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第二十九章(1 / 1)
只是鼻尖发红,她也不说话,抬头盯着殿里混战的身影,拳头紧紧捏了起来。魏淑子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最后全没问出口,这也不是问话的时机,默默观战就行了。
查桑贡布的身体大到一定程度就停止增涨,这时,李安民拿出一个小沙漏放在地上,魏淑子探头去看,一句“这是干什么”裹在嘴里,半天没吐出来。
李安民看出魏淑子疑惑重重,对她笑了笑,轻声说:“这是小商给的,查桑贡布的身体没再继续变大,就说明星位已经开始偏移,等沙子漏光,三阳入庚的星象也就结束了,到时毁掉犊就能破坏元神。”
李安民指向靠在墙根的石锤。
魏淑子根据漏沙的速度预估了一下时间,至少还需要半个多小时,但张良和叶卫军两人明显扛不住了,能不能支撑到那一刻还要打个问号,她不敢想得太乐观。
李安民的表现异常冷静,虽然能看出紧张,但她的眼神格外坚定,一瞬不瞬地追随叶卫军的身影,不管是流血还是受创,都牢牢注视着,生怕看漏了一眼。
魏淑子心里刺刺的,涌起一股复杂的感觉,低低问李安民:“你不怕吗?”
李安民看着叶卫军被扫飞出去,带着鲜血撞在墙上,因为疼痛而厉声大叫,她就这么定了神地盯着,喃喃说:“怕,但是最害怕的早就经历过了,现在只是一般的怕。”
魏淑子语塞,李安民的声音很柔和,柔中透着韧劲,到底要有多爱一个人,才会连他被伤害的情景也不愿错过?看得不会心痛吗?魏淑子不懂那种感情,所以张良浑身冒血的样子,她不想多看。
沙子漏到一半时,查桑贡布甩开叶卫军和张良,掉头朝殿外冲来。魏淑子立刻闪身挡在李安民身前。张良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吼,血液从创口里成股迸射出来,血中散出大量黑气,在大殿上方迅速铺开。
成群的蝙蝠从黑气里飞出来,全扑向查桑贡布,展开肉翅吸在他身上,发了疯似的撕咬。查桑贡布的眼球被蝙蝠翅膀挡住,方向没把握好,斜着跑进柱林里,一连撞断了三根巨柱,把他最信任的忠犬巴图给踩成了肉饼。
张良彻底变成了一头黑毛怪,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的模样来,他咆哮着冲向查桑贡布,一跃跳在背上,顺着背壳跑到头部,蝙蝠全都散了开来,在周围环绕飞行。张良伸出皱巴巴的手爪,揪住查桑贡布的眼皮用力撕开,俯身啃咬他的眼球,先咬出一个洞来,然后甩头把眼球拖出目眶外。
查桑贡布疼得大叫,抬起巨爪朝脸上拍。张良灵巧地跃到旁边,那一爪拍在查桑贡布自己脸上,尖锐的指甲刺进眼洞里,只抓得鲜血四溅。查桑贡布在地上翻滚两圈,用头撞柱子,想把张良震下来。
张良五指成钩,死死扒住鳞片的缝隙,手脚利落地攀爬到头顶,把另一只眼珠也给咬了出来,蝙蝠群像是和张良心有灵犀似的,全都扑在背壳上撕咬其他眼睛。查桑贡布不能视物,在大殿里横冲直撞。
叶卫军吓得心肝乱颤,生怕查桑贡布冲到外面去,连忙对李安民大喊:“快!往远处跑!别站在墙边!”
李安民一手托起沙漏,另一手要去拖陶文的尸体,魏淑子却早就把尸体扛上肩,两人眼神一对,撒腿就逃,蛇骨子跟在她们身后游动。
没跑出多远,整片墙就被撞开了,墙体轰然塌落,土层砖石成片往下掉落。叶卫军追在后面大叫:“阿良!冷静点,稳住他!张良!”
张良凶性大发,根本听不到叶卫军的呼唤声,只管在查桑贡布身上寻找柔软的部位,一旦找到就下口撕咬,蝙蝠群和张良的行动一致。疼痛感让查桑贡布更加狂暴,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大,撞得柱倒梁歪,灰尘砖石哗啦啦砸下来。
蛇骨子探出蛇头,扩张颈部,挡在李安民和魏淑子上方,落下的重物全掉落在蛇头上。李安民一边跑,还要一边维持身体平衡,尽量不让颠簸影响到沙漏,速度自然是快不了。叶卫军急得七孔冒火,眼里竟也透出红光来。
李安民心口一热,似有感应,回头叫道:“卫军哥,别着急,时间就快到了。”
魏淑子想起帝王泽鳄听力甚好,既然多目鼍和泽鳄是一脉相承,想来听力也是极佳,忙把手指按在嘴上:“嘘!别发出声音,小心他听到声音跑过来。”
话说完,两人都是一惊,额上冷汗涔涔,这不都发出声音了吗?再回头瞟一眼,不得了!查桑贡布果然气势汹汹地往这儿冲了过来。这时沙漏已漏完,李安民边跑边叫:“行了!卫军哥,行了!”
眼见着查桑贡布就要追上李安民和魏淑子,叶卫军不敢耽搁,抄起石锤,一口气跑到双身佛像前,举起大锤往佛像小腿上砸。这尊佛像太过巨大,不是一下子就能砸破,现在是在抢时间,不容半点迟疑,叶卫军忍住回头看的冲动,抡起锤子使命捶打。
查桑贡布可以掉头阻止叶卫军,但以张良这种凶横的劲头,就算能保住双身佛像,也可能会被他活活咬到形体消散,到时再毁佛像不是更轻而易举?查桑贡布铁了心要拖人陪葬,朝李安民和魏淑子的方向狂奔过去。
蛇骨子转身迎上前,遭查桑贡布猛力冲撞,身体顿时散成气雾,飘向四面八方。查桑贡布撞散蛇骨子后,脚步不停,直朝魏淑子和李安民冲去,眨眼就逼到咫尺间。在长吻即将触碰到魏淑子后背的刹那间,双身佛的四条腿全被砸断,石锤也碎成了渣。
整尊巨佛像朝前倾倒,轰隆隆摔得支离破碎,地面震动,烟尘四起,大大小小的碎石漫天翻飞。查桑贡布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嚎,身体在瞬间发白灰化,雪花般的粉屑劈头盖脸洒下来,竟然把李安民和魏淑子的半身淹没在其中。
张良正好落在魏淑子身前,他双眼血红,几乎看不到瞳孔,身上的黑毛被血染得透湿,成块纠结在一起,他的脸上糊满了血,嘴角裂到耳前,能轻易看到獠牙和牙龈。魏淑子明知道面前的黑毛怪是张良,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他凶残撕咬的镜头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魏淑子想试着喊张良的名字,可是张了张嘴,根本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只能瞪着眼,任由张良朝她颈上咬去。
李安民拨开粉屑往这边挪动,叶卫军也提着锤柄跑了出来。他们都在大叫,嘴唇开合,不知道在喊些什么。魏淑子全都听不见,只听见张良在耳边说了一句:“不要怕我。”
然后就被他拉进怀里用力抱住,这种感觉,就像被一头熊拥抱,脸颊贴上的是干硬扎人的黑毛,粗壮的手臂像钢筋条一样勒在背后。
魏淑子被勒得骨骼发疼,忍不住叫起来:“轻点!放手啊,松、松!”
张良却用厚实的掌心按住魏淑子的后脑,把她的头往胸口压:“听到了吗?心跳声!我有心跳,我是人!不要怕!”
魏淑子用力推张良的胸膛,没用,推不开,她是没留意心跳,只知道张良的身体比铁块还硬。魏淑子心里还是怕,但听到张良的声音,发现他还能正常说话,惧怕中又多了一些安心,索性不出力了,浑身放松,装作没事人一样,腆着脸说不要脸的话:“我不是怕你,是你太用劲,快把我勒死了,难得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次,能收收性子吗?你要伤了我,疼的是你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张良应该还没有那种自觉,因为魏淑子的性别感很弱啊,堪比坤哥……
☆、塔怖三十二
叶卫军本来已经走到张良身后,举起锤柄,准备把发疯的好兄弟敲晕拖走,听到魏淑子的话,又把手放了下来。
魏淑子平常的语气和没脸没皮的痞子话安抚了张良高涨的情绪,他渐渐平静下来,往后一倒,仰面躺在白粉堆上。蝙蝠群化成黑烟,自动飘进张良的身体里,也有几缕烟钻进魏淑子体内,又引得她心烦气躁,胸口闷热。
叶卫军和李安民相互抱了抱,叶卫军身上的金光变弱了不少,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地面上的火焰也在不知不觉中熄灭。叶家夫妇折回大殿,从碎石堆里翻出破裂的坐化缸,缸里装的是鳄鱼头骨,原来查桑贡布的元神就寄托在这个头骨上。
小商教给查桑贡布的借犊法其实是一种封禁法,他在法阵图上做了些不易察觉的改动,改变了借犊的性质。虽然多目鼍形体化灰说明元神已脱离头骨,被封进了双身佛像里,但为了保险起见,叶卫军还是把头骨给砸了个粉碎。李安民取下五面铜镜,地砖打开,损坏的底座又降了下去,倒塌的巨佛像是收不回去了,只落了几块砖石下去。
魏淑子趁着别人不在,跪下来问张良:“为什么蝙蝠变成的黑烟会跑进我身体里?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做了什么手脚?”
张良咧嘴一笑,伸手拍拍魏淑子的脸:“还记得在三里铺发生的事情吗?”
魏淑子当然不会忘:“不就是灵魂出窍那次吗。”
张良说:“在灵魂出窍前,老板娘给你喝了一碗符灰水,对吧,那水里面掺了我张良的血。”
魏淑子瞪直了眼:“怪不得有股血腥味,你血多吗?为什么要给我喝?”
张良翻了个白眼:“老实告诉你,我也不知道让你喝血会怎么样,既然我的血能化蝙蝠,那到你的身体里也一样能化,你说是不是?”
魏淑子想起在木犊里的遭遇:“当时身体被扯成两半,确实从断面里飞出许多蝙蝠来,如果不是那些蝙蝠,我很可能会被式神拆成碎片。”
张良笑了:“不可能,我不会让你有事。”
魏淑子嘴唇蠕动了下,没说话,在木犊里看到的蝙蝠怪就是张良本人,原本还抱有三分怀疑,今日一见,再也没有疑惑了。只不过那次张良可信誓旦旦地说要替她收尸,原来不是收尸,是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她出意外。魏淑子心下好笑,张良不会在那时就对她有意思了吧?还以为是幸灾乐祸的表现。
既然吃了张良的血,黑气会往身体里钻也好解释了,血液里含有魂气,同一人的魂气本就相互吸引,也许张良的魂气到现在还没消化掉,仍然残留在体内。只是这做法太冒险,魂气相撞会撕裂身体,如果不是她体质特殊,恐怕承受不起张良的美意。
张良闭目养神,身上的黑毛成片褪去,狰狞的面部也变回原来的模样,等叶卫军和李安民返回,他基本上已经恢复了人形。
经过一场厮杀,张良和叶卫军都累得够呛,尤其是张良,血化蝙蝠大伤元气,还迷失了本性,差点坏事,幸好有惊无险地渡过了。叶卫军检查李安民颈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创口周围红肿起来,浮现出青紫色的血点。
叶卫军轻抚伤周的皮肤,额头和李安民碰了一下:“刚才没控制住,吸得太用力了,疼得厉害吗?”
李安民摇头:“看到那种怪物,我全身都麻了,反而感觉不出疼来,那卫军哥,你呢?”
叶卫军身上的血不比张良少,张良是瘫了,叶卫军比他好些,只觉得手脚酸软乏力,于是说:“还好,疼是挺疼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本打算坐下来喘口气,却听到头顶传来闷雷似的轰响,地面一阵摇晃,顶上碎屑掉落,由于巨佛像倒落的动静太大,上层受到震动,承重的石柱被查桑贡布撞断,穹顶成块崩塌,塌陷面积由中心向外呈放射状扩散,看这汹涌的势头,主殿很快就会沦陷。
魏淑子问李安民:“小商去了哪里?”
李安民说:“不知道,他说蛇骨子会带路!”
魏淑子咬起了手指:“蛇骨子被撞得连形也维持不了,还带什么路?”
张良强撑起身,又想血化蝙蝠,蝙蝠能根据残留的魂气找到人所在的方位。叶卫军忙按住他:“再来一次,你就别想变回来了。”
忽然听见犬吠声传来,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冈达和列列站在左侧的通道口朝这边狂叫,本以为这两条警犬是凶多吉少,没想到还活蹦乱跳的,只是它们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冈达和列列往前跑动一段距离,回过头,翘起尾巴甩了甩,是要给人引路,可能是小商让它们过来的,这时也想不了太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李安民本想把陶文的尸体带上,但塌方速度太快,张良和叶卫军体力不济,需要人扶着跑动,也只能狠心丢下尸体。四人相互搀扶着,跟在两条獒犬后面,穿过狭长的隧道,来到一个广阔的洞厅里。
这洞厅的岩壁上铺满色泽粉嫩的肉质物,形似巨大的肉囊,像是给山洞内部贴了一层厚实的肉皮墙纸。
肉囊上遍布红色血管和大大小小的疙瘩,有些疙瘩长成人体器官的形状,上面生有细密的绒毛,还微微鼓动着,忽而胀大,忽而收缩,像是有生命的组织物。更让人惊悚的是,肉壁上挂满了人,有男有女,全都赤身露体,下半身被肉囊包裹其中。
五口地井呈梅花状排列在洞厅中央,四口井被铁盖子封住,只有一口井没封,肉囊就是从这没封的井眼里蔓延出来的。
小商和田洋小队成员聚集在离肉囊较远的地方,行李装备也都堆在脚边,除此之外,还有被张良揍到半死不活的马竞涛。
蛇骨子被撞散架后,元神飘飘悠悠回到蛇管里,小商心如死灰,还以为一切都完蛋了,见到四人平安归来,不知有多开心,忙迎上前问:“铜镜带来了吗?”
叶卫军把装有五面铜镜的宝箱交给他。
魏淑子左右张望,问道:“这大肉块是怎么回事?我们是不是进了铁扇公主的胃袋里去了?还有这些尸体。”
小商让叶卫军、张良和李安民先去处理伤口,抽着这个空档,把魏淑子拉到一边,悄悄告诉她:“这是宋玉玲的增殖体。”
魏淑子惊悚了:“你说那只畸胎怪?”
小商把手竖在嘴边,“嘘”了声,回头看一眼其他人,小声说:“自从把守祭坛的宋玉玲开始产生异变,半仙就知道白伏镇地下祭坛的疫气已经积满,黑鼠大量繁殖,如果再不采取措施,祭坛很可能会被冲爆。”
魏淑子脱口就说:“所以你干脆自暴自弃,与其让被别人破坏,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小商被噎了一下,勉强扯出笑脸:“我发现你和初见时的感觉不太一样,本以为你是个认真严肃的人。”
魏淑子绷起脸:“我是啊,我一直很认真严肃,我能理解你背着我们,甚至瞒着黄教授去算计查桑贡布,那种千年老怪确实马虎不得,有窃耳膏肓虫跟着你,一旦泄露,计划就会失败,对吧。”
小商用蛇管敲敲耳后,一条蛇灵从耳朵里爬出来,嘴里叼着膏肓虫,小商再一敲蛇管,蛇灵张口把膏肓虫吞下去,化成轻烟钻进蛇管的孔眼里。
小商说:“别小看我们家仙,除了拘魂蜚,其他东西我还不放在眼里,鬼头教只不过是拘魂蜚用来掩人耳目的空架子,主要用途就在于制造耐用的身体,在鬼头教里,除了巴图这名亲信,其他人都是查桑贡布以[方舟计划]为名目拉拢来的方士。”
魔鬼眼和塔怖空间是查桑贡布所拥有的两座巨型方舟,只有极少数能人异士有资格上船,那极少数能人异士就是胡立工、古丝婆这些核心成员,他们在魔鬼眼尝到甜头,自然不会放弃配置更豪华的塔怖空间。鬼头教在创教至今十年间勾结桥本社,为很多势力集团打过下手,杀人灭迹、煽风点火,从中谋取大量利益。
但小商知道,这些利益只对贪婪的人类有吸引力,对查桑贡布而言只是实现目标的一种手段,甚至连古丝婆和胡立工这些人也不是贪财之辈。古丝婆生性残忍,以傀儡术为乐趣,胡立工想研发出跨越人类极限的奇迹。
但是这类人不见容于大众社会,所以他们需要“方舟”来做一个大展身手的平台。而查桑贡布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试验人体对外来魂气的承受力度,以便于挑选适合寄生的身躯,散布蛲虫病毒也有这个原因,所以他急需一个稳固的疫源来支撑这些实验。所谓方舟计划不过是为了吸引狂热分子的漂亮话。
小商进入塔怖空间后,得知妙光山就是藏族古老传说中消失的神山“雅拉香波”,这座山位于地脉相交处,既是三江之源,也是印度河和恒河的上游发源地,地气从世界各地汇流过来,他们眼下所在的这个洞厅是最底层的曼陀罗地宫,正好压在三江地脉的交汇口。白伏镇的地下水脉和三江地脉相接。
小商想把地下祭坛最下层的疫气分流过来,缓解祭坛被冲爆的危机,便将计就计,把白伏镇藏有疫源的秘密告诉查桑贡布,还顺道提供了宋玉玲的讯息。
宋玉玲的身体被黄半仙改造过,哪怕内脏撕裂也不会死。小商建议查桑贡布把宋玉玲养在曼陀罗宫里。宋玉玲吸收了大量疫气,肉质增生,躯体变成巨大的肉囊,紧贴着墙壁生长,就成了现在这副德行。
魏淑子他们在入口处那条隧道里看到的肉团就是宋玉玲的增殖体,遂道直通曼陀地宫,为了不让外人发现这条捷径,才打开井口,让增殖肉团顺壁长出去,直至把洞道填满。
挂在肉囊上的尸体是小商从黄半仙那儿偷渡过来的空魄,这些人在生前都从事特殊行业,不是祭祀仪式上的振子振女,就是阴阳圈知名的道士巫师,具有强灵感力和双阴体质。
空魄的身体容度很大,虽然不及李安民的三阴体,也比常人更能承受外部魂气,一旦宋玉玲的肉体承受不了魂气,就会自动消化这些空魄来扩充容度,从增殖现象出现开始,宋玉玲先后吞噬了二十三具空魄,近几日没见动静,预估最下层的疫气已经泄尽。
如今的宋玉玲没有感情,没有知觉,只是一块用来包裹疫气的肉皮包袱,她会一直活下去,活到把疫气全都消化殆尽为止,至少也要耗上二三百年甚至更久。这是一个借镜,如果张良不能压制魂气,也有可能会变成第二个宋玉玲,当然张良身体素质好,不会变异成一滩烂肉,至多变成一头凶残的蝙蝠怪。
魏淑子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沉默半天,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事情,包括祭坛被破坏,黑鼠跑出来,疫气大量泄露,镇上居民染病身亡或是变异,都是黄教授一手策划出来的?”
☆、塔怖三十三
小商解释说:“半仙不知情,在时机到来前,我什么也不能说,如果被查桑贡布察觉出端倪,他不会把寄托元神的头骨放进佛像里,如果封禁术不成功,所有心血就白费了,而且黑鼠会跑出来纯属意外,我原本只是想利用巴图和古丝婆打开祭坛底部的阵眼,没想到宋玉玲会趁机脱逃,破坏了拦截黑鼠的符墙,这真是始料未及,当时我也差点丧生在鼠潮中。”
魏淑子瞥了小商一眼,淡淡地说:“那么多条人命可不是一句纯属意外就能开脱的。”
小商笑了笑:“这我当然知道,但如果不及早解决祭坛的问题,只会死更多人,也许整个白伏镇也逃脱不了厄运,这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我并不在乎人命,只要能替半仙分忧解劳就行。”
魏淑子说:“你对黄教授倒真有心。”
小商苦笑:“不是有心,是报恩,我们这些家仙是很记恩情的,不过这次还是对不起半仙了,空魄是他的宝贝,我自作主张,没提前知会他,损失这些资源,不知道他暗地里哭了多少场。”
魏淑子从小商的话中听出他对黄半仙的了解,这两人肯定在一起相处了很长的岁月,小商谈起黄半仙时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亲近的家人,怎么可能因为伙食不好就轻易撂挑子反咬一口?估计黄半仙也猜出小商有别的心思,干脆顺水推舟搏一把。小商说黄半仙完全不知情显然是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
魏淑子说:“你告诉我不想受拘束,不能吃人难受,原来都是骗人的啊,教授还说你以前吃了一村。”
小商说:“这可没骗你,如果没有这具身体,我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消化食物,在香火不足的情况下,必须要靠夺精气来谋生,我毕竟不是人类,不会像半仙那样,把人命看得那么重,危及到生存时,我是不会心软的。”小商不是杀过人,如果不是黄半仙愿意供养他,也许他还会吸食更多人的精气,对他来说,人不是同类,只是食物,但既然投在黄半仙门下,就要按照黄半仙的标准来行事。
帝释天宫各层宫殿上下错落分布,为避免单层受损引发整体垮塌,每一座宫殿都有单独的承重梁,从外面看是一个整体,其实内部被分割成一块块平行空间,层与层之间以夯土隔离,如果承重梁被破坏,夯土层剥落,上层空间就会整体压下来。
土层剥落范围迅速朝外蔓延,一旦夯土层支撑不住上方的重量,整座地宫就会被压垮。曼陀罗宫的五口地井与五条通道相接,通道自水下向陆地斜向延伸,贯穿山体,和陆地上的天王寺塔相接。
如今,通往广目天寺塔的通道已被肉囊堵住,剩下的四口井当中,有两口井被水淹没,另两口井还保持畅通,其中一口井通往田洋小队最先抵达的那座冰湖寺塔,只是那时没有开门钥匙,只能从另一座寺塔进入。
张良提议:“早知道当时冲了墙,从冰湖直接下来,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小商说:“密道里设置了连锁机关,如果强行破坏机关墙,隔水层也会被强行打开,海水涌进来,淹没隧道,隔断通路,从此这条路就再也走不通了。有两条通道就是这么被废掉的。”
田洋长吁了口气:“幸好幸好,必须保持通道完好。”
魏淑子和田洋合力把井盖撬开,果然是一口黑洞洞的竖井,井壁上安有一圈圈铁环,整齐地向下排列延伸。田洋随手捞来一块碎石丢下去,能听到落地的声音。
“不深,下面是干的。”
正要排队下井,管师傅突然掐住鲈鱼掌柜的脖子,众人全无防备,都大吃一惊,田洋忙去掰管师傅的手,喝问:“老管,你干什么?”
管师傅自己也不明所以:“不知道啊,手自己动了起来。”他想松手,挣得面红耳赤,可是十根指头仍牢牢掐在鲈鱼掌柜脖子上。
魏淑子看见管师傅的手腕上缠着一圈圈发光的红丝,田洋也看见了,他在沼泽地受到葛巴尔族人登土的攻击,登土被咬掉头颅还能动,当时他的手脚和脖子上都缠有红丝,说自己受了丝的诅咒。
鲈鱼掌柜被掐得面色发紫,他抓住管师傅的手臂,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是陆……陆氏傀儡术。”
“同行果然识货。”古丝婆从门外扭着腰肢走进来。
她手里提着一只皮人,皮人的动作和管师傅的动作一模一样,古丝婆通过连接在关节处的竹管操纵皮人的动作,竹管上刻满符文,是之前戳伤小商和炮筒的抽魂竹。
古丝婆原名叫苏萱,苏家出自齐派方术陆氏一门,和卢家一样,都精通皮影术。卢家皮影术需要用抽魂丝来当媒介,抽魂丝不是随便什么丝线都能用,非得吸收了人体精血的茧子抽出来的红丝才算得上是最上乘媒介。
古丝婆制造抽魂丝的方法就是在尸体里下蛊,蛊虫吸收了尸体的魂气,化成蝴蝶,在柿子里产卵,卵变成毛虫,吃空柿子肉,在里面吐丝,丝不会结成茧,而是充满整个柿子皮。
柿子皮里的白丝就是新的蛊种,进了人体后蔓延滋长,当细丝的密度超过身体容量,中蛊的人就会往外吐丝结茧,吐尽丝后,人也会消融在茧子里,把白茧染成红色,吸收了人体精血的红丝就是最好的抽魂丝。
当初管师傅吃了柿子,中了蛊,黄半仙的下蛊法只对其他人有用,却对管师傅没用,因为其他人吃的柿子里是白色黏丝,证明吐茧的毛毛虫已经顺利化蝶飞走,剩下来的黏丝只是一种蛊,只需要把蛊除尽就行了。
可管师傅吃的柿子里是红色黏丝,证明吐茧的毛虫死在柿子皮里,白黏丝吸收了精气血液就变成了魂丝,吃下去后,魂丝会混进血液和气脉中,顺经络循行,和四肢百骸连接在一起,黄酒只能清洗死蛊,却清不掉那些缠经裹脉的魂丝。
古丝婆把魂丝填进特制的抽魂管里,魂丝之间相互吸引,通过这种方式,把管师傅的魂气牵引到抽魂管中,再组装到皮人上,就能借着操纵皮人来控制管师傅的一举一动。
魏淑子想上前,脚步一动,古丝婆立即把皮人的手往上提,管师傅也掐着鲈鱼掌柜的脖子提了起来。
古丝婆阴笑着说:“小心啊,只要我一抖手,难保不把这位鱼小爷的脖子给折断。”
听了这话,周坤想起梅明的尸体:“是你杀了梅明?”
古丝婆似乎对这个名字感到很陌生,歪头回想。周坤提醒她:“灵破支队的警员,被封在冰柱里的那位,他在被冻进冰柱之前就被杀,颈骨骨折,十指扭曲,是你干的吧?”
古丝婆想起来了:“他啊,呵呵,不关我的事,我只不过随便演了一出三娘自杀的皮影戏,谁知还没演完,他就把自己给掐死了,我可是没动他一根头发,自己找死,怪得了谁呢。”
田洋沉下脸问:“库拜也是你杀的,是吧?别说你忘了,十指被插入熊爪,装在漂流艇里送出来的那位。”
古丝婆说:“那位啊,不是被自家同事给烧死的吗?关我什么事?移植熊爪的也不是我,是死二丙,二丙!缩在后面干什么,出来说话!”
胡立工慢吞吞地从门外走进来,绿鳞怪也依旧粘在他身边。
胡立工捏着眼镜框说:“是我,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按照移植手术的标准来操作,打了局部麻醉针,不会感到痛苦,离开手术室时,他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嘛,其他事我都不知道,不归我管。”他不像以前那么气定神闲,脖子缩缩的,语气也变得畏怯起来。
古丝婆却一如既往地嚣张,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威胁说:“区区黄酒,哪能把抽魂丝给下得干净?如果没我亲自解除束缚,要不了多久,管钟的血管和皮肉就会被细丝充满,变成一个真正的人皮茧子。”
古丝婆把跟班刘肖东唤到身边,用削尖的竹管割开他手臂的皮肉,翻开来展示,皮下没血,肌肉上布满霉菌似的白色绒丝。再看刘肖东,眼光呆滞,面无表情,像察觉不到疼痛似的,随着古丝婆怎么摆弄,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
小商出声问:“你想怎么样?”
古丝婆指指他怀里的箱子:“铜镜给我,让我们先离开。”
小商很爽快地答应:“可以,但不可能全给你,安全通道有两条,只能给你一面镜子。”
古丝婆把抽魂竹在指间绕了两圈,抿嘴一笑:“当然,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大家各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把冰湖寺塔的铜镜给我。”
冰湖寺塔是离羊头峡最近的寺塔,田洋小队的两艘漂流艇就藏在多纳河畔,如果被他们捷足先登,肯定会把两艘艇一起开走,到时人抓不到,出入也困难。
不过这时情况危急,塌陷范围已经扩散过来,顶上土层开始往下掉,没时间再犹豫。小商发现绿鳞怪眼神闪烁,黏哒哒的口水不断从嘴里流出来,自从绿鳞怪接受魏淑子喂食,变得挑剔之后,胡立工就很少投喂生肉了。
小商想了想,把冰湖寺塔的铜镜扔给古丝婆。古丝婆接到铜镜,把抽魂竹从皮人上拆下来,管师傅这才得到自由,撒开双手。
鲈鱼掌柜捂住喉咙蹲在地上咳嗽,他自己差点被掐死,还念念不忘管师傅:“铜镜给你了,告诉我怎么给管哥解蛊。”
古丝婆对他抛个飞吻,笑嘻嘻地说:“等我心情好了,他自然就能无药自治。”脸色一变,对其他人吼道,“全给我退到一边去,快!等我们下去以后,你们才准动,不许跟我们走一条路!否则管钟就没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pansy~R的长评(贪心地希望能看到更多)谢谢一直留言的朋友,不管拍砖也好还是打分也好,舒服的感觉还是不舒服的感觉,能写出来让我看到我就很开心了。说起来这男主好像缺陷多了点?不要紧,他也有三高条件的,首先长得好看,体力好,能赚能花,而且会玩,是属于那种出得了厅堂上得了大床的类型,爬山、下海、滚泥浆、野外生存、打架打枪H,只要是体力活没他不行的。女主好像也特立独行,不仅阴沉有间歇性狂躁症,还是个冷感没良心的人。那……也不要紧,她长得也很可爱,拥有大黑熊的内心和小白兔的外表,可以说是只凶残兔子,对物质生活没要求,就算把她丢进大山里,她也能自己养活自己,最重要的是上山下锅打狼,找她组队都没问题。现实中男女主的类型都很稀有,而且未必能成为好朋友,不过在遇到危险或执行任务时,有这种队友能提高团队存活率。大家看得开心就好了,请放心,我是坚定的虐身不虐心主义,肉体上的折磨不会影响坚强的内心。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把心里面的故事尽可能原汁原味地写出来。再谢谢追文留评扔炸弹火箭炮的各位。
☆、塔怖三十四
等人全都退远,胡立工让绿鳞怪在前面探路,再和古丝婆先后下井,把刘肖东留在井边把守,说好听是把守,其实就是打算当弃子丢掉,刘肖东本来就是个死人,是因为魂丝把他的魂气缠住才得以维持清醒,如今抽魂丝已经扩散到刘肖东的脑部,他早已没了自身意识,只是一具按指示行动的傀儡皮人,保质期已经过了,带着也是累赘。
魏淑子看向小商:“你在想什么?你以为那女人真会帮管师傅解蛊?”
小商安慰说:“小管的事不用担心,半仙应该有办法解决。”
魏淑子就更不明白了:“那你干嘛还把铜镜给她?”
小商说:“预防狗急跳墙,你想看小卢的脖子被扭断吗?现在我们这里残的残,伤的伤,发生冲突没好处。”
田洋附议:“已经掉了一个陶文,我也不想再看见有人出意外。”
说起陶文,魏淑子突然发现一件事,两条獒犬不见了:“冈达和列列呢?刚才还在这儿,怎么转眼就没影子了。”
田洋等人的表情变得很不自然,全用古怪的眼神看向魏淑子,看得魏淑子心里一跳一跳的。
田洋吸了口气,轻声说:“冈达和列列已经不在了,我们被抓进来的当天,它们就给拖出去喂了那些鳄鱼怪。”
魏淑子半天无言,李安民轻拍她的肩头:“没发现吗?把我们带过来后,它俩就回去了,原路折返,它们的主人还在那里。”
魏淑子揉了揉眼睛,低下头一笑:“真是,看来见鬼见多了,连是人是鬼也分不清。”
小商也轻轻拍了下魏淑子:“这地底世界和寿店街后的环境相仿,比那里更好,我说这儿的环境更适合我们并不是信口雌黄。”
魏淑子不知道进来以后看过几个人、几只鬼,那些温驯怕生的动物究竟是有血有肉的生物还是妖灵妖怪,统统都分不清了。小商说过这地底世界是亡灵的乐园,不用担心受天光侵蚀,这儿地气水气交融,形成一个阴外阳、阳外阴的特殊环境,可滋养阴灵,让人在死后也能维持相对清醒的意识。
下井之前,魏淑子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眼花,好像看到陶文站在门口挥手示意,冈达和列列一左一右靠在他腿边,只是那张年轻爽朗的面孔朦朦胧胧,恍如罩了一层雾气,再也看不清。
一行人从南方增长天王寺塔出来,外面是白天,正值午时,天气晴朗无云,即便戴着墨镜也能感受到阳光的灿烂。大家都深深吸气,地下空间再奥妙,也不及这一丝阳光的好,看不到日月星辰,感受不到四季变换,没有活着的新鲜感,人生岂不无聊?
路过冰湖寺塔时,发现冰面上破了一个大洞,洞周围有大滩血迹,从洞口一直延伸到寺塔里。
冰面脆薄,不能走过去察看,但田洋插在路标还在,顺着路标进入寺塔,发现大堂里里到处是喷溅的鲜血,胡立工的砗磲笛和古丝婆的抽魂竹落在血泊里。机关墙被打开,铜镜还嵌在水晶柱末端,血迹顺着墙面滴滴答答延伸至密道深处,绿鳞怪却不见踪影。
小商很平常地说了一句:“胡立工已经有多日没给她喂食,大概是饿狠了。”
魏淑子捡起砗磲笛:“不是说笛子能调节魂气吗?”
小商说:“也许没来得及吹吧,猎头花是肉食植物,身体再怎么像人,也只是植物的变异种,不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不可能真像宠物一样乖乖认主人,真饿极了谁都吃。”
魏淑子顶着砗磲笛在指尖打转:“姓胡的说那怪物是重生的杜真,他一手培育出来的东西,却连种类也给弄混了,被吃了也不冤。”
冰湖上的血迹没有延伸到岸上,绿鳞怪应该是回去了,她本就属于地底世界,留下来才是最合适的选择,陆地上没有供她生存的空间。
小商摘下铜镜,墙面缓缓立起,将地底世界的大门再度封闭起来。这五面铜镜和黄晶佛头全交给田洋处理。田洋把黄晶佛头归还桑耶寺,五面铜镜自然要上交,不过他还要留在米冈山基地整理鬼头教的相关资料,已经先行打了报告,等把这次行动好好收过尾后再回总部交差。
马竞涛被关进格桑次仁曾经呆过的牢房,他体内有窃耳膏肓虫,由于查桑贡布已死,也没人能把虫子唤出来,只要不说禁语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仁钦队长让马竞涛在纸上写下供词。
鬼头教的核心成员都是齐派方士的后人,齐派方士被驱逐后分崩离析,各自为营,成为江湖术士在民间行走,曾为白莲教、太平教等组织造势,这部分人大多晚景凄凉,也连累到子孙后代,查桑贡布为这些拥有特殊能力却不甘隐于市井的人提供发挥的平台,自然能吸引到一批死忠份子。
除了巴图、胡立工、古丝婆和马竞涛这四人,另有其他几名成员散落在各地,田洋没来得及搜查帝释天宫,但做人体实验的器材资源都不是轻易能到手的,而且鬼头教的案子拖了多年收不了网,怀疑在相关部门有勾连,甚至在警方内部也有保护伞,想揪出来不容易,这就不归田洋管了。
马竞涛后期加入鬼头教,并不知道查桑贡布的真实身份,也没见过外围人员,只交代了和鬼头教相关的几件案子,其中包括和桥本社合作犯下的养鬼咒杀案,以及古丝婆为了制造魂丝而弄出的化蝶案。
古丝婆早在加入鬼头教前就用皮影术杀过很多人,只要得罪她的人,她一个都不放过,哪怕只有一点小矛盾,也会遭到激烈的报复。与鬼头教相关的杀人案,有一大半是古丝婆犯下的。这女人心肠歹毒,以杀人为乐,在组织里很受重用,查桑贡布对她也十分纵容,别人不能说的话,古丝婆却敢说。
胡立工虽然入教比古丝婆早,父辈和查桑贡布也是老相识,对古丝婆却要让三分。作为文人,胡立工总看不惯古丝婆野蛮的作法,古丝婆也瞧不起只会吹笛子拼死人的技术工,这两人自认识起一直犯冲,最后却同葬在绿鳞怪的五脏庙里,说起来也够讽刺。
马竞涛在化蝶案中为古丝婆提供了障眼术的符包,在冰湖布下幻阵,利用梅明的幻影引周坤、格桑和陶文到达泉华台的人就是他。
马竞涛擅长纸字符阵,能通过人为手段来提取物体上的记忆灵场,让符阵内部的环境固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周坤他们看到的幻景,正是梅明跑过冰湖的场景回放。
这种纸字符阵的原理有点类似故宫鬼影。
在故宫宫墙附近,常有人看到来回走动的立体影子,那些幻影好似穿着清朝服饰的宫女和太监,据某栏目组解析,那是因为宫墙里含有四氧化三铁,闪电将电能传导到宫墙上,如果这时碰巧有宫女太监经过,宫墙就起到录像带的作用,把这一影像记录下来,如果以后再有闪电出现,就会像录像放映一样把之前录入的影像放出来。
那栏目明显是在扯淡,但也提供了一个思路,那就是记忆灵场,越是具有冲击力的情感就越是留下记忆灵场,在故宫建成以后,最具有冲击力一段历史无疑是八国联军入侵,恐惧、激愤、无措、绝望,多种激烈的情感交相撞击,在每一砖每一石上留下了难以抹灭的印记。
但这种印记并不是每时每刻都会出现,只有在烙下印记的那个时间点才会出现,并且还受天时地利各方面的限制,不算什么高明的术法。
只不过布阵的针对性太强,时机也掐得太准,好像早就掌握了他们的一举一动,到底是谁把把小队行踪泄露出去的?
马竞涛在纸上写下三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大字。
!!!
所有参加行动的人都在米冈山基地接受治疗,顺道休生养息,田洋瞒下了查桑贡布的真实身份和关于白伏镇的一切讯息,这是早就和半仙协议好的。
这趟能捣了鬼头教的老窝,让主谋者就地伏法,小商该记头功,但他的计划太冒风险,还因一时疏忽,导致疫气外泄,造成大量伤亡。可如果不这么做,祭坛被冲爆,后果更不堪设想。
小商看守祭坛不知多少年,魏淑子这什么也没做的局外人只能卖个耳朵,听过就好,说起来小商不是人,也不用受人类法律的拘束。小商之所以肯把事情告诉魏淑子,就是因为有张良的担保,除了黄门自家人和田洋,谁也不知情,只当小商是一起遭到绑架的黄家学生。
而在地底世界的遭遇,也被简化成一场冒险大逃杀,该知情的早就在下面亲眼见证过,不该知情的仍是被蒙在鼓里。田洋事后怎么对仁钦达扎汇报,怎么对总部汇报,那就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事情了。
在休养期间,魏淑子去了一趟桑格玛尼城,依照约定,把珊瑚串珠交还卓乃,只是转交给她,什么也没说,也不需要说,断裂的丝线和珊瑚珠上怎么也洗不干净的鲜血已经把陶文最后的心意传达给卓乃。
还君明珠是为断了思念,放开过去才不会痛苦,他只要她幸福,哪怕被遗忘在不知名的角落。
卓乃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流,只是小心翼翼地把珊瑚珠重新串好,捂在胸口,坐在帐篷前唱起了歌。
☆、塔怖三十五
魏淑子没把歌听完就离开了,也没和卓乃打招呼。走到大路上,远远看见张良靠在栅栏上抽烟。魏淑子站着没动,张良把烟头捻熄,大步跨过来,径直走到她身前。
“完事了?”张良问。
“你怎么跟来了?伤还没好呢。”魏淑子看向他脱皮发红的左脸,大概是血化蝙蝠太伤元气,伤口愈合速度远不如从前。
“我还想问你,还珊瑚珠而已,背这么大一个包干什么?打算撅蹄子一走了之?”张良拎拎魏淑子背后的旅行包。
魏淑子也老实承认:“我跟田洋打过招呼,就不回去了。”
张良问:“你打算去哪儿?”
魏淑子说:“先去看看我妹和外婆,再回算命馆结账,有生意就继续接单跑生意。”
张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喘口气:“生意让你做,没生意就到白伏镇来找我。”
魏淑子耍赖说:“我一年四季都有生意,很忙的。”
张良瞪起眼:“你有时间看你妹和外婆,没时间来看我?”
魏淑子好笑:“那不当然?她们是我家属。”
张良拉起她的手就走,沿路拦住一个大叔,开口就问:“哪里有办结婚证的?”
魏淑子被张良打败了,对大叔说声抱歉,把张良拽到一边,在他胸前拍了两下:“大哥,你带身份证了吗?户口本带了吗?不用想,肯定没带,而且带了也没用,我结不了!”
“如果能结你就愿意结吗?”张良抖起腿。
魏淑子不再把张良的行为当胡搅蛮缠,认真地说:“你要真有那个心,我们按程序来吧,先从男女朋友做起,一口吃个大胖子没意思。”
张良烦躁地拨头发:“我没交过女朋友,不知道什么程序。”
魏淑子拍着他的肩安慰:“不要紧,我也没交过男的,可以找别人取经,你想想你哥嫂,还有革命尚未成功的小弟。”
张良想起的是那天苗晴和炮筒在床上接吻乱摸的喘息声,当场就红了耳朵,脸色十分尴尬。
魏淑子也猜到张良想起了什么内容,心想这是说错话了,叶卫军和李安民是老夫老妻,炮筒苗晴直接跳三级,找他们取经当然不合适。
“先从约会开始吧,别跟我说你连约会是什么都不知道。”魏淑子见过张良帮色猴子结算过夜费给洗头妹,他只是在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上拙手,不代表什么都不懂。
张良说:“七月中旬我会去趟竹山,观音村你知道吗?”
魏淑子去过竹山,但没去过观音村,不过小地方好找,她点了点头,心里倒有些期待了,还以为这辈子都跟谈恋爱这种事无缘,能来上一段也算过把花季少女的干瘾。
张良说:“观音村后面有座小庙,我就在那儿等你,你不来,我不走。”
魏淑子一口答应,也不要张良送,自己搭班车去甘孜火车站。发车前有一段停留的时间,魏淑子坐在靠窗的位置,张良就站在车窗下凝视她。魏淑子本想无视张良的视线,但他盯得太紧,两道灼热的视线能在脸上烧出洞来。魏淑子被盯得坐立不安,左右不是,只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