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有情人终成眷属(1 / 1)
迦嵝大殿匆匆而逝,平整的沙地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它匆匆而现,叫人一睹它华贵雍容之态,深深镌刻在记忆的石碑上,化成永远的铭文,永不消逝。
夜玄瞳迷迷蒙蒙看着浩瀚无垠的大漠,叹息迦嵝终成众人嘴里津津乐道的侃大山之料,被人添油加醋的天南地北的胡诌,将它罩上神秘面纱,忽而妖魔说忽而神化说,它的神迹辉煌,它的逝去成真,而它昌盛繁华之盛名怕连存于史书夹缝中的资格都没有,最后将在不同版本的胡诌中渐渐流失,淡化掉名字,淡化掉曾经的辉煌,淡化掉它出现于沙漠的神秘之传……直到无人将它提起。
夭夭和白浪拍拍身上沙尘,爬上沙坡。
“娘娘,你……你腿怎么了?”
“出云妖道偷袭的,不碍事。”
“娘娘凤体金贵,流这么的血怎能说不打紧的话。嗯哼,各位暂避,夭夭要替娘娘疗伤。”
夭夭这话说完,第一个避开的是白浪,他走出两丈远后一屁股坐在沙地上,闭目养神。路莫知和岚开始眼对眼望着,眸中火花四溅。
“岚,你还不走开?女子春光外泄,岂容你窥见?”路莫知斯文儒雅地说,眼神飘啊飘,飘向夜玄瞳的腿部,夭夭已将她里面中裤撕开,露出如玉一抹的肌肤,一道血痕赫然入眼,路莫知的眉宇笼上一层阴霾。
“腿上中剑,又不是避讳之处中剑,为何不可观之。”岚瞟了眼夜玄瞳皮肉绽开的伤痕,面无表情地反驳一句。
夭夭站起身,大怒着双手叉腰,“你俩在我旁边聒噪不停,烦人得很,都给我滚远点,滚得远远的!”
路莫知嗔声一哼,“夭夭,我是你主子,你逾越主仆之界,胆敢朝我大声咆哮,落云山庄看来是没你站脚的地了!”
“哎哟,我夭夭当年进落云山庄是谁厚脸皮连拖带拽地扯进门的,我怎想不起来了。”
路莫知的目光闪动两下,头一昂,揪着岚的衣领朝沙地下面拖去。岚被他直直拖着,身下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他一脸惬意,省去走路麻烦确实不错,于是他两腿交叉,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体会滑沙的愉悦。路莫知心里一口恶气堵着,猛地丢手,岚从沙坡上如车轮般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太子殿下,你小人,小人一个!”沙坡上的某人一边滚一边怒喝。
“不要喊我殿下,你得喊我亲家,夭夭给张婉清把过脉,是千金,若瞳怀的是男胎,正好结为夫妻,冲着这点你该对我客气点。”
“哦?我和你要成为亲家,这……这得容我好好考虑。”岚说着抹掉满头的黄沙,报臂于胸,在沙地上踱着步。
待夜玄瞳的伤口处理完毕,夭夭扶她走下沙坡,一行人朝荒无人烟的大漠望望,天际边晨曦微亮,一车队缓缓前行,青色旗帜迎风飘展。
夜玄瞳看着熟悉入眼的车队便知南宫妍儿,怕她是想一睹迦嵝宝藏来此,却错了时机。
红十仙和南宫罄从沙坡上走下,两人边走边抱怨。
南宫罄指着红十仙的鼻子大声嚷道:“都是你找偏了地,耽搁这么长时间才找到大伙。”
红十仙不住挠着红发,怏怏不乐地嘀咕,“老夫常年身居大漠从未辨错方向,要怪就怪那突袭的飓风闹腾人。”
南宫罄走到夜玄瞳跟前,见她腿上血迹斑斑,脸色不禁一暗,连声叫道:“我就知道你身边一定要有我在,瞧瞧前面那两个怂样,一个自称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扇侠,还有一个在我幼时常常拿来比对刺激我的岚公子,这两位连个心爱女子都呵护不好,真配不上他们英明神武的称号?美人,你跟我走吧,我保证你毫毛不少,养得特好,跟那东市口的‘丰满白’一样,不掉膘尽长肉。”
夜玄瞳白去一眼,伸手朝他脑门砰砰敲去。
“嗨哟,打人了嘞,把你养得不掉膘不是好事?”
夭夭两手叉腰,挡在南宫罄的跟前,“南宫罄,你好回白国看你娘了,你娘喊你回家吃饭呢!”
“是,娘喊我回家吃饭,我那后宫两千九百九的美人等着我去临幸,我怕再见你们,我是爬来的。”
“行了,看你南宫罄孑身一人,我夭夭大发善心跟你介绍个大美人,有没听说江湖上出现一位风华绝代万人敬仰的修罗鬼,她可是位美人哦。哼,听闻她曾端掉阎王寨大小十六座洞府,你要不要去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啊?修罗鬼是女人?有趣,真有趣,我南宫罄该会会她。夜美人,这辈子与你无法结缘,下辈子我南宫罄出世便去寻你,叫他人无机可趁。”
南宫罄说着,朝大漠坡顶走去,那边不知何时来了匹体型彪壮的骏马,怕是寻着主子熟悉气息而来,当它一双湛清的大眼瞧见南宫罄,前蹄兴奋地在沙地上腾起。
南宫罄跨上马,恋恋不舍朝夜玄瞳看去一眼,唇角的一抹笑浅浅,如三月的一缕风,轻轻柔柔吹落枝梢上的花瓣,飘过水面,落入手心。
他策马扬鞭,大喝一声“驾”,身影疾快地消失在沙坡上。
夜玄瞳看着他孑然离去,心里涌出一缕惆怅,他无拘无束的心何其广阔,天下之大又有谁能成为他心中真正的羁绊,套出他的心?
但愿,叫修罗鬼的女子能代替她,成为他的一缕香,诱着他一路前行,不离不弃,让栀子般的大雅君子寻到所期望的芳泽,至此而歇。
朝日高升,一行人朝南宫妍儿的队伍走去。
南宫妍儿与兰儿言笑晏晏,心情甚是大悦,她的一双媚眼瞟着窗外骑马并行的姿容灼灼的男子,脸颊上逐渐泛起红晕。
她心里思量着,这个叫流云的男子与夜玄瞳的女扮男装倒有一拼,相比之下,他身上男子气息素雅如兰,叫她神情摇荡,意念飘扬,在恍然沉思中眼前男子幻变成天上神祗,飘飘而落,邀她齐舞。
兰儿的手撩开车窗外的帘幔,探首朝里头面含娇红的南宫妍儿说道:“郡主,你在看哪?”
“兰儿,这天气怎这么热燥,我有些口渴,拿些水来。”
“热燥?我怎觉这暮秋侵晨凉气逼人,郡主怎会觉着热燥,八成是你看人家小哥容若皎月气若幽兰姿如青松,一下把你给……”
“小蹄子,叫你瞎胡说!”
“我胡说?我可没胡说,话说回来,上次在大漠碰到夜阑,哦,是那个该死的夜玄瞳,哦,不对,现在她是太子妃娘娘,她伪装成男子在玄城街头迷了郡主的心智,骗得我们郡主眼泪是哗啦啦地流,哎,这大漠到底是个伤心地,伤心地里寻寻觅觅,不想寻来一个美少年。郡主,你没白来大漠,逝去的老天眷顾着重新给你捡个来!”
南宫妍儿和兰儿叽叽喳喳说着,尽管声音低如蚊吟,可车辇对面骑马而跟的流云和玄冥把话听得一清二楚。玄冥眯起眼,悠哉乐哉地看向流云的背影,他扬鞭策马,骑到流云一侧,眸里噙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情绪,眨巴眨巴朝流云瞧了两眼。
流云看懂玄冥的意思,淡然笑笑,侧脸瞟向远处广袤的大漠,他心里住着那位生命如昙花般匆匆而谢的女子正朝他摆手,与他作别。
活着,珍重。
可心的荒芜与惨白,他如何填埋?
南宫妍儿掀开窗幔朝流云浅浅一笑,笑靥灿烂,如一缕温煦的阳光照进流云寂冷荒蛮的心之流放地。
流云微笑颔首,这笑如蜻蜓拂过水面,落下一圈涟漪,倏尔消失,叫人怀疑他是否笑过。
在南宫妍儿与流云浅笑传情之时,远处一行人渐渐走近。
车队前方骑着大马的护卫头领警觉看向远处陌生走来的一群人,手挥了挥,示意手持利戟的兵士立即摆阵,将南宫妍儿的车辇团团围住,长戟竖直朝外。
“什么人?”南宫妍儿俯身探首看着远处的人,朝外面护卫头领问道。
“郡主,看似在大漠中游荡的闲人,抑或是扮成闲人的刺客,您务必镇定,这几个人伤不了您。”
流云和玄冥翘首看去,见是夜玄瞳和路莫知等人,立马抖动缰绳,掉转马头,朝他们疾驰而去。
南宫妍儿从车辇中瞧见流云离去,慌忙从车辇中跨出身,险些一个踉跄栽地,她看着流云远去的身影,皱皱娥眉,皓齿咬紧了朱唇。
“郡主,看似流云和玄冥认识那些人。”
南宫妍儿没有吱声,面色沉暗,心跳如擂鼓,她不愿韶华之年如一张白纸,一笔不落地匆匆而逝。难得出现位中意男子,她怎能轻易放手?
追还是不追?
答案只有一个——追!
她毫不犹豫地将马上坐着神情凝重的护卫头领拉下马,利索地跨上马鞍,厉声清喝,策马朝流云和玄冥追去。
兰儿和众侍婢见了,吓得目瞪口呆,一向文静娴雅的郡主是中邪还是鬼迷心窍?居然魂不守舍去追相识才半会的男子,她还是她们的郡主吗?她倒像邻家院子里翻墙头掏鸟窝的野丫头,等着闯下一堆祸事叫长者来数落。
“郡主不能去,你不认识那些人,你……”
兰儿的话传不到南宫妍儿耳里,南宫妍儿耳畔只有大漠长风在呼啸,她心里俨然住着一位魔鬼,魔鬼用极具诱惑力的嗓音催促她追上那小子,为他而狂。
她清楚依自己显赫身份是容不得如此放纵,她想起任嬷嬷总拿为淑女者需秉性柔佳,仪态端庄诸如此类的话语拘束她的一言一行,她的手脚可以被束缚,她的脑子可以被洗过无数遍,但她的心是驰骋在旷野中的,无羁而行。
为中意的男子,她狂野放纵一次又何妨?
南宫妍儿从未如此惬意,她将绾得中规中矩的发髻上一根碧玉簪扯下,任凭一头墨发在风中恣情飞舞,体会洒脱不羁为卿疯狂的感觉。
待南宫妍儿骑到人群中,目光与夜玄瞳碰触,两人一怔,随即莞尔一笑,过去诸多不快统统云散雾开。
玄冥朝路莫知和夜玄瞳躬身作揖,恭谨地说道:“玄冥拜见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
路莫知手中帛扇撩起玄冥的手腕,眼梢挂笑,道:“玄冥老头,这里谁是太子殿下?出了皇门一身便装只有扇侠路莫知。走,玄冥老头同我杀上两盘,想必郡主应有空余车辇,可供众人歇歇脚,免去脚程的疲倦。”
南宫妍儿正痴痴看着流云,丝毫未在意路莫知说的什么话,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瞅向她,她猛然撇过头,支支吾吾地问道:“为何看我?”
夭夭大咧咧地拍着她的肩膀,道:“郡主可否带我们一程?”
“哦,啊?可以。”
大家纷纷笑起,南宫妍儿好奇地瞧瞧大家,心神一颤,她刚才痴呆呆地看流云的样子莫不是被大家看到了吧?她连忙捂着脸,垂下脑袋。
流云朝这位满脸娇红的郡主看了一眼,心里不禁暗自在笑,哪有女子这么厚脸皮追着男子不舍的,瞧她秀发披散,拼命追赶而来,喘息不止,无半点豪门小姐的优雅之态。
唉,此女子娇媚玲珑,倒是叫他生起几分怜爱之情。
流云为了打破尴尬境遇,率先策马扬鞭而驰,南宫妍儿跟着跨上马追去。两人起初一前一后,没跑出五丈远,便见两人并排而行。
“郡主,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流云笑着问南宫妍儿。
“自然。”
“郡主,你不在乎贵胄与贱民的悬殊地位,你不曾想这样以貌取人会害了你?”
“你这话倒提醒我了,夜玄瞳虽是迦嵝遗民,迦嵝覆灭她那公主封号便徒有虚名,她在大汉实则就是一贱民,如今她却成了大汉国的太子妃,既然有人破例,我为何不可?至于以貌取人之说,我看这倒未必,玄冥是你师傅,他一身顶好武功尽废,而你不离不弃,视如亲父,从这点我可断定绝不会看错人。”
“哦,没想到郡主眼光倒是犀利,看样子我可要好好提防。”
“你防我?”
“岂敢,岂敢……”
“不如我们私奔?”
“嗯?”
“私奔啊?这个你不懂?”
“不懂,流云一介草民,听不懂郡主在说什么。”
“刚才你我都看见太子妃有伤在身,车辇给她用,换我骑马借此正好尝试走马闯四方的自由,只是身边少了一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男子陪同,你……可有此打算?”
南宫妍儿的话说完,埋下脑袋,两颊着火般滚热。
流云朝她悠悠一笑,道:“与郡主私奔不敢,这是掉脑袋的,你我相伴骑行于大漠迎风观日,倒是可行。”
玄冥老头望着两人般配的身影捋了捋胡须,满意地点头微笑。夜玄瞳附耳说道:“师傅,流云师哥和郡主认识多长时间了?”
“师傅掐指算算,从昨早开始,嗯,七八个时辰有了。”
“啊?这……”
“有情人终成眷属,妙哉啊!”
“莫知小友,走,陪老夫对弈两局!哦,我倒忘了,红十仙和我是旧交,几十年未见,你怎成了雷震子他爹?”玄冥朝路莫知说着,偏头看向红十仙。
“一头红发碍眼了吗?”红十仙撅着嘴,一想起当年在练武场上连连输给他,他一肚子的火便窜了上来。
“不碍眼,不碍眼,老夫好久没寻到合适的人把酒话当年,再不有空私下里……”
红十仙一听有酒,那个眼瞪直了,连连跑到路莫知身侧,小声乞求道:“那个棋可以稍会下,那酒得先喝。”
“先后顺序既定,容你商讨?”
“那酒老夫要是不喝,老夫的半条命就没了啊?”
……
一路,红十仙忽而跑到玄冥跟前拜托忽而跑到路莫知身侧乞求,众人一脸漠视,视他为无物,着实叫他大发雷霆,怒骂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