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第三十章(1 / 1)
车。
张良把手插在口袋里,歪头盯着魏淑子,也不说话,眼光很深沉,是存心要把人看到窒息。魏淑子和张良对看,比赛大眼瞪小眼,张良眼神不变,魏淑子倒是腿软心虚。
司机伸头提醒车要开了,魏淑子移开视线,正要转身,张良出其不意地低下头,在她嘴上亲了一下。魏淑子愣了楞,听到车上传来唏嘘声,不自在地朝两边乱瞟,就是不敢对上张良的眼。
张良把魏淑子的头发揉乱,用恶狠狠的腔调说:“我等你,敢失约,咱们走着瞧。”
魏淑子垂下眼一笑:“知道了,反正我跑不掉,我喝了你的血,不管到哪儿,你都能找到我。”
两人在石渠分手,没有依依惜别的不舍,只是各自背过身,魏淑子坐在车上朝西远去,张良站在原地看车远去,直到车子驶离视线,他才低头耸肩地离开。
!!!
田洋还要留下来整理资料,记录马竞涛的口供,他做得很仔细,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挪得开身。其他人在米冈山基地呆到白伏镇解禁就结伴回家。由于受灾区还在重建,绿区依然保留,警备力量撤走一部分。
黄半仙等人还住在赵小薇家,人多热闹,王阿姨和赵婆婆在厨房忙了一桌菜。半仙见了小商,也没问什么,他俩相处太久,心有灵犀不点就通,这点默契没有,半仙怎敢把地下祭坛交给小商看守,怎能安安心心到处广结善缘,扩充自己的关系网?
如今疫气泄露是不假,祭坛最上层的黑鼠却给清了,最下面的疫气也让宋玉玲给分担了不少,祭阵的风水地脉算是保住了,只是用来限制黑鼠的祭墙需要重新打造,总的来说是利大于弊。黄半仙究竟还是偏向人的心思,有时不够狠心,如果没有小商走这步险棋,他可就要大伤脑筋了。
半仙不仅不问小商的过失,对其他人也不多问,他向来就是这样,交给学生的任务就让他们自由完成,人能平安回来就代表事情圆满结束。小商却自动提出要留在地底建造祭墙,直到把祭阵完全修复,他倒不是愧疚,而是为了遵守半仙的原则,不管结果怎样,只要在过程中伤害到无辜,这笔帐仍是要还的。
人类的法律制裁不了妖灵,黄半仙也不会特别以人类的标准去要求小商,但既然活在人类社会里,就要遵循人间规则,如果不能保持头脑清醒,总有一天会自取灭亡。当年,黄半仙从几个道士手里救下了小商,便把这套生存规则告诉他,让他不要因一时贪心断送一身好修为。
小商深铭于心,跟在半仙身边受益匪浅,多少年来始终以他当初的告诫不断自省,日子过得充实滋润,寿命也比常人长久,看尽世间多少浮华一梦,不知不觉中,也沾了人的感情。
!!!
管师傅体内的抽魂丝较为棘手,需要一点点把魂丝分离出来,少说也要分离个半年,在这半年里,鲈鱼掌柜就陪管师傅住下了。
这天晚饭过后,周坤和胡涛带着特案组警员来到赵家,当时女人们全围坐在厅里聊天。周坤没跟着大部队回赵家,而是先去了特案组,此前一直没露面。
顾易贞连忙站起来,跑到周坤面前,关切地问:“你回来了?一切都好吧?”
周坤不回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眉心微微蹙起。
胡涛说:“顾小姐,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顾易贞脸色微变,王阿姨站起来问:“出了什么事?”
顾易贞谦和温柔,和所有人都能相处融洽,而且她还很勤快,什么事都抢着做,大家都很喜欢她,这时察觉到气氛不对,当然要问一问。
胡涛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些记录想请她帮忙整理,虽然顾小姐是小周的助手,可现在不是缺人手吗?同行相帮。”
听了这话,其他人才松口气。
顾易贞低着头说:“好,我去加件衣服,外面挺凉。”
她鞠个躬,转身朝楼上走,周坤默默跟在后面。进了房间,顾易贞关上门,顺手锁起来。周坤还是没说话,脸冷,眼神更冷。
顾易贞笑着开口:“你是第一次摆出这种冰块脸,在我还是佐藤白雀的时候,也没见你脸色这么难看过,到底怎么了?”
周坤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丢给顾易贞。顾易贞翻开盒盖,里面装着她送给周坤的琥珀坠子,坠子已被拆散,宝石和金属座分离。
“原来是为这个,坏了也没关系,人能平安回来就好。”顾易贞盖上盒子,笑盈盈地望着周坤。
“别装傻,这坠子里装了德产东核原子能微型监听器鼹鼠,这种监听器能在地下持续运作三十年。”周坤摊牌,马竞涛在纸上写的是顾易贞的名字,监听器装在坠子里,接收器在查桑贡布手上,怪不得古丝婆那么快就找到琉璃光刹,还能及时在广目天寺塔布下陷阱,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被锁定了。
小商真是有先见之明,什么话也不说,临到计划成功才敢吐实,被误会那么久,也亏他能忍得住,在那种眼线密布的情况下,一字一句都要留神,只要说错一点就是全盘皆输。
想当初在魔鬼眼中,顾易贞也是被单独囚禁,本以为是要拿她当人质,原来为了方便相互交换情报。后来回到白伏镇,顾易贞作为周坤的助手,自然也掌握到特案组的讯息。
当查桑贡布把叶卫军和李安民的照片传到特案组邮箱后,田洋敏锐地察觉到有内鬼,顾易贞再把矛头指向魏淑子,一来是混淆视听,再则是想制造内部矛盾。
顾易贞仍是不肯承认:“你误会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这坠子是石田英司给我的,是我母亲的遗物,他让我不要泄露他的身份,只要我不说,他就会把我母亲的遗物一件件还给我。”
周坤说:“是吗?我怎么听说你在你母亲的所有首饰里都装了监听器,送给别人的饰品也装了监听器。”
顾易贞沉默片刻,问:“是石田说的吗?你信他?”
周坤拨了下刘海:“和石田没关系,他什么也不知道!”
石田英司目前是双面谍,桥本社下的指示他还得照做,石田英司知道顾易贞和鬼头教成员山本铃往来密切,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变故,于是借着送还遗物的机会给她一个警示。谁知道顾易贞做贼心虚,倒急着反咬魏淑子一口。
周坤不方便把石田英司的身份暴露出来,只说:“鬼头教成员已经把你给招了出来,山本铃在自杀前为你做了掩护,仔细回想起来,通往魔鬼眼的路线图和老船头的情报都是你提供的,作为一个外人,你知道的太多了!”
顾易贞仍然坚定地说:“我不是鬼头教成员。”
周坤摸着额头笑了起来:“你不是,你的确不是,你只是他们的合作伙伴,山本铃就是与你接头的人。”
顾易贞走上前,想拉周坤的手,周坤退了两步让开,冷冷地看着她:“我把琥珀坠子贴身带着,生怕弄丢,丢了任何东西也不要紧,就是不能丢了你送的护身符,为什么?”
顾易贞咬住下唇,咬到出血才松口,喘口气,又恢复了佐藤白雀时的气质,平淡地说:“我是为了报仇,桥本社毁了我一生,我也要毁了它。”
顾易贞脱掉上衣,转过身,让周坤看清背部,她的背上布满嫣红的梅花纹,像是用梅花针扎出来的印记,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
“知道什么是桥月姬吗?就好像印度的圣女,西藏的柔玛,是专门给权贵人士泄欲的工具,桥月姬高级点,至少有好的物质待遇,用催眠香迷惑各种男人,对他们来说,桥月姬是天女,只有资助扶持桥本社的人才有机会享受和天女在梦里相会的资格。”
“如果男人满意,就在桥月姬的背上扎下梅花印,印记越多,所得到的报酬也越丰厚,你要数数我背上有多少个梅花印吗?连我自己也数不清。”
周坤瞪着顾易贞的背,拳头不自觉地捏紧。
顾易贞转身面向周坤,脸颊上挂着两道晶莹的泪水,她哭了,面无表情地流着泪:“我十四岁时就成了桥月姬,接待的第一个男人是我继父,他就在吃饭的桌子上把我给□了,我母亲被他绑在椅背上,欣赏了全过程,我说过,等你回来,我会把以前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对,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周坤一拳捶在墙上,顾易贞走过去,把她的拳头握在掌心里,在关节上来回抚摸,轻声说:“山本铃曾问我为什么不植皮,毕竟我成了佐藤白雀,身份地位不同,何必保留那些难堪的印记?”
顾易贞停了停,握紧周坤的手:“我要留,每次洗澡都要回头照镜子,我要恨下去!”
周坤望着顾易贞发白的手背:“连你母亲也恨吗?恨她不能保护你?”
顾易贞说:“我爱她,她以她所能做到的一切方式保护我,我也以我的方式保护她,在首饰里装监听器是为了能随时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平安的活在世上,我几乎见不到她,就算见面,也有别人在场监视。”
顾易贞笑了笑,手掐得更紧:“也多亏了山本铃提供的监听器,我才知道害死我母亲的车祸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桥本俊介和铃木庆造下的手。”
周坤问:“所以你利用你妹妹的尸体来报复他们?”
顾易贞昂首挺胸:“我妹妹是意外身亡,山本铃为我排布了这个计划,借你们的手毁坏木犊,让桥本俊介被咒力反噬,只要桥本一死,易菲的灵魂就能得到解放,魔鬼眼不过是一场戏,让我能取得你们信任的一场戏。”
周坤缓缓抽回手:“为了报仇,任何事你都能去做吗?”
顾易贞用手背抹干泪水,换了张温和的笑脸:“小周,周警官,我并不想伤害无辜的人,我母亲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我没把埋了骨的木犊给散布出去,我不想害同胞,他们却害了我母亲。”
周坤说:“所以你就要害我们?”
顾易贞说:“我不想害你们,查桑贡布说不会伤害你们,他在魔鬼眼不是也履行了承诺吗?”
周坤问:“你信吗?小顾,你的演技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像你这种高级演员最会揣度别人的心思,查桑贡布说的话你能听不出真假吗?”
顾易贞退到床边,慢慢坐下来,抓住床单,笑着说:“是没信他,但我还有想杀的人,桥本社的人都该杀,鬼头教能为我提供技术援助,所以我不能和他们脱离关系,我还需要他们的支持。”
周坤捡起地上的衣服,走过去披在顾易贞肩上,说:“穿上,该走了。”
顾易贞拉住周坤的手,紧紧抓住不放开:“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
“你曾说我像一个故人,一个带着白兰花香的女孩,她是谁?”
周坤没想到顾易贞会问这个问题,隔了半天才说:“林晓玲,我的朋友。”
顾易贞问:“只是朋友吗?”
周坤的手微微一颤,顾易贞笑了,缓缓放开周坤的手,穿好衣服,对着镜子把头发仔细整理了一遍,回头说:“周警官,我们还有机会成为朋友吗?”
周坤淡淡回了两字:“没有。”
顾易贞低头微笑,伸手搭在肩胛骨上:“是啊,我不配,我的身体已经太脏了,洗也洗不掉。”
周坤说:“和脏不脏没关系,如果你没和鬼头教牵扯上,没有伤害到我的朋友,就算你背上全是男人的手印,在我眼里,你也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人。”
顾易贞问:“你不恨我?”
周坤脸上全无表情:“只是感到失望,你我之间还没深到谈什么爱恨。”
顾易贞虚弱地笑了笑:“是啊,没机会再深了,是我错过了,周警官,跟你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有一种找到终生依靠的错觉,我……”
话没完,周坤已经拉开门,头也不回,只公事公办地说:“走吧,有什么话去局里详谈,当然,你也有权保持沉默。”
顾易贞被胡涛带走,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案件没有公开审理,所有人证物证全部被特刑部提了过去,听说鼹鼠监听器采用了特刑部开发的内置元件,疑为技术泄露,上层格外重视,想把窃取科技机密的罪犯给揪出来,这一来牵涉到特刑部内部人员,对顾易贞的审理自然不能走常规程序。
周坤有渠道打探顾易贞的最后结果,但她一直没问,就像从来也没认识过这个人一样,又积极投入工作中。
☆、晴花几点
苗晴、炮筒和周坤都是在黄半仙的帮助下才得以重获新生,他们的灵魂被缚魂术束缚在躯体上,缚魂术的时效受人体魂气强弱影响,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失灵就失灵,连施术者也无法控制。
苗晴能感受到魂气的流逝,近来她的深度睡眠综合症越来越严重,常常一睡不醒。
她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中了缚魂术的人无法自然升天,只有在地下祭坛接受天光超渡才能彻底解脱。
在超脱之前,必须经历一段肉体毁灭的过程,苗晴所用的这具身体并不是原本的身体,而是黄半仙出借的空魄,虽然不会腐坏,但身体机能会随着缚魂术的失效而逐渐消失。
苗晴不想让老态龙钟甚至大小、便失、禁的狼狈模样留在别人的记忆里,在察觉到生命即将逝去时,她独自一人去了黄半仙在小常山的别墅,那里有一条通往地下祭坛的密道。
小商领着苗晴来到祭坛,祭坛外有个房间,是看守祭坛的人居住的地方,叶卫军、李安民和宋玉玲都在这房间里住过。苗晴在房间里见到了李安民。
李安民是送行人,三阴体的血液能活化刻在祭坛上的符纹,从而开启祭阵,超渡不能自然升天的灵魂。不仅是苗晴,以后周坤、炮筒,都会由李安民亲自来送行。
苗晴打趣:“记得上一次也是你为老叶送行,结果没送走,连老天也被你的执念给吓到了,如果他敢收了老叶,只怕你会去把天宫给拆了。”
李安民对叶卫军的执念让苗晴叹为观止,只要能和卫军哥永远在一起,李安民可以舍弃一切,叶卫军对李安民的爱深沉而包容,李安民对叶卫军的爱则是执着而疯狂,却都是纯粹到不带一点杂质的感情。
叶卫军体内早被埋下一面傩神面具,面具上残留着无数古人的魂气,这些魂气既能支撑叶卫军的生命,又是封存和召唤凶兽斗铜子的媒介。是李安民亲手把傩神面具放入叶卫军体内,也只有她能帮助叶卫军压制斗铜子的凶气。
李安民为了能和叶卫军在一起,将生生世世合为一世,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一条共生道路,却不是苗晴所期望的生活方式,她更期待崭新的一世,不为过去所牵绊,不为未来而烦恼,只活在每一个全新的“今日”。
!!!
苗晴原本的名字叫苗青,和炮筒谢晓花是同乡近邻。苗青在白伏镇上学时,谢晓花常常跑去校门口等她,一口一个“姐”,叫得亲亲热热,别人都当他们是姐弟,苗青也一直把谢晓花当弟弟对待。
在12岁之前,谢晓花最常说的话是:“姐,我想吃鸡蛋。”
苗家在附近算是条件好的,吃鸡蛋也总是偷偷摸摸关起门来,怕给别人看见,到时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反弄得邻里尴尬。谢晓花正在长身体时期,十天半个月吃不到两片肉。苗青是小女儿,家里宠得多,有鸡蛋都先往她兜里揣,苗青把鸡蛋省下,用布小心包好,塞进书包里。等放学见了谢晓花,再一起去校外的湖边,背着人给他补身体。
谢晓花之所以要等苗青放学,是因为放学就会有鸡蛋吃。那时的谢晓花只把苗青当作邻家姐姐,一个能陪他玩,给他鸡蛋吃的好心大姐姐。
12岁是个分水岭,随着年岁增长,谢晓花对苗青的注意从她手里的鸡蛋转移到了日渐凸出的胸、部,最常说的话变成:“姐,以后我要娶你。”
谢晓花说这句话时的腔调态度,就像在讨糖讨鸡蛋,苗青当是孩子话,从来不当真,只不让他在人前乱说。谢晓花很听苗青的话,苗青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苗青不想他公开说,他就私底下说。苗青听多了,听习惯了,这句话也就变得像吃饭喝水般平常。
又过两年,征、兵征到白伏镇,村里很多人都去报名,那时的社会风尚就是一人参军,全家光荣。谢晓花谎报年龄,满怀热情地加入志、愿军,这一去就是三年,光荣返乡时,苗青已经结束学业,留校当起了老师。
苗青性情温柔、美丽大方,身边不乏追求者,她对谁都好,却对谁也都不上心,或许是谢晓花孩子般的情话念得太多,苗青早已听不出感觉来。
真正的转折点是叶卫军的到来,苗青从叶卫军身上学到什么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叶卫军和张良都是谢晓花在部队里结识的战友,是生死与共的好哥们儿,三人合伙在镇上开了家兄弟连铺,做些小经济。叶卫军的妻子李安民通过周草的关系进入苗青所在的学校当刻印工。
这群命中注定会走到一起的人也正是由此结下难解之缘。
苗青每天都能见到叶卫军接送李安民上下班,风雨无阻、从不间断。这个带点冷漠的高大男人让苗青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叶卫军勤快、沉稳、成熟、可靠,男人该有的优点,他一样也不缺,可真正触动苗青心湖的不是这些优良品质,而是他对李安民细致入微的呵护。
苗青喜欢深爱李安民的叶卫军,与其说是喜爱,不如说是孺慕,她爱听李安民谈起与叶卫军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也爱看叶卫军用温柔专注的眼神凝望李安民,那种浓浓的暖意总让她心醉不已。
可是叶卫军的爱永远也不会放在除李安民之外的第二个人身上。苗青小心收藏这份眷念,总是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守望。
到最后,连她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喜欢叶卫军,还是单纯喜欢他与李安民之间那种至死不渝的深刻感情,只偶尔觉得内心泛涩,微有遗憾。
苗青懂了情,于是渴望被爱,另一个男人恰巧出现在她渴望被爱的时机,用温柔体贴填补了心头所缺的那一块。两人相互吸引,很快就走到了一起。苗青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爱那个男人,但她觉得,那个男人是真心爱着她,像叶卫军爱着李安民一样爱着她。
对于苗青而言,被爱比没有结果的爱人更加幸福,她努力回馈那个男人的柔情,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毕生的依靠。然而在不久后,一场残酷的暴、乱彻底粉碎了所有幻想。
叶卫军和张良在那场暴、乱中被贴上坏、分子的标签,成为被讨伐的对象,苗青因为没有与他们撇清关系而受牵连,又被查出家世不清白,处境十分险恶。
而再也想不到的是,真正将苗青推入深渊的,是本以为能给她幸福的那个男人。
苗青当时已有身孕,那男人找各种借口把婚事一推再推,等苗青成为众矢之的后,他却狠狠一脚踢开,矢口否认与苗青有任何关系。苗青愤怒地以肚子里的孩子质问他,那男人却一口咬定孩子不是他的,说苗青在外乱、搞、男女关系。
那种年代,没结婚的男女即使是牵手也不敢明目张胆,男人的指控让苗青成了千夫所指,知道实情的同事也没有一个敢为她出头,谁都怕引火上身。
苗青被当做□拉出去游街示众,暴、乱分子压住苗青的手脚,让那个男人用利刃划开她的肚子来自证清白。当时张良外逃,叶卫军和周坤已在暴、乱中丧生,只有谢晓花侥幸逃过一劫。谢爸是戴大红花的英雄,谢晓花也在战争中凯旋而归,他们是清清白白的红色、农民,是受保护的人群,只要保持沉默就不会受到牵连。
可是在绝望和愤恨中,苗青清楚地看到谢晓花拨开血光,嘶喊着她的名字冲了过来。苗青没能支撑到握住谢晓花的手就咽气了,所以也没有亲眼看见谢晓花用斧头劈死了那个狠心的男人,抱着她的尸体冲破重围,披挂着满身鲜血,一步一步走上灰石滩,投身于汹涌的江潮中。
灰石滩上本无花,自那日以后,却长出一丛丛青色的小花,每到傍晚五点,在夕阳映照下,青花就会变成红色,点点殷红洒在灰白的乱石上,宛如斑驳的血迹,诉说着那一天绝路上的凄凉。
在离开的前一个月,苗晴带着炮筒来到灰石滩,正值黄昏,夕阳余晖染出满地鲜红,重现了当年曾走过的最后一段路。
“知道吗?这小花叫青花,又叫血中花,苗青的靑,谢晓花的花,是从我们血中长出来的生命。”苗晴含笑看着炮筒,眼睛里带着说不尽的眷念。
炮筒迷醉在苗晴的眼神里,忍不住把她的手轻轻握在自己手里。苗晴把身体向炮筒移动,紧紧靠在他身上。
“我一直觉得青花不好听,太冷,有一种凄凉感,这花代表你和我,不该这么悲凉,所以我把它改名为晴花,苗晴的晴,谢晓花的花。”
炮筒看着灰石上像血一样的晴花,心里刺疼,这些花会勾起被藏在心底,最痛苦的那段回忆,他看着花,再看向站在花丛里的苗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惧,好似下一刻,苗晴就会和这些火红的晴花融合在一起。
炮筒把苗晴抱进怀里,闷在她柔软馨香的发丝中,低声问:““苗姐,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到这儿来?”
“我来过很多次了,只是没带你来。”苗晴也抱住炮筒,像哄孩子一样轻拍他的背。
“我才不想来这儿。”炮筒小声嘟囔,他对苗晴说话时,声音总是黏乎乎的,像在撒娇。
苗晴拍拍炮筒的脸:“你看你,到现在还像个小孩。”
炮筒按住苗晴肩膀,瞪着她的眼睛说:“我不是小孩,我是个男人!”
这句话苗晴以前也听过,就在她和那个负心汉恋爱期间,当时的对话,苗晴到现在也记得清清楚楚。
“姐,你不是答应要嫁给我的吗?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我说要娶你的时候,你没说不愿意,那就是答应了!”
“炮子,你真是个长不大的小鬼,总是说这些不着边际的孩子话。”
“姐——我不是小孩,我是个男人!”
苗晴从没把炮筒当个成熟的男人来看待,直到现在也是,他永远都是那个让人放心不下的邻家小弟,想要什么都会毫不保留地大声嚷嚷出来,如果不满足他,他就耍赖闹腾,缠磨不休。
可是苗晴从没觉得炮筒烦,好像被他缠被他闹都是天经地义,实在也是被缠习惯了,如果哪天不缠,反倒觉得坐立不安。时至今日,所有的情感都淡了,无论是孺慕还是憎恨,都淡如烟尘,轻拂即去。
苗晴早记不清当初对叶卫军的感情是从何而起,也遗忘了另一个男人是怎样残忍地将她推入火坑。所有光影都那么模糊,唯独清晰烙印在脑海中的,是炮筒那张不断成长的脸。
苗晴带着些感慨说:“是啊,不注意已经长这么大了,还当是闹着要吃鸡蛋,不给吃就在地上撒赖打滚的小皮猴子。”
“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你还记那么清干嘛。”炮筒脸色泛红。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只有你小子的事,姐一直放在心里,都记着,好事坏事,全能给你数出来。”
苗晴把两手搭在炮筒肩上,踮起脚,给了他一个轻柔的吻,正想退开时,却被炮筒搂住腰,把这吻深深延续了下去。
苗晴摘了许多晴花,把它们碾碎榨汁,青色的花榨出了鲜红的汁液。苗晴用红花汁在自己手腕上画了一圈线,又在炮筒手腕上画了一圈,连续画七天,汁液渗进皮肤里,淡淡泛出来,像在手腕上系了一条红绳。
据说人有三世情缘,只因和炮筒离得太近,而忽视了隐藏在亲情中的那份男女感情,等发现时,两世已尽。那就用从血中长出的生命之花来为他们系上姻缘的红线,有了红线牵引,也许下一世就再也不会错过彼此。
道别的信在两个月后才寄送到炮筒手里,炮筒发了疯似的冲去小常山,没有苗晴,哪儿也找不到他的苗姐,只有躺在水下棺材里一具冰冷而陌生的尸体……
而那时,张良已在前往竹山的路途中。
在这期间,周坤从胡涛那里得知一项令人震惊的讯息:
据马竞涛的供词,王同志算命馆的魏淑子在追查她师父杜真死亡真相的过程中发现了铜镜上的秘密,因此被查桑贡布秘密杀害,尸体带到塔怖空间的山洞里,做成五脏尸柱。
也就是说,他们所见到的魏淑子是个早就不该存在的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部完结,下面得发展感情线了,突然想起来这篇文的分类是架空历史和爱情……战友感情和爱情只有一步之遥梳子说的不能结婚在张良听来是指她法定年龄还没到,所以没追究下去,其实还有别的因素女主应该是个很铁血的类型,如果别人对她告白,她肯定直接拒绝一开始设定小梳子的性格时,是有个小灵感,就是电视里吧,放一对情侣在西餐厅对桌吃饭,男方是干体力活的,穿着打扮各方面都比较邋遢,上牛排时,他直接找服务生要筷子,直接用筷子夹着牛排啃,吃得很随兴。女方脸上十分不好看,大概是觉得男的丢了她的脸。男人是个很勤快的主,对女的也挺好,就是门面上不注意。我看了下,就想,干脆设定个对这方面完全不在意的女主来配张良,因为张良就是那种比较能闹又不注意影响的,如果在大街上或者在饭店里遇到这种类型的,那肯定是躲得越远越好。梳子就是那种完全无所谓的,不会有:这人吃饭声音怎么那么大?怎么在这种环境大声讲话?怎么这么丢脸?……这类的想法她都不会有,她只会想:别来碍到我,别没事找抽,有多远死多远,烦死了,滚,良哥除外——打不过他所以这种人,想喜欢上挺难的,缺少一颗纤细少女心……梳子还是有优点的,至少外表能骗骗人,组团打怪也不会成累赘,对感情也不会多纠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可以独立生活不靠任何人,所以完全不怕得罪人希望她能在后面把女性自觉多少开发点出来分给张良……谢谢能追到这里的
第二部 禘司
☆、第一章
张良为赴约来到竹山,途中得知苗晴已走,心情抑郁。老狐狸早把丑话说在前头,缚魂术是说不准的事,生死由命,怨不得谁,但张良还是觉得第一个就得怨自己。苗晴走后,炮筒整个人都瘫了,赖在祭坛哪儿也不去,谁劝也没用。他想死,想早日超脱,奈何老天不作美,任凭如何糟蹋身体也不肯轻易招了人去。
叶卫军打来电话,描述炮筒的情况,照张良的脾气,如果人在现场,铁定要揪起炮筒一顿好揍,当初多难的处境都挺过来了,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要死要活的?既然死不了,就打起精神好好活下去。
老狐狸曾说过,他们临走前都会受天光超渡,不用过阴司程序,直接就能送去投胎。解脱就是新生,说来还算桩喜事。
可真当接到苗晴先一步投胎的消息时,张良也不可避免地蔫了,沉默许久,最后只对着手机说:“那就让炮筒发泄个够吧,没记忆,就算投胎也就是个陌生人,这世上再也没有他苗姐了。”
活着的人总比没知觉的痛苦,如果能一起解脱也未尝不是件可喜的事,偏就一个去了一个还留着。
来到观音村才八点,大太阳已经开始发威,烤得地面热气蒸腾。七八月天正是油菜花开得最旺的时节,放眼望去一片黄,接天连地,就这一朵朵不起眼的小花也能攒成一个世界。
张良一夜没睡,被阳光晒得全身发暖,懒筋也给晒了出来,走进半人多高的花丛中,找处叶杆稀疏的地方倒头躺下,看着飘在天上的白云,没看多一会儿就眯瞪过去。
可能是花香味催人迷,在昏睡中还作了个梦,梦见一群小孩前后追逐着在花海中穿行,跑在最前面的,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她穿件鲜艳的黄棉袄,黄得刺眼,几乎与油菜花田融为一体。
忽然画面暗下来,女孩站在水潭前朝着他笑,黄棉袄上沾了点点血迹,像是红色的碎花。张良觉得那黑洞似的水潭太危险,想把女孩拉开,这念头刚起,就看见一团巨大黑影从水里冒出来。
张良猛然惊醒,听不远处传来木叫子的鸣响,不知是附近小孩在吹着玩,还是魏淑子如期而至,也就起身朝声音发源地寻去。拨开叶杆,见到一个戴宽边遮阳帽的女孩站在花丛中吹哨子。
这女孩穿一身黄色连衣裙,黄得刺眼,裙摆上的红色小花像是血迹,和梦里的小姑娘重叠在一起。
在张良发怔时,女孩摘下遮阳帽扇了扇,像遇见老熟人一样,开口就问:“中暑啦?怎么这种表情?”
听声音是魏淑子的声音,看脸也是魏淑子的脸,可张良一时不敢认。半年没见,魏淑子头发长了不少,发梢垂在肩上,还穿起裙子,黄色吊带长裙和薄纱罩衫,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城里女孩。如果不是木叫子和挂在胸前的红手观音坠,张良会以为这只是个长得像魏淑子的陌生人。
魏淑子热得难受,大力扇帽子,说话犯冲:“看什么看?没看过大活人?”
顺带翻个白眼,这一脸欠抽样让张良拳头发痒,果然是她,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敢装淑女?一说话就露馅儿了。
张良走到魏淑子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她,狠狠地说:“你吵到我睡觉了。”
魏淑子拉开领口,把木叫子丢进去,摊个手:“谁知道你在睡觉?我看这花田挺美的,想进来重温下童年时光,里面热死了,又闷又热,亏你能睡得着。”她是随口胡诌惯了,美好的童年时光向来只在梦里出现。
张良上下打量魏淑子,皱起眉头:“我说你怎么穿成这德行?”
魏淑子拉了下裙摆:“什么德行?不是约会吗?约会当然要穿平常穿的衣服。”
张良惊笑了:“平常?敢情你以前穿的都不是平常衣服?”
魏淑子调整了一下挎包背带,帽子在胸前拍得啪啪响:“那是工作服,我一年四季都在工作,难得今天不工作,干嘛?你连我穿什么衣服都要管?”
张良低眼扫过魏淑子锁骨下那一片雪白皮肤,不自在地说:“别太露就行。”
魏淑子从包里拿出一本手工装订的小册子,翻开查阅:“没什么问题就开始约会吧,我从网上下了约会流程和注意事项。”
张良无语:“你当我们是革/命夫妻?还流程?”抢过本子随便翻了两页,密密麻麻的印刷体小字看了就眼花,张良不是读书的料,连多看两行字的耐性也没有,上下一扫就又丢还给魏淑子,说:“不急,先跟我走。”
张良在地里割了把油菜花,连着叶杆攒成花束,问魏淑子:“有没有绳子?”
魏淑子递去两条橡皮筋:“你割人家地里菜花干嘛?”
“这是野菜地,给游客观赏拍照用的。”张良横了魏淑子一眼,把皮筋套在杆子上,又说,“摘花还能干嘛?送人。”
魏淑子厚脸皮的指指自己:“送我?”
张良说:“你想要,自己摘一朵就是,随手就能捞到。”
魏淑子翻看本子:“听说男的常在约会时给女的送花,是为了表达心意。”
张良嗤笑:“那是送玫瑰,黄花一般是用来祭奠死人的。”
魏淑子挑起眉头:“哟,你懂嘛。”
张良用花束敲敲魏淑子的头顶:“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再说你会喜欢玫瑰花?”
魏淑子把本子塞进包里,说:“本来是没兴趣,我也不喜欢花花草草,但如果你送我,那就有别的意义,你就知道我不会喜欢?”
张良愣了一愣,像是没料到魏淑子会这么回答,耳根有些发烫,嘟哝道:“你倒挺坦白。”
魏淑子用帽子把张良身上的草屑掸掉:“我一向坦白,而且怎么说我也是女孩对吧,你不常说女孩要有女孩的样?谈恋爱这种事如果有机会经历当然乐意,以前不就是没机会吗,也没喜欢的人,现在有了就要好好把握。”
这言下之意就是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就是张良这老流氓。张良的心跳又加速了,但他不好意思说“我也喜欢你”,嘴上念叨不如用实际行动表示,也就借这机会把魏淑子抱进怀里意思意思,想把心动的感觉传达给她知道。
这大暑天的,两人身上都有汗,魏淑子没领会到张良这熊抱的用意,直把他往外推:“别靠过来,黏得难受。”
张良的心情是忽高忽低,才说这丫头终于晓得体贴人了,没眨眼的工夫,马上又是一脸嫌弃,张良的食指屈了起来,想敲她满头包。
魏淑子看出张良的意图,拉住他的手,把屈起的食指又推了回去,露出个痞子似的笑:“约会不许动粗,良哥,你别看我这样,其实真的挺想好好谈一场恋爱,过过普通生活。”
魏淑子说这话时的语气不大正经,张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胡扯的话说太多,每句都计较真假就是自找罪受,听着放心上就行了。
观音村得名于村西的观音庙,小庙是开放式庙堂,平常没人看顾,游客可以自由出入。前堂供奉的是红手观音,张良说的那个红手娘娘的故事也正是出自竹山地区的红手观音传说。魏淑子第一次来这里,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轰动一时的浣溪镇碎尸案就是在这间观音庙里发生的,凶手是观音村住民徐师傅。据了解,徐师傅虽住在观音村,却不是本地人,传闻他是为了报答村民收容的恩情才犯下杀人罪。案发前夕,观音村一带的民居连同观音庙,本都是要拆了建景区,当地住民和地方上多次发生冲突,抗议强拆征地的做法。
于是徐师傅瞒着所有人,把负责园区建设的官员及相关人士杀害,将尸体带到庙堂后院的井下肢解。最后案子是破了,建景区的事也在社会舆论下被迫中止,观音庙被封了一段时间,在村民的强烈要求下重新开放,因为徐师傅在肢解尸体的枯井下自杀,每到清明忌日,村人总要来庙里烧串纸钱聊表谢意。
张良在积香炉里投下三枚硬币,拿了三根线香点燃,对着红手观音像虔诚地鞠了三个躬,把香插在米坛上。红手观音受了这么多香火,可算是一方土地神,魏淑子入乡随俗,也跟着拜了拜。
张良说:“我能撑到今天,是托了这娘娘的福。”
魏淑子问:“怎么说?”
两人转到后院,院中有口被封的地井,张良拍着井上的石板说:“我就是在这井下和蝙蝠生活了多年,这底下有娘娘庙的废址,外头的红手观音像其实就是用娘娘土象重塑出来的,这地方住民从藏区迁过来,不知道东方神仙里有娘娘,只知道观音,老狐狸说我能撑下来,没准就是吸了娘娘庙的仙气。”
张良不像是那种求神拜佛的人,果然这其中另有缘故。
“你不是说你住山洞?怎么又变成了井底?”
“井是出入口,底下能通到一个山洞,别忘了我们现在就在山上。”张良挪开井上石板,把油菜花束丢了进去。
魏淑子问:“不是说送人的吗?那人在井下?”说着,走到井口向下张望。
她看到一个穿黄棉袄的小姑娘仰面朝天地躺在井底,血水从干涸的泥土裂缝中汩汩涌出,逐渐漫过了女孩的身体,最后只剩下一件黄棉袄还浮在鲜红的水面上。
☆、第二章
魏淑子不怕鬼,但这幕情景来得太突然,而且在那小女孩身下,仿佛有个巨大的阴影迎面逼来,这让她想到了噩梦中那只水鬼的影子,背脊一下子毛了起来。魏淑子打了个激灵,猛然一撑手臂,把身体推开,由于用力过猛差点跌倒。
“怎么了?”张良从后扶住魏淑子,发现她满脸是汗,顺手扯起衣襟擦了一把。
魏淑子摇摇头,心里打鼓似的跳动,她抓着张良的手臂,探头往井下望,小姑娘不见了,只看到一片不见底的黑。
这井壁上有铁制爬梯,人能顺着爬梯直达井底,也许刚才的景象是这枯井残留的记忆灵场,张良说过他曾失手害死一个常来洞里陪他的小孩,也许刚才那个穿黄棉袄的小姑娘就是那个被害的小孩。张良说要给人送黄花,又把花投下井,不是为了祭奠死人又是什么呢?
话说回来,死在这井下的还有其他人,就不知道张良究竟是要祭奠谁。张良不说,魏淑子也不多过问,他说他记不得细节,问了也白问。等张良把石板推上,魏淑子又从包里拿出那本小册子:“接下来去电影院还是酒吧?”
张良盯着石板看了很久,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有没有吃过徐氏香汤馄饨?”
魏淑子心里一跳:那不是碎尸案凶手徐师傅的拿手绝活吗?
徐氏香汤馄饨被称为浣溪镇三宝之一,在附近很有名。追查凶案时,警方在徐师傅家的冰柜里搜出几盒人肉馅的馄饨,这事被传开后,不知多少人担心自己吃了人肉,镇上整个炸开了锅。
魏淑子老实回答:“听说过,浣溪镇三宝,但没吃过。”
张良竖起拇指朝胸前一戳:“我会做,我做给你吃。”
魏淑子问他:“良哥,你认识那位徐师傅?”
张良不紧不慢地反问:“难道你认识他?”
“浣溪镇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就算再孤陋寡闻也总该听说过。”
比起徐师傅本人,魏淑子更关注杀人分尸的地点,警方派人搜查井下,只搜到几箱受潮的陈年军火,井下洞窖像个天然迷宫,第一次搜查时做的记号不知被什么人给抹了去,再搜索时连路也找不到。听说周坤全程参与了那桩案子,她和张良是一路的,想动什么手脚也方便得很。
后来也不知是谁透了风声,把地井下别有洞天的事传扬出去,网上什么牛鬼蛇神的猜测都有,吸引了不少好事分子来庙里“探险”。未免有人误闯山洞迷路,附近村民用水泥把井壁堵严实,井口也加了盖,让你探也没处探去。
张良点起烟吸了口,夹着烟抠起额角,用平常聊天的语气说:“香汤馄饨的做法是我教给徐师傅的,木工活是他传给我的。”
魏淑子专门去了解过浣溪镇碎尸案,徐师傅的真名叫陈华亭,是陈派木雕的传人,张良以前就说过他的木雕手艺出自陈派,又在井下生活多年,能结识当地居民倒没什么意外。
魏淑子今天想好好约场会,已经侦破的案子无关紧要,张良有兴趣说就卖个耳朵听,当听故事。很显然张良也不想多谈杂事,拜过娘娘献过花,自然而然牵起魏淑子的手往外走。
不远处有个露天小市场,张良去买了新鲜猪肉和调料,附近菜农都认识他,见了面就热情地打招呼,唤他“老徐的徒弟”。
“小张,好久不见啊。”一黑瘦精干的老头正走在路上,见到张良远远就招起手来。
“哟,村长,越见精神了啊。”张良迎上前和老汉握手,转头向魏淑子介绍,“这是观音村村长老枪,射鸟技术一流。”
“村长好。”魏淑子公事公办地朝老枪伸出手,被张良打了下来。
老枪一愣:“这是?”
魏淑子竖起拇指朝张良那方戳了戳:“我是他家扫地丫……”
“我马……我女朋友。”说到“女朋友”三字时,张良牙根发麻,魏淑子的脸皮也是一阵麻,两人对这种正常的男女关系都不太习惯,提起来就冒鸡皮疙瘩。
“小张交女朋友啦?如花这下可要哭死了。”卖青菜大妈的高喉咙大嗓门传了过来,这话一起头,大婶子小媳妇们都不卖菜了,全聚在一起侃八卦。
“如花每年都巴着小张过来,已经推了两门亲,谁也看不上,再推下去就要嫁不去咯。”
“是啊,如花妈急得头发都白了,你知道如花说啥?她说小张一天没女朋友,她就一天不嫁人,在等着呢。”
“哎呦,就算没女朋友人小张也不可能看上她,瞧那痴样,找不到婆家也不全是小张的关系。”
“是啊,以前觉着吧,这小张是谁也瞧不上,歧视咱女性,这会儿看起来,还是人不对,他喜欢嫩的。”
魏淑子把这些八卦听了进去,忍不住调侃张良:“你行啊,不止是老板娘杀手,还是村姑杀手。”
张良正在想如花是谁,想半天没想起来,索性不想了,大手一捞,把魏淑子的头夹在胸前:“什么老板娘村姑,都死边去。”他嗓门特大,捂嘴都捂不住,好在七姨妈八姑婆也都是大嗓门儿,叽叽喳喳个没完,谁也没留意张良说什么。
“我来祭拜老徐,他那间房还给我留着吧?”张良和老枪一起回村,路上边走边聊。
“说的什么话,你买都买了下来,不留给你还给谁?徐师傅也是为咱村尽心尽力,只要我老枪还在一天,那房子就留着,谁也不许动。”老枪拍胸脯担保。
徐师傅在不相干的外人眼里只是个残酷的杀人犯,对观音村村民来说却是条不畏强权敢作敢当的英雄汉。就在徐师傅自杀后的第二个月,张良来到观音村,找上老枪村长,以徒弟的身份买下徐师傅的房子。
老枪摸不着头脑了,徐师傅无亲无故,落脚观音村后不是出摊收摊就是在家雕木头,打哪儿冒出一个徒弟来?
张良秀了一手陈派木工绝活,又做出徐师傅的招牌馄饨。老枪不懂木雕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