48 第四十五章 求您杀我（1 / 1）
嘴张了张，墨羽眉头一皱，终是没说出什么来。
本就一尘不染的竹签被暗辰擦的直泛碧光，不轻不重的拽起凌远右手，暗辰望向凌飞鹤，“皇上，可否开始？”
“决定了吗？”凌飞鹤是对凌远说的。
凌远轻颤着，嘴唇咬的毫无血色，还是义无反顾的点了点头。
“那就开始吧。”
四五寸长的竹签沾上右手食指，冰凉刺骨，锋利的尖刃刺痛了指尖。
凌远受惊一般，猛然抽回手，看向凌飞鹤的目光带着丝乞求，颤声道，“别……”
十年的苦修即将随着竹签的钉入毁于一旦，凌远当然舍不得。
“怎么？肯说了？”凌飞鹤瞥了一眼凌远。
睫毛颤了几颤，凌远紧握着拳，指甲深陷手心，鲜血丝丝渗出。
又缓缓伸出手，凌远低低一叹，“来吧……”
竹签抵上凌远手指，暗辰右手成掌，狠狠一推，竹签大半没入，撞到骨头炸裂成花儿，一条条从皮肉里伸展而出，鲜血迸溅！
十指连心，更遑论用骨头生生阻裂坚韧的竹签？
“啊……”想过会疼，但没想到会这么疼！猝不及防 ，前面几场吭都没吭一声的凌远，终是不堪忍受这锥心刺骨的疼痛，凄厉的惨叫触人心弦。
瘫坐在地，凌远剧烈的喘息着，左手在地上抓出几条深深的印痕，指甲寸寸折断，洒下串串血珠……一半是因为疼，一半是因为悲，右手食指一废，他基本上也就废人一个了。
凌远压抑不住的惨叫和霎间惨白如纸的脸色也让凌飞鹤心里一绞，几个儿子里，可以说与凌远的接触是最少的，疏远的八年，失踪的两年，本以为早该没了那丝情意，现在才明白何谓血浓于水。
定了定神，思及不会真废了凌远，疼就当是他犯了错的代价，凌飞鹤又狠了下心。
凌飞鹤不知道的是，他虽然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对凌远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惜，可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继续。”凌飞鹤千回百转的心思凌远不会知晓，他听到的只有凌飞鹤冷漠的命令。
凌远心头凉了凉，这就是所谓的天家无父子？呵，也是，皇家从未有过真情，若不是从小便是相依为命，相必和大哥的感情也不会如此之深。
第二根竹签应声刺入中指，有了上次的经验，凌远没再失态，隐忍了一会儿后直接无声无息的晕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突如其来的刺骨凉意唤醒了凌远，水声滴答。凌远苦笑一声，不死不休了么？
第三根竹签依次抵上无名指，钉入……然后是第四根，第五根，第六根……
昏了泼醒，泼醒又昏，遍地的血与水混合，绽开朵朵深粉浅红，开的凄艳。
第八根竹签还未开始钉，凌远眼神空洞，低声喃喃，“别钉了……”
“只要你肯说，这竹签自然钉不到你手上。”凌飞鹤语气略略和缓。
“杀了我……”凌远毫无焦距的看着屋顶，死气沉沉，“求您，杀了我……”
复仇无望，生无可恋，又何必再忍这种无边无际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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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远未能如愿，他没死成；竹签也未能钉完，剩了三根。
将凌远安置好，墨羽便匆匆回到刑室，暗辰正在指挥狱卒处理现场。
“暗辰，你出来。”墨羽将暗辰带到拐角，回手就是一巴掌。
“你活腻歪了？”墨羽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低声吼道。
暗辰低头不语。
“你往竹签上蹭了什么？！”暗辰擦拭竹签时墨羽便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再联想到那次下毒事件，墨羽不由心寒。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反骨竟是一同长大的兄弟！
“□□。”暗辰毫不掩饰。
“谁让你干的！”
暗辰又不语。
“你不说我也知道！”墨羽气得原地转圈儿，“都他妈的疯了！”
“药效？”墨羽简单明了的问。
暗辰又没吭声。
“你傻啊？就为了一女人你至于吗！”墨羽恨铁不成钢的锤了暗辰一拳头。
“出了事我自己担着，不会连累别人。”暗辰平平淡淡的道。
“放屁！我不管？我能不管？”墨羽叹了口气，颓然抚了抚额，管又怎么管？
凌远被下了毒早晚会知道，以他的精明劲儿，只要稍微捋捋前后经过就能查到暗辰。毒害皇子，暗辰不论有何理由都是死罪一条。更何况，暗辰既然帮那人做了，就肯定不会招出幕后主使，一旦败露最好的方式就是自我了断。
他墨羽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侍卫，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力保暗辰？墨羽半仰着头靠在墙边，第一次感觉如此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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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眼线回报钉竹签一事后，凌迁就知道到了时机。
连夜赶到皇宫，与皇上面谈了一宿，凌迁才略显疲惫的出来，脸上尤带着丝淡淡的笑意，这对一向无甚表情的凌迁来说很是反常。
“统领，去接人？”亡魉深知凌迁喜怒，看这情形不难猜出事情结果。
凌迁摇了摇头道，“今天还不行，得等明天兵权完全移交后才能放人。”
“能出来就好，不差这一天。”亡魉咧嘴笑道。他对凌迁的感情是没话说，舍命都可；于凌远也是“患难之交”，得知凌远已经逃过一劫自然是高兴的。
“今天是九月五吧？”其实凌迁知道日子。
“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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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远安安静静躺在地上，静的吓人，就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诶！”墨羽用手指敲了敲栅栏，喊了凌远一声。
“没死。”凌远仍是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想什么呢？”墨羽问。
“没。”凌远懒得说话，能说一个字就不说两个。
“现在有什么异常没有？”墨羽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疼。”凌远翻身面墙背对着墨羽，“没事就走，我累了。”
墨羽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凌远后，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门前。
凌远直勾勾的盯着墙，手指火辣辣的疼，心更疼。疼他不在乎，他挺得过。可是手废了呢？嗓子他可以不在乎，无伤大雅，但这身功夫是他保命底牌，更是他完成复仇之事的基础，如今……
门外又有脚步声，凌远懒得分辨是谁，猜十有八九是墨羽，便不耐烦道，“你又干啥？！”
久无声息，凌远已察觉不对，回头看去，来人竟是凌迁。
遥遥对视着，凌远渐渐哽咽，连日来的苦痛终于有了倾诉的对象。这皇宫里，能信任的也只剩凌迁了……
“大哥，我……难受。”凌远低声，一句话说的千回百转。服软告饶，他一向不怎么会。
“大哥知道，知道远儿疼。”凌迁难得的语气温软。
凌远咬唇，“疼倒没什么，关键是……”
一碗热气氤氲的汤面从铁栏缝隙间摆进，凌迁笑道，“先不说这个，今天你生日，大哥做的长寿面，尝尝？”
凌远心头一热，涩声道，“十年没过过生日，原来大哥记得。”
“当然记得，只是……咱们哪有空过生日。”凌迁将筷子轻轻放在碗边，“吃吧。”
“大哥的手艺当然得尝尝，还真没见识过。”凌远扶着墙起身，步履稍稍有些蹒跚的走到那碗长寿面前，伸出手不由怔了怔。
十个手指有七个缠着厚厚的白纱，只有左手拇指、小指和无名指幸免于难。往常再平常不过的一个端碗的动作，此时竟成了一个艰难的任务。
凌迁突然有点后悔，是他考虑不周，耳听总不如眼见，没把凌远伤势太放在心上，只注意到父皇在凌远那句“求您杀了我”面前屈服了。现在想想，坚韧如凌远，在什么样的痛苦下才能求人杀了他？
“别吃了，换别的。”凌迁欲要拿回碗，却被凌远拦住。
“生日不吃长寿面吃什么？”凌远理所当然的笑道。
手缓缓触到碗边，又因疼触电般的缩回手。凌远咬牙，额角见汗。
再试，狠狠将手贴上碗，一点点使力，碗摇摇晃晃的离开地面几许，又跌回地面，打了几个旋儿停住。
血已经渗过纱布，晕染成一片，凌远神色黯然。
凌迁偏过头不忍再看，这手……还有希望吗？废了手的凌远，与那折翼的鹏鸟、断爪的虎狼一样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实力，又如何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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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初妆，山河无疆，独看沧海化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