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第十六章(1 / 1)
线延伸的方向有座城镇,横卧在低谷中,静悄悄的,像是一头沉眠的怪兽。滚滚黑云笼罩在城镇上方,云中隐有电光闪现,充满了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他拿出一张写满符字的人形纸片放在地上,对怪影说:
“窝在这种了无人烟的地方不觉得无趣吗?不如去热闹的集市转转,你大哥恐怕也在那儿,这时不过去找,不怕错失良机吗?”
!!!
回白伏镇的途中,顾易贞始终沉默不语,坐船盯着江望,坐车盯着窗望,整个死气沉沉,那也是,璺青山陷落,她妹妹的尸骨也随之沉入江底,没人知道被束缚在五脏尸柱上的灵魂到底会怎么样,结合古丝婆和胡立工所说的话,怕是得不到善终。
周坤想安慰顾易贞,但要怎么安慰呢?空洞的好听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只能默默陪她发呆。
顾易贞大概是感受到了周坤的关怀,倒反过头来安慰她:“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你知道吗,我昨晚作了个梦,梦见易菲来到床前对我告别,她全身发着白光,像天使一样,你知道吗?易菲笑得很开心,她朝我挥手,说了些话,虽然我听不见声音,但她真的很开心,我知道,易菲终于解脱了,她走得很安详,不是魂飞魄散,她的灵魂得救了。”
顾易贞冲着周坤微微一笑,阳光从背后照过来,朦胧的光晕使得她的身形变得很柔和,双眼在阴影的衬托下更显得格外明亮,虽然蓬头垢面,不比之前风光,但周坤觉得这时的她才是最美的。
见顾易贞笑,周坤也笑了笑,从口袋掏出一包烟,挤出一根来送到她嘴边,顾易贞咬下烟衔在嘴里,周坤自己也叼了一根,打火机点燃,再用燃烧的烟头帮顾易贞点烟。
顾易贞深深吸了一口,想来是从没抽过烟,吸得太猛了,被烟味呛得直咳嗽,连泪花也咳了出来。周坤吸进一口烟,缓缓吐出来,说道:“别急,慢慢吸,别含住,吸了就吐出来,等习惯烟味后再学着品烟。”
顾易贞被辣得咂舌头:“听说抽烟能忘记烦恼,是真的吗?”
周坤又吸了几口烟,看着喷出的烟雾说:“只要你觉得抽烟能忘记烦恼,慢慢的,也就真的奏效了,当抽烟时,你脑袋里总想着——这烟好抽,抽得真快活,瞧,不就把其他事全抛开了么?”
顾易贞擎着烟对向周坤:“精神胜利法万岁?”
周坤挑高眉头,盯着顾易贞凝望很久,夹下烟,把自己手里的烟头对上她的烟头,用干杯的动作轻轻碰了碰,问道:“你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牵挂的人?父亲,母亲,家人?”
顾易贞摇了摇头:“没有,他们不在了,我母亲也好,父亲和小妈也好,都在意外事故中丧生,只留下了易菲,现在也没有了,终于还是剩下我一个人。”
她所说的意外事故应是人为造成的,这种谋杀手段屡见不鲜,通常都是借刀杀人,一般不会追查到幕后主凶身上,尤其是像桥本社这样受政府扶植的特殊组织。
周坤不知道顾易贞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但她一直没放弃反抗,尽自己所能地将对无辜人士的伤害减至最低,为此甚至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答应帮你找到妹妹,结果什么也没做成。”周坤心有愧疚。
顾易贞抬手摸摸周坤缠着绷带的额头,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多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周坤说:“是我该感谢你,炮筒也这么说,当时就算你听那伙人的话,真对他做了什么,那也不能怪你,但你宁可让那些人砸了缸,也不愿以伤害他人作为解救你妹妹的代价,如果没有你的反抗,炮筒可就要吃大苦头了,我代他谢谢你。”
顾易贞苦笑着摇头:“我当时很害怕,没有想那么多,太没用了。”
莎士比亚言,患难可以试验一个人的品格,非常的境遇方才可以显出非常的气节。顾易贞用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品格,周坤没办法丢下她不管,几番踌躇后,终于下了决定:“既然你已经没有亲人,不如以后跟着我吧,我身边正缺一个能干的助手。”
顾易贞眼圈一红,马上说:“不,不行,桥本社不会放过我的,我不能再连累你。”
周坤弹掉烟灰,撇嘴一笑:“别太看得起他们,中国和日本不同,跟着我,谁也找不到你的麻烦。”
顾易贞捂住嘴,呆呆地落下泪,哽咽着说:“我……我现在甚至不是个中国人。”
周坤掏出手帕递给她:“怎么不是?名字和户籍随时可以改,但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你当然是中国人。”
顾易贞摊开手帕蒙住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周坤平常倒是挺会安抚人的,这会儿却有些不知所措,她身边几乎都是些强悍的女性,连苗晴、李安民这两个看起来弱势的女人也是刚强得让人自叹弗如。可面前这位却像是水做的女人,周坤明知道顾易贞有不下于其他女性的坚韧,但看她显露柔软脆弱的一面,抽抽噎噎的低泣,谁能不揪心呢?
这样的顾易贞总是让周坤想起一个难忘的故人,更是放不下了。
!!!
一路无波回到白伏镇,镇上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仍被当作重点疫区严密封锁。周坤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得到进入疫区的批准,他们一行人先被带到鹿山自然生态林园,这里被当作临时行政基地,绿化大道上停满了各种车辆。
在机动警备队的园区内,周坤见到了老搭档吕青春吕队长,两人击掌打招呼。
吕队说:“王局刚联系过我,说让你们以防暴特派员的身份进镇。”
“防暴?不是救援志愿军吗?”周坤调侃了一句,很快收起笑容,问道,“怎么?情况控制不住了吗?”
“太糟糕了,病患越来越多,染病的人情绪变化大,有些变得狂躁,攻击性强,像是发了狂犬症,还有些连身体上也会出现病变,发狂暴死的多,发病原因不仅是鼠疫,上面很重视,正召集各行专家研究病变原因,已经有人提出他国间谍在地下搞生化攻击的可能性了。”
周坤只能笑笑,他们当然不会是敌国特务,暗里从事地下活动倒是不假,但这次疫气外散还真不能怪他们,那些老鼠也不是他们投下去的。
“跑出老鼠的那个防空洞,我们在第一时间就搜查过了,没发现任何异状,旧城重度感染,上面只能在新城设绿区,所有救援队和医疗基地全部搬了过去。”
吕队一边讲解白伏镇的情况,一边把人带到军备仓库,办好手续后,让周坤领了枪弹,其他人发放电击器和气喷枪。在周坤的要求下,又从车队A来三台嘉陵JH600B军用双轮摩托车,周坤载顾易贞,张良载魏淑子,炮筒单飚,在吕队的陪同下,众人跟随消毒车队开向白伏镇。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终于有200了,自己给自己插朵花,会让张良和魏淑子逐步升温,觉得有前期的生死患难,后期纠葛才能更有感触一点,男女主都很奇葩,但执着这点都是一样的,不知道会不会有种燃烧生命的感觉,谢谢捧场和支持^_^吃饭看的话可能会有点不适吧……
☆、九菩头二
下了高速后,远远就看见一道铁铸的防护栏高高耸立在城区入口,将环形街道包围起来,各个路口都拉上醒目的警戒线,全副武装的特警排成一列,守备在栅栏前。
负责执行戒严任务的特警队长严格审查了周坤等人的资料证明,确认无误后让他们签署免责协议,发下防护服和临时通行证,并提醒他们:“你们进去务必要小心,前面有个志愿者被得了疯病的市民活活砸死,这是在特殊时期,一旦进入疫区,我们将不负责你们的生命安全,但受到袭击时允许自卫反击,该做到什么程度,相信周警官能自行把握。”
说起这防护服也奇怪,从外面看,看不出什么稀奇来,顶多这防护服注重灵活度,样式设计得更为精巧。翻过来再看,内层竟然有用红线绣出来的符文图案。
“这是特案组提供的防护服?”周坤拎起来抖了抖。
吕队耸肩:“据说里面还夹了特殊的辟邪材料,也不排除闹鬼的可能嘛。这次召集的专家中就有风水师和玄学教授。”
魏淑子嗤的一笑,插嘴说:“上面也不笨啊。”
吕青春还有别的任务,先行撤了,特警队长指示电控员打开铁门,放一干人等通行。骑车缓行在三官街上,随处可见打砸抢留下的痕迹,行人脚步匆匆,走路时左右张望,像是惊弓之鸟。城隍庙前的广场上有小团伙持械斗殴,把前来调停的警察也卷了进去,花花绿绿地一群人像马蜂似的群聚在一起,闹成一团,不时传出杀猪般的惨叫。
进入隧道后,众人发现防空洞崩塌,入口被砖石掩埋,这是他们进入地下祭坛的通道,这一来就头疼了,因为在场几个人当中,没人知道其他通道在哪儿。
周坤给叶卫军打手机,提示不在服务区,再联系李安民、苗晴、小商等人,没一个能接得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可就更让人担心了,周坤灵光一闪,拨号给李安民的死党高涵,镇上乱成这样,以李安民仗义的性格,绝对不会置朋友不管。
手机接通了,那头传来高涵的鸡猫子鬼叫,嗓门儿大到连站旁边的魏淑子也能听得到。两边一交流,说赵小薇跟随巡逻队来了旧城,就是要看周坤张良等人回来了没,叫他们先联系赵小薇。话没讲清楚就毛毛躁躁地挂了电话。
周坤看着手机直叹气,没办法,只得再找赵小薇的手机号,很快就接通了,简短地通了几句话后,周坤挂了机,对其他人说:“小薇在亲子广场的苏果便利店里,巡逻队和市民发生了冲突,我们赶快过去吧。”
穿过半塌的隧道就上了北京路,亲子广场在北京路中段。只见街道上垃圾遍地,沿街停靠的车辆多被冲砸过。这北京路本来就是龙蛇混杂的三不管地带,这时更成了流氓群聚的场所,那些社会人士成群结伙地聚在广场上,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钢管、球棒等攻击□械。还有些人坐在被砸扁的车盖上抽烟谈笑。整条街道乌烟瘴气。
魏淑子左右张望,说:“这些人胆子够大,也不怕被感染,全都跑出来晒太阳了。”
周坤抬抬下巴:“已经被感染了,看他们的颈子和胳膊。”
魏淑子定睛一看,发现那些人的手臂上长着一块块黑斑,有些斑纹微凸出于皮肤,坑坑洼洼的,上面交织着浅紫色的细纹,像是毛细血管。
巡逻队和市民在前面广场上闹得不可开交,依稀听到这样的叫骂:“不是早说疫苗快开发出来了吗?到现在屁都没一个,啊?要把老子当狗一样关起来?没门儿我告诉你!什么隔离?隔你妈B!”
周坤大致看了下情况,觉得基本能控制得住,也就不准备插手,先去便利店和赵小薇会和。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赵小薇惊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们想干什么?我身上没带钱。”
几人赶紧停车靠岸,跑进便利店,小店里柜倒货翻,店员也不知上哪儿去了,没有顾客,只见四五个留青皮头的社会青年把两个穿防护服的人围堵在货架旁。这两人里有一个就是李安民的朋友赵小薇,还有一个矮不隆冬的小家伙,通过透明头罩能看清五官长相,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娃。
魏淑子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脸蛋粉粉嫩嫩,大眼睛黑白分明,睫毛长得能当刷子,漂亮得像个假娃娃。
如果天下间的小朋友都能长成这样,魏淑子再也不会说自己讨厌小孩。
见小流氓步步逼近,魏淑子高喊了声:“干什么呢?”大踏步迈过去。
小混混们闻声转头,魏淑子一看,乐了,这不就是被她踹过蛋的小高及其同伙吗?真是冤家路窄,前不久才被教训得当狗爬,怎么还不知收敛?
小高见了魏淑子,立即两眼充血,脸部肌肉抽搐不止,恶狠狠地大叫:“又是你这个臭丫头,看老子这回不宰了你!”
一声呼喝,混混们齐动手,拿匕首的拿匕首,举钢管的举钢管,你挤我我挤你地冲了上去。魏淑子发现他们的胳膊上也长满黑斑,不敢直接冲突,左右闪避,躲开攻击。穿防护服的弊端就是行动起来不方便。但没关系,张良和炮筒很快跟了上来,他俩就算没速度也有力量,没两下就把混子们放倒。
张良把小高按伏在地,反扭住双手,一脚踩在他背上,笑着说:“小高,几天没见,你又牛起来了嘛?嫌你的金蛋蛋银蛋蛋挂得太牢了不是?”
小高这次倒没犯怂,冲着张良咆哮:“我都快死了,还管什么蛋?”这声音里竟然带上了哭腔。
张良按着小高的后脑,把他的头往地砖上撞,一连撞了好几下,把额头也给磕出血来。旁边同伙一见惹上煞神,哪还管什么兄弟情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炮筒嘲笑小高:“这就是你的好兄弟呀?真够义气。”
魏淑子走过去问赵小薇:“没事吧?”
赵小薇握住魏淑子的手,激动地说:“我没事,你们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缩在赵小薇腿后的小萝莉一步三颠地跑到张良身边,抱住他的腿,仰起头,奶声奶气地说:“阿叔,抱高。”
张良叫炮筒来踩着小高,一把抄起小姑娘往高处举,扬着声调吆喝:“飞啰,飞啰!”连转了三圈,把小娃娃逗得咯咯直笑。张良是真喜欢小孩,魏淑子看他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禁不住打哆嗦,掉开头,不忍直视那逼人的父爱光芒。
张良抱完了,小家伙还要周坤抱,周坤也玩了一次“人体飞机”,让小家伙骑在颈子上,笑问:“丽丽,你怎么会和小薇在一起?不是和婆婆去外地玩儿了吗?”
丽丽说:“婆婆去做事了,是老叔带丽丽回来的。”
张良、炮筒和周坤对望一眼,张良和周坤各自露出了然的表情,唯独炮筒一脸大惊小怪。
周坤问丽丽:“那老叔人呢?”
丽丽指向赵小薇:“在小姨家里。”
魏淑子听得一头雾水,问道:“老叔是谁?这丫头又是谁?”
张良把魏淑子拉到一边,小声告诉她:“老叔就是黄半仙,这小鬼头叫丽丽,跟你一样是灵媒,无父无母,目前归周坤收养,偶尔我们也帮忙带带。”
魏淑子看张良神神秘秘的,也凑着他的耳朵问:“这奇了,你们老板既然在白伏镇,那我们之前在璺青山看到的是谁?他孪生兄弟吗?”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因为大家也都奇怪着呢。
炮筒用力踩踏小高的屁股,揪着他的耳朵,让他抬头看向赵小薇:“小高,你不挺清楚这女孩儿是谁罩着的人吗?啊?你堵她干什么!还想吃人小姑娘豆腐?”
小高呸的啐了口唾沫,狠狠地说:“老子都快给鼠瘟搞死了,还吃他妈B豆腐!我是想要她的识别卡!”
赵小薇把一张带有芯片的磁卡拿出来给周坤他们看,这是进出新城安全区的识别证,相关部门把安全区设在新城别墅区,没染病的市民全都被隔离在安全区内,有特殊需要必须外出时,不仅要做严密的防护,还要佩戴健康识别卡,没有识别卡的人不允许进入安全区。
☆、九菩头三
小高说:“前两天来了一拨子国内外的专家,全进了安全区,大家都说其实疫苗早就研制出来了,但是不够用!要先给关系户注射,别墅区住的都是大佬有钱人,他们肯定是要先给那些人用!你妈我们没钱?没钱就该等死吗?我不服气!老子不服气!我要进去,就算用抢的,我也要把疫苗给抢过来!”
说完这话后,小高的眼眶湿润了,看着身上的黑斑一天比一天大,看着身边兄弟们不是发狂就是猝死,他的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每天都有巡逻车开着大喇叭安抚市民,说情况很快就会好起来,可全是空口白话,什么实际作为也没有。
镇上的医院和诊所全都住满了人,像他们这些住不进去的,就被遣送来旧城区,说是隔离,谁知道是不是被当成了弃子?兄弟们成群结伙在街上打砸闹事,不就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恐惧?再这么下去,谁能扛得住?
赵小薇心里不忍,蹲在小高的头前,说:“这识别卡里有卡主的资料,还需要靠指纹来激活,就算你拿了也用不了。”
小高像被判了死刑的囚犯,最后一点光也从瞳孔里消失了,像条离水的鱼似的,伸出舌头,趴在地上干吐着气,把唾沫也吐了出来。
他胳膊上的黑斑迅速鼓起,紫红色血管蠕动着,暴突于皮肤之上,把整片外皮绷得发紧。小高背上拱出了一块,软软的,像个扁平状的肉瘤,把炮筒的脚给撑得抬了起来。
炮筒扯下小高的背心,发现后背的皮肤下凸起一个五官模糊的怪头,大约有巴掌大小,正在皮肉下翻搅,看似想破肉而出。这怪头的形状令炮筒想到了在地下洞窖看到的石蟠子,顿时浑身恶寒,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不行了。”魏淑子木然地说,“就和那些变异的小流氓一样,再这么下去,他会发疯,变成见人就咬的怪物。”
小高嘴角流涎,喉咙里发出“咕咕”的闷声,黑斑像是拥有了生命,分化成一粒一粒凸起的肉包,活似钻进肉里的血吸虫,在皮下不停蠕动,并迅速往后背上汇聚。原来那巴掌大小的怪头以惊人的速度变黑膨胀,额上竟生出两只角来。
小高在地上翻滚哀嚎:“疼啊,疼死了,妈!我的妈啊!疼死儿子了——”
这凄惨的哀嚎是发自内心最真切的呼唤,丽丽把头埋进周坤怀里,痛苦地捂住了耳朵,赵小薇也别过头,不忍再看。
魏淑子从腰囊里掏出军刺递给张良,说:“快动手吧,合理防卫,早解决了他舒服,我们也舒服,我伤还没好全,怕下刀的力气不够。”
顾易贞瞪大眼睛望向魏淑子:“你要对他怎么样?”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不行了,迟早死路一条,趁他彻底丧失理智之前解决了,免得再让其他人遭殃。”魏淑子把军刺塞进张良手里,炮筒还在一旁发怔。
“你不能这么做!”顾易贞挡在小高身前,张开两臂,像是只护小鸡的母鸡,“他还没有死,你们没有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权利。”
“别滥好心,他背后这肉瘤越大,散出来的疫气就越多,传染性就越强!”
魏淑子想推开顾易贞,但她却抱住了魏淑子的手:“还有希望的,一定还有办法可以救他…”
话没说完,小高就挣脱炮筒的钳制,咆哮着朝顾易贞背后扑上去。魏淑子撞开顾易贞,却来不及躲闪,被小高一口咬上肩头。这家伙果然变得力大无穷,好在他的异变才刚开始,防护服又很厚实,这一口没伤到皮肉。但魏淑子这时体力不够,决计是挣不开的,在这种情况下,别说金蛋银弹,恐怕踹破恐龙蛋他也不会放手。
张良把顾易贞推给周坤,朝她吼:“管好你的女人,别让她碍事!”将军刺一刀扎上小高的后肩,还没完全凝固的血液像被稀释过的果冻似的,一段一段地从刀口涌出来。
小高受这一刀后凶性更盛,放开魏淑子,转而朝张良扑去。张良矮身踢腿,把他扫倒在地,掐着脖子往超市外拖,拖到门口时,对发傻的炮筒大喊:“发什么呆?还不过来帮忙?”
炮筒这才答应了一声,匆匆跟出去。
顾易贞还想拦阻,周坤一把拽住她,对张良二人说:“带到没人的地方再动手。”
顾易贞踉跄了一下,靠在周坤身前,含着泪问:“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魏淑子这才解释:“我们又不是要宰了他,不是正在想法子救他吗?运气好的话,割了那肉瘤,说不定病就好了,运气差的话,割了就完蛋,如果真是免不了一死,那早点解脱不也挺好?总比变成一条疯狗好。”
顾易贞见她神情淡然,像在谈论一只蚂蚁的死活,募然怒瞪起眼,哽咽地说:“你!你为什么能这么……这么麻木?”
魏淑子摊开手笑了笑,用一种几近无赖的腔调说:“是啊,我为什么这么麻木呢?我自己也想知道啊。”
过了会儿,张良炮筒回来了,顾易贞忙问:“那人怎么样?”
张良没理会她,走去把军刺还给魏淑子,魏淑子接过军刺,发现上面干干净净,没有血迹,也没有擦拭过的痕迹,不免惊奇:“怎么?把人给放了?”
张良这才开口:“没,死了,还没等我们做什么,他背上的肉瘤就炸了开来,这不,炸了后就没气了。”
魏淑子哼了声,心里窝着一肚子无名火,没怎么多想就开口冷嘲热讽:“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好心放人?那家伙本来就不是好东西,又得罪过你,早憋一肚子气了吧?想趁机下黑手吧?以前是干不了,杀人犯法啊,这回算合理防卫,仗着防暴特工的身份,方便得很,你看,我还特意把这出口气的机会让给你,良哥,我够意思吧?”
张良掐住她的脖子拖到眼前,冷冷地说:“闭嘴,小心我抽你。”然后放开手。
魏淑子捂着喉咙咳嗽,心里更是不痛快,张良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看了就刺眼,魏淑子知道,他又同情心泛滥了,小高那一两声“妈”叫得确实扣人心弦,张良连路边小狗被车子撞死还能红眼圈,连死鬼大元也敢养来祸害人,对同是流氓混混的小高当然更容易惺惺相惜。
可惜小高已经变异了,迟早都是死,与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痛苦地苟延残喘,不如让他早点解脱,这对小高和对其他人,都有好处。不管做什么事,魏淑子总是往最有利的方面打算,她觉得她没错。
但看看表情阴沉的张良,再看看依偎在周坤胸前啜泣的顾易贞,想起小高那天在霓虹灯下耍流氓的情景,魏淑子忽然觉得手里的军刺重了不少。
既然找到赵小薇,众人也不多耽搁,小高的尸体由巡逻队带去焚烧厂,不用他们操心,摩托车直往新城飙去,在经历重重关卡后,终于来到安全区,在路关处核对了身份,脱下防护服,还要经过各种排查,等一系列审核过关后才能放行。
安检中心附属于研发基地,设在临近别墅园的社区医院里。刚进大厅,就见有一拨人迎面走来,有男有女,有穿警服的,也有穿白大褂和便服的,一边走一边交头接耳,不知在探讨什么。
周坤一下就认出了两个:“何院长,郑科长。”
两人见了周坤,也都抬手打招呼,亲热地喊他“小周”。其中那名五十来岁、光明顶啤酒肚的大叔是省警察书画院的院长何明闰,另一个四十来岁,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是法医科副科长郑凌华。都是周坤熟识的业内前辈。
除此之外,还有生化药学实验室的黎明教授,抗体研究中心的梁其生主任,特案组组长胡涛,中华易学研究会理事穆夏仁等,多是在圈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只有三个人叫不出名字,这三人当中有一个是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看相貌特征,应该是美国人。
另外两人都是男性,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穿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长相不差,堪称俊秀,但生着一双桃花眼,看着有些轻浮。据介绍,这人名叫石田英司,是个日本学者,目前在生化药学实验室当研究员,是特案组的技术顾问。
☆、九菩头四
见到此人,顾易贞的面色刷一下全白了,哆嗦着躲在张良炮筒身后,借他们宽厚的肩膀遮挡别人的视线。
还有一个更年轻,看着二十左右,穿宽大的T恤和迷彩短裤,左耳戴耳钉,打扮很前卫,还背着一个超大号的旅行包。这人是特案组组长胡涛带来的,没多介绍,只说是协警员,名叫田洋。根据特案组的性质,田洋恐怕不是普通协警员,而是协警灵媒,这身份不好对外曝光,通常行内人心里有数就行。
同时碰上这群大佬的机会少之又少,周坤一一打了招呼,看他们脚步匆匆,想是有要事待办,也就不多啰嗦,简单寒暄过后便各自开路。
检查做了半天,各项指标正常,这才开放绿色通道,让他们进入别墅园。别墅园说白了就是富人区,占地面积广,邻山靠水,人造环境非常精美,商家大户乃至政府官员都在这里买了房。有些人只买不住,园区内部刚建好的综合性小高层是开发商特意囤积下来,预备委托炒房团哄抬房价的房源。
这下可好,全成了义务收容所,也让这些精于压榨社会的吸血虫为社会大众做出一笔贡献。
赵小薇的家是独门独栋的花园式洋房,家里除了赵小薇本人,只有外婆和钟点工王阿姨。一进大门,首先能看到宽敞的开放式庭院,庭院里已聚集了不少人,都是认识的——胖瘦二宝、刀疤秃子、苗晴高涵,全围坐在大圆桌一圈,个个面色凝重。
还有个陌生男人混杂其中,是斯斯文文的小白脸型,约摸三十来岁,留古板的三七分短发,鼻梁上架着副圆形半框眼镜,穿一身现代真丝唐装,悠闲地靠在藤椅上。魏淑子没见过这男人,倒觉得他的穿着打扮有七八分眼熟。
丽丽张开小手,扑腾着跑到小白脸座前,往他腿上一趴,抬起头,甜甜地叫唤:“老叔!”
魏淑子惊异非常,老叔?老叔不是黄半仙吗?魏淑子瞪向张良,嘴朝前努了努,意思是说:这小白脸和魔鬼眼里那老夫子完全没一丁点像的地方,张良他们可是一见到那老夫子就喊“黄半仙”,如果这位小白脸才是真正的黄半仙,那要眼睛有多脱窗才会认错?
张良明白魏淑子的疑惑,他也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
炮筒这回倒没犯傻了,因为他早被苗晴勾得魂不附体,谁也没看,乳燕投林似的奔到苗晴身边,心急火燎地问:“苗姐?你怎么样?还好吗?别担心,别担心,我带了好东西回来。”
炮筒从随身包里取出车渠笛,献宝似的放在苗晴手上,“看,有这个你就没事儿了,车渠笛,车渠是佛教七宝之一!”
苗晴摸炮筒的头,微笑着说我早就没事儿了,你们走后没多久,黄半仙的关门弟子就带着丽丽赶来白伏镇,已经帮我把鬼魂赶了出去。
炮筒拉着苗晴上下左右地看,又让她站起来走动走动,转个圈,确认真的没问题才松了老大一口气,眼圈立即红了,把那昂贵的宝贝车渠随手往桌上一扔,抱着苗晴磨头蹭脑地撒起娇来,也不管旁边围观者众多。
苗晴倒不好意思了,赶紧把大黏黏虫推开,伸手比向那斯文小白脸,笑盈盈地说:“良哥,小周,小梳子,我要向你们隆重介绍一个新人——诸葛寿,我们大老板黄半仙的关门弟子。”说完话她就抿紧了嘴,看这表情,似在忍笑。
张良的脸抽动了一下:“听说老狐狸只有小商一个关门弟子,连叶哥也是外来户。”
斯文小白脸慢吞吞地说:“小商是贴身弟子,我是跑业务的嘛,常年不在身边,东南西北地闯荡呢,但授课时都是关着门授的,不是关门弟子是什么?唉——你们没听说过也不奇怪,知道我跟那老家伙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就成了。”
这小白脸眯缝着细长眼,笑起来两边嘴角往斜上方牵拉,像是戴了张狐狸面具。
魏淑子是不清楚,但张良等人对这幅笑脸可再熟悉不过,分明是黄半仙的招牌式笑容,要不怎么叫他老狐狸呢?
张良心想:看来这老家伙是换了张人皮,他的藏尸点果然不止一处。
苗晴把魏淑子拉到改头换面的黄半仙面前,介绍说:“这女孩就是我跟你说的魏淑子,老王算命馆过来的。”
魏淑子心里嘀咕:在场这么多人,怎就特别拉着我来作介绍?
出于礼貌,还是向前伸出手:“你好,我魏淑子,老王那里专接外包生意的,幸会幸会。”
黄半仙伸手与她交握,笑着吹捧:“我认识王同志,老熟人了,常听他提起你,说你是馆子里的大红人,一年四季忙得找不到影子,偶尔回去也就接个单,拿了资料就走,很酷的。”
魏淑子心里咯噔一跳,搓搓胳膊说:“别听老王自吹自擂,馆子里所有成员都被他这么形容过。”
苗晴眼尖地瞧见缩在周坤身后的顾易贞,好奇地问:“她是谁?”
高涵倒是认出来了,拉着赵小薇兴奋地大叫:“小薇!快看,是佐藤白雀!写前世之旅的那个佐藤白雀!”
高涵是《前世之旅》的忠实读者,她穿越文看多了,满脑子奇思怪想,就巴着人真能有前生,顾易贞这本书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她的幻想。
“佐藤白雀”这四个字似乎唤起了顾易贞最痛苦的回忆,被叫到名字的瞬间,她僵硬如木,看着那脸上的血色就褪了下去。
周坤把顾易贞拉到身前,揽着她的肩说:“小涵,你认错人了,她是我的助手,姓顾,你喊她小顾就行了,我这助手和日本那位著名的心灵导师长得很像,这可带来很多困扰啊,是不是?小顾?”
周坤调皮地朝顾易贞眨了下眼,顾易贞愣了愣,转而呼出口气,勉强露出微笑,对高涵说:“是啊,每次外出旅游时都会被人追着要签名,确实很麻烦。”
高涵“唉”了一声,又盯着顾易贞上下打量,听她普通话说得这么标准,看来是认错人了,不过这脸还真是特像,乍一看就像同一个人似的,知道认错后再看,确实有不同,佐藤白雀服饰讲究,尽显女人的优雅端庄,但面前这小顾却穿得很随便,看起来挺落魄的。
高涵抓着后脑赔不是,叽叽咕咕地回座上坐好。
两边都有问题要问对方,但有些话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说,于是转移阵地,进房间密谈。周坤让顾易贞在客厅等候,张良却把魏淑子拖在身边,他不把魏淑子当外人,理所当然地觉得兄弟姐妹们也不该把她当外人,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没必要分你我他。
密谈地点在二楼靠里的小房间,门一关,屋里只剩下黄半仙、张良、魏淑子、周坤、炮筒、苗晴五人。张良左右张望:“叶哥小商人呢?怎么从进来起就没见到他们?”
苗晴愤愤地说:“我们被小商给卖了!他伙同鬼头教的人,把老叶安民给抓走了!”
这噩耗把张良、周坤和炮筒给震懵了,你看我,我看你,半天说不上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苗晴看他们不明白,接着说:“是小商引狼入室,让人破坏了祭坛,还跑我们面前来演一场苦肉计,他们的目标是安民,说半仙在璺青山其实是为了调虎离山,他最忌惮良哥,把几个主力调走后,他才敢向安民下手,你知道,以老叶的个性,他绝不会让安民受到一点儿危险,只要把安民控制住,老叶还不得对他们唯命是从?”
本来以为是黄半仙自守自盗,直到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他是被人盗了号,怎么他的关门弟子又跟着出问题?再回头想想,他们之所以会大老远赶去璺青山,也等于是受了小商的引导。地下祭坛的入口那么隐秘,就算是叶卫军,也只知道两条通道,一条是防空洞后的山穴迷宫,另一条在黄半仙居住的小常山别墅下面,张良等人可是连小常山那条通道也没被告知。可见黄半仙谨慎到什么程度。
怎么进入地下祭坛,从哪里破坏阵眼,除了黄半仙自己以外,也只有常年跟随在侧的小商最清楚。但小商为什么要投靠鬼头教呢?总得有个理由,不会一开始就是鬼头教安插在黄半仙身边卧底吧?
黄半仙苦笑着说:“小商之所以会反出去,估摸着是……不堪虐待吧。”
“你虐待过他?”张良斜瞥黄半仙,虽然不喜欢老家伙,但这人自持风度,应该不会去干虐待那种掉价的事。
黄半仙问张良:“你知道小商是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想问一下,打开章节时会听到广告的声音吗?
☆、九菩头五
“跟你一样,都是妖怪呗。”
“一字之差谬以千里啊,人明明是妖灵,你非说是妖怪,还有,你要我强调多少次呢?本仙我既不是妖怪,也不是妖灵,只不过比正常人能干那么点,聪明那么点,长寿那么点,别给我乱扣帽子。”黄半仙往椅子上一座,手背在后面捶腰。
魏淑子插嘴问:“妖灵和妖怪不一回事吗?有什么差别?”
黄半仙摇摇手指:“当然有差别,差别可大了,妖怪大多是老物成精,属于自然产物,比如古人常说的山妖、黄怪,那都是天生地长的妖怪,不管是胎生卵生还是化生,但凡孕育出来,有自己的身体,能繁衍同种族的后代,那就属于妖怪。”
魏淑子倒想起一件事:“我和良哥半路上去了趟三里铺,见到老怪和青蛙怪,据说那就是三江疟鬼谱里的黄怪和地古牛,他们就属于妖怪类的?”
黄半仙用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点点头,接着说:“妖灵就不同了,是指动物的死后灵因某种原因无法转世投生,在受香火供奉后具备了正神福德,能够以浮游灵的形式长久生活在人间,最典型的就是中国的五显财神,日本的式神也是一类,唉……随着科技发展,拜大仙的人越来越少,现在这个社会呀,妖灵是比以前少多了。”听这语气还挺惋惜。
“照你这么说,小商是狐狸精了?”那娘娘腔腰细身软,看人拿眼角看,那勾引人的模样确实跟狐媚子有的一拼。
外面庭院里的丽丽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苗晴笑着说:“比狐仙低一级,小商是……黄仙。”
魏淑子愣了半晌,本以为是狐狸精,没想到是黄鼠狼成精,档次一下子就降了不少,黄鼠狼偷鸡的民间故事太深入人心,而一提到狐狸精,却更多是狐鬼传里妖惑迷人的形象。
黄半仙说:“我的家族自古以来便供奉黄仙,小商算是祖上留下的遗产,通常妖灵得靠着吸食生灵的精元来维持自身灵体不散,吸□元这种事和吸毒很像,容易上瘾,小商曾妖性大发,为满足口腹之欲,夜入村庄,将上百人精气吸食殆尽。到我手里后,为了避免这种悲剧再度发生,便尝试把灵碑换成人体,让他借宿在人类的躯体上,借血肉之躯来保护魂气,同时也绝了他吃人的念想。
谁知小商早对人类精魂食髓知味,长久压抑之下难免会生二心,就像人类吃鸡鸭牛羊一样,妖灵也有吸□气的天性。想来鬼头教是以此为利益交换,收买小商替他们办事。”
魏淑子听出点头绪来:“这么说你真的是黄守?那我们在魔鬼眼也见到一个黄半仙,他是谁?为什么张良会把那个人认成你?你们两人完全不像。”
黄半仙叹了口气:“告诉你也无妨,你们在魔鬼眼所见到的那个人的确是黄守,准确的说,他借用了我的身体,那人的真实身份是北大历史系教授查桑贡布。”
魏淑子心里已猜了个□不离十,就说有了古丝婆和巴图,怎可能少了领头的教授?
“查桑贡布与我颇有交情,同是一个古玩协会的成员,前阵子,他向我发来一份邀请函,信中提到他发现了进入魔鬼眼的途径,邀我共同考察,也正巧,我接到一笔调查三峡失踪案的生意,对这份邀请函毫不存疑,也就应邀前往。”
张良从旁嘲讽:“你不是不存疑,你是太自信了,觉得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这么说也不错,在做任何一件事之前,我都有万全的准备,这点你们还真得跟我好好学习。”黄半仙这人老脸皮厚,半点不谦虚,他继续往下说:
“但这次确实是我失算,没想到查桑贡布与鬼头教有牵扯,刚进洞就遭到偷袭,被人打昏,查桑贡布对我施展了夺舍的抽魂术,占有了我的身体,他本来肯定是想让我魂飞魄散的,好在本仙早料到会有失足的一天,已准备好了还魂的空魄,将生辰八字通过引灵阵转投在空魄上,一旦我意外身亡,灵魂便会自动被引至阵内,转寄于那具空魄里。”
空魄是养尸大户之间流行的行话,魂是指人的灵魂和心识,魄指的是灵魂所依存的血肉之躯,空魄说直白点就是没有灵魂的尸体,但做哪行忌哪行,就像赶尸匠不把赶尸称作赶尸,而叫走喜神,喜神就是尸体。养尸匠也不喜欢直接说尸体,都文绉绉地呼为“空魄”。
魏淑子警觉地盯着黄半仙:“照你这么说,不就是借尸还魂?你是还魂鬼?”
黄半仙说:“不能这么定义,借尸还魂其实是鬼附身的一种,就如同阿良的手下,他们虽然用的仍是自己生前的躯体,但还魂后,灵魂与躯壳不能像生前那样紧密结合在一起,虽然恢复了身体机能,但体内阴阳两气不能互生,等同于有思想的活尸,也就是你们灵媒口中所说的还魂鬼,如若没有特殊措施,他们很快便会丧失理智,化为凶鬼。”
“但敝人情况不同,用的是移魂术,我所挑选出来的空魄与自身灵魂匹配度极高,虽有一定风险,而一旦成功,便与常人无异,如果不发生意外事故的话,我可以像普通人那样活到寿终正寝。”
“这可挺方便的,像换肾似的,哈?不知道教授你换了几次身体?”魏淑子牙根发酸,照这么推算,是不是能靠移魂长生不死了?快死时换个壳子,原地满血复活,不用等十年,马上就又是好汉一条。
“别想得那么简单,移魂术很难再用第二次,这毕竟不是换茶倒水,如果让一条灵魂在短期内去反复适应不同的躯体,很容易造成阴阳紊乱,后果难以预料,就算是我,移魂多日,至今仍没彻底适应这具身体,短期内不能去阴湿的地方,否则会产生行动障碍,这是灵魂与肉体还未完全嵌合的证明。”黄半仙拿出纸笔写字,握笔的手轻颤不止,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连小学生都不如。
“哎哟,这字的水平已经达到小学三年级的程度,不错不错。”黄半仙挺会自解自嘲,搁下笔,靠在椅背上喘了口气,写几个字都把他给累坏了,“你看,太精细的动作还做得不是很熟练,需要再加强。我现在不是黄守,只是诸葛寿,黄守的人脉关系和资源全丢了,这是最要命的,查桑贡布占用我的身体,想必也是为了借黄守的关系为鬼头教谋利,呜呼哀哉,我一世英名毁矣。”
“不能留香千载,好歹也能遗臭万年,恭喜啊。”张良幸灾乐祸。
周坤问:“鬼头教为什么要针对李安民?”
黄半仙说:“据我推测,查桑贡布正在做[活胎育鬼]的实验,这种活胎育鬼法起源于青藏高原的俞羌族,他们用这种方法来培育圣婴,把他们所祭拜的鬼神物质化,再通过某种手段植入生物体内,形成胚胎,通过这种方式诞生的婴儿被认为是神明转世。你们在魔鬼眼应该见到了羊山族吧,正是俞羌后人,查桑贡布大概也在寻找特殊种群来进行这个实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
魏淑子评价:“荒唐至极。”
黄半仙不赞同不反驳,平平和和地继续说话:“我不清楚查桑贡布是从哪儿得知这种古老的生殖法,但他的目的应是用这种方法制造某种特殊生命体。”
正在说话间,炮筒突然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表情极是痛苦,像他这么硬气的男人,竟然疼得喊出了声,一边叫疼,一边腿脚乱蹬,把椅子也给蹬翻了。
黄半仙让周坤和张良把炮筒压制住,先给他搭脉,再掀起衣服轻按腹部,脸色微沉,问张良:“他在魔鬼眼发生了什么事?”
张良说:“被人打晕逮住,当成祭品送上祭台,那些家伙要往他肚子里塞变种的石蟠子,但是没成功。”
“他有没有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一个干饼,我们都吃了,应该不是那个饼的问题。”
魏淑子说:“也可能不光吃了那个饼,既然他们能用石蟠子做成毒品蛲虫,也许趁着炮筒昏睡时喂他吃了蛲虫。”
周坤说:“有这个可能,难怪祭祀仪式被打断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反应,原来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苗晴焦急地问黄半仙:“怎么办?要不要送医疗基地救治?”
黄半仙觉得这事不可声张。让周坤秘密借来一辆备用手术车,开到赵家车库,先用蒸气灭菌,再把炮筒搬进方舱。
☆、九菩头六
黄半仙早在车库里布下化煞封魂的困灵阵,这边布着阵,舱内已准备就绪,炮筒早被剥光了绑在手术台上。没有别的医生护士,这场手术只能靠黄半仙他们自己。
黄半仙虽有专业知识,无奈刚换过身体,操作不方便,张良和苗晴是外行,只能在外把风。最后由魏淑子协助周坤,在黄半仙的指导下给炮筒开了刀,果然在腹腔里发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蛹状物,肉壁上还吸附着米粒样的虫卵,大多已干瘪泛黑。
魏淑子用镊子把虫卵清理出来,不多不少二十粒,放在小碟子上。再割下蛹状物,这蛹在炮筒的肚子里还会左右扭动,被取出来后迅速干枯萎缩,散出一缕缕黑烟,黑烟在上空汇聚,盘旋会儿才逐渐消失。
切开虫蛹,里面裹着一截皱巴巴的管状物,很像晒干的婴儿脐带,唯一不同的是,婴儿脐带连接的是胎盘,而这条脐带的顶端连接着一个凸凹不平的肉团,把这肉团凹下去的部位组成在一起看,好似人的眼耳口鼻,乍看下,简直就是一张奇怪的胎儿面孔。
取出怪蛹后,周坤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