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夜风很凉。

上官云止将身子靠在车沿上，他的腿向外伸出，有一半都悬在空中，黑袍的下摆，因为没有腿的支撑，显得无比空虚。有风吹过，他的衣摆便不受控制的随风起舞。风大时，甚至会将他的黑袍掀起，露出同色的棉质底裤来。裤子自膝盖以下，便软绵绵的重叠在一起。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同一处，上官云止的腿上。他们的眼跟着被风吹起的衣摆，一起摇曳。

鄙视，好奇，玩味。没有人再如初时一般怕他。

上官云止低垂着头，任长发在风中乱舞，几乎挡住了大半边脸庞。他不看众人，只是把手一扬，瓷瓶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幅度，元汉不敢懈怠，他伸出手臂，手掌在空中一捞，瓷瓶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入他手里。

元汉用力将瓷瓶握紧，面露担心之色，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当触及到上官云止的目光时，他本已拥在喉间的话语，只得深深咽下。

只是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将眸中的担忧之色掩去。

过了片刻，上官云止扬起右手，他宽大的黑色衣袖在风中摇摆，时左时右。上官云止将手臂一挥，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倦：“你走吧，我不会有事的。”说完，他放下抬高的手臂，随意的搭在双腿上。上官云止的手臂十分细长，衬着黑袍更显瘦弱。如此看去，他掩在黑袍下的手臂搭着双腿，但那露在袍外的手腕，因为残缺的双腿，而无力的垂在空中，他指尖向下，衬着黑衣，尤显白皙。

这话一出，周遭几个杀手一片哄然，私语声响成一片。上官云止不难听到，众人无不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上官云止抬头去看，辰风立于一旁，并不反驳。相反，他面色凝重，似乎在想着上官云止这句话的含义。

上官云止讽刺一笑，他淡淡道：“难道左使不认为我活着比死了更有用吗？”

辰风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他看了一眼上官云止，眼里精光流转，上官云止毫不避让，两道目光在空气里相遇，一阴一狠，各自较劲。

突然，辰风移开视线，他仰天笑道：“将上官云止押回去。”

上官云止的脸上扬着冷笑，并没有因辰风的话而改变丝毫。辰风的命令一出，两名杀手就要上前。元汉一惊，他奔出几步，想要挡住杀手。还没走到上官云止跟前，便被几名杀手拦下。一时刀光渐起，寒光泠泠的对着元汉。

上官云止皱紧双眉，冷冷道：“元汉，何时连我的命令你也不听了。快走，救浅雪。”

元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盛怒的上官云止，他知道，上官云止的怒向来是掩藏的极深的，他从不轻易表现出来，可是今天，他却连掩饰也不愿了。

元汉知道，上官云止所做的一切皆是因为杨浅雪，他为了她，受尽屈辱。他为了她，把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为了她，把自己看作比命更重的尊严踩在脚下。他只是要他去救那个女人。

冰凉的瓷瓶被手掌温热，元汉手里用力，几乎要将瓶子捏碎一般。是的，他想毁了这解药，这样，上官云止便不会受制于人，他也不用自己偷生。

可是，他不能。

元汉收了大半力气，他将瓷瓶放在怀中。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他抬起头来，黝黑的脸上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来：“主子，等着我，我会回来的。”说完，他没有等上官云止的回答，在转过身的瞬间，元汉看到，上官云止的身体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被人从车上拽下。“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他的发丝散开，乱了一地，将整个面容遮在其中，只是那一双眼睛，即使是在黑夜里也散发出清亮的光。

元汉知道那双眼睛一直跟着他，好远！

他知道，他在笑。

元汉晃了晃脑袋，不去想身后的一切。他步伐如飞，匆匆的奔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