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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第三十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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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医疗技术,不会让你留下疤痕。”

魏淑子摸爬滚打多年,身上连一个细碎的疤痕也没留下,这水平的确值得骄傲。她自己倒是无所谓,敢放强酸水就不在乎会不会留疤,嘴上当然要表示一下:“多谢领导关心。”

白仲敏说:“坐。”

魏淑子有错在先,知道要挨批,只说:“不用,我站着就行。”

白仲敏绕出办公桌,把椅子搬到魏淑子身后,站在一旁比手:“请坐。”

魏淑子只得坐下来。

白仲敏倒了杯水递过去:“刚才话说得严重了,没办法,洪莲这人呢,其他地方都好,就是要面子,也只能让你多担待些。”

魏淑子说:“是我冲动了,回头我会写份检查交给领导,也会好好向洪主任再道个歉。”

“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不是行为本身,而是行为的根源,你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为什么冲动了?难道真是因为你对张良动了感情?”白仲敏紧盯魏淑子的眼睛。

“老实说,第一次看这种测试确实不适应,我不知道你们是经历了几次才适应过来的。”魏淑子直接转移话题,她很反感白敏仲别有居心的探问。

白仲敏沉默了好一阵:“既然不能适应,那我会向总部申请撤换张良的监护人,禁止你出入观察室。”

魏淑子把水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请你不要自作主张!”

白仲敏用纸巾擦擦溅出来的水:“如果我把你和张良相处时的那一段影像传过去,相信上面会认同我的主张。”

魏淑子脸皮一麻,压低声音说:“张良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负责,魏淑子的魂是我招出来的,潜伏工作是我做的,张良人也是我亲手送进技术局。”

白仲敏挑起眉头:“当然,都是你一人的功劳,你的功劳没有任何人能抢得走。”

魏淑子站起来,两手撑在桌沿,把声音压得更低:“领导,我不是要争功,我了解张良,他不是轻易就能驯服的人,只有我才能让他老实听话,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让我进去不就是为了安稳他的情绪吗?他已经安稳下来了。”

白仲敏说:“正因为知道你对他的重要性,才不能让你们继续接触,必须分开,控制张良的方法也并不是只有一种,必要时我不惜采取非常手段,但绝不能让田子方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

田子方是田洋的爷爷,也是上一代“外才”。在技术局里还有个和张良性质相同的生物资源,是个名叫月秀的女人。

田子方就像魏淑子一样,当初被派去调查月秀,在接触过程中,两人相互吸引,不可避免地坠入爱河,最后结果惨绝人寰,田子方被失控的月秀残忍杀害。

说起来月秀算是张良的前辈,能自由控制异变程度,她对田子方本是一往情深,可一旦失去理智,就会变得六亲不认,再深的感情也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

魏淑子不认为自己会重蹈田子方的覆辙:“田子方对月秀毫不设防,低估异变对人类的影响,更是低估了月秀的独占欲。”

田子方和月秀虽然相爱,却因为各种限制始终不能结合,后来田子方在组织安排下娶了另一个女人,也就是田洋的奶奶。田子方不想欺骗月秀,在和月秀会面时把这件事说了出来。月秀觉得田子方背叛了她,悲愤交加,无法控制情绪,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魏淑子说:“我不会去触张良的霉头,他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只有我最清楚。”

白敏仲不以为然地笑笑:“田子方曾私放月秀,想带她远走高飞,这才是我最顾忌的地方,无论是同情还是爱情,过深的感情都会让人失去应有的坚持。”

魏淑子说:“不是每个人都会被感情冲昏头,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我分得很清楚,如果什么都讲感情,张良也不会在这里。我的确是不适应那些测试项目,怎么也看不惯,但我知道张良是杀人犯,是会变异的人魔,我完全认同总部的处理方案,我和上级思想统一,是!是不能把一颗不定时炸弹丢在普通人群里,必须控制起来,获取资料预防万一,所以他才在这里!”说到最后,魏淑子的语气有些激动,拳头也不自觉捏了起来,后脑又发胀了。

白敏仲轻咳一声,魏淑子立即意识到失态,适时收敛情绪,又坐回椅子上,自己对自己叨念:“谁的想法都不重要,不需要个人认同,上级命令才是行动准则。”

白仲敏喝了口茶,手指来回摩挲杯把,垂眼看着晃动的茶水,微微一笑:“感情的事谁能说得准?你对张良的感情也许还在初期萌芽阶段,所以才能忍耐得住,如果再往下发展,可就不好说了。把矛头对向同伴这种事,你以前绝不会做,现在不也做了吗?”

魏淑子木着脸说:“张良需要安抚,为了安抚他我才会说那些善意的谎言,我说的情不是你想的那种,做测试可以,工作上的事我没话说,但麻烦不要贬低我的救命恩人,张良救过我的命。”

白敏仲靠在椅背上,翘起腿:“原来只是恩情吗?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恩情也是情,你以前不是没做过类似的工作,也有人向你示过好,你可是拒绝得很干脆。”

魏淑子全无印象,只觉得主题扯歪了:“白局长,你的谈话内容是不是超过工作范围?”这位领导似乎对员工的私事比业绩还看重,总扯些和公事无关的话题,而且这公私不分的毛病是有针对性的,不是对每位下属都会发作。

“我希望你我之间不止于工作上的关系,我也并不是以领导或同事的身份找你来谈话,我们的谈话内容只能围绕在公事上吗?”白敏仲和魏淑子相识三年,从来没看过她的笑脸。魏淑子的气质很硬,除了工作上的事基本不和人深入交往,想谈点私人话题也要借着公事的便利。

但魏淑子对张良的态度和对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那些无赖撒泼的流氓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白敏仲是技术人员,也不是一出生就被拘在基地,他不知道魏淑子过得是什么生活,辟兵营的高压训练就是把一个人调整成一台标配机器,把私人情绪和本性都用压缩泵压缩成一小块,这种挤压感情的过程被称为端正思想。

魏淑子没交过朋友,没体验过正常生活,常识知识的积累一部分来源于必修课程和工作历练,一部分来源于别人的记忆,她在引灵附体后常会被杂乱的脑识烦扰,也许这一刻是自己,下一刻就成了其他什么人。

在白伏镇过得很舒适,这是魏淑子第一次执行完全独立的任务,不需要任何人配合,自由度大,能尽情体验生活。这次工作经验太愉快,愉快得她差点就把自己当成真正的魏淑子,也有过“不如就把这借来的身份一直用下去”的念头。

美梦做做就好,醒了还得回归现实。

“我们的关系是上司和下属,如果你不是我的领导,我也不会坐在这里。”魏淑子对这位白领导谈不上个人好恶,只是受不了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探内心。

“在同事之外还可以是朋友或其他更密切的关系,如果你愿意尝试,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特刑部是个特殊组织,为了保证灵感体质的延续,血统传承也很重要,内部成员组成家庭是稀松平常的事。

白敏仲是钻石王老五,各方面条件都是数一数二的,配低了是糟蹋,他自己眼界又高,上面有意思撮合他跟魏淑子,白敏仲欣然接受。

这件事魏淑子不知情,白敏仲却是一开始就被知会过的,所以他看魏淑子的眼光不单纯是看同事下属。本也不急着发展关系,想按部就班地进行,有道是细水长流,稳固的感情比狂热的恋情更适用于长期伴侣。不过张良让白敏仲产生了危机感,如果只是张良一头热也就罢了,目前看来是双向引力,不防不行。

☆、第十二章

“白局,你是领导,我是下属,咱俩只有工作关系,请你不用费心了,撤换监护人的事请务必慎重,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就张良的情况看来,短期内还用得着我,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写检查报告。”魏淑子站起来鞠了个躬,转身出门。

她不知道白敏仲哪来那么大的劲头,被明里暗里回了多次还能锲而不舍、一提再提,明明像在玩游戏似的,也没见他有多上心。不上心是好事,但总时不时露点意思、撩拨几句来试探也让人受不了,每次都是在谈工作的时候转到私人问题上,次数一多,魏淑子就没耐性了。

撤换监护人的事就此不了了之,白敏仲开始限制魏淑子的行动,不让她自由出入观察室,只有在做测试时才允许从旁观摩,可以短暂通话,但必须在得到许可、有人陪同的前提下进行,不得私下交流。

张良发挥他坐山当大王的无赖精神,不客气地要吃要喝,成天挑三拣四,身体上的损失当然得先从物质上讨回来,至于精神上的补偿,等机会到了自然要一笔笔清算。

除了没有隐私权和时不时要受酷刑测试,在观察室的生活也不算太糟,至少不会缺吃少喝。但张良不是米虫,不仅要温饱,更要自由,连打、飞、机都会被人围观记录的这种日子,他能受得了才怪。

张良恢复得很快,皮外伤早在两个月之内就愈合如初,但他还装着内伤没好的样子,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埋头睡觉,做测试时也不强撑硬汉,该叫就叫,该晕就晕,哪怕提前一秒钟结束实验也能减少对身体的摧残。

只要不死,总能抓到翻身的机会。

这天,魏淑子正在办公室写报告,白敏仲推门而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熟悉的人——田洋,自西藏一别,一年多没见,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元气十足,穿得像个登山运动员,就是个头没见长,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再长了。

魏淑子在局里通常做研究人员的打扮,外罩白大褂,头发已长到能编麻花辫,鼻梁上架起防辐射眼镜,多了几分文职工作者的斯文。

田洋托着下巴打量她,啧啧有声地说:“这是我认识的那个小魏?没想到你就是灵犊,我该喊你小魏还是S?”

魏淑子和流动成员田洋没正式碰过面,魏淑子知道田洋的身份,是他自曝的。田洋却不清楚魏淑子的身份,但在两人一起对上查桑贡布时,魏淑子有个怪异的起跑动作,这是只有辟兵才能掌握到的一个特殊姿势。田洋也在辟兵营服过役,本来对魏淑子一直抱有戒心,看到这动作后马上意识到她是总部派来的人。

田洋早知道真正的魏淑子已死,但为了团队和谐,没把这件事给捅出去。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田洋和周坤两人都觉得魏淑子来得蹊跷,背后把她盯得紧,在行动过程中没见有什么古怪举动,原来还留有后招。田洋早看出张良对魏淑子的感情不一般,碰上这么个铁石心肠的冤家,那哥们儿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魏淑子见到田洋倍感亲切,毕竟是一起共过患难的同伴,客套话也带了三分真心:“怎么顺口就怎么叫吧,名字不重要。”

田洋说:“我这次是受黄教授委托来探望张良。”

魏淑子问:“他们都知道了?”

田洋苦笑:“那是自然,我也难做啊,前面才向黄教授借了人,后面你就把人给掳走,鬼头教的案子他们有功,当然要给一个交代。”

魏淑子也不推卸责任:“我这事的确是做得不地道,那他们什么意思?有没有不寻常的动作?没想过来踢场子吧?”

田洋说:“叶卫军那边我只说张良驱使蝙蝠杀人被找到了证据,要蹲几年牢走个程序意思一下,这理由他勉强能接受,杀人犯事不能一点代价也不付出,对吧。”

魏淑子也是这么想,张良太嚣张,仗着蝙蝠杀人不留证据,就肆无忌惮地乱来,嘴巴也不把门,说话没个顾忌,就算没被她盯上,迟早也会再生出事端。

田洋继续说:“黄教授和我们节令是老交情,瞒是瞒不住的,只能如实相告,黄教授对我们的工作倒是给予了充分的谅解,不愧是过来人。”

魏淑子听说黄半仙曾经也在特刑部呆过一阵子,从特刑部出来后就去白伏镇守祭坛了,具体时间年代不清楚,只知道黄半仙是自特刑部成立以来,唯一一个带着秘密离开的重要成员。

像他们这些密工不能随意脱离组织,工作期结束后必须由上级安排将来的去处,经观察不会泄露内部讯息后才能回归社会回归家庭。

魏淑子倒不用考虑这些问题,她无亲无故,脱离组织也没其他地方可去,现在这样挺好,就算没人缘、没朋友,好歹有个归宿。

“黄教授能理解就好。”魏淑子觉得黄半仙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如果他老人家有心把张良弄出去,恐怕是谁也挡不住的。

“教授应该和咱们站在同一立场上,张良是他作保的人,本来我们是不该动的,但黄教授曾和节令提过,说要再观察观察,如果实在不行就转手。”田洋笑了笑。

“也就是说抓捕张良是黄半仙默许的?看来观察结果不尽人意啊。”估计黄半仙对张良滥用蝙蝠颇为头疼,魏淑子虽然觉得张良的异变是个隐患,理当控制起来,不过这利用完了再一脚蹬开的做法也是够缺德的,不愧是从总部出去的老前辈,“既然是同一条阵线,他还叫你过来干嘛?”

“教授说要先看看张良的情况,这不,叫我来采集一段实拍录像以确保你们没虐待他.。”田洋耸了耸肩。

魏淑子看向白敏仲:“你同意了?”

白敏仲说:“想安稳地把张良控制在这里,也需要得到黄教授的大力配合。”

那倒是,基地虽然防备森严,毕竟都是人,人应付人容易,应付妖魔鬼怪就难了,这也是为什么鬼头教的案子多年未破的最根本原因。黄半仙手上全是特种资源,蛇灵、黄鼠狼精、狐狸精、还魂鬼,哪个不棘手?那蛇骨子一尾巴就能扫平技术局小半栋楼,自然不是好惹的 。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背地里把张良推给特刑部,表面上还要装好人,之所以委托田洋来探视张良、采集录像,不用想,肯定是为了安抚张良的兄弟。经过鬼头教一番折腾,黄半仙也有不少损失,正值用人之际,哪能不把自家打工仔给看牢?

白敏仲带田洋进观察室,隔着玻璃见了张良一面,张良还在睡觉。

“挺悠闲的,这下黄教授也该放心了。”田洋以为张良刚强易折,不会老实听话,八成要闹得鸡飞狗跳,谁想他是根硬弹簧,不压时挺得直直的,还会到处蹦跶,真压下去他也能弯,弹性好得没话说,怎么弯都不会折,弯的幅度越大,弹起来的势头就越迅猛。

白敏仲让手下人把张良吃肉喝酒睡大头觉的片段拼接成小样交给田洋,受伤和做测试时狼狈样都省了。

“张良的异变测试已经进入最后的筹备阶段,需要向月秀咨询一些注意事项,过会儿我们一起去,交流的事情还得麻烦你了。”

白敏仲特别拟了一份与异变测试相关的问卷想让月秀填写。月秀见多识广、阅历丰富,钉三魂和一些困灵驱灵的手段都是她提供的方法,以前遇到疑难杂症也会找她咨询。

田子方还在的时候,月秀很乐意援手,发生变故后就再也没那份福利了,月秀拒绝和任何人说话,把自己封闭在个人世界中,直到田洋出现才发生转机。在魏淑子被调来技术局之前,也就是田洋刚接任外才职位的那段时期,曾当过月秀的监护人,专门负责交流疏导方面的工作。可能月秀从田洋身上看到了昔日爱人的影子,只对他一人打开心扉。

白敏仲会请田洋来技术局多半也是为了月秀的事。

月秀就关在张良隔壁,那是个更为隐蔽的场所,连洪莲姚飞也不允许随便进出,这次涉及到张良的测试,白敏仲把魏淑子也给带上了。

月秀的观察室和张良那边的格局一模一样。本以为月秀会是个抑郁阴沉的美女,真见了面才发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就算是人魔,长期只吃不运动也会发胖。月秀就是这么个白白胖胖的邻家阿妈形象,只是左肩凹进去一块,像是缺了一边的肩胛骨。

听说田洋来了,月秀一打手势,工作人员很懂地降下布幕,关掉监控视频,隔了约有十分钟,布幕升起,观察室已经被整理干净,月秀端正整齐地坐在窗口前。工作人员打开影像通话系统。

月秀一开口就是抱怨:“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盯着屏幕上看了会儿,笑眯了眼,“洋洋,你长大不少,越来越像爷爷了。”

月秀的声音意外好听,清脆中透着柔婉,说起话来像在唱歌,听在耳朵里很是享受。以田子方和月秀之间那血淋淋的关系,魏淑子还以为月秀会仇视田家人,谁想到她不仅对田洋和蔼可亲,谈到田子方也没什么顾忌,就像在谈一个故人,看不出一点隔阂来。

作者有话要说:擦汗,其实我写技术局这段情节的时候,是有考虑过会有朋友不能接受。所以不管什么样的留言,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希望不要因此发生争执,坏了看文时的心情。我对每一个愿意追文的读者都抱有感激,不管能不能持续追下去,我都感激你们的支持,并同样支持你们的选择(不过尔康手一下,想弃文的能不能再等等?)由于本文还没结束,有些问题暂时无法明示,希望大家能继续看下去,看得郁闷可以随时拍砖丢石子。说实话,写几千字一个评论都没有那才叫寂寞如雪,然后心里就会乱想:大家啊,你们吱个声啊,到底喜欢不喜欢给个准信吧,不会这文连被批评的价值也没有吧~~~~(>_

☆、第十三章

田洋面无表情地说:“忙得到处跑,一点空也抽不出来,好不容易偷个空,这不就来了吗?”

两人拉起家常,月秀那边的气氛和谐得像居家过日子,田洋却很僵,皮笑肉不笑的,口气也格外生硬。魏淑子倒觉得这才正常,月秀是杀死他爷爷的凶手,能强颜欢笑已算不错的了。

等个人琐事都交代完才开始谈正事,田洋把问卷和张良的相关资料从运输带上传了进去。

月秀沙沙翻着纸页,大略扫过,问道:“这张良吃的是蝙蝠?哪来的蝙蝠?”

田洋不清楚,由魏淑子代答:“竹山观音庙地井下的山洞,怀疑和分解成蚁尸的蝙蝠骨是同一来源。”

月秀略一沉思,撇嘴微笑:“魂气掺杂罢了,不是所有吸收了魂气会变异的都叫人魔,说不定张良只是个受魂气影响的异种,也别太小题大做。”

月秀和田洋久别重逢,月秀有说不完的话,问卷在她手上,白敏仲也只能破例延长会见时间,田洋尽责作陪,闲谈到日落西山,当晚就在技术局住下了。

夜半十二点,警报声催魂似的响起,不止一处,哨声、铃声、轰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是一级警报,出大事了。魏淑子跳下床向窗外察看,隐约可见柱状暗影在探照灯的光束下张狂舞动,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但那长度超出十五层大楼,远远望去就像是几道接天连地的龙卷风。

辟兵营参谋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基地遭到不明生物强袭,正在召回小组成员,你马上回一营集合,立即赶往支援。”

技术局和总部同属日月岭基地,两区相隔不远,技术局设有独立的防卫系统和辟兵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这部分警备力量。至少自魏淑子记事以来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魏淑子搭乘防暴车来到现场,下车一看,不由傻眼了。那几道柱状暗影竟然是巨大的触手状肉质物,表面光滑发亮,从上到下布满细细的黑色鳞片,每一条触手都有五人合抱那么粗。

别说魏淑子没应付过这种庞然大物,在场恐怕没有一人见识过,这可比查桑贡布变成的多目鼍还巨型,单单几条触手就这么可观,如果全身都露出来那会巨大成什么样?史前恐龙也未必能比得上。

魏淑子根据指示,躲在掩体后仔细观察,发现普通枪弹能通行无阻地穿过触手,而刻了符文的钉钎等阴阳器具却会被弹开,由此可见,这些触手并不是有血有肉的生物,而是灵怪一类的超自然生命体,但它并不惧怕法阵和驱邪物,触手破坏大门后又冲毁几处关卡,朝楼群深处延伸过去。

基地里有块被严密隔绝开来的区域,称作阴阳司堂。那地方除了节令和来历神秘的阴阳司,谁也不准进。巨型触手朝禁区伸去。

禁区周围的守备力量最集中,外有高墙遮蔽,墙面上刻满复杂的图纹。触手避开高墙,从上空斜刺射入。基地内的主要建筑已经启用安保防护罩,辟兵组开始使用火焰喷射和内爆燃烧弹,其他散员分布在各处以火钉弹配合攻击。

高密度的明火攻击对巨型触手造成一定的伤害,燃烧弹嵌入触手内部轰然爆开,血沫漫天飘飞,溅落下来,竟变成了无数软体水蛭,这些水蛭足有巴掌大小,黏在人的皮肤上立即吸血膨胀,胀成皮球大小自动落在地上化成一滩血水,被吸了血的辟兵警员全都四肢发软,瘫倒在地。

这种水蛭不陌生,在白伏镇的曲月川和西藏的沼泽地都出现过,吸人脑髓的九菩头以及变成人面鳄的葛巴尔族都吃过它们的苦头,可是陷在沼泽里的周坤却安然无恙,当时的解释是这种水蛭只吸没有热度的血,现在看来可不是那么回事。人是活着的,血也是热的,这些水蛭照吸不误。

被水蛭吸了血的人只是昏迷,没有生命危险。魏淑子照指示躲在后方观察,这几条触手虽然做出攻击的架势,却只毁坏车辆和建筑体,似乎意不在伤人。

魏淑子和指挥所联系:“这玩意儿不是自然生物,可以查查这几条触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先找到根子才行。”

那边回应:“你去一号机库,负责上空观察,我让机动车从后方绕过去,你们上下配合,找到可疑点立刻攻击。”

魏淑子直上顶楼机库,在机库外碰到田洋,他正带着三个从头武装到脚的辟兵队员赶过来。

魏淑子愣了下:“你也来了?”

田洋说:“是上面的指示,怀疑触手是人为制造的异象,要我配合攻击部队找出原因。”然后回头看了看那三个辟兵,“都是二队的,姜队长派他们保护我,我就说没必要了,好歹以前也服过役。”

魏淑子扫了那三名辟兵一眼,二高一矮,全都头戴防护盔,身穿臃肿的特战服,看不出身材面貌。在进入机库时,最高的那个辟兵贴着魏淑子身侧走过去,用力撞了她一下。撞过后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往前走。魏淑子只当是无意间的碰碰擦擦,也没多在意。

秘密基地位于祁连山日月岭断层陷落而形成的沟谷地带,三架小型蜂鸟直升机越过防线绕到后方,从高空俯瞰,触手并不是从同一个方向延伸过来,根部深入山岭中段的河谷中,从上方看不清晰。魏淑子和田洋相互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分头行动,先找到每条触手的出处。

魏淑子乘三号机朝西飞行,有两条触手从瀑布的跌水潭中冒出来。魏淑子指示下方机动人员朝水潭投下小型鱼雷,鱼雷潜水爆炸,散射出无数火钉弹,激得水花翻卷,瀑流四溅。两条触手像被踩了一脚的虫子,在空中扭成疙瘩,一阵阵痉挛,抖着抖着就慢慢缩回水里。

魏淑子从绳梯滑下地,沿潭边搜寻,水面因高温而泛起一层细腻的泡沫,两张鲜红的人形纸片被涟漪推到岸边,纸片上还残留着模糊的咒文和焦灼痕迹。

一号机在上空盘旋,很快就发来讯息,触手有的从水里冒出来,有的从泥沼里冒出来,现在已经自动缩回水里,奇怪的是,在缩回水里之前,这些触手并没有做出任何主动攻击的行为。

机动人员在其他触手出没的场所也发现了相同的红纸人,一号机和三号机按原定路线返回,而田洋他们所搭乘的二号机脱离轨道,飞得不见踪影,怎么也联系不上。

归队后,魏淑子接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田洋把月秀和张良给放走了。

!!!

搜查队在山里找到了被降落伞绳挂在树杈上动弹不得的三号机飞行员。总部和技术局的安保系统遭到程度不一的破坏,防护机关被毁,观察室里弥漫着刺鼻的绿烟,留守辟兵伤的伤,昏的昏,身上缠满高韧度的蛛丝,这些蛛丝是月秀用体内魂气制造出来的,属于身体的一部分。

田洋作为总部得力干将,深得上级信任,谁也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手。事发太突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几条骇人的大触手吸引过去,田洋趁乱潜入观察室,放毒烟迷昏留守的人,私放月秀和张良,三人一起出逃。

在机库碰到的辟兵正是他们乔装改扮而成,撞魏淑子的那名高个辟兵显然就是张良,矮个的是月秀,田洋没变装,那另一人是谁?

魏淑子看这纸人像是日本阴阳师所用的式神媒介,田洋身边不正好有个桥本社的特殊人才吗?在组团行动时,石田英司只给田洋打下手,从来不展示能力,魏淑子早知此人不简单,一直找机会试他的底,没想到是个可怕的家伙,竟然能用式神显化出这么一头大怪物,张良的血化蝙蝠跟巨型触手一比就是个球。

!!!

魏淑子不知道几条大触手是石田英司消耗体内过半血液,玩了命弄出来的。那其实并不是触手,而是鳗鱼尾巴,跟张良的血化蝙蝠一样,都是用血液中的魂气凝聚而成,再通过式神媒介施放出来,相当于把自身魂气当作式神来操纵。这种分离法的优点是能通过式神中的吸魂蛭来抑制变异现象,缺点是需要使用大量血液,容易因失血过多而衰竭。

通常情况下,能同时操纵三张式神已是极限,这次为了配合田洋的行动以达到吸引最大火力的目的,石田英司一次性放了七张式神,整个人因失血而虚脱老化,身体脱水严重,几乎就剩一层皮了。

石田英司会这么挺田洋不是没原因,他原本是滋贺县一个退魔僧人,在退治大型水怪白头鳗时不慎被附体,在岛内找不到解决的妙方,只能远渡中国寻求帮助,当时以吸魂蛭帮他调和魂气的老道就是田洋的祖辈。石田拜在田家祖宗门下学了一段时间道术,结合日本的式神阴阳术,自创出分离魂气的方法。帮田洋主要是为了还师恩。

石田英司只告诉田洋自己是个吸收了白头鳗魂气的妖鬼,对他和田家的渊源只字未提。妖鬼在中国就是人魔,田洋一直在物色可靠有能力的帮手。想突破总部的安保系统,非得白头鳗这种级别的怪物才能胜任,所以他只上报了石田英司在桥本社的身份,把白头鳗那部分事实给隐瞒了下来,以监视为名,和石田密切接触,时常搭档办事也是为了培养合作默契。

田洋之所以会跳反,简单说来,就是为了让月秀重获自由,再内涵点,是对特刑部讲原则不通人性的做法产生质疑、看不顺眼,不想再为这种冷血组织卖身卖命。

田子方和月秀的故事有两个版本,一个是特刑部人尽皆知口口相传的官方版本,也就是月秀对田子方娶妻生子心怀怨恨,而将其杀害,这版本是个天大的谎言。田子方是被桥本社四王会的人杀害,他的死和月秀没有半点关系。

☆、第十四章

田洋在无意间挖掘出事实真相,所以对石田英司始终心怀芥蒂,不仅因为他日本人的身份,还因为他曾是四王会成员。

田子方倒确实有个儿子不假,那儿子就是田洋的老爸田福水,但不是和田奶奶生的,田福水的亲娘是月秀,月秀才是田洋名副其实的奶奶。

田洋一直以为月秀是杀死爷爷的凶手,不可避免地带上几分仇视心。高层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此一来,田洋在感情上不会偏向月秀,没感情办事才牢靠,有仇恨心就不会滥用同情。而月秀怀疑田洋是自己的亲孙子,自然就想多接触多亲近,对田洋提出的要求百依百顺。那时田洋是总部的代言人,他提的要求都是上级下达的指示,得利的当然是组织。

凭空捏造故事,制造祖孙间的隔阂,让孙子仇视奶奶,再利用奶奶想见孙子的心理迫她配合工作,这事怎么也不像是正派人能干出来的,没品到了一定境界。

月秀能异变成食人精血的山蛛怪,曾一度闹得风云变色。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她心中的怨气逐渐平息,在恢复人形后又开始学着重新融入人类社会。特刑部初建不久就盯上了月秀。田子方被派去调查月秀,两人在相处中彼此吸引,日久见真情。

月秀时常压不住想吃人的本性,得知田子方的身份后,觉得被控制起来未必是件坏事,也就在出于自愿的前提下跟他去了特刑部。

田子方本以为抓捕月秀是为防无辜人士受害,谁知还要让她充当实验材料。那些测试太残忍,完全不把月秀当人看,田子方看得心如刀割,忍着忍着,终于有一天爆发了,不顾一切地带着月秀出逃,两人躲在乡下小地方度日,没安稳两个月就被追上门来。月秀当时已有身孕,身体极度虚弱,田子方为保母子平安,只得放弃抵抗,束手就擒。

月秀在监、禁室里生下田福水,孩子一出生就被抱走。听说田子方和别的女人结婚,月秀彻底心灰意冷,拒绝配合所有测试研究,也不再提供任何有效讯息,把自己给封闭起来。实际上田子方根本没结婚,他后来被派到日本搞情报工作,最后死在四王会的人手上,是因公殉职。在田子方死后,田奶奶才接受组织安排,嫁给一个死人,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田福水的母亲,把他的身世给瞒了下来。

既然知道月秀才是自己的亲奶奶,可想而知,田洋站在观察室外看她受折磨是怎样一种心情,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还得把嫌弃摆在脸上,如果得不到足够的信任,怎么能闯过森严的警卫线,把人给救走?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机遇不来时勉强也没用,机遇到时,挡都挡不住。

田洋列了一份详细的筹划表,这些年把心思都放在完善表单上,不断地改,不断地加,把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都考虑进去,再根据这些情况一条条拟定对策,一旦条件成熟立即把计划变成现实。他连避难所都选好了,就是羊头峡后的塔怖空间。

田洋留在西藏整理资料是为了拖延上交铜镜的时间,保留开启密道的钥匙,他在报告上动了手脚,隐藏部分关键信息,路线图和定位器都做过细微的改动。其他人想顺利通过沼泽地带,在纵横复杂的水系网络寻找到正确路线可不容易。

直升机降落在冈加河谷,离沼泽地不远,石田英司因失血过多瘫倒在驾驶座上,险些撑不完全程。临行前,田洋把“外才”的耳牌留在机舱里。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张良扛起虚脱的石田英司,这货明明虚弱得只剩一口气,愣是拼着这口气,把他们都安全送下地才放心晕过去。

“说是身份标识,其实是控制脑芯片的元件。”田洋敲敲脑壳,“像我们这些人在被收编前必须植入生物芯片,技术局有个生理研究中心,专门做这种违背法理的研究,他们利用脑生物科技让芯片存储脑电波、生物磁场和神经肽传递的信号,取代人脑的部分功能,耳牌里的元件能通过鼓膜共振把微量电能磁场传递至芯片上,维持芯片的正常运作。”

“一旦耳牌离身,芯片就会慢慢释放掉所存储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会失忆?”张良皱起眉头,魏淑子也提过记忆的事。

“不止这么简单,人脑存储的信息种类繁多,有运动记忆、知识记忆、常识记忆等,我也不知道脑芯片取代的是哪部分功能,如果涵盖了所有的记忆层面,那最好的情况是失忆,最差就是变痴呆,什么糟糕情况我都考虑过了。”田洋无所谓地笑笑,违心卖命的记忆没什么值得留恋,在意的人都在身边,将来能一起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放心,我不会让你变成瓜子。”月秀摸摸田洋的头,她久没出来透风,走两步喘一口气,馒头似的白面皮上浮现出紫红色的瘢痕。

“你没事吧?我背你,得走快点。”田洋快步走到月秀身前蹲下来。

月秀不客气地把肥硕的身躯压在田洋背上。

四人横穿湿地,来到多纳河畔,漂流艇停靠在岸边,行李物资一应俱全。小艇缓缓驶进幽暗的羊嘴中,羊头是魔鬼的象征,顶天立地,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塔怖空间可以说是阴间外的另一个阴间,阳间外的另一个阳间,阴阳交融互生,形成了一个独特的世界。在这特殊的环境里,除了自然生物还有普通人看不见的灵体。

在月秀的建议下,他们选择离海不远的琉璃光刹作为落脚点。海滩地区林木稀疏,能照射到上方透下来的天光,海湾中心和附近的山林里有佛寺建筑,便于积聚瑞气,他们过惯了地面上的生活,对光暗变化有依赖性,这地带原本就是人类活动的主要区域,还残留着古藏佛教的文明痕迹。

刚进庙门,就见几个老喇嘛簇拥过来,张良认得他们,就是曾忽悠他去对付蛇骨子的那些老家伙。没等说话,张良就一把揪起住持僧,怒骂:“还敢露面?找死!”

提起拳头就往老头脸上捶去,张良的拳头上散出几丝黑气,没捶两下,那老头就化成青烟消散,其他喇嘛四散奔逃,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里里外外一片寂静。

张良拍拍手,朝门上吐了口痰。

月秀被张良给弄糊涂了:“怎么回事?”

“这寺庙我们上次来过。”田洋把上回他们如何进入琉璃光刹,如何被喇嘛僧欺骗都细细说了一遍。

张良按了按眼睛:“这些喇嘛僧言行举止都和普通人没两样,一开始没发现问题,还当是地下居民,被骗了一场。”

月秀别有见解:“倒未必是骗你们,鬼魂毕竟和活人不同,能维持生前模样,不一定能保持正常思维,依我来看,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死前的某一刻,所以翻来覆去总是说着同一件事。”

佛堂平列三间,两旁分布耳室书房,后有僧舍,鬼头教在佛寺里留了日常用具,稍作打扫就能住人。田洋在佛寺外围布阵,驱逐附近的鬼魂,留出一方清净地。

经过一段时期的探索,发现妙光山地带了无人迹,一个活人也没有,他们以前见到的喇嘛僧全是鬼魂,这些鬼魂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平常分布在各个佛寺里,还像生前那样群居度日,每到一个时刻,妙光山上方透下天光,把整片海湾照亮,鬼魂便会陆续来至海滩上,朝向妙光山磕长头朝圣。那些喇嘛恐怕在生前就向往日光,想要重回地面,灵魂也因这种天性渴望解脱重生,所以常来接受天光沐浴。天光虽能超渡灵魂,但透进地底的天光极为稀薄,想得到解脱不知还要等多少年。

再往深处,地形更为复杂,既然出现过蛇骨子和帝王泽鳄这类大型妖怪,想必还有其他危险潜伏在隐秘地带。

调养两个月,张良和石田英司也都恢复如初,石田英司把吸魂蛭做成式神,投进有水的地方,借此来封堵水路。张良本想血化蝙蝠探索外围环境,谁知抑制不住魂气扩散,异变症状越发严重,持续了一整天才慢慢变回人形。月秀觉得这是个隐患,不解决的话迟早要出大问题。

有些术士能用术法把鬼怪封存在身体里,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处理,一旦术士死亡,鬼怪就能摆脱束缚,重获自由。他们这类人魔却是和妖魔同化,吸收的魂气早已变成维持生命的一部分,分不开也除不去。

“想控制异变,就必须先学会调和魂气,小张,你知不知道那些蝙蝠的来历?”月秀用蛛丝把张良从脖子裹到脚,免得他再失控,到时伤人伤己,不可收拾。

“不清楚,老狐狸只说是种蝙蝠怪,究竟是什么怪。他说他没查出来。”张良觉得自己窝囊透了,情绪一差,更想伤人。

石田英司说:“可能是飞毛猖。”

☆、第十五章

听到这名字,月秀和田洋都变了脸色,张良也觉得这三字忒熟悉,好像有谁在他面前提过,就是一时记不起来。

田洋走到床边坐下来:“飞毛猖是疫魔,和尾魃一样,是很有名的疫病神。”

月秀摸了摸田洋的头:“民间普遍认为飞毛猖是所有飞兽的始祖,很多妖怪志上都把它画成龙头鸟身的怪物。”

“我也没听过飞毛猖是蝙蝠的说法。”田洋看向石田英司,“你怎么知道?”

石田英司笑得有些勉强:“在白伏镇上吸人脑髓的九菩头是我放出来的。”

田洋瞪起眼,说了个“你”字,伸手揪住石田英司的衣领。

石田英司忙解释:“我这么做是为了查出张良的身份,和三江动乱有关的传说里常把九菩头归类成飞毛猖的部署,我想如果九菩头是飞毛猖小弟的话,总能认出大哥的魂气。”

回想起来,九菩头的确是在求救时冲着张良喊了大哥,田洋撒手放开石田英司,狠瞪他一眼:“为了个不确定真假的传说就放地方鬼出来害人?”

石田英司为自己辩护:“我没想到他会跑去害人,真没想到,所以我不是……我不是跑去把他托身的土塑像给砸破了吗?”

张良笑了起来:“原来砸碎土象的是你,砸得可真是时候,不是为了灭口?”

石田英司被说中心事,只能干干一笑,做妖怪做久了,难免会漠视人命,把陌生人看得和路边花花草草一样,自己不踩,却无所谓别人踩不踩。有些不光彩的想法和行为,能不泄露就尽量不要泄露。

田洋暂时放下这件事,喃喃地说:“如果真是飞毛猖,那也难怪,看看吸收了尾魃魂气的宋玉玲就知道这类疫魔有多厉害,飞毛猖在四大疫魔里面排行第二,虽然不及尾魃的影响力大,也是相当可怕的妖怪,它能从空中散播疫病,飞到哪里,哪里就会爆发瘟疫。”

张良自嘲:“原来老子是瘟神?”

四只疫魔被分散镇压,至今只确认白伏镇的地下祭坛是镇压尾魃的场所,尾魃本来也不是老鼠,分散魂气是为了便于消耗。照这么看来,张良呆过的娘娘庙遗址很可能就是镇压飞毛猖的祭坛。

当年张良坠下盘山路,阴错阳差被吸入山洞里,靠吃蝙蝠来延续生命,那些蝙蝠像有灵性一样,自愿送到他嘴边成为食物。吃了蝙蝠后,张良曾有段意识不清的时期,等再度清醒过来时,山洞里的蝙蝠已经被吃空,他却灵魂脱体,上了徐师傅的身。

徐师傅原名陈华亭,曾被诬陷杀人,判处死刑,在张良受枪击的同一路段、同一个时辰执行枪决,像冥冥中有注定一样,盘山路再度塌陷,陈华亭在中弹后跌落山崖,被吸进蝙蝠巢穴里。相同的事故和场景让山洞中的灵场记忆发生转变,回到了张良被击毙的那一天,灵场重叠,张良的灵魂受陈华亭的怨气所吸引,脱出自己的身体,转而上了陈华亭的身,形成了两魂一体的共生关系。

这种情况和鬼上身很像,问题是张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总觉得被一股无形的引力束缚上别人的身体上。此后不久,黄半仙找到山洞里来,告诉张良,如果想要从陈华亭的身体体解脱出来,就必须先消除他的怨气。陈华亭什么也不要,心心念念只想着报仇雪恨。照黄半仙的意思,可以走正规渠道替陈华亭沉冤昭雪,将真凶绳之以法,事成之前,由他负责保管张良的身体,日后再完璧归赵。

但张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杀人,陈华亭的怨气是由恨而起,越是直接的手段越能消解仇恨。但杀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杀得了,陈华亭气虚体弱,行动不方便,连杀只鸡都困难,更别说杀人,所以他俩化名徐师傅,缩在观音村里窝囊度日,这报仇计划前前后后拖了十年,等身体完全恢复才得以实现。

田洋手里有张良的全部档案,却没想到徐师傅和张良有这层关系,他本以为龙兴集团挂名董事张越和张良是同一个人,可经这么一说,张越出道时间早在碎尸案发生之前,时间对不上:“张越不是你吗?”

张良阴阴地说:“是我,我的身体,借尸还魂,老狐狸把我的身体拿去给一个死老鬼用,那老鬼本名张华强。”

田洋知道张华强的事迹,此人创建的黑社会性质帮会正是龙兴集团前身,但现在提起张华强,没人记得他是黑社会大哥,只记得他曾被评为十大杰出企业家,不过早年做的杀人到货勾当在警方那儿还留有案底。

张华强的死是黑白两道合作出来的结果,因为名声太好,走黑行走得太风光,高层觉得再让他做大下去不好收拾,于是私下授意,让几个知名黑棍联手把他做掉,事后把动手杀人的小卒子推出去顶黑锅,其他人和和乐乐,日子照过。

张华强冤魂不息,时常徘徊在龙兴集团附近,影响很不好。黄半仙受委托去驱魂,协商后决定把张良的身体借给张华强报仇,前提是要走正规渠道。张华强改名为张越,利用半仙提供的关系进入龙兴集团,调查当年黑吃黑的究竟哪几个混蛋,同时也替黄半仙拓展了在黑道上的关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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