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四章 二选其一(1 / 1)
议事处,书房。
凌迁啪的放下毛笔,揉了揉额,“你给我坐回去,再晃悠我踹你出去!”
这话是对亡魉说的,以他的耐性也是忍无可忍了,亡魉在他面前转悠了半天,导致很少犯错的他今天下午频频写错字。
亡魉不说还好,一说更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呼呼的道,“我说统领你也真好脾气!这也不生气?”
凌迁拾回几张被亡魉掌风吹跑的纸张,淡淡一笑道,“生什么气?”
亡魉忿忿道,“生什么气?凭啥凌逾犯了同样的错就罚了一个月的俸禄,而当年您却……”
凌迁笑容不改,亡魉却明白他心里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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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正逢讨伐临边小国,公务繁忙。人有生老病死,病是谁也避免不了的,凌迁就在这节骨眼上高烧不退了三日,却不得不硬撑着处理朝中军中的事务。
亡涯实在是看不过去,主动请缨替代凌迁处理,让凌迁歇上半日。
凌迁撑着昏昏沉沉的头,通红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觉得以亡涯的资质出不了岔子,就将令牌扔给亡涯,自己偷得半日闲去睡了觉。
本来亡涯处理的井井有条,并未出差错,谁想碰巧赶上了凌飞鹤亲自视察。
看到主持大局调兵遣将的不是统领凌迁而是副将亡涯,凌飞鹤当即就黑了脸色,一拂袖打道回府,令人诏凌迁入宫。
凌迁睡的正酣,亡魉叫醒他费了好番力气。眯着眼睛趴在枕头上听完亡魉报告,凌迁一骨碌从床上下来,边穿衣服边问的却是——“牵连到亡涯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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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谋臣将领都在,足足有四五十人,凌飞鹤丝毫未给凌迁留情面,“不想领兵就让贤,滚回宫里享福去,少在这里丢人!”
一顿呵斥还不够,末了又当着众人面判了庭杖五十,全不在意凌迁霎间惨白的脸色。
血浸染着渗过薄薄的布料,看得他人心惊肉跳,小声议论。只有凌飞鹤是冷冷的看着,凌迁是闷不作声的垂着头,扣着条凳的指骨握的发白,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当时亡魉候在外面,他尤记得凌迁蹒跚而出时染满血的灰衣和咬破的下唇。
那不是因为疼,就算再疼凌迁也从未如此失态……
那日回去后,凌迁很快恢复了常态,早早的熄了灯,将将休养一夜,第二天就又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众人眼前,依旧是果断决绝,雷厉风行。
当然,那要忽略他恹恹的病态和诡异的走路姿势。
凌迁虽然没怎么,但亡魉知道他绝对不好受。
五十庭杖虽疼却也是次要,关键是丢人,凌迁从小到大也没有过那么丢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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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必为我打抱不平,你可知道父皇如此,是为了什么?”凌迁悠悠问道,亡魉被堵了一堵,没答上话。
“我虽竭力掩藏锋芒,但实力日益增长这一事实早已引起父皇猜忌,为了平衡我和凌逾,父皇才不断打压我,扶持凌逾。”
“可是……为什么?不是早该立太子了?为什么还要弄成势均力敌的场面?”亡魉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的所在。
凌迁笑的冷冽,“凌逾当了太子,我必定没活路,若是我当了太子……这么说你可懂?”
“皇上倒也真是一片苦心……”亡魉看了凌迁一眼,见后者脸色冰寒,把没说完的那半句“皇上还是在乎您的”咽了回去。
“父皇何必白费心机,我若是活着,皇后必死无疑,凌逾……也一样!”凌迁冷笑道。
“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吧?毕竟皇上再怎么打压您也是有了今天的实力。”
凌迁一叹,“所以父皇才想用杞儿对我和远儿稍加牵制,远儿他……”
抚了抚额,凌迁又拿起笔,“不说了,继续,不能让远儿白受罪,损失必须降到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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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远优哉游哉了三日,到了第四天晚上还是等到了提审。
“怎么是晚上?”凌远特特从通风口向外看了看天,墨蓝的天色让他坚信自己没睡懵。
“因为皇上白天没时间。”墨羽嘿嘿一笑。
凌远一震,随即敛了敛眼眸中的波动,你等不急了吗?
本应高坐明堂的九五之尊,此刻竟屈尊来了刑室。狱卒们以往哪有资格面见皇上,光是被气势震慑的就已经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屏息侍立在一旁,有些胆小的甚至腿都在抖。
凌远拖枷带锁的在凌飞鹤面前站定,自己父皇微染白霜的鬓角让凌远微微一怔,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不再年轻。是啊,自己都十七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见凌远这场面也能走神,墨羽颇为无语的在身后不着痕迹的踢了踢凌远。
凌远这才回了魂儿,规规矩矩的跪下,规规矩矩的参拜,行云流水般的不带一丝情感。
“儿臣拜见父皇。”声音不再清澈,是久经风霜般的沙哑。
凌飞鹤俯视着凌远,暗暗叹息一声,嘴上却是生硬的很,“真是有气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谢父皇抬爱,儿臣惶恐。”凌远虽是跪着,矮了凌飞鹤一节儿,语气却是强势的分毫不让。
“看来这三天你休养的不错,底气倒是很足!”
凌远一笑,“还要多谢父皇怜悯,要不然儿臣就真葬身在这深牢大狱了。”
“不用谢朕,要谢就谢你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凌飞鹤淡漠的道。
凌远笑容一点点消散,眸色暗了几暗,“父皇提点的是,是儿臣自作多情了。”
连几番酷刑都舍得,还妄想什么父子之情?
“好了,这旧也叙了,咱们该谈谈正事了。”凌飞鹤直切正题。
“儿臣愚钝,不知父皇有什么正事可与儿臣谈?”凌远歪头看着凌飞鹤道。
“你心知肚明,何必装疯卖傻。”
“儿臣不懂。”
“怎么,还是不准备说吗?”凌飞鹤语气转冷。
“儿臣无话可说。”凌远语气依旧是不咸不淡。
“不见棺材不落泪!”凌飞鹤一挑凌远下颚,“别逼朕对你用刑!”
凌远垂眸笑道,“用刑……剜肉刮骨,辣椒水?”
猛然抬头,凌远声音里是淡淡的讽刺,“不管用了,父皇,儿臣皮糙肉厚,就是不怕用刑!”
“呵,是么?”凌飞鹤不置可否,“看来,对你心慈手软倒让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虽然不知道你这身功夫是哪里来的,但从你上次劫天牢的手法来看,你是擅长暗器的。”凌飞鹤似是漫不经心的道。
其实这话也不完全正确,凌远更擅长的是剑法,其次才是暗器。可惜残雪一断,凌远剑法再好也是枉然……
凌远沉默,敛眸等着下文。
“所以,这双手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不管是剑法还是暗器,都是要靠手的灵活性,往往差之分毫,结果就会差之千里。凌远手指一紧,他大概是明白了凌飞鹤的意思。
“不知道是杞儿的下落重要,还是你这双手重要?”
凌远紧紧攥着衣角,咬唇不语。凌飞鹤也不催,时间就在沉默中点点流逝。
残雪已逝,真的要连暗器也无法再用了吗?这十年苦修,就如此付之东流了吗?杀手魂殇,就如此夭折了吗?深仇未雪,就如此放弃了吗?不!不甘心!
凌远重重的喘息着,汗水淋漓。
不甘心又能怎样呢?出卖杞儿吗?将自己亲妹妹的终生幸福断送吗?让大哥和自己永远被人牵制吗?不!不可能!
怎么办?该怎么办!
罢了,罢了,复仇之事,相信大哥必会有办法。残雪,剑断人亡,我早该随你去的……
作了决定,凌远不再迟疑,“父皇,儿臣确实无话可说!”
“那就别怪父皇心狠了!”凌飞鹤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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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根磨得铮亮的竹签“啪”的扔到凌远面前,事已至此,凌远心如死灰。
这用刑墨羽不如暗辰在行,毕竟暗辰常年混迹天牢,经常有机会练手,所以这次墨羽将任务派给了他。
当然,除了这个还有另一个原因,墨羽不想,不想就这么亲手毁了凌远一辈子。
他曾经还等着和凌远一决高下的那么一天,现在看来,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暗辰捡起竹签,一根根的擦拭着,无比认真。
墨羽心事重重的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瞳孔骤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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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段唏嘘,几世悲欢,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