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第三十一章(1 / 1)
,看不出门道来,但那皮薄馅香的徐氏香汤馄饨假不了,和徐师傅做出来的馄饨一个滋味,没有半分差别,不是亲传手艺又该怎么解释?
张良再一说自己是徐师傅在出摊路上收的徒弟,老枪自然信了。
魏淑子悄悄问张良:“你真是徐师傅的徒弟?”
张良反问:“怎么不是?学了人手艺,不该叫声师傅吗?”
这说得倒也是。
徐师傅的家在后村农舍,是间土坯房,门钥匙一直由老枪保管,观音村民风淳朴,村民夜里睡觉不关门,替街坊邻里管钥匙是常有的事。
开了门,房里有床有桌子,家具齐全,虽然简陋,打扫得倒是很干净。正对门的墙面上挂着一张翻画的遗照,照片上是个精瘦黝黑的老头,头戴毡帽,帽檐低压眉下,嘴角是笑着的,那双阴冷的眼却不带丝毫笑意。
这张遗照让魏淑子想起了初见时的张良,也是个眼神阴冷的家伙,这会儿再看他,却多了些温暖的人情味。
张良对老枪说:“房间还和以前一样啊,难为你照顾了。”小地方纤尘不染,连积灰也没有。
老枪不敢居功:“都是汤妈在收拾,我说把这房子整一下,整新了,往后过年过节的,老徐回来看了不开心吗?汤妈迷信,说动不得,万一老徐回来找不到地方咋办?”
“好,不动好,徐师傅是个念旧的人,这房子他住了十来年,保持原样,看着房子,就像回到以前的日子。”张良摸了床板,又去摸桌子,嘴里说着别人念旧,看来念旧的却是他自己。
老枪离开后,张良撩袖子往后走,馄饨担和锅碗瓢盆都在后院茅棚里,那是烧锅做菜的地方。张良打开水阀,把两手洗干净,菜料理齐,见魏淑子远远呆站着,就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帮忙。”
魏淑子两手一抄,闲得抖腿:“我从来不做家务,只会切肉,还切不出花样来。”
张良把猪肉漂了两遍水,往砧板上一铺,两把厚重的铁菜刀竖插在板上:“不要你切花样,剁碎了就行,越细越好。”
魏淑子脱掉薄纱罩,露出两条苍白修长的手臂,外衣里面是细吊带款式,整个肩膀都在外面,但连衣裙是一字领,领口高,说露也不露,这都什么年代了,外面女孩有多少这么穿的?偏就张良老古板看不过去,狠声狠气地下令:“把外套给我穿起来!”
这点他就不如叶卫军,叶老板是个多爱老婆的男人?也没像张良一样管东管西,连件衣服也要说三道四,魏淑子看过影集,李安民不也穿过吊带衫?
“良哥,那白衣服不耐脏,我今天来约会,不是来山里滚泥地的,没带多余的衣服。”
张良扯开自己的黑衬衫,丢到魏淑子头上:“穿上!”
魏淑子不服了,指着张良的裸胸:“你脱精光就没关系?”
“男人光屁股都没关系,你见过哪个女人打赤膊满街跑?”张良站在大太阳底下伸懒腰,满身汗珠被阳光照得晶晶发亮。
魏淑子抓下衬衫,发现布料微湿,又开始挑三拣四:“你身上有汗,衣服都汗湿了,还叫我穿?”
张良瞪她:“你又嫌我?”
魏淑子不甘不愿地把衬衫套上,袖子卷到手肘,抄刀切肉,先把这三分肥七分瘦的猪腿肉横削成薄片,再按纹理切成细丝。
作者有话要说:徐师傅的案子详见《白伏诡话》之[红手观音]……
☆、第三章
“你不是挺会做的吗?”早在给炮筒做手术时,张良就知道魏淑子是个熟手。
“上过解剖课。”魏淑子拿起另一把刀,两把铁刀在手指上一转,握紧刀柄,双刀快剁,把肉丝剁成肉糜。
张良在灶膛里升起火,两个大锅架上,一锅烧水,一锅烧汤。张良掌勺,魏淑子操刀,把卸好的龙骨漂了血水丢汤锅里,加葱姜黄酒去腥,熬高汤时正好和面做馄饨皮。
魏淑子觉得多此一举:“直接买绞肉和馄饨皮不就行了,还这么麻烦?
张良在面糊里撒盐,又加了把红薯粉,说:“这你就外行了,机器做出来的和手工擀出来的能一样吗?”
魏淑子说:“不一样就不一样呗,要这么讲究?还不都是一口吃的?现在哪家馄饨店不用机器压好的皮子?”
张良咧嘴:“你这丫头真是不懂生活。”
魏淑子把菜刀磨得擦擦响:“讲得你好像很懂似的。”
张良大力揉面团:“我常和兄弟出去喝酒吃饭,怎么不懂?你和人出去开过饭局,划过拳,拼过酒吗?”
魏淑子低头沉默,还真没有过,她的生活就像一台机器,只有开机和关机的区别,今天能约趟会实属不易。
魏淑子把菜刀对着太阳察看刀刃,泛酸地说:“什么饭局划拳,没空做些无聊事。”
张良瞟了魏淑子一眼:“看别人做关你什么事?你当然无聊,掺合进去就不无聊了,别玩刀了,过来,教你调馅。”
张良揉好面团,外面抹一层水,抹光滑了放小盆里,搁阴凉处。把葱姜切丝泡在水里,水盆递给魏淑子:“用手挤,把葱姜的汁水给捏出来。”
魏淑子不懂了:“这干嘛?直接切碎加馅儿里就是。”
张良说:“这肉馅贵在精细绵软,葱姜末掺在肉里影响口感,嚼到姜还会冲味。”
魏淑子从没有过这种经验,觉得新奇有意思,也就照着张良说的做,边做边聊天:“本来以为你是那种不进厨房的沙猪男,看走眼了。”
张良咂嘴:“老子丑小鸭变天鹅时你还是颗蛋呢!别小看你良哥,以前和叶哥炮筒开兄弟连铺,铺里卖早饭,包子馄饨油条糖果子,哪样不是我弄?叶哥手艺是不错,比我还差了一截呢。”听他说的话就知道他心情好到极点。
魏淑子说:“看你这么得瑟,平常怎不见你露两手,在你们游戏厅管烧饭的是胖子吧。”
张良说:“有人能用还要我动手干什么?行了,别废话,赶快挤。”
这是典型的“我会做,但偏偏就不想做”,有条件时全交给别人做,没条件时自己也能过。魏淑子还挺羡慕张良这种生活作风,不杞人忧天,有一天就享受一天,愁死别人也愁不死他。
葱姜挤碎以后滤掉渣子,留下葱姜水调馅,做馄饨的馅不能太稠,加了水还得再加盐和味精。魏淑子拿捏不好分量,一勺子盐提在半空,就是不敢放进馅里,生怕破坏了自己的劳动成果。
“这一碗肉馅两尖勺盐就够了。”张良握着魏淑子的手把盐均匀地撒上去。大而厚实的手掌因出汗而微凉,魏淑子不自觉地笑了笑。
张良拨点碗沿的生肉末放嘴里尝尝,咸度正好,这碗馅就算做好了。魏淑子也有样学样地尝了生肉,肉里带着葱姜的香味,不加料酒也没觉得腥气。
张良把醒好的面团用擀面杖摊开,摊得薄而匀,然后用擀面杖当尺子,在面皮上划方块,动作很熟练,颇有大厨风范。
魏淑子坐在桌边观察张良,如果在外面吃饭,看到厨师光膀子站在炉灶前,魏淑子肯定觉得那厨师不专业,专业厨师会把自己包得严丝合缝,连头发丝子也不轻易露出来。再看张良,上身精赤,裤腰挂在胯上,活脱脱就是个流氓厨子,还在哼小曲,享受得很,他不是在做菜,是在玩菜,这种把正事当游戏做的人,只要有心,通常能把一件事做得超乎寻常的完美,真让他每天都做,他就要嫌烦了。
有人说认真做事的男人最帅,就算那股匪气藏不住,但认真起来的流氓土匪也是很帅的。魏淑子托起腮,专心欣赏张良的身体动态,从脖颈延伸到胸前的纹身随着肌肉涨缩而起伏,龙形栩栩如生,偶尔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龙纹从皮肤上浮了出来,变成了一条游行的真龙。
龙纹刺青上过彩,线条色块鲜艳无比,色彩最丰富的是龙头部位,所谓画龙点睛,细长的龙眼里似乎镶了水钻,在阳光照耀下散出晶光。
张良换了新锅,把骨头汤舀到锅里,台上摆碗,切好的紫菜蛋丝等配料放漏筛里,往滚汤里涮涮,连着盐、味精一起放碗里,各舀一勺汤冲匀。
他一手托馄饨皮,一手用毛竹片挑肉馅,把肉馅拨到皮子中心,拇指中指一捏,一个馄饨就成了。张良做好一个馄饨,就丢一个进沸水里,动作麻利,一气呵成。没多久,两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高汤馄饨就做好了。
这馄饨的味道和以前在路边上吃的真不同,又鲜又浓,皮薄馅香,口感爽滑,一口吞一个,不费力就把满满一碗全给吃完了。想着这么美味的馄饨也有自己的功劳,魏淑子心情挺好,食欲大开,吃一碗还不够,叫张良再多下两碗。
厨师喜欢听客人叫菜,吃得越多,就越是肯定掌勺的手艺。张良还没把凳子坐热,听魏淑子还想吃,立马乐颠颠地去下馄饨。
“如果再淋上一勺鸡油会更香,熬鸡油太花时间,等以后有机会再做给你吃。”魏淑子细胳膊细腿,一副营养不良的难民相,肯多吃是好事。张良不喜欢烧饭做菜,在部队生活时那是不得已,开早饭铺是为了赚钱,有钱有小弟时,谁乐意染上满头油烟?但魏淑子想吃,他没有不乐意的。给自家姑娘补充营养也是男人的职责。
张良把肉馅全包完,馄饨做得多,两人吃不了,就连着剩下的馄饨皮一起送到开旅馆的汤妈妈家。汤妈妈是观音村的“外交官”,接待外客和旅行社全都由她一手包办,见了魏淑子满眼惊讶,开口就说:“还以为小张要打一辈子光棍,这才多久没见就交上小对象啦?”
汤妈妈拉着魏淑子的手上下打量,探头看她的屁股,对张良说:“城里丫头身子骨细,要多补补,不然往后可难。”
张良没听明白,魏淑子倒是懂了,往后难的是生娃,她屁股小,据说屁股大能生,屁股小的不好生,有些乡下老人找媳妇不看脸,只看屁股,脸长在屁股上大抵也就是这个意思。
正说着话,一个年轻女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手里拿着拖把,像是旅馆里的服务员,她往张良身前一站,娇嗲嗲地唤:“良哥。”
张良还没正眼看这女人,火药味就冲口而出:“你谁啊?我不认识你!别喊这么亲!”
年轻女人像没听出张良的情绪,还腆着笑脸往他身边凑:“我啊,良哥,我是如花啊。”
如花不就是七姨妈八姑婆嘴里那暗恋张良不肯嫁人的大龄少女吗?魏淑子留心多看了两眼,姑娘长得不好看,也不算难看,脸上红扑扑的,不知是见到心上人羞出来的红晕还是被风吹出来的。
张良根本就把“如花”这名字和这人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汤妈妈友情提醒:“不记得了?是王婶家大丫头。”
张良愣了下,马上皱起眉头:“王婶的女儿?”脸色看着就冷了下来。
如花指着魏淑子问:“这是你女朋友?听说叫魏淑子,老枪叔刚才来提过。”
“不关你的事。”张良的语气还称得上礼貌,话里的意思就不那么客气了。
换作平常女孩,碰了这么大个冷钉子,脸皮再厚也要被戳破了,可这位如花勇气可嘉,她像没听到张良的冷言冷语,一个劲自说自话:“女朋友越多,就说明我的眼光越好,良哥,对不对啊?”
如花笑得痴痴傻傻,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张良,脸上的表情可用痴迷来形容。张良看也不看一眼,就当她不存在,只管和汤妈妈说话。以前在白伏镇时,附近洗头妹找张良搭讪,他通常只回一个字“滚”,面对这张黑煞阎王脸,没谁敢触霉头,今天倒是有风度多了,还好心情地应付两句。
汤妈妈把如花赶回楼上,小声嘀咕:“这丫头是越大越不像话。”然后对张良说,“小张,你别在意,她是走火入魔了。”
如花从楼梯口探出头来,伸长脖子,望着张良呆笑,掀开嘴唇,能看见牙齿缝里夹着一缕缕橙色的须子,这些须子还会卷曲扭动,像线状的虫。
魏淑子瞧见如花笑得痴傻,后背爬上几丝凉意,向汤妈妈问道:“那如花是怎么个走火入魔法?”
没等汤妈妈开口,张良就说:“别多管闲事。”
今天张良意外的好脾气,他向来不掩饰好恶,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如花刚出声时,张良分明是要上火的趋势,一听说是王婶女儿,那火就压了下去。他的冷漠相当刻意,是憋着忍着装出来的。
如花还缩在楼梯口偷窥,两眼瞪得如铜铃,笑容也越来越大,两束长须子从她眼球里钻出,朝张良这方游荡过来。张良对汤妈妈打了声招呼,拉起魏淑子就走,脚步匆匆,像在躲避什么。
☆、第四章
“那是痴鬼?”走出观音村上了大路,魏淑子问。
“你知道?”张良的语气很平淡。
“这点常识我还有。”
痴鬼是中国最古老的十二类鬼之一,这种鬼种类繁多,有痴迷于赌博的烂赌鬼,流连声色场所的风流鬼,执着于钱财的吝啬鬼等,还有为情所困的痴情鬼。这类鬼的共同特征是极端痴迷于一物,甚至痴迷到忘了自我的地步。
“听说被痴鬼缠上的人会长出触须,触须是人的痴念,刚才那些须子朝你飘过去,说明你是让她发花痴的人,我说你做了什么?”
张良一脸唾弃:“鬼知道,我没招她。”
魏淑子想也是,张良唯独只招过一个女人,就是她魏淑子:“不管吗?”
张良问:“怎么管?”
魏淑子说:“让她如愿怎么样?”应付痴鬼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感到满足。
张良一口回绝:“不可能。”
魏淑子说:“装个样子也不行?一条人命呢。”
“不行。”这事没商量余地。
魏淑子看张良脸色黑了,再说下去估计要发火,也就识趣地打住话题,主动牵上他的手,抬了抬下巴:“前面有车站,走,我们去镇上玩。”
张良放开魏淑子的手,改搂肩,靠在她头顶上说:“王婶她女儿的情况,我早跟半仙提过,她那鬼是心生魔,不是被缠上的,驱不掉,痴易生贪,越迁就越糟,有了一就想要二,到了二还想要三,人心永远不足,最好是视而不见,时间长自然就淡了。”
魏淑子有些意外:“早问过?原来你这么好心?”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是几行乱码。
张良举起两手枕在脑后,瞄着手机屏说:“王婶对我挺照顾,有人情帐,不然谁去管她女儿死活,干我屁事。”
魏淑子把乱码删了,冲他一笑:“是啊,我就想你没这么好心。”
张良说:“如果她的情况发生在你身上,你说我该怎么办?”
听到这问话,魏淑子一时没转过来,愣愣地抬着头,这难得发懵的脸让张良心里突突直跳,顺势俯身在她嘴上亲了下,接着说:“我巴不得你变成痴鬼,以后就痴我一人。”
这话说完,魏淑子才想起来要做出反应,她推了张良一把,摘下帽子扇风:“日在顶上,别给我增加热量。”
张良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发作,魏淑子往他背后指去:“车来了!”挥动帽子拦车。在这乡下地方,也不讲究停车靠站,随拦随停。魏淑子拉着张良冲上车,张良憋着一肚子不爽,不发出来难受,于是当着满车乘客的面抓着魏淑子亲了一嘴。
这回换魏淑子窘了,亲热得分场合,这不存心膈应人吗?车上乘客也都被张良给窘到了,不是转头看窗外,就是指指戳戳: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不像话!
张良才不管,外人想法干他鸟事,有规定说公车上不能亲热?又没玩十八摸,碰一下而已。张良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但魏淑子就不能对他没反应,要不然交女朋友干嘛?还不如找块木头。以前不想跟女人接触是不喜欢,不代表他是像炮筒那样的嫩鸡仔,在社会底层混过的人,该懂的当然都懂,就是因为看多了才觉得脏,才不想碰,对男男女女那档子事是打从心底里排斥。
别说周坤他们误会,就连张良自己也曾一度怀疑是不是哪儿出了岔子,可他对男人也同样没那种兴趣。现在终于有答案了,原来生理和心理上都没问题,只是没遇对人而已。
通过当众接吻这件事,魏淑子对张良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这家伙百无禁忌,一旦尝到甜头难免上瘾,亲亲倒是无所谓,只怕亲着亲着就变味,变成索求无度就要命了。
两人在高新开发区下车,不远就是步行街,走在街心,左面有家游戏厅,右面是一家小电影院。
张良记得魏淑子喜欢玩赌博游戏,鞋尖一转,就要往游戏厅去。魏淑子拉住张良的袖子,指向电影院:“还是按流程来,我们去看电影吧。”
张良觉得今天的魏淑子特别可爱,眨巴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可爱得像只小白兔。她一笑,张良心里就一跳,当街抱了上去,抱紧摸头发,像在给小动物顺毛。魏淑子的脸被按得贴在张良胸口,这位爷总是不好好扣上纽扣,衣襟大敞,脸颊贴着汗津津的皮肤简直是种折磨。
魏淑子用力推开张良,跑去隔壁麦当劳买了两杯冰可乐,一杯自己喝,一杯递给他,白面皮上有些泛红,魏淑子感到脸热,也就顺势说:“良哥,行行好,这三伏天的,肉挤肉也不怕发臭?”
张良接过可乐吸了两口,见魏淑子一脸嫌弃的小样,就偏不让她顺心,非搂着她不可。张良搂,魏淑子推,两人就这么挤挤杠杠地进了电影院。
张良几乎不看电影,电子屏幕上的字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于是征求魏淑子的意见:“你要看什么?”
魏淑子不看大屏幕,先翻小本子:“约会嘛,挑个男女爱情片看看吧。”
小电影院片子少,目前上映的片子里只有一部国产文艺爱情片:[在人群中遇见你],张良觉得这名字取得好,茫茫人海中怎么就遇见了你,遇见之后,天不再是那片灰蒙蒙的天,地不再是那片干涸的地,人不再是那些冷漠丑陋的人,仅仅只是因为遇见了你。
片子是悲剧收场,相爱的男女在历经重重波折后仍是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刚见曙光却要天人两隔,终究不能结合。张良看泪了,魏淑子看睡着了,也幸好魏淑子睡着,不然鼻红含泪的窘样被看见,张良肯定要钻地洞。张良的感性别名“一道风”,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出电影院他就已经忘了电影内容,只记得魏淑子歪头靠在肩上,打着小呼噜,把整场电影给睡了过去,真是难为她了。
逛街逛到傍晚,就近找了家饭店,张良也不管浪不浪费,点了满桌菜,两瓶2斤装的五粮液,也不问价格,端的是暴发户的派头,他是不缺钱,魏淑子吃得心安理得。
张良拿啤酒杯倒白酒,共倒了两杯,一杯自己喝,一杯推给魏淑子:“来,丫头,我敬你,一口闷。”
魏淑子用筷子沾酒抿了抿,被酒味呛得直咳嗽,又把杯子推回去:“良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我从来不喝白酒,难喝!”
张良这老古板听说魏淑子不喝酒,反而开心,把她推来的酒一口喝干,又叫服务小姐上了开胃的葡萄酒。魏淑子这才勉强喝两口。
张良把68度的原浆酒当白开水灌,也不怎么吃菜,只灌酒。
魏淑子和他碰杯,好心提醒:“良哥,你悠着点儿。”
张良喝空酒杯,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大声说:“没事,今天我高兴!喝!”
声音太响,别桌的人都看了过来。
魏淑子给张良倒满酒,又给自己加满红酒,提着酒杯摇晃,说:“我也挺高兴。”
张良托起腮,眯上眼,坏笑着问:“真的?这次说的是实心话?”
魏淑子说:“是啊,良哥,我今天真的挺高兴,约会这种事以前没做过,好玩得很。”
张良伸手越过桌子,拍拍魏淑子的肩膀,一杯接着一杯地猛灌酒,喝完一杯,魏淑子就再斟满一杯。不需要劝酒,只要是魏淑子倒的,张良拿起来就喝。
灌了二斤酒的张良脸色如常,提筷子夹最近的一盘菜,夹半天没夹上,眼神也有些呆滞。魏淑子悄悄把那瓶没开的五粮液收进包里,夹起土豆条凑上去,张良一口咬住筷子不放,两眼恶狠狠地盯着魏淑子。
魏淑子给盯得额上发汗,不敢用力抽筷子,连哄带催地说:“好了,良哥,松松口,别闹。”
张良把土豆条吐在桌上,敲了下碗边,扬声说:“不吃菜,来喝酒,给我倒。”把空杯子往前一推。
魏淑子把自己的红酒杯递给张良:“良哥,喝红酒吧。”
张良眯起眼睛看红酒杯,把一个杯子看成了三个:“嗯?我的酒都喝完了?”
魏淑子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全喝完了。”
张良晃了晃红酒杯,含糊地问:“这是你的酒?”
魏淑子说:“是啊,是我的酒,才倒满,只喝了一口。”
张良笑起来,指了指魏淑子:“好,你的酒,我喝!”仰头喝干,红酒液溢出嘴角,顺着脖颈滑下来,他也没在意,只是舔了舔嘴。
都说白酒不能混着喝,混酒加快吸收,更容易醉。张良甩了甩头,眼也花了,看什么都有重影,他往后靠在椅背上,仰头痴望天花板,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了。
魏淑子正想夸张良酒品不错,喝这么多也没发酒疯,谁知他突然哭了起来,先是无声流泪,接着用手捂住眼睛,趴在桌上抽泣,双肩耸动,越哭越是伤心,动静大到整厅人都朝这边行注目礼。
老板忧心地走来问:“怎么了他?”
魏淑子挥手:“没事,喝高了,大概想起了伤心事,你忙。”
老板仍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走回柜台,客人喝醉酒砸店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这位黑衣酷哥看起来非善类,从刚才起就大着嗓门说话,邻近的两桌客人看着害怕,早早买单走了,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第五章
魏淑子抓起一把餐巾纸走到张良旁边,把纸巾按在他脸上,顺便拍背:“良哥,我们找地方歇歇吧,我看你是太累了。”
张良用力甩了甩头,转身抱住魏淑子,在她耳边说:“苗晴……苗晴没了。”
魏淑子愣了下,心也揪起来:“什么叫没了?”
张良把眼泪蹭在魏淑子的衣服上,梗着声音说:“丫头,你讲得对,是我张良害了她,如果我不留下那一窝野鬼,不留下大元,她就不会被上身,苗晴体质弱,经不起折腾,早一步走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魏淑子多少有那么些心理准备,苗晴那个深度睡眠综合症本来就不正常,她还能真没感觉吗?只不过李安民他们不把话挑明,做外人的只能当作什么事也没有。
有心理准备归有心理准备,真听张良把话说穿,还是免不了难受,苗晴在生活上最关怀她,细心体贴,总能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相处这么长时间,若说没半点感觉也不现实。
但魏淑子是个凉薄寡淡的性子,对生死看得淡,什么情也都是淡淡的,不至于像张良这么痛苦。魏淑子知道张良是个重感情的人,如果不是揪到心底,以他这种死要面子的个性,怎么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失态?听他话里的意思,除了失去亲友的苦涩,恐怕更多是自责。
魏淑子吃了个七八分饱,估摸着张良也不会再吃了,便从他口袋里摸出钱包结账。
店老板紧张兮兮地走来关心:“没事吧?我叫人去打车,车到了叫你们。”
魏淑子说:“不用,我带他走。”
她把张良的手臂搭在颈上,一手抓手腕,一手揽腰,很轻松地就把人给架了起来。店老板给吓了一跳,围观群众也都一脸惊愕,想这小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竟然能撑得起一个身量过足的大男人。
魏淑子在众人瞩目下把哭伤了神的张良给架出去,也没拦出租车,直接转到隔壁宾馆,用张良的身份证开了间双人房,把半死不活的醉鬼丢在床上。
魏淑子本以为张良该醉晕了,谁知还醒着。在魏淑子准备直起腰时,一个乌龟翻身,把她压在床上,脸上泪痕还在,却说起混账话来:“只开一间房,你想跟我睡觉?”
瘦皮猴常和洗头妹开房,张良见多了,也就把开房和睡觉当成一回事。
魏淑子推推他的肩:“怎么还没醉死?”
张良嘟哝着说:“我没醉,好得很。”
醉了的人就爱说自己没醉,张良虽然还不到烂醉如泥的程度,离清醒也有好一段距离了,至少脑子是不做主的。
魏淑子被酒气冲昏头,捏着鼻子说:“行、行,你没醉,大哥,麻烦你先去洗个澡。”
张良盯着魏淑子看,从头看到脚,视线一寸寸移,细致得让人起鸡皮疙瘩,最后把眼光落在魏淑子的锁骨上,搓着下巴说:“以前我搞不懂死猴子为啥那么喜欢和洗头妹开房睡觉,现在有点懂了。”
魏淑子心一拎,不怕他不懂,就怕他不懂装懂:“你打的什么鬼比方?”
张良点了下魏淑子的鼻头,笑得像只偷腥的大猫:“我知道,你不是洗头妹,真不是,也不是扫地丫头,你是我张良的女人,对吧?”离远了又看,皱起眉头说,“小是小了点,算半个女人吧,还有一半是死小鬼。”
魏淑子正想说话,手机又响了。
张良不耐烦地问:“谁?”
魏淑子说:“又是乱码黑消息,让我骂它两句再删!”飞快地按了几个字发过去。
张良抢过魏淑子的手机扔到沙发上,低骂:“妈的破手机,我帮你换一头。”
魏淑子心说还“一头”手机?这连量词都能用错,显然是醉得不轻。
她帮张良脱了衬衫,抱住拍背,顺着脊椎上下轻推,借着按摩顺酒气,顺了会儿才问:“良哥,还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吗?”
张良被魏淑子的手摸得万分舒坦,打了个酒嗝,靠在她肩上哼道:“什么?”
魏淑子把手移到张良胸前,贴在皮肤上,轻轻抚摸鲜艳的纹身,手指尖在龙头处打起了小圈,顺带戳了两下:“你说如果能从塔怖空间回来,就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事都行,这话算不算数?”
张良呼吸重了些,撑起半身凝望魏淑子:“当然算数,除了摘星星摘月亮,其他事,能办的一定办。”
魏淑子一手勾住张良的颈子,够在他耳边说:“放心,能办到,而且非得你张良才行。”
另一手从身后的包里摸出三根细竹管,电光火石般□张良的身体,一根插在咽喉,一根插在腹中,还有一根不偏不倚插在纹身的龙眼处,这一处是个类似于命门的游动穴位,叫浑元穴,是人体精魄的关锁。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穴位,就算有,也会因个体差异而出现在不同的部位。
张良体内既然有两种魂气,未免被蝙蝠的魂气侵蚀,必然需要锁住自身精元,维持体内阴阳平衡,过于集中的魂气会以朱砂痣、瘢痕等形式在皮肤上表现出来。
魏淑子观察张良很久,对他的行事作风略有心得,这人不是追求骚包个性的类型,之所以刺上这么复杂招眼的龙纹,其实是为了遮掩龙眼处的浑元穴。
魏淑子摸过,那部位的皮肤较薄,手感和其他地方不同,像蒙了一层光滑的塑料皮,如果用力往下按,还能感受到皮下的流动起伏,只要刺穿浑元穴,就能让被封锁的魂气大量流失。她所用的竹管表面刻满符文,内藏黏丝,□肉里不见血,却有红烟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这是血液中的魂气。这竹管和古丝婆的抽魂竹相仿,却不是用来埋魂丝的,只用作吸收魂气,内部黏丝有止血的功效,防止血液外渗。
张良一时愕然,挺身想起,魏淑子拼命扳他的肩,把他往下按:“别乱动,给我躺下去!”
张良抓住魏淑子的手,冷笑道:“臭丫头,你果然别有居心。”
魏淑子见他不受抽魂竹的影响,急出了一身汗:“良哥,你醉了,需要好好睡个长觉。”
张良轻轻“呸”了声,猛的扯下竹管,鲜血从洞眼里成股喷出来,他也不管,只把魏淑子紧紧抱在怀里,用力吻住她,这次的亲吻和以前的蜻蜓点水不同,从唇到舌,是彻底的侵占。
魏淑子感到鼻腔被酒味充满,呛上了脑门,想推开张良,却挣不开他的怀抱。
半醉半醒间正是雄性本能勃发的好时机,唇舌交缠激起了男人的自觉。魏淑子发现张良的手开始不规矩,像长了意识一样,自动爬上小山坡,呼吸声也越来越粗重。
魏淑子心想这大概是发、情期到了,不敢乱动,怕刺激到张良,只能僵着身体任他乱摸。张良虽然没吃过禁果,但是有野兽的本能,摸着摸着就渐上主题。
魏淑子趁着张良撩裙摆往里钻的空挡,缩腿抽身,翻滚下床,从包里拿出电击器直捅过去。张良被电得浑身震动,闷哼一声,还不倒下,伸手揪住魏淑子的头发拽到床前,俯□,恼怒地咬破她的嘴唇,把渗出来的血用力吸吮掉。
魏淑子心脏飞跳,没想到张良这么能扛,她这柄电击器不是普通高压低流的安保器具,换作一般人,被电了这么一下,就算不死也是立即瘫痪。眼见张良撑着身体要下床,魏淑子把心一横,电流量调到最大,朝张良心口的浑元穴上猛戳。
张良嘴角溢血,仍是强撑着站起来,朝前摇摇晃晃走了两步,走到魏淑子面前,用充血的眼恶狠狠瞪视她。魏淑子看张良快不行了,考虑是不是要再来一下,只要再电一次,他肯定吃不住,可是握着电击器的手不停在发抖,抖得不受控制,根本连抬也抬不起来。
张良露出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到了这地步,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舍不得了?”
魏淑子连嘴唇也开始颤抖:“不好意思,良哥。”又把电击器往张良腹部捅,捅是捅上了,却忘了通电。
张良握住魏淑子发颤的手,扒在她肩上,对着耳朵吐气:“咱们走着瞧。”说完这句话,眼一闭,也不知酒精作用还是被电晕的,总算是昏了过去。
魏淑子托着张良一起瘫倒在地,脑袋里一片空白,半天说不出话来。张良终于被摆平了,魏淑子长长呼出一口气,紧绷了一整天的弦好不容易松下来。看着张良凶恶的睡脸,魏淑子终究是觉得愧疚,伸手把他嘴角的血迹抹掉,算她坑他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一男一女走进来,男的穿一身白大褂,做医生打扮。女的是个护士,留齐耳短发,长相十分俏丽。
小护士态度不善,叉起腰,扫了眼凌乱的床单,用鼻孔对着魏淑子说话:“你真是厉害,抓人抓到床上去了!”
魏淑子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臭着张脸,压根不理人,只把张良扶上沙发,用黑衬衣盖住他的裸胸,顺手捡起手机收进包里。
医生朝外面打了个响指,两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房,先用止血贴给张良处理伤口,又替他换上约束服,手脚关节部位用皮带束紧,搬上担架,白布盖严实。救护车就停在大门前,车厢里没有配置救护设施,只有一个用来运送暴力犯罪者的大铁箱,张良就被装在这铁箱里送去了日月岭基地。
☆、第六章
叶卫军在得知魏淑子已死的消息后觉得事有蹊跷,第一时间就打手机给张良,想提醒他多加防备。可张良在接到苗晴已死的消息后把手机关机了,怎么也联系不上。叶卫军和周坤分头行动,叶卫军火速去竹山找人,还是去迟了一步,张良已被绑走。周坤去算命馆找魏淑子的老板王同志对峙。
王同志一问三不知,怀疑被封了口,馆里也没有魏淑子的照片和任何相关资料。再去丽水疗养院寻找魏淑子的外婆和妹妹,也是扑了个空,院方表示从没接待过这样的患者,不知是被转移去了别处,还是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那两名家属。
说起来魏淑子的身世也是她自己透露的,虚构亲属冒名顶替这档事,他黄门子弟也干过。黄半仙借用各种渠道抹消叶卫军等人重生前的存在痕迹,并虚构了他们的身世来历,以便在社会各阶层游走。
能把这些阴暗勾当给做得滴水不漏,也只有专注于地下工作的特刑部。田洋曾简单解析过特刑部的结构,特刑部属机要处特设部门,日月岭总部和特案组、灵破支队这类二级部门分属不同机关,各有编制。总部成员大多是方门后人,或多或少继承了祖辈的灵能体质,相当于一个官方灵媒集团。
成立这部门的初衷就是研究超等生命现象,所以总部偏重于技术开发,从实验中获取资源,为下属分部及其所在机关单位提供物质技术上的支援,一般不直接插手外围案件。如果有需要干预,比如这次的深入冰原行动,就会派出像田洋这类“密工”,挂靠在地方办公室下边办事。
!!!
张良在昏迷中被带进技术局,加强型约束服把他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正式关押前要做一系列评估测试,除了采血抽样,大部分测试是为了考验人体承受度,其中包括电击、抽氧、药物注射等各种不人道的实验。
张良在测试中几度晕厥,最后在电击时被电醒,他被高韧度金属绳固定在电椅上,头部罩在电极中。电流通过时,张良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震动,只觉得脑液沸腾,胸口像是有个强力振动棒在不停锤击,不能说是痛苦,因为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完全无法思考,直到停止通电,那种烧灼感才明显了起来。
“第二次电击,电压1700伏特,电流5安培。”报数据的女人叫洪莲,也就是出现在宾馆里的小护士,她是技术局生物实验中心的主任。
“早超过了普通人的承受范围,内脏还完好无损。”记录人员名叫姚飞,正是和洪莲一起出现在宾馆的假医生。
张良挣不开束缚,套着电极头盔什么也看不到,好在没把嘴给堵住,他烦躁地大喊:“死丫头呢?她在哪里?让我见她!”
魏淑子就坐在不远处的观测台上观摩电击测试,身边有领导和同事,她闷头做记录,当作没听见张良在叫唤。
白敏仲离魏淑子最近,凑上去悄声问:“他说的丫头是指谁呢?你知道吗?”
魏淑子握笔的手一用劲,把笔头给按断了。这白敏仲就是她现在的顶头上司,技术局的局长,才三十二岁就熬得满头白发,据说中年华发是因为用脑过度,既然大脑这么发达,他会不知道张良在喊谁?根本就是明知故问。
魏淑子没作理会,摸上摸下地找笔。白敏仲把别在大褂口袋上的钢笔摘下来递过去,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看不下去,随时可以离开,或者你觉得测试到这种程度已经够了,那也可以叫停。”
魏淑子马上说:“那停吧。”
这三字说得很小声,还是被张良给听到了:“是你吧臭丫头,你果然在,好,好得很,你过来!给老子把话说清楚!”
魏淑子趴在桌上抓起了头发,指甲把头皮刮得擦擦响,张良喊得她心烦意乱,连白敏仲递来的钢笔也没在意。
白敏仲的眉心蹙了起来,慢慢把钢笔搁在记录本上,转头就对姚飞和洪莲下指示:“继续!”
魏淑子就知道白敏仲没安好心,计划表上把测试项目列得一清二楚,必须要测出最大承受限度,哪可能说停就停?张良还有力气叫喊,证明电击强度远没达到标准。在皮表内脏受到损坏之前,这项测试就会一直持续进行下去。
说可以叫停纯属废话,是存心在试探魏淑子对张良的态度,看她是不是假戏真做,真对一个实验材料投下了感情。
第五次电击持续了一分钟,张良的身体开始发红,从毛孔里渗出红烟,皮肤发黑变硬,这是异变前兆。
魏淑子适时提醒:“张良在短期内发生多次异变,这次变过去,未必能变得回来,我记得变异测试是第二阶段需要做的工作,在准备不充分的前提下,很可能发生意外变故。”
白敏仲挑起半边眉毛:“你这是变相在为他求情?希望我能减轻电刑带给他的伤害?”
魏淑子不带情绪地说:“我们只是在做测试,不是在用刑。”
魏淑子是抽调到技术局配合科研工作的特派员,当前身份是白敏仲的下属,级别却不比他低,就如同田洋和特案组的关系,哪怕不能发号施令,也有说话权。换作别人多少要给领导留点面子,魏淑子就不,对于看不顺眼的地方,她偏要说出来才舒心,为人也不随和。
技术局的工作人员对这种天降特派员都挺反感,魏淑子对他们这些有消毒水味没人味的科学怪人也没好感,相互看不上眼。
白敏仲没把魏淑子的顶撞当回事,让测试人员在张良的身体大穴部位嵌入七根抽魂竹,这些抽魂竹能有效抑制蝙蝠的魂气。
说起来能研制出这种抽魂竹,还得感谢古丝婆那傀儡术的启发,在早期蝶化案中,特案组回收两根遗落的抽魂竹,总部发给技术局做分析。没有那两根抽魂竹就研制不出这种方便携带的新型阴阳工具,也未必能把张良顺利兜进网里。
特刑部之所以会盯上张良,是因为七十年代初期在竹山地区爆发的一场特大泥石流。当时一个外地帮会逃难到竹山,两百多人悄声无息地消失在后山荒林。几天后,在距失踪地三百公里的棕砂山盘山路地段发生了严重的山体滑坡,泥石流冲毁大片林地,在土石当中混杂了人畜尸骨,其中除了失踪的帮会人员,还有大量蝙蝠骨,但不管怎么搜查,始终找不到尸骸来源。
专家利用骨复原技术还原了蝙蝠生前的模样,根据形态特征判定为叶口蝠类中的黑须鼠耳蝠。这些蝙蝠的体型比同类蝙蝠巨大,翼展超过一米,能与蝙蝠家族中体型最大的狐蝠相媲美。
更为奇特的是,这些蝙蝠骨经过日光曝晒分解成无数干瘪的蚂蚁尸体,蚁尸中散出黑气,所有接触到黑气的研究人员全部暴亡,死因是血液循环过速而导致心肌撕裂。这和魂气冲撞所引发的内脏损坏极为相似。
总部设有专门研究阴阳知识的“法务处”,经过分析,怀疑那些蝙蝠是精怪,为此特别派人去竹山地区进行调查,仍然没找到蝙蝠巢穴,这项调查也被迫中断。
直到最近五年,吉林省发生多起蝙蝠袭人案,受害者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和龙兴集团的挂名董事张越有过深入接触。张越是特刑部重点关注的对象,因为他和68年被击毙在棕砂山盘山路上的反动匪首张良长得一模一样。
张良的尸体一直没找到,沉寂多年后出现了一个拥有相同面貌的张越。而张越则在第一起蝙蝠袭人案发生之前辞了龙兴集团的董事职位,高调退隐。
张越和张良这两人是否就是同一人?如果是同一人,那么张良的尸体在发现蝙蝠尸骨的棕砂山莫名消失,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在特刑部深入调查张越的那段时期里,杜真、魏淑子师徒作为特案组协警灵媒参与了养鬼咒杀案的侦破,从两名还魂鬼口中得知幕后主凶是一个名叫张良的男人,当时不知道是有意陷害,只把“张良”这名字记了下来。
当特案组把情报传回总部时,杜真早已坠楼身亡,总部立即派遣专员寻找魏淑子,数度找寻未果,疑为被灭口。
侦查人员调查出魏淑子在失踪前去过丽水军区疗养院,搭乘电梯至负三层,地下三层是停车场,从电梯到停车场要经过一个阴暗的楼道,监控摄像拍到魏淑子垂着头从楼道口慢慢走出来,这就是她人生中最后一个镜头。
在总部成员当中,有一个灵感力出众的密工,被称为“灵犊”,擅长引灵招魂术。为了掌握更多线索,上级下达指示,让那位灵犊在魏淑子经过的楼道进行招魂,借以获取死者生前情报。而那位灵犊也就成了现在的魏淑子。
作者有话要说:虐身不虐心……只虐身……
☆、第七章
电击测试是第一阶段最后一个测试项目,计划要在今天完成,白敏仲不喜欢更改日程,动一个计划,就会影响接下来的所有计划,不把测试做完他是不会罢手的。打入竹管后,张良的皮肤逐渐恢复正常,白敏仲指示再次通电。
这次的电压高达2400伏特,张良发出痛苦的低吼声,这种声音不是从喉咙里直接喊出来的,而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十分沉闷。他的皮肤变得通红,四肢末端出现焦灼痕迹,甚至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糊味。
“第六次电击,电压2400伏特,电流8安培,持续时间四十秒,心脏过速,手脚灼伤,皮肤起泡。”洪莲尽职地报告,脸上没表情,声音没起伏,张良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实验室的一只小白鼠,她主管张良的测试,在白敏仲的默许下增加了很多无谓的承受度实验,不间歇地给张良制造痛苦。
魏淑子照常做记录,笔头在纸面上刮出一道道印子,有几个字还把纸页给写穿了。
白敏仲看了,笑着安抚她:“你还是第一次看这种测试吧?会不习惯也正常,往后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适应,对了,我这支钢笔挺贵的,送给你吧,要爱惜着用。”
魏淑子放松手劲,不是心疼钢笔,是不想让白敏仲看笑话。
第七次电击持续了一分钟,张良的脚部大面积灼伤,心脏骤停,终于失去了意识。洪莲和姚飞检查张良的生命体征,毫无生命迹象,如果换成普通人,这时已经可以出死亡证明了,但张良不是普通人,这证明书还得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