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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第三十四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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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凶手是查出来了,证据也掌握到手了,可还没等到着手处理就被刘向又杀了一次,这一次是再起不能,因为张良已从徐师傅的身体里解脱出来,黄半仙必须履行约定,把身体完完整整地归还原主。

张良杀那几个黑棍并不是出于私怨,而是为了替张华强了却遗愿,让他安心升天,不过原定计划是通过法律途径让黑棍们自食恶果,张良倒省事了,命抵命直接了账,黄半仙根本管不住他。至于刘向,这才这真正是私仇,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因为刘向在张良后脑上砸出一个凹洞,害他还魂后因脑部受损而动弹不得,硬是在土里埋了两天才爬出来。

张良记恨得很,觉得走私贩本就该死,顺手就把人给杀了。

田洋在接触过张良后有种不协调的感觉,张良的行事作风和世故老成的张越相差太远,张越很懂得伪装自己,接触的是社会上层人士,有道上君子的雅称。张良纯的是土匪作派,离“君子”距离遥远。

这其中的差别曾让田洋百思不得其解,越不解就越纠结,听张良这么一说才释然,原来确实不是同一个人。张良附身在陈华亭身上,作为徐师傅苟且偷生时,张华强已经借着张良的身体还魂重生,化名张越混得风生水起。

等张良讨回自己的身体后,第一件事就是摆脱张越的身份,退居幕后,张良能干流氓土匪,却不擅长黑道上那一套商业交际,于是在黄半仙的建议下高调办洗手宴,免得露出马脚。

月秀觉得有件事特别不可思议:“你说那些蝙蝠自动送到你嘴边当食物?”

张良点头:“像献祭,先群起咬死同类,再把尸体叼到我脚边,每天都不间断。”

月秀说:“看来这些蝙蝠还有思考能力,白伏镇的黑鼠也是这样吗?”

张良说:“那些黑鼠只知道吃,吃完虫子吃同类,除了掠食本能什么也没有。”

月秀想了想:“有思考能力说明飞毛猖的元神还有残留,我怀疑那些蝙蝠想通过你的身体聚合魂气,传承元神,再造出另一个疫魔。”

妖怪的繁衍不仅只有生殖这一种方式,还能通过传承元神来制造基因相同的后代。

张良冷笑:“那不也挺好?瘟神过境片草不留,该死的全死光了,说多爽就有多爽。”

经过特刑部这一出戏,张良总算是认清了现实,自己再怎么说自己是正常人也没用,别人不当你是人,你就不是人。那正好,他正好顺理成章就不当人了。

田洋听说飞毛猖还有元神残留,倒是想到了一个老法子――借犊。把元神托身在犊里,虽然自己不能向自己借寿,但通过中间媒介转送魂气也许能达到控制异变的效果。这法子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在托身期间,一旦犊被毁,里面的元神轻则受损重则消散,到时非痴即呆,还有可能魂飞魄散。

张良无所谓,等不及了想尝试,不能血化蝙蝠,他就成了个累赘。田洋的时间不多,说干就干,选定妙光山上一处风水宝地排下法阵,让张良亲手雕出木犊造像,刻下生辰八字,淋上血,由月秀以蛛丝引出飞毛猖的元神。

蛛丝经由浑元穴深入张良体内,沿着经络血脉在各大关窍探索,探了半天没探出结果来,月秀奇了:“你体内没有飞毛猖的元神也就罢了,怎么连你自身的元神也找不到?”

元神是秉受于先天的灵气,人生来就有,和魂气交杂在一起,需要经过后天修行才能凝聚分离。张良失去了元神还能活蹦乱跳,说明他的元神还在,已经托身在别的东西上面,头疼的是张良自己一头雾水,什么也不知道。

田洋越想越不对劲:“怪,太怪了,据说搜查队在观音庙地下山洞里迷得晕头转向,连路也找不到,怎么就黄教授能找到你?还有那些蝙蝠,为什么被困在山洞里出不来?也许黄教授早就在那地方做了手脚,他那么着紧白伏镇的祭坛,不可能不对飞毛猖的镇压地不闻不问,你的事,他可能比你自己知道得还多。”

作者有话要说:张良的经历顺序:出生土匪世家,混迹社会底层谎报年龄参加志愿军,在部队结识叶卫军、炮筒为救战友被敌方俘虏战争结束后被送进昌图归管处接受再教育回家吃老本和叶卫军、炮筒在白伏镇聚头,三人一起开兄弟连铺,早餐摊点由张良负责,馄饨手艺就是在那时练成的接到清扫坏\分\子的风声,举家逃进竹山林地避难避难期间听闻白伏镇发生动\乱,挂心叶卫军炮筒,持qiang杀回,在闯警\戒\线时被击落山崖被吸入蝙蝠洞,吞吃蝙蝠吸收魂气,变成人魔,神志不清清醒时,灵魂脱出自己的身体,上了陈华亭的身,形成两人一体的共生关系黄半仙出现,回收张良的身体,借给张华强复仇,张华强借用张良身体,化名张越,成了龙兴集团挂名董事张良本人和陈华亭共宿一体,化名徐师傅,隐居在观音村,以挑馄饨担为生,借机打探消息,熟悉环境。张华强借张越的身份查出当年谋害他的真凶,正打算着手处理时意外被害,时限已到,黄半仙如期收回张良的身体。张良在浣溪镇犯案后饮\弹自杀,灵魂脱身,被吸引回原本的身体。然而张华强旧怨未平又添新怨,灵魂无法超脱升天,缠在张良身上不肯走。张良也正好利用他来熟悉身边环境,了解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为摆脱张越的身份做了一系列准备工作。黄半仙教给张良一些把式,让他在克制异变的基础上学会控制蝙蝠。张良为了早日送张华强升天,在给黄半仙打工期间(这段期间开了游戏厅,接收了胖子猴子这几个还魂鬼兄弟),利用蝙蝠先后杀死当年谋害他的凶手。在平复张华强的怨气,让他彻底解脱后,张良进而把矛头对准刘向,在驱使蝙蝠杀害刘向时被“魏淑子”撞见。也就展开了人魔这一系列的故事。(张良相关事迹在《白伏诡话》里有涉及,救叶卫军和李安民时,张良还没完全摆脱张华强和张越的身份,用的都是张越的人脉资源。另,张良小时候家境很好,土匪转地主嘛,所以当初和叶卫军、炮筒合开兄弟连铺的本钱基本上都是他出的。)至于女主,也有另外一段故事,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男女主是忘年恋……张良年纪要大上很多,人生经历也更丰富

☆、第十六章

张良没傻到把黄半仙当衣食父母,他俩可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既然是利用,不能不允许人揣点自己的小九九。

不过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心境处境都和以往不同,张良急着想彻底摆脱别人的约束,决定去找黄半仙问个清楚。

!!!

魏淑子才回技术局就被召唤去办公室,白敏仲正坐在办公桌后等着,自从事故发生后,他所剩不多的黑发也给熬白了。虽然主要责任在田洋身上,上级领导也没过多苛责,但两名重要的实验体丢失仍是让白敏仲大受打击。

魏淑子对面坐下,助理端上茶就识相地退了出去。

白敏仲捏着鼻梁,疲惫地问:“这几天没看见你,都在总部忙着?”

魏淑子喝了口茶说:“是在总部,也没多忙,就是帮忙整理田洋留下来的报告。”

白敏仲抓着头发,实在想不通:“田洋他为什么?怎么突然说反就反,一点预兆也没有?”

魏淑子也想不通,听说田洋也是从小就被带进总部接受培养,虽然所在区域不同,也都算是在组织里长大的。田洋工作能力强,办事认真又肯吃苦,上级对他抱有很大期望,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做这种自毁家门的事。

田洋这次的行动一看就不是临时起意,事先肯定经过详细的筹划:“搜查队在冈加河谷地带发现蜂鸟三号机,机舱里有田洋留下的耳牌,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脱离组织。”

白敏仲问:“上面有什么指示?”

魏淑子摇头:“我没见到节令,听陈副长的意思,目前以修复安保系统和损坏的机关设施为主,其他照常。”

白敏仲不可置信:“不管田洋那些人了吗?”

魏淑子笑了笑:“不知道,没提,听陈副长说机要处在追究责任,节令目前处境不妙,总部可能会发生权利变动,现在里面都乱了套,哪还有心思管外面。”

白敏仲见魏淑子还能笑得出来,心里泛起酸来:“张良自由了,你很开心?”

魏淑子收起笑,换了张冷淡面孔:“他是我费尽心思带进来的。”骗人骗感情,缺德事干尽,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前面做的事全成了笑话,换谁能开心?

白敏仲意识到自己带上了情绪,揉揉额头,说了声:“抱歉,是我失言。”

魏淑子能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多废话,拿出一张调职申请放在桌上。

白敏仲不看申请,只看魏淑子:“你想离开技术局?”

魏淑子说:“不是我想,是上面的指示,申请是走个程序。”

白敏仲问:“要把你调去哪儿?”

魏淑子迟疑了一下,如实汇报:“特案组,田洋走了,外围得有人照顾。”

白敏仲想握住魏淑子的手,魏淑子早一步把手从桌上收回来。白敏仲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你不是流动人员,如果不主动提出申请,上面不会考虑让你到处跑动,怎么?是我让你不愉快了?”

魏淑子避如蛇蝎的态度让白敏仲小伤自尊,除了中年白发,他要模样有模样,要头脑有头脑,自认条件比张良好,最重要的是品种相同,都是人类,魏淑子竟然连考虑一下也不乐意,直接打调职申请,真就那么排斥吗?

魏淑子只说场面话:“不是我提出来的,调职和喜好无关,听陈副长的意思,是觉得以我的资历,在技术局工作有些吃力,而且目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去填补田洋的空缺。”

白敏仲见她不肯说真心话,干脆直白地问:“我连一点机会都没有吗?你要知道,你和张良之间存在寿命体质上的差异,节令也不可能同意。”

魏淑子说:“和别人没关系。”

白敏仲见魏淑子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和在张良面前那伶牙俐齿鬼精样截然不同,也就罢了,对他而言,老婆相当于长期助手,兼带暖床生殖功效。白敏仲高智商低体能,从遗传学角度考虑,应该找个体质过硬的来互补,魏淑子能力强,也没长成肌肉纠结的健美选手,正是最适合的人选。

白敏仲对魏淑子的确是另眼相看,能一起蹉跎岁月也未尝不是件值得期待的事,谁知魏淑子好好的精英不喜欢,偏去喜欢一个不是人的变种流氓。

白敏仲虽然改变不了调职决定,却能在里面加些料,他向领导打申请,让洪莲和魏淑子组成搭档一起去特案组,算是被连番拒绝的一点小报复,当然也有其他必要因素。

!!!

张良再回到白伏镇已是一年后的事,镇上取消绿区,撤了警备,大家各回各家,日子还得照常过。

张良开着途中买的二手车从三官街直入鬼市,游戏厅被翻修一新,不过改成了两层楼阁的饭店,招牌名叫:阿良农家乡土菜馆。

张良脸皮直抽,顿时觉得那挂满了彩灯泡的大字牌匾不能直视。你妈,哪个活宝想出来的烂名字?

车停路边,张良抄着口袋往门里走,还没跨进门槛就被迎宾小姐拦住。小姐指着门口一块木板告示说:“不好意思,这位大爷,你不能进。”

张良一看招牌,上写:衣衫不整者禁止入内,乞讨者禁止入内,携带小动物者禁止入内。

张良在地下呆了整年,头发没理,刘海盖住了眼睛,胡子没剃,把嘴也给遮住了。这会儿是大热天,他上穿一件黑背心,衣服撩到胸下,露出一截污黑的肚皮,下穿一条工装裤,裤腿卷到膝盖以上,脚下踩着人字拖鞋,肩上扛着泥印斑驳的收口桶形包。

这犀利哥的形象,说像民工兄弟是客气的,说是山里来的野人更贴切。

张良冷笑,吸了口气,在楼下一声狮吼:“死胖子,还不给老子滚下来?”

他们兄弟在游戏厅塌了以后曾坐一块合计,都说搞赌博事业不保险,现在流行从良,ZF重建工作做起来,瞧见后厅全是老虎机,就算周坤有关系也抹不过去,不如把机子处理掉,转行做合法行业。

胖子就提议要开土菜馆,他生前是个有牌的大厨,再生后还想操刀干老本行,创出几道新花样的菜色。当时魏淑子也在场,嘟哝说“吃得好比赌得爽更重要”,张良听了,一拳头敲下来:那就开饭店!

这声喊出去是震天动地,小姐给吓得差点播打110报警,胖瘦二宝和刀疤争先恐后跑下来,一开始还不敢认这位须发蓬乱的大爷,等张良再出声他们才炸开。

瘦皮猴贴上去犯肉麻:“哎哟喂,良哥你可想死我们了!”

胖子围着张良团团转,咋呼道:“良哥,你这是赶去演人猿泰山啦?咋这德行?”

刀疤站着不说话,拳头是抖的,眼眶是湿的。

张良在三人簇拥下上楼,上楼前指着那告示说:“改!改成穿白大褂的滚,戴眼镜的滚,别他妈学精英以貌取人。”一脚把告示牌蹬翻。

胖子笑嘻嘻地说:“良哥,你那朋友可也戴着眼镜呢,我总不能让你朋友也滚吧?”

张良眉头一皱:“什么朋友?”

瘦子说:“不是狱友吗?就是他告诉咱你提前释放,今天就回来了,这不,咱把宴席都备好了,就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

张良停下脚,警觉地问:“他谁?名字?”

胖子回道:“他说他姓白,同行还有两人,没报名,叶老板正在上面陪着。”

妈的白敏仲,死丫头的顶头上司,害他皮开肉绽的罪魁祸首。张良脚跟一转,就往楼下走,眼下不宜跟这些吃官粮的流氓正面冲突,虽然石田英司借他式神护身,但这消耗别人血液精气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干。

胖子在后面追着喊:“喂,喂!良哥你去哪儿?”

张良随口回了一句:“去洗澡!太脏了,没脸见叶哥。”

话刚说完,叶卫军走到楼梯口,探头出来说:“阿良,先上来吧,那位姓白的先生等了你一天。”

张良一听等了整天,就知道自己的行踪早被掌握了,还奇怪怎么一路顺顺当当没半点波折,原来又被暗中盯了,行!他倒要看看那只白头翁有什么能耐,折在魏淑子手里是自作自受,他甘愿,换了其他人,想坑他?想逮他?先掂量掂量有几条命。

白敏仲坐在包间里等着,花白的头发染成黑色,穿着洁净的白衬衫,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端的是一派精英范儿,闪得张良恨不得一拳捶扁那高挺的鼻梁。不过这弱鸡仔还带了护卫,两大汉左右对称地护在近前,应该是总部带出来的辟兵。小商也在,看来特刑部早跟老狐狸通过气,小商手里捏着蛇管,不就是为防他张良动气伤人吗?

把闲杂人等清出去,只留下叶卫军、小商、张良及特刑部那三人。

白敏仲推了推眼镜,笑笑地说:“又见面了,张先生。”

张良一脚踹翻桌子,杯盘酒水乒乓砸了一地。两名辟兵立刻挡在白敏仲身前。叶卫军拉住张良,劝道:“别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

☆、第十七章

张良甩开叶卫军的手:“老子跟他们没话说,你们……”先指向小商,再指向叶卫军,“一路的,一路的啊。”

小商摩挲着蛇管说:“阿良,你的事小叶刚知道真相,别错怪他。”

张良竖起手指在额心点了点,说:“我不怪他,哪个也不怪,刚见面,我也不想闹事,不过跟这些□的没话讲。”扭头看向叶卫军,“叶哥,要么这些□的滚蛋,要么我滚蛋,你看呢?”

张良嘴上说不怪,心里肯定有隔阂,兄弟这么多年,叶卫军还能不知道他吗?换作他叶卫军杀人坐牢,张良宁死也要捞他出来,不可能坐视不理。当年暴、乱时,张良已经逃到安全地带,听说叶卫军被斗,抄了武器就去闯警戒线,这才被击毙掉下山崖。

叶卫军听了田洋的说辞当然也是存疑,只是蹲牢房的话不会连面也不给见,可黄半仙不透露,谁也逼不了他。他们这些人如果没有黄半仙罩着,不可能过得这么安稳,但半仙有原则,张良的某些行为超出了限度,他就不能放任不管。

叶卫军托周坤暗中打探张良的下落,他自己也在查,无奈人际关系有限,直到今天白敏仲到访,说起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他才知道张良被绑去了某基地,也才知道魏淑子是安排在张良身边的线人。

白敏仲既然肯吐实,事情肯定有转机,作为兄弟,叶卫军当然希望能消掉张良的案底,前账一笔勾销,不管以前杀了谁,做了什么非法勾当,从此不再追究,各过各的,相安无事,这是最好的结果。

看张良拧着脖子发邪,这时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白敏仲提前到饭店蹲守这种做法未免太狂,有种示威的意味,无形中增加了张良的压力,让他觉得所有人都窜通起来,挖个坑等他来跳,能不反感吗?这会儿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叶卫军只能对白敏仲比个手势,请他出去。

白敏仲站起来,从包里拿出一个资料夹递给叶卫军,笑着说:“我不扫你们的兴,之所以亲自过来是为了表达诚意,这是领导让我交给张良的,里面有他感兴趣的东西,说看了之后,他应该会愿意和我们好好谈一谈。”

说完就往外走,两名辟兵和小商跟着一道出去,就在走到楼梯口时,张良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揪住白敏仲的衣领,把手中的照片提起来,气急败坏地问:“这是在哪里拍的?”

照片的主角是个躺在担架上的小女孩,这女孩约摸七八岁,歪扎着羊角辫,双目紧闭,浑身覆盖着斑驳的灰泥,从泥土稀薄的地方能看出她身上穿的是件棉袄,残破的布料上泛着淡淡的黄色,黄中还混杂发黑的污点,像是陈年血迹。

两名辟命见白敏仲受制,立即围上来,白敏仲让他们退开,指了指张良青筋暴起的手,憋着声音说:“喘不过气来了,咳咳。”

张良狠狠瞪着白敏仲看了会儿,放开手,往后退半步。白敏仲理了理领口,依旧风度不减,礼貌地说:“我只负责递交资料,其他事情一概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可以和我们一起去见一个人,他知道所有你想知道的事。”

张良就一字:“走。”

白敏仲开来车,类似勘察车的结构,三排座,前有护网,后有铁笼和大箱子,就是装张良的那种铁皮箱。张良被刺得眼睛疼,心里直冷笑:真是时刻准备着奋斗在第一线。

车开去小常山,山下有黄半仙的车库,一辆医护车停在后面的庭院里。黄半仙正和一老头坐在车厢前喝茶聊天。那老头显然身体不好,不仅坐在轮椅上,手上还扎针吊水,身旁有个五六十岁的老妈妈照应,车上只有一个司机,就带了这两人。

张良心想:这老头看上去半死不活的,胆量倒是不小。

黄半仙见了张良,笑成了一朵花,起身相迎,亲热地唤“阿良”,张良只想捶他那张写作斯文别名阴险的狐狸脸。

经介绍得知,坐轮椅的老头正是节令宋时行,特刑部的现任部长。

小商把其他人都请了出去,院子里只留下黄半仙、宋时行和张良三人。张良把照片往桌上一放,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我要知道这女孩的事。”

宋时行咳了两声,气喘喘地说:“之所以把这张照片给你看,就是希望能和你好好谈一谈,谈谈我们今后该如何和睦相处 。”

张良把包往脚边一落,拖张藤椅坐下来,开口就说:“相处愉快?老子不打你,不杀你,让你安享天年,够不够和睦?”

黄半仙悠哉地叠起袖子,对宋时行说:“小毛头的性子,讲话难免冲了点,别和他计较。”

宋时行体谅地笑笑:“年轻人,有活力是好。”

黄半仙瞅了张良一眼:“年轻人本该有活力,上了年纪若还能活力充沛才难得。”毕竟张良年岁也不小了,前前后后经历得也不少,这天煞孤星似的性子却是怎么也改不掉。

张良不耐烦地说:“有什么话爽快放出来。”

黄半仙摇着扇子说:“阿良,这次是由我牵头,把老宋请了过来,特刑部的事我也略知一二,老宋呢,目前也是泥菩萨过江,不愿再节外生枝,想趁着还当位,先把你们这事给平了,你以往做的案子都不追究,但要讨个保。”

张良心里冷笑,电刑都执行过了,换成普通人早死了百二八十次,还有脸说不追究。

黄半仙继续当和事老:“田洋的行为给基地造成不小损失,这责任,老宋他吞了。”

张良哈哈大笑,眼里开始充血:“损失?把人奶奶关起来折腾多年,把人孙子利用了个彻底,你们这群把无耻当光荣的诈骗犯,到底他妈谁认谁的帐?”

宋时行用手帕捂着嘴咳嗽,虚着声音说:“他祖孙俩的悲剧的确是我的疏失,田洋想把月秀救出来也是人之常情,目前总部损失惨重,我们也无暇外顾,希望你代为转达我的意见,特刑部希望能尽快与你们谈和。”

张良眼里闪烁出野兽般的幽光,掀开嘴唇龇起了牙,他根本就没打算把这事给平过去,他吃了多少亏,就要十倍百倍讨回来,白头翁也好,还是那个该死的洪姓女人也好,他要把他能记得的面孔一个个给扯得支离破碎,整得肠穿肚烂,把他们给撕掉,吃掉。

黄半仙搭着张良的肩膀,柔声说:“阿良,我不是对你说过吗?咱们行内有行内的规矩,月秀当年被捕,是因她吸食人类精血,坏了秩序,你被抓呢,也不仅仅因为你的身份,而是行事太过肆无忌惮,被瞄上是迟早的事。”

张良一把挥开黄半仙的手,瞪着眼说:“你的意思是,我活该被整成那副德行?活该受电击,受剐刑?你他妈倒是说说,这是你们人能干出来的事?”

黄半仙垂下眼,斜斜瞟向宋时行:“技术局的政策可是几十年如一日啊,我知道分部门的内务也不是你想管就能管得了,我请田洋帮忙了解阿良的情况,他们倒是滑头,剪了些吃饭睡觉的片子给我看,我还真以为改革了,进步了,全都施行人性化管理了,哎呀,结果还是没那么容易转变啊。”

宋时行捂住嘴说:“变也是在变的,人嘛,总是会变的,我也不例外,老黄,我可不是茅坑里的顽石,只是你比我自由,你是一个人,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我不行,想去扭转一个人思想观念有多难,你可是再清楚不过,更别说构成复杂的一台庞大机器,而我并不是开机器的人,在它实际运转的过程中,能做的确实有限,想要一次性修改程序,就必须先停止运转,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张良鸡皮疙瘩直起,这两老家伙看着是对彼此说话,听着是在叙旧,其实这些话都是刻意说给他张良听的,他也不是傻子,听了这些做作的话不由冷笑起来:“你们都是一路货,在老子面前玩儿什么高深,讲什么大道理?想把责任撇清,告诉你们,一个都撇不干净,尤其是老狐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捣了什么鬼,把老子利用完了顺手卖给你老朋友当人情,你干得出来,就是你会干的事!”

黄半仙倒也不摘,只说:“我知道你吃了大苦头,但那些苦头也不算白吃,毕竟是老宋和技术局帮你补了漏子,你还个人情不该吗?对你来说,那可是一条命的人情。”

张良愣住了,黄半仙的视线投向那张照片,张良转瞬就意识到他说的人情和照片上的女孩有关。

宋时行用手帕捂着嘴说:“这照片上的女孩是我们在棕砂山下发现的,1972年,竹山地区发生特大泥石流,无数蝙蝠骸骨随泥水被冲下山,听闻蝙蝠骨受日光照射后会分解,我带人匆忙赶到现场抢救未照射到日光的骸骨,在搜寻过程中,发现这小姑娘被掩埋在泥土中。”

☆、第十八章

张良一阵揪心,抓住胸口的衣服,他当年在洞里害死一个小孩,有强烈的印象,能回忆起和那小孩相处时的片段,却记不清是怎么害死她的,只是总能想到那孩子挣扎呼救的画面,那些画面成了心底最深的阴影,张良想抹掉这些印象,每次想起来都难受心悸,却总是挥之不去。被害死的那小孩就在睡在照片里,正是这个穿黄棉袄的小姑娘。

在意识清醒后,张良曾在洞里洞外到处寻找过小女孩,哪里也找不到,连一根骨头也没发现。张良知道自己会异变以后一直很害怕,怕是他丧失理智杀了那小孩,更怕找不到尸骨的原因是他把人给生吃了。

杀该杀的人,张良半分不愧疚,但那小姑娘在他最难熬的时候陪着他,给了他活下去的动力,这是一根毒刺,时刻刺着张良的良心,他对小孩好,是有种弥补的心理,能耐着性子坐在这里,也是因为这张刺痛他的照片。

张良问:“她没死?”

宋时行说:“我们发现那孩子时,她还有微弱的生命迹象,我把她带回本部抢救。”

说到这里,宋时行又咳了起来。

张良听说还有生命迹象,堵在胸口的那团气一下子就散了,他做了件反常的事,竟然把茶捧给了宋时行,生怕他没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咳得呛死:“怎样?救回来了是吧?”

宋时行喝口茶润嗓子,歪靠在扶手上,气喘微微地说:“不仅救了回来,还发现她体质特殊,灵感力极强,于是当作一个重点培养对象,将她留了下来。”

张良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瘫靠在椅子上,发了很长时间的怔,两眼呆滞地看向宋时行,又问:“她现在还在吗?”

宋时行直言:“在,不久前才与你见过面,她是我们的灵犊,名叫S。”

这话有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就把张良给劈呆掉了,但转念再一想,时间对不上:“不可能,那小孩如果真的还活着,也该有四五十岁了!小丫头才多大!”

宋时行说:“S虽是活了下来,但大脑仍是处于休眠状态,也就是植物人,靠呼吸机和营养液维持生命,在沉眠时,她的身体停止生长,始终保持七岁的发育程度,这种情况持续了二十七年,在她醒来后才再度恢复成长机能,这件事被当作机密封锁起来,知情者大多已离世,如今知道真相的……五根手指就数的过来。”说到这里,他朝黄半仙瞥去一眼。

张良当即领会到这一眼的含义,黄半仙是那少数知情者之一,他当即怒瞪过去:“老家伙!你知道?为什么瞒着我?”

黄半仙开始撇了:“我哪知道小魏就是当年从泥沙里挖出来的小姑娘?那时我可早离了特刑部,虽然偶尔和老宋见面喝个茶,可毕竟不是同事,大家各有各的私事,只当老朋友处,相互打探可就坏了兴致。”

宋时行指了指黄半仙:“这个黄老守,这个黄老狐狸,到今儿才把你的情况告诉我,若是早一步知道你和S有那段过去,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接近你。”

张良没心思欣赏两个老滑头演戏,只问:“她还记得我?”照魏淑子的反应来看该是记不得了,但那丫头也是个能装的主,也许记得也当记不得。

宋时行歇了会儿,换上严肃的口气说:“这就是我今天主要想跟你谈的事,那孩子脑部有缺损,正因那块缺损才导致长期昏睡,你也该发现她在感应力上有缺失,为了填补这块缺损,我们做了很多研究实验,对月秀的测试也是促成实验成功的一部分。”

“说清楚。”张良已经把手掐出血来,他却毫不自知。

“田洋应该告诉你耳牌的事了吧?”宋时行不断地喝茶润喉,嗓子已略见嘶哑。

张良说:“提了,一旦耳牌离身,储存的记忆信息就会释放掉。”

宋时行说:“这种耳牌以及配套的芯片就是在救治S的过程中研发出来的,S的脑芯片与其他人不同,内部嵌有月秀的蛛丝,蛛丝是一种固化的魂气,我们的开发人员经过商讨,大胆尝试运用这种手法来刺激坏死的脑神经。”

当年徐师傅也是靠着张良的魂气来弥补脑颅缺损才得以苟活下来,张良自然知道魂气对一个人的重要性。听了宋时行这番话,张良的心情不知有多复杂,本来痛恨特刑部把他当畜生一样对待,偏偏这些研究实验保住了魏淑子的小命,黄半仙说这是人情,还真他妈没说错。张良现在是一口血往回咽。

宋时行咳了一阵,接着说下去:“S的身体和月秀的魂气有排拒反应,不能共生,那些蛛丝总有消耗完的一天,只有靠技术局才能实现植入魂气这种听似天方夜谭的治疗方案,你懂我的意思吗?张良。”

也就是说,魏淑子需要接受技术局的治疗维护,张良不能带她去任何地方。

张良冷冷地说:“你是想告诉我她离不开你们吗?怎么,想拿那丫头来要挟我张良?”

宋时行坦然说:“我承认,之所以会在这时透露机密,确实有部分是为了牵制你的行动,我们忙于补救田洋捅出的纰漏,分不出精力再应付外来麻烦,但S是特殊人才,至少我把她当作可培养的人才来对待,我们看护她的时间比你与她相处的时间更长久,于公来说,我是她的上级,于私来说,也可算是家人,我比谁都不希望她发生意外。”

这番话有几分可信暂且不说,但宋时行的眼神着实漠然得很,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也不能说有多冷,就是像死鱼一样了无生气,用这种眼神说出来的动听话,也就只有动听而已。

宋时行歇了口气,又说:“和解只是第一步,这点已经取得上级部门的共识,也是我能做的最大限度的让步,主要还是看你们的态度,从长远发展来看,双方都有必要做出妥协。”

张良自然不会把宋时行的场面话全当真,但他不敢拿魏淑子冒险。好在宋时行很有度,即便捏着筹码也懂得掌握分寸,提出的条件尚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月秀只想和田洋好好生活,共享天伦之乐,石田英司是个懒人,给他吃好睡好玩好就行,如果特刑部肯先收手,他们未必想惹火上身。

倒是张良执意报复,至少也把苛待过他的人宰光才算出口恶气,这下却如同被重敲了一棍,把那复仇心给硬生生截断了,心内五味陈杂,沸腾的脑子倒是被这盆冷水泼得清凉下来。

“我希望你能把这秘密搁在心里,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尤其是S。”宋时行提醒。

“我会酌情考虑。”张良不像叶卫军,什么都瞒着李安民,替她背替她扛,魏淑子是个缺心少肺的丫头,这些小事没必要隐瞒,就算让她知道也没什么。

张良暂时不把话说死,免得宋时行暗动手脚,做出什么怪事,特刑部的作风下流无耻,下梁不正肯定是因为上梁歪,宋时行和黄老狐狸狼狈为奸,都是老奸巨猾的硬茬,今天能和谈,明天说不定就能翻盘。

宋时行身体衰弱,话说多了就会咳喘,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就风一般闪人,院里只剩下张良和黄半仙,谈了魏淑子的事,接下来还有张良自己的事。

“你把我的元神弄哪儿去了?”张良对黄半仙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开口就切入正题。

“这我真不知道。”黄半仙满脸清纯无辜。

“少来,是你找上我的,你会不知道?为了好控制我,你把它封进犊里去了是吧?不顺心就好砸了毁尸灭迹。”张良磨起了牙。

半仙这会儿是真叹气了:“我也想好好把你给控制住,可就那么不巧,我找上你的时候,你可就没元神了,洞里也找不到,如果我能把你的元神封起来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头疼,早在你用蝙蝠犯第一次事的时候就把你给禁了。”

张良挑起眉梢:“真话?”

黄半仙说:“这事儿犯不着骗你,或者你可以再去那山洞里找找,看能不能回想起一些事儿来,元神肯定是你在山洞生活的那段时期丢的,普通人的元神分离不出来,只有吸收了蝙蝠的魂气才能凝聚分化,那段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妨再好好想想。”

张良拎起行李包往外走,黄半仙叫住他:“告诉你个事,你的那位秃子兄弟走了,魂气被阳气侵蚀得厉害,缚魂术失了效果。”

张良“噢”了声,意料之中,只是来得太快,那些还魂鬼兄弟早死过一回,借来的寿迟早要还回去。当初为了让黄半仙施缚魂术还花了不少心思,这么一想,黄半仙这人算是厚道的,只是城府太深,在他手底下办事,总觉得时时都被放在算盘珠子上拨弄。

张良继续往外走,黄半仙又叫住他:“再告诉你个事。”

张良不耐烦地回头:“有话能不能一次讲完?”

黄半仙轻咳一声:“老宋说的话并不完全符合事实,有些内情我不方便透露,但是发现小魏时我也在场,她已经没了呼吸,心脏也停止跳动,完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张良脑中一片雪花,瞪着眼睛呆望黄半仙。

“阿良,我看见的小魏是确确实实的死了,肺部有积水,死因应是溺毙。”

☆、第十九章

张良别了黄半仙,在处理魏淑子的事之前,还有坨烂泥不能放着不管。叶卫军把张良带去地下祭坛,炮筒还躺在祭坛上装尸体,浑身都发臭了。

张良简直不敢置信,苗晴都走多久了?怎么他还像条死鱼:“叶哥,别说你也没办法治他。”

叶卫军头疼得不行:“治了,怎么着也治不好,他就蒙了心想跟着苗晴一块儿走,我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关起来,这都多大的人了。”

张良看过去,炮筒衣服残破,手上身上到处布满伤痕,咽喉和心脏部位都有严重的创伤,是自虐出来的结果,他自杀过,可刀子捅进心脏也能活下来。叶卫军也曾像炮筒一样极度渴望解脱,如果没有李安民的支撑,叶卫军根本熬不下来。可支撑炮筒的苗晴已经不在了,让他怎么振作?好些话是叶卫军安慰不出口的,因为他自己就做不到,他根本无法想象失去李安民会怎么样。

张良可不管,对叶卫军说:“用讲的没用你怎么不K他?你惯着他,越惯越娇!”

张良不顾叶卫军劝阻,大踏步跨上祭坛,揪起炮筒就是一顿好扁,把他当沙袋猛捶,狠狠地捶。

炮筒也不还手,呆笑着说:“揍吧,良哥,你尽管揍吧,狠狠地揍!把我给打死,死了就能见到苗姐了。”

张良把炮筒摔出去,吐口唾沫:“有出息!”

炮筒被揍得鼻青脸肿,也不喊疼,也不恼怒,完全没了气性,只痴痴呆呆地说:“我想死,没了苗姐,我还活着干什么?我想死,为什么就是死不掉!为什么就是死不掉!”

张良站在炮筒头前,居高临下地俯视:“放屁,你根本不是想死,你是想把苗晴给忘了!你是为她?错!你是觉得你自己难受!你熬不过去了!”

叶卫军愣住了,炮筒如被雷劈了一下,浑身猛烈震动。

张良冷笑着踢炮筒:“给我说准了?只要能忘了苗晴,你哪儿还管她死不死活不活,该吃该睡还不都快活得很。”

炮筒跳起来,一拳捶上张良的脸,红着眼睛大叫:“我没有!我没这么想过!我从来没这么想!”炮筒是第一次朝张良挥拳,他把满心的怨愤不甘全都朝张良发出去,张良的话戳到了炮筒的痛脚,刺激到他了。

张良站着不动,任由炮筒捶打,嘴里喊:“好!打,给老子痛快地打!把这窝囊鸟气都打出来!”

炮筒发泄够了,头脑清楚了,看见张良眼部淤青,嘴角挂血,这才意识到他把张良当成出气筒,把满腔怨气全出在了兄弟身上,连忙往自己脸上也狠捶两拳,打得鼻血直冒。

叶卫军拉住炮筒的手:“就算你死也见不到苗晴,在祭坛受天光超度的灵魂不会下阴路,都直接投胎去了,如果你只是想忘了她,倒不是没办法,让你能轻松的法子多的是,怪我没想到这一层。”

张良擦着血说:“叶哥你还惯着他,疯一整年还没疯够?炮筒,你听好,你要真那么在乎苗晴,就去找她,天涯海角地把她找出来,在这儿哭爹喊爸的有个屁用。”

炮筒往地上一滚,用手捂住眼睛,低声笑出来,泪水从手掌下滑落:“没有了,苗姐没有了,找到了也不是她,是另一个人,不是我的苗姐。”

张良原本也和炮筒想法一样,但这会儿听到他这么自暴自弃,总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是?什么叫不是?不还是那条魂?身体换了你都无所谓,没记忆那算什么!没记忆你就把记忆给她,把你们的事告诉她,再带她经历一次!没记忆算个鸟!”

炮筒给说懵了,发了半天憷,挪开手,露出半只眼睛:“良哥,卫军哥,你们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叶卫军和张良相互看了一眼,知道这小弟算是缓和过来了,都暗自松口气。张良用脚尖踢炮筒屁股:“得得得,别挺尸了,先给我站起来!”

炮筒把眼泪抹干,吸着鼻子爬站起身,老实站在两个老哥面前,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他先对张良说:“良哥,不好意思,我不该打你。”

张良哪儿会在乎那么几拳?给了炮筒一个熊抱,拍着他的肩膀说:“打得好啊,不挺有劲的吗?有打人的劲你还装什么龟孙子,跟谁过不去都别他妈跟自己过不去。”

炮筒又对叶卫军说:“让老哥担心了。”

这一年来,叶卫军不知陪着炮筒度过多少个日夜,炮筒要自虐也总趁着叶卫军不在时动手,否则叶卫军会拦着他,但是叶卫军和张良的处事风格不同,不会对炮筒来硬的,好话歹话不知说了多少,炮筒也不是全无感觉,可缺就缺在一根狠狠敲醒他的大棒上,张良就是那根硬棒子。

叶卫军看张良和炮筒身上都不干净,带他们去桑拿房洗澡剃须,一身清爽后再回饭店开桌吃酒,谁也不喊,只有他们兄弟三人。

张良倒是发话了:“我说叶哥,不如把嫂子喊来一起坐吧。”

叶卫军笑了笑:“老婆归老婆,兄弟归兄弟。”接着小声说,“今天就我们仨,不带她。”

张良掀着嘴唇一笑,咬开酒瓶盖子,给叶卫军和炮筒倒酒,一边拍着脸皮说:“我他妈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叫嫂子来看吧,打得是啪啪作响啊。”

叶卫军说:“安民不是计较的人,打脸就打脸,打得开心就成。”

张良吐掉盖子,搂住炮筒的颈子,三人碰个杯,一口气干到底,张良哈哈大笑,摸着额头说:“我他妈真栽了大跟头,但就是栽得痛快,你们都不知道那丫头把我给折磨成什么样。”

炮筒两杯酒下肚,提起了些精神,问说:“你是指小魏?她怎么着你了?”

张良把在技术局的遭遇统统说了出来,把魏淑子的铁血无情给描述得活灵活现,炮筒听得既气愤又不解:“那样一个没心肝的丫头你喜欢她什么?”

张良又倒了杯酒,仰头喝干,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是我欠她的,就算什么也不欠,我也栽定了。”他用力按住炮筒的肩膀,晃着脑袋说,“别觉得我倒霉,她是不好,死没良心,可她这没品赖皮不要脸的狠劲,就是对我胃口,但她换成别的什么样,也还是对我胃口,我只要知道是她,那不管是什么样的她,我都爱得要死,我张良这辈子能遇到这么个丫头,是我幸运。”

炮筒被张良吓得舌头短了一大截,根本接不上话,他完全不能理解张良的心态,这不受虐成瘾了吗?当真是不爱则已,一爱就爱得惊天动地。

叶卫军说:“你怎么想是一回事,小魏那边呢?她怎么想,你有没有数?”

张良扯出一个得意的笑:“深不深淡不淡先不谈,但她现在是非我不可,这还不够?”

叶卫军点点头,只要两边都有心就没问题,剩下的是内部矛盾,就算魏淑子把张良搓成肉饼,只要张良自己乐意,那也是相处方式上的区别。叶卫军倒觉得魏淑子不是天生冷血,她在白伏镇和大伙相处时那些喜怒哀乐很真切,不像是装出来的,只是张良的表达方式也不寻常,没法照寻常路子来引导魏淑子的感情。

叶卫军提醒张良:“我听安民说过,小魏看苗晴的眼神像个小孩,她们一起出去逛街时,小魏总是一个人走在后面盯着看。”

张良笑了笑:“我知道,前面的确是我疏忽了,我让她不知怎办才好,没关系,这是好事不是坏事,放心叶哥,我心里有谱。”

三兄弟开了四瓶白酒,叶卫军喝得不多,还能端得住,张良和炮筒灌起酒来没数,都有些不清楚了。炮筒醉得最凶,鼻涕眼泪一把抓,把失去苗晴所积压下来的悲恸全都爽爽快快地嚎了出来。

张良的话在炮筒心里点起一盏明灯,把前路给照得亮堂起来,他看向手腕上的晴花红痕,想起苗晴在捣花汁时说的话:用从血中长出的生命之花系上姻缘的红线,有了红线牵引,再也不会错过彼此。

张良对炮筒说:守不住一生一世,那就求个生生世世,换得了外皮换不了灵魂,改得了记忆,抹不掉累积在灵魂深处的经历。

这话特有煽动性,让炮筒彻底振作起来。第二天,张良和炮筒同时出发,一个去找过去,一个去找将来,再也不肯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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