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如此父子(1 / 1)
凌远用力甩了下头,挣脱了那只钳着自己下巴的手,依然沉默,眸中的冰冷却愈盛。那只手很温暖,可惜那温暖不属于他,属于他的只有其上毫不留情的力道。
凌飞鹤眯起双眼,眼前的少年,那么深的怨念,终归会伤人伤己。他终究是无法对凌远他们敞开心扉的,毕竟有当年的事情横亘在其中,如雪山之巅的积雪般无法消融。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凌远毫不为怵的微垂眼眸无声反抗着,冷冷的挑着唇角。
“畜生,回话!”凌远的肆无忌惮终是触怒了九五之尊的凌飞鹤。
“既然父皇什么都知道了,还问儿臣做什么?”凌远开了口,语气分外冷漠。
“你就没什么想解释的?”凌飞鹤冷冷的道。
凌远嗤笑一声,微微偏了偏头,“儿臣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就那么想……报仇?”
呵,当年的仇,怎能不报?十年的努力,为的是什么?不论是杀手魂殇,还是断魂谷,存在的意义都只是报仇罢了,如今时机渐已成熟,让他放弃?笑话!血债只有用血来偿还,他凌远从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
“没有就好,”凌飞鹤放缓了语调,他是一国之君,深谙御下之术,最擅恩威并施,“远儿,你们都是朕的亲人,朕不希望你们其中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凌远垂着头冷笑,不希望任何一个受到伤害?“那母妃呢?您不会真以为她是病死的吧?”凌远问的刁钻。
“那你以为呢?”凌飞鹤面有薄怒。凌远的母妃李暮澜之死一直是宫里上下所忌讳的,人人都缄口不言,只有凌远敢如此挑衅。
“含冤待雪!”凌远一字一顿,神情略有悲怆。
凌飞鹤冷哼一声,“你说含冤待雪,证据呢?”
凌远触电般的抬头,眸中满是戏谑,“儿臣说当年亲眼看到皇后的贴身侍女偷入了母妃宫中,父皇可曾信儿臣?”
凌飞鹤一口否决,“片面之词!”
“哈哈……那还要什么证据?什么又叫证据!”凌远笑的张狂而苦涩,“儿臣亲眼目睹的都不算,还有什么算证据!您从来都不信儿臣,您在怀疑什么?儿臣做什么事了值得您这么疏远?儿臣有时候会想,儿臣到底是不是您儿子!”
“啪!”一巴掌破风,狠狠的落到凌远脸上。凌远本就有些跪不住了,被这么一巴掌打得险些摔倒。
凌飞鹤气的浑身微微颤抖,手指着凌远,咬牙迸出两个字,“畜生!”
凌远低声笑了笑,缓缓撑起身子站起。长跪后突然过血,腿麻木酸疼的让人抓狂,凌远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如果忽视起身时有些僵硬的动作,看他这爽利劲儿都会让人以为这双腿不是他的。
凌远舔了舔嘴角的血丝,一贯清澈的声音有些发涩,冷笑道,“是,儿臣就是畜生,既然儿臣是您儿子,您生了儿臣,那您……又是什么?”
这个举动这句话,使凌飞鹤彻底暴怒,铁青着脸找着刑具欲教训凌远。可惜这冷冷清清的寒露殿除了桌案龙椅连个茶杯都找不到。当然,关键是桌案龙椅不顺手,如果这两样东西顺手的话凌飞鹤也能用,现在的他感觉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脑袋里,嗡嗡的涨疼。
凌飞鹤转了几圈没有如愿,怒气冲天的喝了一声,“李福祥,滚进来!”
原来那个李什么祥叫李福祥,凌远恍然一笑,浑不在意掌握生杀的父皇的满腔怒火。
李福祥本来站在殿外候着,这一吼吓了他一跳,忙翘着兰花指迈着小碎步跑了进去。
“皇上,您叫奴才?”李福祥低声屏气道。瞎子都看的出,皇上现在很生气,还是小心些的好。皇上很少生气,而皇上生气的后果也都很严重。
凌飞鹤没心思搭理他,一把拽过他夹在臂弯的拂尘,大步走向凌远,步子急的似乎都带着风声。
凌远静静的看着凌飞鹤的举动,眼神自始至终没有一丝波澜。习惯了,真的习惯了,父子之间出了矛盾从来都是用这种方法调节。儿子不服老子,儿子越不服老子越不待见儿子,老子越打儿子越不服老子——周而复始,兜兜转转好几年,他们父子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凌远不知道的是,他们父子间的隔阂远远不止这些,他父皇的顾虑深沉的很。
怒火中烧的凌飞鹤也顾不上轻重,狠狠一脚踹在凌远膝弯儿,凌远膝盖落地发出“砰”的一声。本来就已经跪了半天,膝盖早就乌青一片,再经这么重重一磕,那滋味怎一个销魂了得,饶是凌远的忍耐力极好也不由嘶了口凉气,没待这口气嘶完,就被凌飞鹤生生抽了回去。
“啪——”拂尘以竹条为柄,韧性极佳,抽到肉上的声音格外清脆,听起来极是骇人。
李福祥缩缩脖子,果然,皇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凌远吃痛,下意识的一抖,这一下抽得他后背一条火辣辣的疼。
“啪——”没待第一下的疼痛蔓延开,凌飞鹤又反手抽了下来。
如果现在揭开凌远衣物的话,看到的就是他背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红叉。凌远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的挺着。
而凌飞鹤的怒气似乎都发泄在抽打上,一下狠过一下。
一个闷头抽着,一个抿嘴受着,一个低头候着。一时间,大厅里除了嗖嗖的破风声和啪啪的抽打声没有一丝杂音。
“您这样有意义吗?”凌远突然开口,因挨了不少责打,使得他声音略显沙哑。
凌飞鹤一顿,又是一下狠狠砸下,凌远随着偏了偏身子。
“您觉得有意义吗?”凌远不厌其烦的反复。
“啪——”凌飞鹤面色阴沉的抽打着,口中喝道,“闭嘴!”
“我是说您这么打多费……”
“啪——”
“多费力气……一时半会儿还打不死。”凌远倔劲儿上来了,抿着唇道,“直接一刀杀了儿臣多省事!”
“啪!”这次是拂尘重重落地。
“杀了你?你是觉得朕不敢吗?”凌飞鹤一脚踢在凌远背上,凌远掩在黑衣下的伤一阵叫嚣,他不由咬唇压下顶到嘴边的痛呼。
这竹条抽出的伤不见血,血都包在一层皮里,涨成一条条鲜红的檩子,一抽一抽的疼,倒不如出血疼的痛快。
“父皇有什么好顾虑的,反正儿臣这个儿子留着也是祸害,倒不如死了省心。”凌远沙哑着嗓子冷笑道。
“死都不怕,真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好,好,好!”凌飞鹤怒极反笑,一连串的“好”字一声高过一声。
凌飞鹤一拍桌案,“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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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