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四十二章 虎落平阳(下)(1 / 1)
凌远歪着头看着烙铁上方被烤得扭曲的空气,懒懒道,“你说好用就好用吧。”
将烙铁放在凌远眼前晃了晃,墨羽斜挑着嘴角,“好不好用,咱试试就知道了。”
守门的狱卒匆匆走近,在墨羽耳边耳语几句,墨羽诧异的挑挑眉,看向凌远的目光更加古怪。
“有圣喻吗?”墨羽问道。
“圣喻倒是没有,但他有天禁令牌。”守门狱卒如实道。
皇城禁军分天、地、玄、黄四部,总队长是沈元盛,而天支队的管辖权一向归属于皇族,目前是由大皇子凌逾接任。天牢就是由天禁军直接管辖,有令牌在,以墨羽现在这小小牢头的身份是没资格阻挡的,就算是以前的暗卫卫主也没这个资格。
“这令牌谁拿着谁就是主子,咱惹不起,去,迎进来!”墨羽略一思忖,淡淡吩咐道。
默不作声的听了好一会儿的凌远终于抬了抬眼皮,“谁?凌逾?”
“不是,如果是他我还要什么圣喻,天牢本就归人家管辖。”墨羽将烙铁重新放回火盆里,打开刑室大门,掸了掸沾了灰尘的袖边,摇头道,“是三皇子。”
“凌逸?呵……”来干什么?出了落井下石还能来干什么?凌远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门外深深浅浅的脚步声响起,凌逸那一身白衣渐入眼帘。他半举着一块泛着乌光的令牌,所过之处跪倒一片。
既然做了这里的头儿,就得做头儿的事儿。墨羽一抱拳,单膝跪地,朗声道,“属下墨羽,悉听差遣!”
凌逸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墨羽起身,顺手抄了根鞭子,眼睛却一瞬不转的盯着被锁在刑架上,恹恹的垂着头的凌远。
见凌远没有抬头的意思,凌逸冷哼了一声,快步走到凌远身前,语气里是慢慢的嘲讽,“你不是很有能耐么,怎么也落得如此下场?”
眼前的人还是全无声响,头依旧恹恹的垂着,睡着了一般。
心头火气,凌逸一把扯起凌远头发,终是使得他抬起了头。凌远掩藏起的眼眸露出,寒芒大胜,又转瞬消散,只剩一片恹恹无力,让人忍不住怀疑刚才那凌厉的一眼是否只是错觉。
懒懒的瞥了凌逸一眼,凌远道,“要不然怎么说世事无常,我若不是沦落至此,你有这个胆子?”
“是啊,要不然怎么说……”凌逸手下的力道又加了几分,一字一句,“风、水、轮、流、转呢!”
“风水轮流转……”凌远一笑,“既然是轮流转的话,你有什么得意的?”
“少废话!”凌逸微微凑近了一点,用曲卷着的鞭子抵住凌远下颚,厉声道,“你把凌杞藏哪里去了?!”
和亲这事儿不可能永远拖下去,若是凌远不招出凌杞的下落,就只能让凌栩去。眼见着几天已过,凌远还没有松口的意思,凌逸开始坐立不安。
凌远对凌杞是何感情,凌逸对凌栩就也是何感情,所以他找到了“盟友”——凌逾借令牌。
凌逾答应的倒是爽快,听了凌逸的缘由就借了他,又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凌远嗤笑一声,望了望天,“你说杞儿的下落啊……”
收回目光,幽幽道,“小爷忘了……”
“啪!”一条血痕从颈边一直蔓延而下,撕碎了薄衣。弯了弯鞭子,凌逸冷冷道,“没关系,忘了我帮你想!可想起来了?”
凌远扯了扯嘴角,咳了一声道,“啧啧,你若是没力气就换个人来,挠痒痒都不够看!”
每说一句话嗓子都刀割一样的疼,凌远很不想开口,但这句话又不得不说。
“哈,有骨气,”凌逸森森的笑道,“换人?怎么能换人呢?你知不知道……能亲手折磨你也是一大乐趣!”
凌远别过头,恹恹的闭上了眼。他宁愿多遭点罪也不愿让凌逸这样折辱!刚才的激将法显然没能让凌逸上钩。
凌逸的力气确实不如习武之人,但那挥的也是鞭子,十几下下来凌远眼前就稍稍开始模糊。这也就是凌远,浑身是伤的情况下一天不吃不喝还能挺着,换个别人都够呛。
他今天恹恹的也不是作假,谁也不是铁打的。
打人是个力气活儿,凌逸一白面书生,劈头盖脸的挥了一顿鞭子,凌远疼不疼他都累。停了手,心满意足的看着凌远身上的道道血痕,凌逸笑道,“大家都是兄弟,也不想为难你,但是有人自己人贱嘴硬,就怪不得我了。”
凌远咽下嗓眼的那口腥甜,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折腾了这么半天,你也是白费力气而已,用得着这么小人得志么?”
凌逸脸色一变,这才想起来凌远确实什么也没说,他这次来的目的完全没达到。
“咳……”凌远咳的厉害,连刑架都被带动的吱呀响,眼里却没有一丝痛苦,满是戏谑。
凌远的嚣张狂傲一直让凌逸恨的牙根痒痒,本以为这次凌远是没牙的老虎嚣张不起来,没想到一举一动仍是让人嗖嗖窜火。
恨恨的丢下鞭子,凌逸咬着牙环视了刑室一圈,墙角的那盆炭火连带烙铁使得他眼前一亮。
几步取来红得正旺的烙铁,凌逸阴测测的笑,“看你长得倒也是人模人样的,你说……这东西要是烙在脸上,你这下辈子怎么过呢?”
凌逸说的不假,凌远确实遗传了上一辈的优秀基因。凌飞鹤本就相貌堂堂,而能被皇上看中的妃子又有哪个不是倾国倾城之姿,李妃更是其中佼佼。加上凌远多年在外历练,那种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凌厉气息又添了几分独特的神韵。
凌远就没少被断魂谷的兄弟们调侃成“玉树临风大美男,倾国倾城小公子”,要“包养”他。当然,敢这么说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比如闹得最欢的无痕就被凌远下了战帖公平挑战,打得三天下不来床。
凌远虽然不重外表,但这东西烙在脸上,就是最大的耻辱!估计凌远那面具就真得戴一辈子了……
凌远冷冷道,“如今你想要烙,我确实没能力反抗,但如果有一天小爷能出去,就得小心你脑袋了。”
“哈!你想得倒远,”凌逸啧啧有声,讽刺道,“你这病怏怏的,估计出去也是废人一个,得有那个本事!”
“三皇子,皇上吩咐过,脸上不能留疤。”一旁的墨羽低声提醒。
凌远不论如何落魄也是一国皇子,有重大事宜都是要公开露面的,脸上绝不能有这么明显的受刑所留的疤痕。
“哦?这样啊……”凌逸一把撕开凌远满是划痕的囚衣,“这样如何?”
墨羽没再说话,他最多能干涉到这里。
凌逸冷笑一声,狠狠一按!
“呲啦”的响声后,白雾上升缭绕,一片朦胧,遮住了凌远竭力隐忍到惨白的脸色和唇齿间的血迹,只剩卡在喉间的一声呜咽。
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焦肉味,令人作呕。凌远上了岸的鱼一般仰头无声的呼吸着,脑中一片嗡鸣。
从头皮疼到脚尖,仿佛每个细胞都在呼喊□□,这无尽的折磨,何时才是尽头?
眩晕过后,是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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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寒暮雪何相随,此去经年人独悲,只道此生应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