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花娘弄影(1 / 1)
沉沉浮浮流年不过如此。
“你们看,你们看,这里的小吃好多啊,我都数不过来了!”永安街上晃动着的三个显眼的人儿,与一般死气沉沉的永安百姓不同。
——永安街,人们最多只是过眼云烟,见过的人一瞟而过,不会再有过多的瓜葛,他们也不想有太多的瓜葛。你不理我,我也不看你,本家人就是本家人,从不与他人搭话,就算有个身存疾病的患者躺在路当中,最多就是看你一眼。妖魔来的时候,他们只会一味的自顾自躲进屋里,不问外事,直至妖魔离开。只靠进城和返城的人来充实他们的生活,这就是永安县的人,永安的百姓。
平静的倒是罹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里所有的一切,显得漠不关心。
“诶,缨缨,你怎么不高兴啊,见到故乡难道不应该高兴么?”素慕从师父口中打听到了罹缨的身世,知道了她的故乡所在。
“啊……哦”就算是到了自己的故乡又能怎么样,高兴了,他们这幅样子就能改变么,高兴了,我就能改变么。
罹缨若有所思地应着。
远方忽然传来尖锐的声音,这声音伴着锣鼓的敲击,显得更加铿锵有力而有节奏。凑热闹的人儿都往声音的前方靠去,都想知道这声音的源头是为何事。当然素慕是不可能让自己错过这个机会的,于是拉着罹缨加快脚步,跟着密密麻麻的人流混进了队伍中,却把轻蘸落在了一边。
到达声音的源头——这是谁家的女子要抛绣球惹得众男子欢。
“今日小女抛绣球结亲,还请大家多多捧场。”说话的是一位老者,在他身后的自是他的女儿,只是那女子着一身红色,盖着红布巾,看不见她的脸。
“诶,我说,您老把您的女儿样貌都遮起来了,我们怎么判定该不该接啊,万一……”一猛汉子的对话引起了周围人的骚动,大家似乎都有点赞同。毕竟要是接红盖头的时候发现此女子乃是先天样貌不良,到时候想悔婚就晚了。
老者见这骚乱大动便又说“壮士,你仔细想想若是你接了绣球娶了我家女子,你说你还会给他人看么。”
众人都有一种想霸占美的冲动,更何况是男子。
壮士思考了若番,觉得那老者的话也并无道理,又像是要得到保障似的问了老者那姑娘的样貌到底如何。
这说说总行吧。
“这自是有风华月貌之容,老夫定能担保。”
“呵!要嫁女儿当然得往好处说,我们谁知到底真不真。”那壮士继续难为着。
“既然大家都不信,那么老夫用一百两银作担保”,说着,那老者对身边的下人说了几句,半顷之后,白白的银两搬了上来,众人看呆了眼,有的则是流着口水,不用看就知道此种人正在幻想;有的则是仔仔细细地擦亮这两只眼,直至眼睛通红,被这万丈银光刺瞎了眼;有的则是无动于衷,此行人就是罹缨她们。
“这下,大家尽可放心。”老者自信满满。
一瞬间众人争着抢着跑着要去楼台站好位置,踩得踩,踏的踏,摔得摔,伤的伤,挤的挤,无不争先恐后。
留在原地的只剩他们三个,“缨缨,对这事你怎么看?”素慕很期待着对罹缨说
“这个么,问问大…阿墨吧。”罹缨觉得叫大师兄不好,着思了一番,还是觉着叫“阿墨”合适。
“那‘阿墨’,你怎么认为?”素慕对此叫法狠狠地加重了口音。
“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他这样轻声地说道
“有毅力!不愧是我的……”不愧是我所恋慕之人!
谁知刚刚听完阿墨的话,就被人抓了个正心。罹缨小心翼翼地拉过素慕,躲到两丈远的地方“慕慕,我问你个问题”,素慕不明所以,“什么问题啊?”罹缨很艰难地开着口,因为身体扭捏着,脸上显现除了少女该有的粉嫩红晕,这显得她越发可爱俏人。
“就是……”
“你说吧,你故意避开大师兄,肯定是有什么秘密关于他吧!”素慕大胆地猜出了她的想法。
“你!你怎么知道!”
“……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活□□用师父的话,
“其实我就是……就是想问问,大师兄他,有没有爱恋的女子了?”
素慕有一瞬间是因为这个问题而停滞住了,但是很快,她回答了她问题“没,没有的。”
“那好耶!我们可以让大师兄接绣球了!”罹缨高兴地开始蹦跳起来,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高兴的罹缨,要说见她笑,那这还是第一次。
素慕又有一些茫然。
“好是好,但是你没听见刚刚他说什么吗,”素慕看着罹缨还是没思考出来的样子,忍不住就直接说给她听“他的意思就是他不会去看那些尘俗世事的,更不会去想。他说的那么绝对……听你这口气,你是想给他当一回媒人啊?”素慕在头顶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是啊,这有什么难的。”罹缨天真地笑了笑。
这孩子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素慕皱着眉头敲了一下罹缨的小额头“你啊,还是少花这种心思吧,我不用猜也料到了他是铁定会拒绝的,若是你硬要这么做的话,我相信他会恨你一辈子的,然后他每天都对你恶狠狠的,不理你,不睬你,你愿意么。”
是不是说的太狠了点。
“啊?这么严重!那我还是算了,哎,我看大师兄也老大不小的了……”
“你哦,都不知说你什么好了。”
语结之际,她们回到了楼台原处,只见众人欢呼着在庆贺着什么,许是这绣球有人接到了吧。
罹缨和素慕走近了看,就是她们猜想的那样。接住绣球的是那汉子,汉子高举绣球,表情高兴到扭曲的地步,众人狂烈欢呼,纷纷嚷着要见新娘。
那汉子高兴地答应了要求,直接揭去了那女子的红盖头。
只见那女子佼佼乌丝,玉带珠花。兰性喜如春,娇面红霞衬,朱唇绛脂匀。巧眉杏眼,嬝娜如花轻体,窈窕嫣姌美仙家!粉红玫瑰香红色深袍,下罩深红烟纱散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
这可把那壮士看呆了,众人也看呆了,好一个绝美的女子。
“那壮士有眼福了——”阿墨这样作出评价。
“诶?阿墨,你刚刚有说什么吗?”素慕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语,但是没有听清,她试着重新问一遍,但是阿墨没有再说什么。而罹缨此时此刻正沉浸在美人美事的幻境中,没有听见什么。
夜晚的永安,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是寂静无声的,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雨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这街道黑暗的不像话,
只因女子的一声哭叫而打破。
住宿客栈的旅客们随即探出头来肆意观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罹缨三人也因为这事而被吵醒,纷纷开窗一探究竟。
只见一女子跪坐在青苔桥边上,徐徐落泪,手指不断地于河水中撩泛,应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慎坠入河水中,女子要取。可是这深更半夜,一女子着深红衣裳,出现在河边,再怎么美,也会给人一种不好的预感,不应是狐狸出家倘若你伸手答应就会把你拉到彼岸河么,这样的故事当然是擦边球。
美丽的姑娘自是有人去扶的。
“姑娘,你方才在撩什么,让在下帮你吧。”一男子直截了当地和女子搭话,见那女子转过脸的瞬间,他认出了这女子的模样。
这女子不就是今日白天抛绣球和壮士要共结连理的人吗!
“公子,我家夫君不知为何从桥边滑落,之后就没身影了,再没看见他上来过……”女子一边嘤嘤哭泣,一边和男子说着不成气的话语,显得微微虚弱。
“姑娘,你大可不用怕,我这就下水找找。”男子身子轻快地跃入冰冷的河水中,自入水出泡一会,之后就没任何声响了。
半柱香之后,男子从河里爬了上来,抖了抖身上的湿衣“姑娘,这天色太黑了,况且还是在河水里,就更加视线不明了,不好意思,赎在下无能,还请姑娘明日再做定夺吧。”
“夫君在河底下那么久……明日早就……”女子欲泪无泪的样子更是楚楚可怜,让人怜悯。
“……那姑娘就此再请等候一会。”男子说着又下水了。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水面上终于有了动静,那男子像是有了成果似的,肩上扛了一个大的物品,仔细看的话,那便是今日接绣球的壮士,被河水泡的时间长久的浮肿尸体。
那尸体的样子极其难看。
女子终于失声痛哭,抱着这具尸体重重地坐在桥边,鲜艳的红色显得更加迷人。
“夫君……你为何要如此不小心……”女子继续痛哭着。
她的哭声就这样迎来了黎明,那第一道的曙光。
街市上的人们又开始围聚起来。
这事距离昨天,仅仅只有一日之隔。
素慕拉着罹缨和阿墨又来到了那女子的身边,显而易见的他们也只是在凑热闹。在女子失声痛哭的同时,还有那邪魅的一笑,只是这笑白驹过隙,一下就消失匿迹,任谁都没看见。
这怎么可能。
自是有人看见的。
阿墨直直盯着这女子,素慕有些懊恼,冲着阿墨说“……喂,你一直盯着人家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而喜欢……”
“我可没说,不要胡思乱想了。”说完他又顿了顿,思考的样子着实好看,“我们亥时再来看看吧,现在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的,呵。”阿墨冷笑,
罹缨不知道这大师兄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阿墨?”素慕则是转头看向那女子,一瞬间谁也没有言语。
黑夜给予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我总是躲在梦与季节的深处,听花与黑夜唱尽梦魇,唱尽繁华,唱断所有记忆的来路。
在阿墨说的那几个时辰里,果然是没什么事发生,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人烟显得荒凉。罹缨他们坐在茶楼里,慢慢品着茶水,戏看这荒凉的街市。
坐了一下午的凳子,罹缨自然是坐不住的,她每隔一个时辰都在窗边远远地瞭望,想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来,可是终归是没告诉她答案般的,没有发生什么。
在她的焦急等待中,她终于等到了亥时,“阿墨,慕慕,我们赶快走吧!都等了那么久了。”素慕真拿她没办法“好好好,走吧。阿墨记得跟过来。”后半句则是对阿墨说的。
在那女子的住宅里,白沿的灯笼高高挂起,灯火也是凄凉苍白的,不禁让人退避三分。“阿墨,你确定现在,正是时候么?你是不是失策了?”害怕随时会出现鬼怪似的素慕和罹缨都躲到阿墨的身后,不敢再多言语,阿墨很镇定自若地道“看,出现了。”
少女们沿着阿墨指的方向看去,房屋在灯光的照耀下,变成了一个大的银屏,银屏上有一女子的娇弱身影,周围全是像树枝般的黑影,我们悄然地越上屋顶,拿了一块瓦砾,仔细探究着里面的情形。
屋内女子依旧是着红色衣袍,看来那女子还真是喜爱红色。在她的周围都是树,而且这树上开着的花儿,与她着的衣裳很是匹配,毕竟这花,也是鲜红色的。亦是可以这样说,那花看起来更像血,红的发黑。
红艳艳的花儿在枝头怒放,颜色是那么浓,那么纯,没有一点杂色,简直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那女子像是知道他们在似的,“既然已经到了妾身的家,何不下来与妾身直接面谈呢,各位?”
既然被发现,也不用再做掩饰,三人纵身一跃,随之打开了房门。
女子看着他们“各位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关键时刻的阿墨竟然沉默不语。
素慕居然很镇定地说“我们是蜀山弟子,我是素慕,她是罹缨,他,是墨轻蘸。”她在为那女子一一做介绍,是的,毕竟想知道别人的秘密就必须自报家门。
女子看了他们一眼,只是停留在阿墨身上的时间略长,淡淡地道“妾身是,花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