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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第三十六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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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模糊的鬼魂却超出了常理。洪莲不怕鬼影子,自以为那就是见鬼,等这会儿真“见鬼”了才发现以前那只能算是撞鬼,她压根就没见过鬼的真面目。洪莲心惊胆寒,拿黄纸的手悬在空中发抖,整个人都僵成了木棍子。

魏淑子察觉到周围气温急速下降,知道是洪莲那儿出了情况,但鬼魂还没上身,眼下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免得惊扰她们。洪莲毕竟是技术局出来的,心狠手辣素质过硬,经过短暂脑抽后,也感觉到身边阴风四起,冷得像身处冰天雪地。眼见着盆里的火即将熄灭,连忙用筷子翻动,又添了几张纸引燃,火苗一窜上,身体立即就暖和起来。

魏淑子松了口气,又闭上眼睛。被鬼上身不是什么舒服事,阴气灌体的感觉特恶心,心悸一阵一阵的,忽起忽落,像浪潮般在胸口波动。紧接着是零碎的记忆如雪片般飘来,各种陌生场景往来闪回,嘈杂声不绝于耳。

这三个女鬼已经死了很长时间,神智早就不清不楚,记忆也是杂乱无章,声音嗡嗡的,只知道有很多人在说话,却分辨不出具体说的是什么内容,这些零碎物拼凑不出完整的动态片段,只能从一幅幅静态的画面中寻找线索。

附体现象持续了足足两个小时,等烛火把写着八字的符纸烧尽,三只女鬼才从魏淑子体内慢慢浮了出来,顺着来时的血迹爬出门。她们的身体里没有胎灵,无法升天是对人世间还有留恋,这类游魂一般不会害人,只会日复一日地在熟悉的地方徘徊,如果不管的话,她们会一直游荡到魂飞魄散。

魏淑子以前执行任务时只负责引灵附体,收尾工作由法务处配合完成,她没超渡过这类留恋人世的游魂,到时得向老王咨询一下具体操作方法。魏淑子先把超渡灵魂的事暂且放在一边,趁着记忆还没消褪,努力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想到什么,就用最简单的文字记在纸上。

正在回想时,洪莲靠上来,用胳膊肘捣她,悄声说:“窗外好像有人。”

魏淑子怕漏了关键点,不愿中断思维,只打发洪莲出去看一看。

洪莲不乐意了,压低声音嘟囔:“万一是鬼呢?你让我去盯一只鬼?”

魏淑子一手抄笔写字,另一手从腰囊里掏出三枚镇魂钉和一小瓶公鸡血塞给洪莲,也不说话,指了指门口,意思是叫她赶紧出去,然后专心埋头记录。

摊上这么个不通人情的搭档,洪莲没处说理去,只气得牙根发痒。她走到玻璃窗前朝外窥探,能看见一个人影在院子里转悠,离得远,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魏淑子眼角余光扫到洪莲站在窗前,催促了一句:“怎么不动?还不快出去看看。”

洪莲没办法,只能跺着高跟鞋气哼哼地走出去。

在院里转悠的是个穿白衣服的女人,长发齐腰,散乱地披在脸前,虽然看不清脸,但这身形和姚如意很像,洪莲心想难道那女人有梦游症?要不然怎么会大半夜跑出来游荡?

再往下看,白衣女人光着脚,没穿鞋子,街上的路灯照过来,把墙影树影拉得老长,唯独她脚下干干净净,什么影子也没有。再仔细看,脚和地面之间空出一段距离,这女人根本就不是站在地上,而是“飘”在地上。

这老屋大院在白天看还颇有古色古香的韵味,入夜后就显得特别阴森,洪莲憋住呼吸,后背紧贴墙壁,周围一片寂静,白衣女人慢吞吞地朝门口走,她的姿势很奇怪,两条手臂一上一下环在胸前,像端着什么东西。不知是阴影遮的还是衣服上有脏,总觉得左肩部位发暗,像沾上了块斑驳不均的污渍。

白衣女人走到大门前,也不推门,直接穿门而过。洪莲两脚发软,不敢跟过去,外面风大天冷,把她冻得牙关打颤,想回房间吧,又怕魏淑子借故找茬,心一横,干脆抱着手臂蹲在屋檐下吹冷风,发呆时隐约看见一条白线在半空中晃荡,线的一头连着门板,另一头往宅院深处延伸过去。

洪莲起了好奇心,想看个清楚,于是垫脚走过去,凑近了观察:果然是条线,半透明的,在月光映照下散出微微的光。洪莲伸手触摸,指尖发热,白线瞬间就散了,像一阵烟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洪莲隐隐觉得不妥,左右看看,又跑回房门前呆着,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那白衣女鬼出去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洪莲靠墙坐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昏沉中感到腹部发热,有人在拉她裙子,随意一瞥,看见一个湿漉漉的小婴儿趴在腿上,小孩的脑袋特别大,头上毛发稀疏,身上长了四条腿,和b超照上的畸胎很像。

这怪婴儿仰头朝上望,露出一张恐怖丑陋的脸,这张脸布满褶皱,没有鼻子,只长了一只眼睛,嘴扁而大,像是在烂橘子皮上横着切了一刀。一条红线从怪婴的肚脐里冒出来,钻进了洪莲的肚脐眼里。

这婴儿身上散发出一股恶臭味,他张大嘴,口腔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就像是个无底深洞。怪婴张着嘴朝洪莲的头部靠近,离得越近,嘴就张得越大,几乎能把一颗人头完全包进口腔。

☆、第二十五章

洪莲猛然一惊,睁开眼睛,首先看到魏淑子煞白的脸,她被吓得七窍走魂,尖叫一声,忙不迭往后闪让,后脑狠狠撞在墙上,只撞得眼冒金星。

“见鬼了吗?”魏淑子直起身,往后退开。

“是你把我弄上床的?”洪莲轻揉后脑,朝四周看了一圈,发现自己坐在床上,肚子上担了条薄被。

“叫你盯梢,你倒好,盯睡着了。”魏淑子走到窗前,回头瞟了洪莲一眼,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有责备的意思。

洪莲脸上发热,犟嘴说:“我一直守到天亮才睡。”

这会儿是清晨五点半,魏淑子四点出去看情况,洪莲已经坐着打起了呼,把她搬上床也没知觉,鬼知道睡了多长时间。

“你盯出什么结果来了?”魏淑子揉捏额心,笔头在纸上点了点,她才真叫一夜没睡,脑细胞不知死了多少批,后脑又胀痛起来。

“就说院里那女人吧,本来看着像姚如意,但是姚如意还活着,那女人却没影子,飘来飘去的,还能穿门,应该是个女鬼,不过这女鬼既不穿红裙子,也不穿绿裙子,穿的是白衣服。”

魏淑子记得姚如意上床时穿的就是白色点子花睡衣,花色很淡。早在小王和小林说凌晨四五点撞鬼时,她就怀疑那两只会钻墙穿门的女鬼其实并不是鬼魂,而是人在灵魂脱壳时的生灵。

这种情况一般在睡着时才会发生。灵魂在夜间脱出身体,跑到屋外,到凌晨四五点,人的大脑开始运作,意识逐渐清明,脱壳的魂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吸引回来。

小王和小林不过是恰巧在灵魂回归躯体时撞上了,才以为是鬼魂穿墙过户,擅闯私宅。洪莲看到的白衣女鬼应该就是姚如意的生灵,也就是说她晚上灵魂脱壳了。

魏淑子问:“她应该出门去了吧?去了哪儿?”

洪莲吞吞吐吐地说:“出门是出门了……可不知道去了哪儿,我没跟上去,反正后来也没回来。”

魏淑子说:“都睡昏过去了,就算她回来你也看不到,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只要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你都提出来。”

洪莲想了想,下床穿鞋,把两手环在胸前:“她的姿势很奇怪,就像这样,像端着东西。”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走了一圈。

魏淑子把这处细节记在笔记本上,又问:“还有什么?”

洪莲拍拍左肩:“这部位有块黑斑,不知道是影子还是脏东西,在白衣服上很显眼。”

魏淑子学着洪莲的姿势做了一下动作,没体会出心德来,也只能先记着,转头见地上铺满稻皮,纸屑散乱,很自然地吩咐洪莲说:“后院有扫帚拖把,你把这儿收拾干净。”

洪莲大呼小叫:“又是我?怎么又是我!什么都叫我来做,那你干什么?”

魏淑子挎上包,抄起桌上的记录纸:“我出去转转,你留下来,万一姚如意又发羊癫疯,多个人好帮手,有什么事打我手机。”

说完大步跨出去,洪莲气得在后面猛跺脚,尖声怪叫:“我还没吃早饭啊!”

魏淑子只当没听到,出门后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肩上轻快不少。虽然还没到六点,街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早餐摊点也在牌坊下摆开了。魏淑子看到李老太在早饭摊上,李继生和几个妇女都围着她坐,也走过去,搬个凳子硬是往人家中间挤,顺便叫了碗小米粥,买了两个包子。

李继生没敢住在自家鬼宅里,他和李老太是亲戚,就在老太家借宿了一宿,见魏淑子来,赶不及了凑上前打听:“昨晚有没有查出什么来?”

魏淑子说:“有,你们这附近有没有竹门楼?”

记忆画面虽然零散,但是有几幕场景反复出现,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座竹门楼。

粥摊老板把粥端上桌,顺口说:“我们这儿竹门楼多了,街巷里,山上,林子里,哪儿都有。”

李老太嘬着嘴喝粥,细声细气地问:“魏家丫头,你说的是哪一道门楼?竹门楼上写着字儿,咱这儿就用竹门楼来分区的。”

“字我记不清了,上次来的时候没仔细看,应该是在山上。”魏淑子回忆了一会儿,扬手比划起来:“没错,是装在上山的台阶中段,有三道门,一大两小,上面是四角飞檐,中间的门有上中下三重檐,规模挺大的。”

李继生一拍桌子:“不就是龙女庵那座门楼吗?上城区就这一座三重檐的竹门楼。”

魏淑子留心了:“龙女庵?就是供奉观音菩萨座下的那个龙女的庵观?”

旁边有个带儿子的大婶插话:“是啊,是个送子龙女,咱这儿的习俗,在怀之前都得去求个子。”

李老太摇头晃脑地说:“不止是送子,还护子,谁家小孩儿要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去上柱香、求个平安签,包好。”

魏淑子接着话头问:“那么灵?那不如叫姚家嫂子赶紧去拜拜呢,说不定拜了就好了。”

粥老板够过头来说:“怀上了最好甭去拜,以前就有过孕后拜出事儿来的,依我看啊,前头那三个大肚婆和小姚,就是怀上后非去还愿,被香火气冲坏了身子,人气一弱,很容易被产鬼找上当替身。”

李老太横了那粥老板一眼,捏着腔调嘀咕:“真是睡不着觉怪床歪,没听过拜出事儿来的,浑讲!”

大婶家儿子呛了水,剧烈咳嗽起来,大婶忙把孩子竖着抱高,一手圈腰,一手拍背。小男孩把头靠在母亲右肩头,咳了会儿就打起嗝来。

魏淑子觉得大婶抱娃的姿势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于是说:“阿姨,你儿子长得真好,我能抱抱吗?”

大婶听人夸儿子,脸上乐开了花,当然没意见。魏淑子不喜欢小孩,尤其讨厌小男孩,也没好好抱过孩子,只照着洪莲演示过的姿势,用右臂兜住小孩的屁股来承重,左手环住背部,让小男孩面朝后趴在右肩上。她托着小孩来回走两圈,发觉这姿势用来抱小孩很自然。

那白衣女当时怀里抱了小孩出去的?姚如意是左撇子,如果是按这种姿势来抱小孩,应该习惯于让小孩靠在左肩上,洪莲说左肩部位发暗,难道是被小孩的头给挡住而产生的阴影?

魏淑子把小男孩交还给大婶,掐住下巴,脑中思绪急转。如果那白衣女真是姚如意灵魂出窍,那她手里抱着个小孩走出去是意味着什么?那小孩必然也是灵魂,为什么能看见鬼的洪莲却看不见那小孩?

正思考时,手机震响,魏淑子掏出来接听,洪莲焦急的声音在那头炸开:“你快回来!姚如意昏死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魏淑子粥吃了一半,也不吃了,抄起装包子的袋子,付过钱立马奔回去。进房一看,万吉祥正在给姚如意掐人中,洪莲在床边团团转,见了魏淑子像见到救星,两眼立即放出光来。

魏淑子走到床前观察,姚如意的人中已经被掐出指甲痕来,这都没醒,肯定不是睡得沉的原因,她问万吉祥:“什么时候的事?”

万吉祥捶着手说:“我也不晓得,平常如意起得早,五点半怎么也得醒了,今天倒好,我醒了她还没醒,我想八成是昨儿折腾狠了,累了,想让她多睡会儿,就先出去买早饭,回来看还是没醒,我喊她起来吃早饭,这不,怎么都喊不醒,摇也摇不醒,也不知咋办!”

魏淑子摸摸姚如意的脸,很凉,鼻息也微弱,肤色发灰,不是好兆头:“她以前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症状?”

“从来没有过。”万吉祥摇了摇头,皱着眉想了会儿,又说,“不过最近夜里睡得沉实。”

魏淑子问:“怎么说?”

万吉祥回道:“如意有个习惯,半夜两三点要起来小便,最近都不起来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姚如意的情况有点类似于深度睡眠综合症,患这种病的人,通常灵魂和身体融合不好,排斥性很大,严重时甚至会出现灵魂脱壳的现象。苗晴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魏淑子斜眼看向洪莲,眼神若有所思,瞧得洪莲左右不自在,缩着脖子问:“看什么?”

魏淑子先打了急救电话,安慰万吉祥说:“没事,应该是睡眠综合症,精神压力大最容易患这种病,是心理因素,别急,不会有大问题。”

万吉祥点点头,颓丧地坐在床边,用双手捂住脸,看起来非常疲惫。

魏淑子把洪莲拉到门外问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没讲?”

洪莲支支吾吾地说:“什么?没有啊。”

这女人的脸向来藏不住事,虽然嘴贱心眼小,尖酸刻薄各种缺点都不少,但表里如一不会说谎这点倒是个优点。其实就算洪莲不说,魏淑子也猜出个七八分,姚如意现在这情况俗称“掉魂”,也就是说昨晚脱壳脱出去的灵魂没回来。看洪莲的神态,这事八成和她脱不了关系。

魏淑子冷眼瞧着洪莲,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

洪莲明明心虚,偏要装出个理直气壮的样子:“能有什么?不就是一条线吗?你叫我在外面观察,看到奇怪的东西,当然不能当没看见。”

魏淑子“噢”了声:“一条线啊,然后呢?你去碰了?”

洪莲叉起腰:“不是你叫我在外面观察的吗?看到可疑物怎么能当没看见,我不去调查,你不又得说我工作不认真了?谁知道那线一碰就化,散得没影子了,我还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你提了我才想起来,不确定的东西怎么报给你?到时你又要借题发挥。”

魏淑子愣了下,这么说来好像是她考虑不周到了?想了想,也不打算在已经发生的事上多纠缠,只说:“那条线叫系命带,是人在灵魂脱壳时连接灵魂和身体的重要纽带,魂,尤其是意识不清的灵魂,如果没有这根系命带牵引就没法找回自己的身体,而且这系命带能输送魂气,带子断了,灵魂会衰竭,时间一长,就算找到身体也回不去,可就真的变成鬼魂了。”

☆、第二十五章下

洪莲被吓得不轻,嗓门也不知不觉大了起来:“不会吧?你的意思是,那白衣女不是鬼,是姚如意的生灵?”

魏淑子把食指竖在嘴前“嘘”了声,向房间里瞟了一眼:“说话声音轻点,你想让万吉祥知道是你把他老婆害成那样?”

洪莲捂住嘴,闷闷地说:“怎么成了我害的?我又不是专职跳大神的,哪知道什么系命带?要怪就怪你没事先讲清楚。”

没多久,急救车到了,医护人员去抬姚如意时,发现她两腿间有血,赶紧搬上救护车,魏淑子把两个包子给洪莲,让她留下来守着,自己和万吉祥一起跟车去了附近诊所。

经检查发现,胎儿已经失去生命迹象,成了死胎,必须转到医院做引产手术。早在怀疑是畸胎时,医生就建议去大医院再详查,一经确认就有必要终止妊娠。但姚如意不肯,有了前三个孕妇的例子,她哪敢去尝试?万一死在手术台上该怎么办?

现在姚如意是没法做决定了,万吉祥一个人也拿不定主意。魏淑子劝他说:“再这么拖下去一样危险,去做吧,小的保不住,至少得保住大人。”

万吉祥眼巴巴地瞅着魏淑子:“真能保得住如意?”

魏淑子觉得能,她怀疑导致孕妇难产死的不是产鬼,而是直接附身在胎体上的胎鬼,姚如意灵魂脱壳,手里抱着个看不见的东西,那玩意儿应该就是致死的元凶,既然已经离开身体,腹中胎儿就是普通死胎。

但这都是魏淑子的猜测,也没有十足把握,所以她对万吉祥说:“凡是动手术,没哪个医生敢跟你拍胸脯担保百分百就安全,但现在不动手术更危险,你自己看。”

万吉祥没得选择,只能尽快转院。

引产手术很成功,导出一个四条腿的畸形死胎。姚如意没事,只是处于昏迷状态,身体很虚弱,这和引产无关,是因为魂丢了。

医院里不方便做牛鬼蛇神那一套,魏淑子没辙,只能向胡涛组长求助。这事儿本不在胡涛的管辖范围内,但他很仗义,通过私人关系联系上院方,给姚如意安排了一间vip单人病房,卫浴齐全,还有单独的休息室,随便怎么布置都没问题。

万吉祥一打工仔,看到这么豪华的病房脚下发虚,追着魏淑子问:“这一天得多少钱?”

魏淑子正趴在桌上,照着笔记上的图样画阵法,随口说:“不用我们付钱,你安心住着吧。”

在便签纸上把阵法图、操作过程和注意事项都标注清楚后,魏淑子打手机给洪莲:“我在仁和妇产科医院温馨病房二楼3间,你马上打车过来,沿路买点东西。”

魏淑子把清单报了两遍,接着说:“该做什么,我在笔记本上都写好,你照着做就行,记住,十一点以前必须做好,别再出漏子。”也不理洪莲在那头尖声怪叫,直接挂了机。

“小万,你就坐在床头陪你老婆,十一点半开始喊她名字,要一直不停地喊,喊到她醒过来为止。”魏淑子把黑伞递给万吉祥,“如果人醒了,就把伞撑开遮在头顶。”

万吉祥接过伞,呆呆地问:“有什么用?”

魏淑子直接跟他说:“你老婆的情况,应该是掉了魂,掉魂了就要叫魂,喊名字就是喊魂,非得家人来做才行,至于伞,据说伞的形状能藏魂聚气,魂刚回来时不稳定,未免再走脱,打个伞保险一下总没错。”

万吉祥听得一愣一愣的。魏淑子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该交代的环节也交代清楚,不等洪莲过来,先一步闪人,据魏淑子猜测,姚如意的魂八成是游去了龙女庵。

魏淑子赶到龙女庵时已是下午,天色还亮着,庵里却早没香客了,大门锁得严严实实,喊了半天门也没反应。魏淑子围着庵观转悠,心想这龙女庵是十方香火,庵后明明有住人的房舍,至少也该安排个住庙的管事守候。

正琢磨时,山间狂风大作,西天飘来一片浓厚的乌云,雷声滚滚,云间一带光亮忽闪忽灭,眼见着天色就黑了下来。暴雨说下就下,豆大的雨点子砸得树叶噼啪作响。魏淑子连忙转到大门前,躲在房檐下避雨。

她带了雨伞,但这么大的雨,就算打伞也没用,看这暴雨来得急,应该是阵雨,等一等就过去了。魏淑子等了一刻钟,见大雨不停,反而有加剧的趋势,也不想再等下去,动起了撬锁闯空门的念头。

魏淑子想到哪做到哪,捧起门锁观察,这是仿古的“吉”字孔锁,钥匙孔的开槽和一般锁孔不同,用普通□撬不开。魏淑子不想破坏门锁,把眼光放在围墙上,寺庙院墙不高,想翻过去轻而易举。

魏淑子把包丢在房檐下,挺身跑进雨帘中,找准上墙点,后退几步,打算助跑攀爬,刚想行动,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怎么?好好的公务员不当,改行当梁上君子了?”

魏淑子心里一跳,转头看过去,就见张良从茫茫雨雾中走出来,还是那身黑衣黑裤的酷男扮相,只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魏淑子愣了半天,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是仰头望天:“怎么没带蝙蝠?”

“你当蝙蝠是我的法拉利吗?这季节哪儿来的蝙蝠?”张良把魏淑子拉回房檐下,用手去擦她湿漉漉的头发。

两人面对面站在门前上下对望,魏淑子对张良的印象还停留在日月岭基地那一场事故中,那天,张良穿着辟兵服,重重撞了魏淑子一下,就此销声匿迹。

时隔这许久,张良会不会转变心思也不得而知,魏淑子心里多少是有些怕的,比害怕更多的是心虚,她再也没法理直气壮地面对张良,却又忍不住被他牵动视线,魏淑子看着张良,看得有些移不开眼。

不知是不是受了冻的原因,张良的皮肤灰中泛青,肤色比以前更加晦暗,原本黑色的眼瞳隐隐透出血光,看起来特别邪气。俗话说相由心生,经历过实验室的非人虐待,估计这哥们儿是积了一肚子没处发的邪火。

“你……还好?”魏淑子闻到张良身上有股野兽毛皮的气味,危险意识瞬间攀上来,她本能地去摸匕首,又硬生生地把手从刀柄上移开。

“我好得很,怎么?你领导没告诉你我们已经签过和平协议了吗?”张良盯着魏淑子的眼睛看,他这阵子主要就是在忙和谈的事,不解决这事,哪能放心出来走动?

魏淑子有些诧异,诧异中还带着少许惊喜,听说双方已和解,她瞬间松懈下来,见张良拎着旅行包,脱口就问:“你以后还住在白伏镇?”

“未必。”张良弯下腰,像检查货物一样打量魏淑子,从上到下一点点地细看。

魏淑子被这种连毛孔也不放过的细致眼神瞧得汗毛倒竖。除了旅行包,张良还斜背一个青色铁筒,引起魏淑子的好奇,她伸手一碰,碰一下就缩回手,问道:“这是什么?”这铁筒的形状大小有点像画筒,比一般画筒长,上宽下窄,盖子边缘有环形搭扣。筒上锈迹斑驳,是有年代的老物。

张良回答:“伞筒,装伞的筒。”声音有些沙沙的。

魏淑子拉拉张良贴在肉上的湿衬衣,也是拉一下就缩手:“有伞不打?看这湿的。”

张良没说话,魏淑子态度很软,还有些瑟缩,想来是心里有愧,对欺骗感情这事过意不去。张良挺爱看魏淑子这缩手缩脚的小模样,本来想开门见山把所有事实真相都捅破,见她难得露怯,临时就变了主意,不打算太早说出来。这丫头龇起毛来有趣,不张牙舞爪的时候也很可爱。

在白伏镇时,小丫头要扮演别人,所展露出来的面貌多少有虚假成分。在技术局时,上有领导,下有同事,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那种冷漠也是封闭内心的一种表现。就连现在,她还带着戒备。张良心疼得要死,这丫头还能有多少种面貌?如果生长在一个普通家庭,她又会养成怎样的性格。

魏淑子见张良没反应,心里还真有些发毛,也不怎么敢看他,只问:“怎么?没话了?”

张良用粗糙的掌心摩挲魏淑子的脸颊,眼下那处被强酸腐蚀的伤已经好了,没留下一点痕迹。张良从眼下摸到嘴角边,拇指在她微凸起的唇峰上轻揉,忽然喘了口气,伸出舌头在下嘴唇上舔来舔去,把拇指指尖往魏淑子唇缝里挤去。

魏淑子往后让开,别过脸又问:“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张良收回手,舔了舔微湿的指腹,反问:“你呢?你来干什么?”

魏淑子老实回答:“我在调查一桩和孕妇相关的闹鬼案。”

张良笑了,笑得很轻蔑:“我不知道闹鬼还算桩案子?你来这儿找鬼?”

魏淑子说:“不是鬼,在找一个人的生魂。”

张良问:“你怎么知道姓姚的女人在这龙女庵里?”

魏淑子愣了下:“你知道我在找谁的魂?”

张良咬着下唇邪笑:“我跟了你三天,你说呢?”

魏淑子脚底心冰凉,张良在部队里就是干侦察的,但她也受过反跟踪培训,被跟了三天毫无知觉,可以直接去上吊了。

趁着躲雨的空挡,张良把自己会到这里来的原因简短说了一遍。其实他是替叶卫军来办事,接的是三里铺老板娘小梅的委托,某地走脱一只阴差,需要走无常代差的小梅负责寻找。小梅守着三里铺脱不开身,又把这差事二转手,请黄半仙帮忙,半仙没空,自然轮到叶卫军上场,恰好叶卫军有事,张良当时在场,也就顺手接了下来。

张良背后的伞筒就是从三里铺老板娘那儿借来的八卦伞,卦伞不防雨,是纸糊的,所以张良想打也打不起来。

魏淑子心说这阴司办事也是够不利索的,还能像传皮球一样我传你,你传他,兜了这么大圈子,倒是传给了一个最不靠谱的人。

据小梅描述,这阴差颇有来历,是鬼子母的小儿子乌岐,鬼子母在民间被称为鬼姑神、九子鬼母,是一种能生鬼的妖怪。鬼子母不是人死后鬼魂所变,而是天生地长的鬼魅,生来就没有血肉躯体。

鬼子母虽然没有躯壳,却有精魄,能以精魄化虚为实,塑造形体。鬼子母从精魄中分裂出鬼子,一次最多能生九只,早晨生晚上吃,如此反复不断,生子食子。

鬼子母不仅食子,还会吃人,在兴风作浪时被一个厉害道士制服。当时鬼子母刚产下九子。老道把鬼母鬼子一并封在鬼母铜像里,谁知鬼子母恶性难改,被封印期间又开始食子,吃了八只鬼子后陷入沉眠,小儿子乌岐侥幸逃过一劫。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长评,确实也想多写点感情……但是鉴于每次都有事件发生,谈个感情也要忙里偷闲。如果大家能对感情以外的故事也觉得有意思,那掉一把头发也觉得超值了不过男女主会持续升温的,有感情基础的转变,和之前带着目的性的接近,有那么些区别因为现在两人心里都有愧疚,-,-张良察觉出来了,小梳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张良对梳子已经不单是大兽看小崽子的眼神,多了一份男人看女人的感觉,然后以张良的个性o(╯□╰)o……

☆、第二十六章

后来乌岐被阴司看中,收了当鬼差,精魄仍留在铜像里,元神挪去了别的地方。鬼母铜像原先被埋在地下,由于阴煞气太重,导致附近常有人无故病死,有人提议建庙供奉,以献香火来求平安。供奉鬼姑神的寺庙在民间被称为“防风庙”。

乌岐离开鬼母铜像后,被安置在仁和山三清观的地藏堂里,后来三清观改建,缩减土地,撤去地藏堂,乌岐没了栖身所,又被转移到其他地方闲置,预备等哪处新建寺庙,需要用上时再调派过去。

前不久突遇一场横祸,乌岐的临时栖身所受损,元神走脱,据说当时的情况是一道青光冲天起,不知飞去了哪里。由于乌岐是从鬼子母的精魄里分裂出来的,根据同种魂气相互吸引的自然规律,他很有可能会回到鬼母铜像里。

防风庙在全国各地都有,但鬼母铜像只有一座,被收存在上城区的防风庙里。张良依照小梅提供的路线一路寻到这座龙女庵来。

魏淑子问:“那你到这儿来是为了替叶老板做委托?碰上我只是巧合?”

张良横了她一眼:“不是为了你,我吃饱了撑的要给那女人打杂?”

魏淑子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

张良笑着卖队友:“你的动向问周坤就知道了,特案组是吧?特案组组长胡涛和周坤是老朋友,你上哪儿还会是秘密吗?”

魏淑子歪头问:“那你的意思是,来见我是主要的,替你叶哥办事是顺道的?”

这种恬不知耻的话也只有魏淑子能问得出口,张良不嫌她脸皮厚,就怕她脸皮不够厚:“没错,不用怀疑,你是最主要的,其他都滚他妈去!”

魏淑子还记得张良曾为了李安民跟叶卫军斗气,说人家有了老婆忘兄弟,这话真该贴他自己脸上。换作以前,魏淑子肯定少不了要挖苦几句,但现在就没那个底气了,总觉得欠了他的。

听张良说没找到防风庙,魏淑子就怀疑龙女庵是防风庙改建而成,孕妇难产而亡很有可能就是那只叫乌岐的阴差在作祟。魏淑子想翻墙入院查个究竟,张良却说翻墙不如问人,通过这两天的打探,他得知龙女庵有个守庙的道姑,就住在不远处的集市上。

等雨小了些,两人跑着下山,一路直奔沙观街集市。守庙道姑叫广静,住在太君观的道士住房里,在附近还挺有名,一问就问到了住处。

张良和魏淑子找到地方时,广静正提着菜篮子从外面回来,正好逮个正着。听了两人找上门的原因,广静露出为难的神色,在外面踌躇半天才把人请进家门。

广静说她是西山太君观的弟子,地方上请她去照看龙女庵,没事发发香收收钱,做些简单的杂务,平常早出晚归,就像上班一样。

魏淑子问道:“这庵里没有驻寺的住持吗?”

广静压低声音说:“原来我是住在庵里的,这儿香火挺旺,开放时间也长,以前是从早上九点一直开放到晚上十点,也就这一年多改了规矩,只开放到下午五点,晚上不留人住。”

魏淑子说:“改规矩也是有原因的吧?”

广静支支吾吾不肯明说,在魏淑子的再三追问下,才透了点风声。就在一年多前的某天夜晚,她在房里睡觉,迷糊中听到前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当时没在意,第二天扫地时发现龙女像上裂开一道口子。请专人来修补也补不上,今天补好了,明天一看,又裂开了,不知是什么原因。

更怪异的是,自从龙女像破损后,晚上常能听见龙女殿上传出婴儿啼泣,刚开始以为是哪个香客把孩子给丢在殿里了,可是进去找了一圈,什么也找不到。婴儿哭声不止广静听到了,晚上来上香的香客也听见过。

为免影响扩大,相关部门对庵观开放时间做了调整,广静也不敢留下来过夜,到时间就关门走人。近来老街闹鬼传得沸沸扬扬,死的又是孕妇,如果香客知道这龙女庵出了古怪,难免会和闹鬼的事联系起来,到时影响了香火,大家都得受损失。广静被吩咐过不许乱说乱传,可总把秘密憋在心里不舒服,觉得心虚。

如果没人问也就罢了,现在有人主动提起,广静自然是一吐为快,说完后长呼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心理包袱。

张良再问防风庙的事,广静就真的不知道了,她在这儿也住了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附近有防风庙。如果龙女庵的前身真是防风庙,那肯定改建得很早,知道实情的人恐怕都死光了。把防风庙改成龙女庵这种事太耸人听闻,一旦曝光,香火钱可都别想要了。

和广静谈过以后,魏淑子几乎确定那座龙女庵就是以前的防风庙,她要翻墙进去寻找姚如意的灵魂。

张良没摸清魏淑子的思路:“丫头,我问你,为什么觉得姓姚的女人一定会去龙女庵?”

魏淑子只回两个字:“猜的。”

张良瞪她:“猜也得有个依据。”

魏淑子抓着头发说:“既然你跟了三天,那老街闹鬼的事情应该都听说过了吧,在姚如意之前死了三个孕妇,我招魂附体,在死者记忆里发现了一个共通点,她们都来过这间龙女庵,广静说晚上能听见婴儿哭声,这婴儿十有□就是姚如意肚子里的鬼胎,这鬼胎是从龙女庵里带回去的。”

灵魂是一种最原始的呈现形态,能反映出人的潜意识。姚如意心心念念要打胎,灵魂脱壳后也疑似抱着个小孩。恐怕是怨念太强烈,半夜灵魂出窍,想要把小鬼给送走,但颈后的系命带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走也走不远,只能在家门口转悠。

洪莲把姚如意的系命带给弄断,反倒是歪打正着救了她一命,因为当时鬼胎被姚如意的生魂带了出去,她肚子里的胎儿就成了一团死肉,没有鬼魂阴气缠身,才能顺利引产成功。姚如意的小魂失去束缚,很有可能会到龙女庵里。

张良听了魏淑子的推测,沉默半天,还是那句问话:“姚如意为什么会来龙女庵?”

魏淑子说:“从哪儿来就往哪儿去,如果姚如意是从龙女庵把鬼胎带出去,那十有□还会再还回来。”

张良笑得不行,搓着魏淑子的头说:“好孩子,捡到钱了还知道要送还失主?该颁给她一张奖状,奖励她拾胎不昧。”

魏淑子拨开张良的手:“别笑,那鬼胎很有可能就是你要找的阴差,最好姚如意能拾胎不寐,不然小鬼胎到处乱跑,大家都麻烦,先回去看看再说。”

张良惯常不听人话,牵着魏淑子往饭店里走。魏淑子早饭吃了一半,中饭没吃,一路上肚子叽里咕噜叫,张良听了多心疼,别人怎么样他不管,总之不能饿坏他家丫头。

魏淑子不想浪费时间,指着不远处的面点店说:“不用上饭店,去买几个包子路上吃就行了。”

张良顶着魏淑子的下巴,让她抬头看天:“雨已经停了,出了太阳,这会儿还早,找魂当然得晚上找。”

魏淑子拗不过他,想想说得也有道理,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也就罢了。来到土菜馆,开了个小包间,张良脱下湿衬衫擦头发和上身,展开挂在椅背上。魏淑子就没张良这么方便了,只能把布料揪起来拧拧干,好在长外套防水,内衣湿得不厉害,主要湿了裤腿。

张良对站在门边的魏淑子勾勾手:“过来。”

魏淑子警觉地瞪着张良,眼光集中在他的纹身上:“一不抱我,二不亲我,三不碰我,答应了我就过去。”张良从刚才起就总是做些暗示性意味强的动作,不是指头塞嘴就是大掌摸腰,别是发情期到了。

张良用手抹头发,满脸正直地说:“到饭店是为了填饱肚子,你这丫头怎么还是满脑歪心思?过来,我不碰你。”

魏淑子这才走过去,谁知张良出尔反尔,像拧小鸡一样把她拧到腿上坐着,捏起两颊就亲下去。服务小姐推门进来送茶水时看到这一幕刺激的吻戏,当下尴尬得半死,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只能夹在门中间当木桩子。

张良和魏淑子久别重逢,只是想亲热一下,没别的意思,贴唇亲了会儿,见有人进来就撒开手。小姐把茶水送上桌,递过菜单,结结巴巴地问:“先生,你是现在点菜,还是等会儿?”

张良把菜单打开,凑到魏淑子面前:“想吃什么尽管点。”

魏淑子随便点了几道热菜,把小姐打发走,瞪向张良,咬着牙说:“你这人,怎么说一套做一套?”

张良悠哉地翘起二郎腿:“跟你学的。”

魏淑子一下就被噎住了,算他有理。又缓缓坐下来,趴在桌上,盯着茶杯不说话。张良戳她微鼓的脸颊:“怎么?这就生气了?以咱俩的关系,亲亲抱抱还不正常,还是害臊?”

魏淑子捧茶喝了口,斜着眼瞄张良:“我没生气,也不害臊,害臊的是你,你看你,耳朵都红了,明明是个老处男,装什么风流?”

她不说还好,一捅出来,张良真的困窘了,整张脸都烧了起来,这丫头的嘴贱绝对属于英雄本色,张良中指屈起,差点就忍不住敲上去。但现在再看魏淑子的脸,总能想起那张被泥土覆盖的稚嫩面孔,别说轻轻一敲,连平常牵手摸头也怕力气大弄疼她。

魏淑子看张良脸红,也觉得不自在,就说:“不是不让亲,是要分地点场合,我现在任务没完成,真没心情干别的事,快吃快结束,我要去找姚如意。”

张良又露出那种轻蔑的笑:“也就你自己把什么事都当任务来做,告诉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到晚上哪能找到鬼影子,再说那条小魂也不一定就在龙女庵,先别管其他人,把你自己的胃给我管管好。”

等小姐把菜上齐,魏淑子就闷头吃起来,张良不停塞肉给她吃,每道菜来了都先往她碗里夹。魏淑子奇了,心说张良以前是这么体贴的男人吗?他到底哪根线接错了?

☆、第二十七章

魏淑子被张良殷勤伺候,不免想起在技术局里是怎么苛待他的,心里直发虚,胃口也变差了,一块肉在嘴里咕唧半天才咽下去。她喝了口茶冲冲油腻,用筷子戳着米饭问:“你真一点也不怪我?”

张良心下好笑,他不计较,这丫头倒自己计较起来,也好,让她多计较计较,这心虚发汗的小样多可爱,于是没正经地问:“我说怪你,你就愿意挂在我腰上?”

魏淑子戳起一团饭塞嘴里,想也不想就回:“不愿意。”

张良这回没发火,伸手把她一缕湿头发从碗里拣出来:“丫头,我本来没来打算跟那些把我当畜生的人和解,我们在羊头峡后面落了脚,已经扎下根,外面没人能进得来,真要卯上,吃亏的是那些混账玩意儿。”

魏淑子也不觉得张良这么轻松简单就愿意了账,他报复心强烈,不睚眦必报就不是他了:“那你打什么算盘?”

张良歪头去亲她被饭团撑嘟起来的嘴,亲了一下又一下:“跟着我吧,别呆在那该死的猪圈里了,现在连老狐狸也管不了我,跟我走,我带你去我老窝到处玩,最近那儿已经打理得有模有样,你去了什么也不用管,只管住只管玩,只要你答应,我保证以后不找麻烦。”

魏淑子一口回绝:“不可能,我不想当地鼠,没太阳怎么过日子?不见天日的生活我不想过,还有你别拿其他东西来当要挟,你把总部基地砸烂了也威胁不了我,我们就这样谈着不好吗?干嘛非要一起去当地鼠,远香近臭,粘久了没准就相看两厌了。”

塔怖空间鬼怪交杂,根本就不是人类能长久居住的环境,魏淑子清醒得很,白敏仲说的种群矛盾她早就考虑过,两人的寿命体质差距太大,等到她老得头发花白、发疏齿落,再被酷帅依旧的张良叫小丫头,这不是叫心酸的吗?

而且感情始终是生活的调剂,不能拿来当主食吃。张良早就知道魏淑子会有什么反应,也不打算逼太紧,至少在解决一些关键性问题之前,他确实是有心无力,毕竟不是学医的,对脑缺损束手无策。张良不想再看到照片上那张泥印斑驳的苍白睡脸,他要的是一个会动会跳会耍赖的鲜活丫头。

两人草草吃了顿饭,又回到龙女庵,手脚利落地爬树上墙,进了大院,这座龙女庵规模不大,绕过照壁就是殿堂,正中一间供奉龙女的正殿,左右两边分别是龙王殿和魁星阁,三间殿堂并列,都是坐西朝东。

龙女殿的门没锁,打着电筒推门进入,只见正殿中央有一座彩塑龙女坐像,这龙女像十分精巧,背靠一株唐柏,坐在浪潮上,脚下踏着八叶莲花座。人像和景物是连体打造而成,整个场景栩栩如生。

两人绕到龙女像背后,登上莲座察看,果然在唐柏和龙女坐像的接合处发现一道裂口,这道裂口不像是自然开裂,倒像是地鼠挖出来的洞。凑到近处能闻到一股腥膻味。

张良从洞口往里看,发洞深处埋着一件反光的东西,他自己手太大,伸不进去,就把魏淑子让到身前:“掏掏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魏淑子手往裂缝里一送,整条小臂都能塞进去,塑像里是空心的,上下捞摸,忽然觉得掌心一凉,像是触碰到某种金属物。魏淑子把手贴在物体表面摩挲,边摸边说:“是铁器?铜器?表面有锈迹,这是鼻子……还有嘴巴,是张人脸?”

魏淑子背脊发凉,来回摸索了好几遍,确实是人脸,而且不止一张脸,目前能摸到的有三张脸,并列成一排,每张脸只有巴掌大小,而且脸部五官分布很奇怪,有一只眼睛的,有三只眼的,还有没鼻子的,额上生角的,倒不像人脸,像是妖怪的脸。

“塑像里面包着一件镶人脸的金属器物,可能就是你说的鬼母铜像,你知道那铜像什么样?”魏淑子问。

张良也没见过鬼母铜像。两人在龙女殿转了一圈,又去其他殿堂搜查,连个鬼影子也没找到,显然姚如意的小魂没来过庵里,或者说就算来过也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魏淑子回到龙女殿,往龙女像上一拍,琢磨起来:“你说姚如意是不是已经把那小怪胎给送了回来,就在这鬼母铜像里?”

张良问:“是又怎么样?”

魏淑子说:“把他给招出来问个清楚。”

张良走到龙女像前,轻轻拍了拍:“就算小鬼回到鬼母铜像里,也未必知道姚如意的去向,你要招他,就不怕破坏了封印,连鬼子母一起招出来?”

魏淑子还觉得把妖怪当成神仙来拜太危险:“那鬼子母留着也是祸害,正好良哥你在这儿,招出来了一次双杀,也省得以后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张良说:“鬼子母这妖怪比较特殊,能自生阴阳,有她存在的必要性,如果能杀,也不会封到现在。”

说归这么说,倒确实有兴趣见识一下,他解下伞筒,打开筒盖,从里面掏出一块片状物体。

“这是什么?”魏淑子凑近细看,这片状物呈灰白色,有巴掌大小,看形状,像是某种动物的肩胛骨,表面阴刻符字,沟槽里涂满暗红色的墨迹。

“是阴司的收魂骨牌,专门用来收存地方鬼的元神,寺庙里的小鬼塑像在建成时只是空壳子,走无常代差的会根据需要把小鬼元神封进去,小鬼在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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