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他似乎觉察到身后有人,回头见到我,像每个男人一样,为我的貌美而呆了呆。我见他面如冠玉,目色裁星,也是一瞬间失神,心底又隐隐觉得有些牵绊,说不出的感觉。他笑吟吟望我,我定了定神,瞧他也不过二十岁的样子,想不出缘何发出如此悲音。因笑道“公子的笛声太过悲凉了,害得我在梦里都皱着眉。”
他歉意的笑了下,拱手道“惊扰小姐了。”
顿了顿,问“小姐一人?”
我点头。
“可否请小姐到船中一叙?”
我拒绝“不了,我要继续睡会子,改日罢。”
走回船舱前又回头道“公子可何不吹一些平和祥静的曲子?”说罢,又掀帘子进去了。
其实我也不知为何拒绝,我并不讨厌他,可能是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一个轻浮的人,因而才拒绝的罢。可,我为什么会在意他对我的看法?我本是我行我素的人,什么事都只由着性子,何曾在意过别人对我什么看法,若我介意,便也不会做一个歌妓了。我卧在舱里胡思乱想着,听他继续吹笛,曲调果然祥和了不少。“小小姑娘……”
听了会子,李老汉摆着船来了,我便随他回去。瞥眼见那少年还在船头立着,削俊的肩,趁着满湖夕阳,像极了一幅画,心里又是一动。
翌日午后,我刚踏入船内。便见他立在湖中央的船头。今儿风大,偏是东风,只将我的船送的离他越来越远。我见他焦急的往我这边看,最后往这里指了指,令船家划了过来。待他的船靠近时,便问“姑娘今日可否到船中一叙?”
“公子船上有茶么?小女子讨杯茶吃。”
他愣了愣“酒倒是有。”
“也可……”
他一喜,扶了我进船。吃了两杯,竟未有什么不适,我放胆又斟了杯,这次却嗽的厉害。他忙斟了杯茶与我。我白他一眼“不是说没有茶么?”
他唇一勾,笑道“我以为你更喜饮酒,谁知竟两杯就不行了。”
我一边咳嗽,一边骂道“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咳得这般厉害。”
只觉心里一痛,忙掏出帕子掩了口,竟吐出一口血来。他大惊,手足无措,只一个劲问“怎么了”我摇摇手,笑道“没事,小时候落下的毛病了,不碍事。”他皱眉“你的身子太弱了!”
我笑笑未言语。见他那也摆了张琴,便让他抱来“我给你弹琴罢。”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他听我弹唱罢了,望着我,笑道“我知晓了!”
“你知晓什么?”
“我是你的良人。”
我呸了一句,他大乐。
“我叫阮郁,敢问姑娘芳名?”
“燕引莺招柳夹途,章台直接到西湖。春花秋月如相访,家住西泠妾姓苏。”
“是苏小小苏姑娘?”
“你知道?”
“我此番来钱塘,才刚待了一天,就处处都听别人在谈论你,也倒没想到,你竟是这样活泼的,大家都把你传成冷美人了。”
我笑笑,道,“那要看面对谁了。我不喜欢的,就连笑我也不会对他们笑。”
“那你言下之意是喜欢我了?”
我白他一眼,之前还以为他是温润如玉,现在看来是我走了眼。
“你又是哪家的公子哥?”我见他一副纨绔不羁的样子。
“我爹是宰相。”
我在想怎么我遇到的一个个都是官家子弟。他见我不语,又说“不过和我没关系。”
我笑笑“你爹听到了要骂你不孝了。”
闲话了会,看时辰不早,我便要起身回去,贾姨这几日身子不大好,想着回去照顾她。他忽得拉着我的手,轻浮道“这么着急走干嘛呀?再陪爷一会。”说着开始动手动脚。
“你做什么!”我用力抽出手,奈何他力气太大,竟动不了。
“你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能做什么?”他欺身上前。
我心里着急,低头咬他的手,他吃痛放开,我忙跳开,离他远远的。
“来呀,还害什么羞嘛!”他慢慢逼近。
我只得退了又退,回头见已退到船头,身后是浩荡的湖水。
“哈哈,无路可退了吧。”
“你莫要上前,我可要跳了。”
“你敢跳么?”他背着手笑嘻嘻看着我。
瞥眼见木桨搭在旁边,便移着步子想拾木桨自卫。谁知一个不小心,竟跌下水去。
“啊”我惊呼了一声,只觉身子往下沉,呛了好多水。恍惚中看见阮郁也惊呼一声跳下。
醒来发现自己正在船上,阮郁一个劲打着喷嚏,起身才发现我身上披着他的衣裳。
“拿开你的衣裳!”
“真的么?你的衣裳可是湿透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一看果然全身尽湿,脸一红,便不敢掀开他披在我身上的衣裳。
“你这挨千刀的!”
“我只不过是想和你开个玩笑罢了,谁知你性子如此刚烈,傻丫头,不会游泳还跳,就那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相公还不是一样,不会游泳还往下跳,害得我老汉还要拖着你这么重的身子拖上岸。哈哈……”李老汉突然进船来。
“是你救了我们?”
“我瞧着姑娘该回来了,正巧看见这位相公往湖里跳,扑通了几下竟没影了,这才忙撑过来,发现姑娘竟也落水了,忙把你们救上来了!”
我看了阮郁一眼,怒道“在船上被一只疯狗追了,不小心落水了。”
“成成成,是我错了还不成么,我这不是下水救你了嘛。”
“你救我?哼,你自己还要别人救呢,还好意思说,不害臊!”
他又一个喷嚏,道“你这丫头好没道理,我虽没能救的你,救你的心却是有的,我看你落水,心里着急,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就往下跳,你还斤斤计较的挖苦我!”
“哈哈,这位相公说的是呀,姑娘,你就莫要怪这位相公了。”李老汉边撑船边打着哈哈。
我心里知是误会他了,嘴上却不饶他,待到了岸边,他道“哎,你别忙走呀,你还穿着我的衣裳呢。”
我瞪他一眼“你,你这无赖!”
“我哪里无赖了?明明是你穿着我的衣裳不肯还我,难不成想做定情信物嘛?”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的衣裳,改日自会还你!”我虽不想穿着他的衣裳,可夏天的衣裳本就单薄,我这满身湿漉漉,衣裳贴在身上极是不雅,只能披着他的。他知我窘迫,一个劲的嘲笑。
他双手环抱,故作轻浮道“明日我在这等你还我的衣裳。”说着握了下我的手,大摇大摆去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们后来竟是牵扯这样深,我总在想,若我没有上他的船,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是不是就会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回去的路上,碰到一女子,她拦着我的马车,阿实问她何事,她道本是一将军家的丫鬟,因长得姣好,被将军善妒的小妾撵了出来。无处可去,见我的马车华丽,便大着胆子拦了下来,问可需要丫鬟,谋个生路。我隔着幔子听了,对阿实说“我们也不要那么多人,多给她些银子罢。”
阿实应了。那女子不甘心,又道“我会些医术,以前府上的人病了都是我给瞧的。”
我沉吟了会,正巧我的身子不好,贾姨又病着,这样的话,倒也不错,家里多个会医术的,方便的很。掀了帘子,瞧着果是一个俊俏的丫头,遂让她进了马车。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碧桐。”她刚上了马车碧桐就开始问东问西。
“奴婢叫草肃。”
“草肃?好奇怪的名字。”碧桐好奇的看着她。
我望了她一眼,她怯生生的说“以前的老爷给起的。”
碧桐细细瞧了瞧她,又问“草肃,你多少岁了?”
“十七”
“比我和姐姐都大,我十五岁,姐姐十六,阿实和我同岁。”过了会,想到什么似的,又道“阿实就是外头赶车的那个。”草肃笑笑未答话。
我笑笑“你既比我大,喊我小小便是,你若愿意,就留下罢。”
“多谢小姐”
“直接叫我小小好了,碧桐,家里的情况你闲时跟她说说罢。”
“哎,我知道。”碧桐欢快的应了。
到了家,我便带草肃去看贾姨,她只略搭下脉,便说“这几日可是不思饮食,有时觉得目眩头晕?”
贾姨点头。问了几句,贾姨都是点头,我知草肃说她会医术果是不假。草肃问完,对我和贾姨说“不妨事,是胃里的寒气所致,多休息,我开个方子,熬些药喝了便没事了。”
贾姨疑惑的望着草肃,我便略说了下草肃的情况。贾姨点了点头,说“这样也好,你的身子正需要个大夫时刻照料着,她又是个丫头,倒也方便。如今我老了不中用了,反倒要你来照顾我…”
“贾姨说的什么话!”我嗔道“贾姨就是小小的娘亲一样,小小理应照顾的。”
贾姨笑笑摸着我的头。我见她脸有怠意,就嘱她好生休息,方同草肃一起出去。待出去的时候,草肃又道“小姐,贾姨的病虽无大碍,却是宿疾,年轻时过于劳累落下的,贾姨年纪大了,以后还是要多多养着。”
我心想,草肃也是个仔细人。柔声道“我知道了,谢谢你了草肃。”
“奴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