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第十五章(1 / 1)
只问:“你们要干什么?”
古丝婆和颜悦色地说:“山本铃有没有对你提过五脏尸柱的事?”
顾易贞瞬间张大了双眼:“你!你和山本铃是一伙的?”
古丝婆欢快地回道:“我们本来是同事嘛,挺可惜的,她是我们这边最能干的业务员,为我们的大事业拉到不少投资方,也找到不少上好的材料,比如你和你的妹妹。”
胡立工瞟了她一眼,皱起眉头嘀咕:“没脑子的女人。”
顾易贞脸色刷白,抖着声音问古丝婆:“你是什么意思?”
古丝婆说:“五脏尸柱听过没?自古传下来的一种聚灵阵术,古时举办祭祀活动,在祭祀场地布下五脏尸柱,汇集灵场,以便于仪式能顺利完成,但这种阵术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奏效,承担五脏尸柱的人和具体操办仪式的祭司之间关系越亲密,祭祀的效果越好,就像养鬼一样噢,亲人的骨头和血肉是养魂控灵的最好选择。”
顾易贞露出惊恐的神情,浑身打起了哆嗦。
古丝婆接着把话说下去:“不得不说,山本铃在养鬼控灵方面肯下工夫钻研,哪怕自身灵感力不足,也懂得善用其他资源。她利用五脏尸柱的形式下咒,就算咒术被破,只要尸体还在,阵法也还能起到束缚灵魂的作用,你妹妹回来了喔,我们就置身于她强大的灵场中,你感受不到吗?”
顾易贞握紧拳头大声喝问:“她在哪里?你把我妹妹的遗体藏在哪里了?”
古丝婆摇摇头:“没有藏起来,不一直在你眼前吗?”
顾易贞愣住了,转动眼珠,把视线投向祭台一角的大缸上,喃喃自语:“不会吧,不可能…不可能的。”
古丝婆用食指戳着下巴说:“五脏尸柱啊,我告诉你,这是从古代车裂酷刑演变而来的阵术。”
顾易贞捂住耳朵,激动地大叫:“不要说!我不想听!不要再说了!”
喊着喊着,就见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周坤看得不忍,对古丝婆说:“够了没?让她难受对你也没好处,直说重点吧。”
古丝婆摇动食指:“让她难受?错,我只是让她认清现实,佐藤白雀,喔不,是顾易贞,你听好,五脏尸柱是把人体分成头和躯干以及四肢这五个部分,把肢体分别倒置在血水里做成尸柱,将内脏掏出,按经脉分布植入皮肉里,你妹妹顾易菲的遗体,就封存在那五口大缸中。”
顾易贞尖叫起来,拼命甩动头部,哭喊道:“我不相信!不是真的,我不相信!你们为什么这么残忍!不仅害死她,连死后也不让她安息!”
古丝婆说:“害死你妹妹是山本铃的个人行为,与其他人无关,我们只是借你妹妹的尸体一用,她的灵魂并没有随着尸体被四分五裂啊?只是暂时被限制了自由而已,你何必这么激愤呢?人死都死了,只要你帮我们完成这场仪式,你妹妹就能解脱啦。”
顾易贞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古丝婆笑了笑,回道:“你妹妹的遗体也用得够久了啊,早就打算换一具,这阵术只有布阵的人才能安全解开,随意破坏阵术会损伤灵魂,这阵是二丙在山本铃的指导下完成的,你如果愿意帮忙,事后我就让他放你妹自由,嗯?二丙!”
胡立工推推眼镜,白了古丝婆一眼:“我有名字,别总是二丙二丙地喊,多不雅。”
古丝婆嗤笑了一声,摊开手。胡立工又对顾易贞说:“让她解脱当然没问题,我也不想见好好一个小姑娘就这么被留在阳间耗到魂飞魄散,多可惜,当然了,前提是你肯帮忙,否则爱莫能助。”
顾易贞问:“那你们要我帮什么忙?”
古丝婆把牛角刀塞进顾易贞手里,朝炮筒努努嘴:“很简单,剖开小帅哥的肚子,把熟货填进他的回肠里,再缝合起来。”然后对巴图说,“把熟货给她看。”
巴图打开木盒子,一条长着怪头的软体虫盘旋在底垫上,这虫子正是炮筒在女尸嘴里见到的怪头虫。
张良抓住脱臼的手臂,沉声问:“那是什么?”
魏淑子发现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变得面无表情,相对于外表的平静,眼睛里却泛出凶狠的红光,这是要豁出去了?
古丝婆得到黄半仙的示意后,对张良说:“这软体虫叫石蟠子,听名字也该明白了吧,这是一种寄生在石蟠罗消化器里的寄生动物。”
张良冷哼了一声:“别扯蛋,你当我没见过石蟠子?寄生虫能长成这德行?”
古丝婆笑着说:“石蟠子是肉粪虫的变种,肉粪虫知道吧?一种寄生在消化道里的线形动物,石蟠罗捕食感染肉粪虫的动物,在消化猎物的过程中,肉粪虫转移到消化器内壁上,经过产卵繁殖慢慢转化成和肉食植物共生的石蟠子,石蟠子的形态并不是一成不变,会随着石蟠罗捕猎对象的不同而产生相应的转变。”
周坤警觉地问:“是什么猎物?”
“只要是肉,它都吃。”古丝婆摊了摊手,督促顾易贞赶紧动手。
顾易贞摇头道:“我没学过解剖。”
古丝婆说:“我教你往哪儿下刀,你就往哪儿下刀,放心,小帅哥结实得很,死不了。”
顾易贞仍是摇头:“不行!我做不到。”
古丝婆马上变了脸,掐住顾易贞的脖子狠狠按在炮筒胸前,叫道:“你不想让你妹妹解脱了?啊?赶快动手!不然我就叫人砸了缸,让她连投胎的机会也没有!”
古丝婆对巴尔辽使了个眼色,巴尔辽随即吩咐族民拿了石锤,站在装尸的大缸前。
古丝婆把顾易贞的头使劲往炮筒身上压,把炮筒压得直咳嗽,鲜血不断从竹管里喷溅出来。顾易贞的脸颊被血染湿了,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炮筒见不得女人流泪,女人的脆弱总是让他联想到苗晴,于是艰难地发声:“你来,没事。”
☆、魔鬼眼二十一
古丝婆揪着顾易贞后脑的头发把她拽了起来,示意站在缸前的族民举起石锤,然后握住顾易贞发抖的手,强行带着她在炮筒的胸前划开一道血口。炮筒咬着嘴,半声没吭,但脸色早挣得红肿发紫。
顾易贞往后犟着身子,哭叫道:“我不做,你放手!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你快放手!”
古丝婆扬手甩了她一巴掌,气急败坏地大吼:“你相不相信我马上让人砸了缸?又不是叫你杀人!快点,别浪费时间!”
顾易贞眼泪鼻涕流成一滩,拼命甩着头说:“你砸吧!砸吧!我不会再听你们的话,我不能再那么做了……”
说到这里时,顾易贞趁古丝婆松手的当口,一个转身,握紧牛角刀对她刺了过去。古丝婆没想到顾易贞会反抗,可以说是毫无防备,如果换了魏淑子来捅这一刀,古丝婆十之□没活路,但顾易贞到底没受过训练,速度力量远远不够。古丝婆在一愣之下及时往侧方跳开,避过了直刺胸口的一刀,刀刃在她腰侧拉开一道口子。
古丝婆感到一阵刺痛,往腰上一摸,出血了,破口大骂:“臭□!”飞起一脚踹上顾易贞的肚子,当场把顾易贞踹倒,牛角刀当啷落地。
就在这时,“喀拉”一声响,张良把膀子接了回去,发力大喊一声,俯身朝前猛冲,用身体撞开肉墙。魏淑子和周坤见张良行动起来,也立即跟进,踩着身边族人的肩头跃出重围。
胡立工吹起曲子,箫声沉闷急促,畸胎怪仰头嘶吼,移动庞大的身躯,朝三人扑过去。张良皮肤发黑,头发根根倒竖,冲着畸胎怪就是一记直拳,把它打退了两步。
周坤从侧方绕上祭台,想把炮筒和顾易贞先救出来。大块头巴图将木盒子交给黄半仙,跨上几步挡住周坤,两人在祭台边缘赤手空拳地对搏起来。
魏淑子比较滑头,她带着伤,刚才登高跳跃的动作已扯得小腹剧痛,这会儿压根不想费力气与人缠斗,也就直奔供桌,踹开族长巴尔辽,擒住“神子”,把军刺往小孩脖子上一横,对围上来的族民大喝:“都不许动,不然我一刀宰了你们的小活佛!”
这神子也怪,被魏淑子抓住后不哭也不闹,两眼呆滞地望着正前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魏淑子也在赌运气,不管神子制度是野人村的原始信仰,还是鬼头教用来拉拢教徒的工具,一旦成为信仰,就会对信徒产生约束力。
族民果然相当忌惮,见神子被挟制,个个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但这种约束力只对村民有效果,畸胎怪和张良仍在场外进行力量角逐,胡立工很聪明地退到远处观望,时不时吹出几个刺耳的音来激发畸胎怪凶残的本性。周坤和巴图也打得不可开交,周坤在力气上拼不过巴图,仗着搏斗技巧精湛,仍能不落下风。
古丝婆想捡起地上的牛角刀,顾易贞把刀踢远,撑起上身一把抱住古丝婆的腿,对魏淑子大喊:“快!先把炮筒给放了。”
不用她说,魏淑子早夹着神子跑到长台前,眼神瞄着始终袖手旁观的黄半仙,用军刺割断麻绳,指着插在炮筒身上,还在滴血的竹管,问道:“拔不拔?”
炮筒不需要别人动手,自己一骨碌坐起来,手脚利落地拔了竹管,从裤脚撕了几条布缠在颈子上,身上的伤就不管它了。
魏淑子咂舌:“你真跟蟑螂有得一拼。”
炮筒捂着喉咙哑声说:“插得浅,都不是要害。”撑着台子歪歪倒倒地起来,连站也站不稳。
张良和周坤见炮筒脱身,也不和对手继续缠斗,迅速抽身跑了过来,一左一右,把炮筒和魏淑子夹在中间。巴图和古丝婆在祭台上,胡立工和畸胎怪在祭台下,周围站的全是族民,他们就像饺子馅似的被包在中间。虽然魏淑子挟持了“神子”,但顾易贞同样也落在古丝婆手里。
黄半仙开口说:“璺青山是一座江心洲,由于受洄流带的影响,近期不会有船只靠近,你们唯一能脱身的方法只有原路折返,老船头隔两天便会来魔鬼眼巡视一次,如果你们愿意束手就擒,我会让他把你们安全地送回去。”
魏淑子说:“老船头果然跟你们蛇鼠一窝。”
“你这么说倒也不错,但不全面。”黄半仙指向被魏淑子夹在身前的小孩:“他的小孙子还在我的控制中,他怎敢不乖乖听话?老船头的父亲曾当过我们的合作伙伴,他祖上三代深通竹漂技巧,虽然他父亲过世得早,好在临终前将这门技术全传给了儿子,否则,我们可要头疼了。”
魏淑子低头打量怀中的小孩,仍是痴痴呆呆的,不知道黄半仙对他动了什么手脚:“怪不得那张全家福照片上的小孩儿那么眼熟,原来这小鬼真是老船头的孙子,看来他也不是全在撒谎嘛。”
周坤对魏淑子说:“你也发现了?”
魏淑子用刀柄抵了抵神子的太阳穴,狠狠地说:“就是这死小鬼把那糟瘟的木雕观音给我师父的,我对他的长相记得特清楚,但那照片上的小孩年纪太小了,一时没认出来。”
黄半仙说道:“这孩子智商较低,六岁那年被拐带,是我们从拐子手里救下他,当作与老船头合作的筹码。”
魏淑子忍不住冷笑:“你把他从拐子手里救下来,再让他跟着贩卖儿童的人渣一起行动,那两只还魂鬼拐子果然也是你们的人。”
黄半仙不急不缓地说道:“那两人并非我教成员,只是各取所需的短期伙伴,贩卖人口的事我并不知情,他们的任务就是把警方对坠楼案的调查重点从我鬼头教转移至白伏镇。”
张良哈哈笑起来:“所以挑我来陷害?挺会算计的么,毕竟张越有案底。”
周坤问黄半仙:“你什么时候加入了鬼头教?以前从没听过。”
古丝婆笑嘻嘻地代黄半仙回答:“什么时候加入?他可是伟大的教主呢,有什么加入不加入的?”说完这句话才又问,“教授,已经撕破脸皮了,告诉他们没关系吧。”
胡立工推了推眼镜:“你都已经说了,再问有什么意义?矫情。”
张良撑着头笑得前仰后附:“教主?我操,就你还教主?练了葵花宝典没?”
魏淑子对张良无语了,这人神经是轴承钢棒做的吧,什么节骨眼了还有心情冷嘲热讽?现在敌强我弱,万一激怒对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在黄半仙很有涵养,不跟张良一般见识,只说:“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想不想出去?”
周坤还惦记着她手上没办完的案子:“先回答我,313坠楼案和养鬼咒杀案的幕后黑手是不是你们?”
古丝婆大咧咧地说:“我们只负责提供木雕制品和尸源,谁知道桥本社会用以埋骨施咒,并将木雕大面积散播出去呢?”
胡立工横了古丝婆一眼:“丝婆娘,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
古丝婆拉长脸瞪了回去,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神情:“二丙,你再嘴贱,小心我失手把你上下两片嘴皮子穿在一起。”说着,示威性地把尖锐的细竹管在手指上绕了两圈。
胡立工又推了推眼镜,不说话了。
周坤把她的话当放屁:“推得可真干净,那山本铃又是怎么回事?小顾的妹妹被她蓄意杀害,还想再把小顾灭口,这不也是你们指使的?”
古丝婆狡辩道:“山本铃只不过是被推荐给桥本社的技术援助,她在桥本社所做的一切事情属于个人行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谁叫她做啦?”
顾易贞含着眼泪,把嘴咬出了血。
炮筒捂着喉咙吃力地发声:“半仙,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找你……咳咳。”话没说完,他就剧烈地咳起来,咳出了满口血。
☆、魔鬼眼二十二
“炮筒,你别讲话。”张良轻拍兄弟的肩膀,对黄半仙说,“我不管你是哪个教的,就算是混世大魔王也跟我不相干,我们来找你是为了苗晴,他被感染疫气的鬼魂上了身,连小商也没办法,正等着你回去帮忙。”
黄半仙说:“在你们当中,苗晴的体质是最差的,甚至达不到一般人的标准,她在睡觉时经常会出现灵魂脱壳的现象对吧,如果强行驱魂的话,很可能会令她自身魂气散离,那可就没救了。”
张良说:“不用废话,我要知道能让她好好活下去的法子。”
古丝婆尖着嗓子说:“哎哟,你想知道就知道啦?凭什么告诉你?”
“老子没问你!给我闭上臭嘴!”张良突然暴吼一声,猛地一甩胳膊,把匕首朝古丝婆脸上射过去。
“良哥!小顾还在她手上!”周坤忙拉住张良,但匕首已经脱手。
古丝婆反应灵敏,朝侧方闪避,刀刃擦着顾易贞的额角扎向她背后的山壁,“铛”地弹飞出去,坚硬的岩石被刀尖凿出一道深痕。顾易贞的额角部位被割破了皮,顿时血流如注,把半边脸给染红了。
古丝婆万万没想到人质在手,张良还这么乱来,当即揪着顾易贞的头发提起来,用牛角刀卡在她的颈子上,不敢再松懈。
周坤发急地对张良说:“你别冲动啊。”
魏淑子发现张良的眼白完全变得血红,腮帮子肌肉朝外鼓出,嘴里发出“咔咔”的咬牙声,知道他又脑子发热了,便挨过去劝道:“冷静点,你脑子本来就缺了几块,别再把为数不多的脑神经给烧断了。”
张良、周坤和炮筒同时瞪向魏淑子。
黄半仙轻笑了声,说道:“别紧张,既然仪式已经被打断,也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至于苗晴,她的问题不在灵魂入体,而在于那条灵魂上所带的疫气,如果不能自行吸收,疫气将会在血肉骨骸中滋长繁衍,吞噬魂气,让宿主产生不可预料的变异,它便是一个写照。”黄半仙指向畸胎怪。
畸胎怪原本是一个名叫宋玉玲的女人,这女人常以各种面貌游走于地下行业中,人面很广,性格极端偏执。她认为人的生灭是一种被刻意安排好的恶性规律,所以几近疯狂地寻求“解放”。为了能跳脱生老病死的人生框架而得到永生,那女人不惜让黄半仙改造身体,成为地下祭坛的守护者,以吞食黑鼠为己任。
然而,她那被改造过的身体终究承受不住黑鼠的疫气,作为人的那部分神智被吞噬殆尽,逐渐变成一头巨大丑陋的怪物。
魏淑子没见过宋玉玲,但她可不希望漂亮的苗晴变成畸胎怪那丑样子:“有没有什么方法能祛除疫气?”
黄半仙对魏淑子和蔼地笑了笑:“苗晴是间接受染,并没有直接成为供养疫气的宿体,只要能稍加改变体内的气循环,想要自行消化并不是不可能。”
张良问:“怎么改变?”
黄半仙让胡立工把吹奏乐器递来,拿在手上举高,说:“这是车渠笛,被藏传佛教视为驱魔辟邪的宝物,这笛子里吹出的乐声有调节魂气的作用,你们也看到了,车渠笛的笛声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尾魃宿体的情绪,这是因为它能压制疫气,并防止疫气过度滋长,如果你们能安分点,我会让小胡把车渠笛借你们用用。”
魏淑子说:“空口无凭,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花言巧语在骗人。”
黄半仙文绉绉地说:“为人尊者,从不轻易许诺,一旦许诺,必要恪守诚信,以你们眼下的处境,有任何需要欺骗的价值吗?”
张良说:“你的生意金条不就是公平交易吗?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给好处?你没那么好心,说吧,要我做什么?”
“什么也不需要做,把你们引进魔鬼眼的确是想借机一网打尽,没想到跟来了一个小麻烦。”黄半仙笑着摇摇头,看向魏淑子,“要感谢,就感谢她吧,我会临时改变主意也是不想误伤。”
古丝婆不甘寂寞地插嘴:“是啊,如果不是教授嘱咐我好好照看姓魏的小丫头,你们以为那么简单就能得救?”
这话可暧昧了,顿时几道目光就全集中在了魏淑子身上,魏淑子的脸皮麻了一下,忙撇清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从来不认识什么黄半仙,也就听过名字。”
黄半仙笑眯眯:“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我与你外婆有些交情,对故人的后代自然要多加关照。”
魏淑子当即变了脸,黄半仙调查过她?
“先跟把话讲在前头,我家人是我家人,我是我,你最好别打我家人的主意!”
黄半仙说:“你误会了,我这么说并不是要以亲人来威胁你,只是在陈述一项事实,若不是我临时改变主意,你认为你们能顺利通过魔鬼眼,进入这片林地吗?你放心,我的原则是不牵涉无关人士。”
有顾家姐妹的例子在眼前,他也真有脸把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就算心里不服气,为了苗晴,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得放弃抵抗,又被带回那间藏尸的大房子里。顾易贞被黄半仙等人扣下来当人质,魏淑子当然也不可能把“神子”给放了,虽然她知道这小孩对黄半仙他们来说不多重要,但有聊胜于无。
炮筒把他在山洞里的遭遇全说了出来,黄半仙不仅在养尸,还用尸体培养石蟠子,那个地下洞窖里就是培育石蟠子的场所,当石蟠子寄生在人体内之后,能控制部□体机能,就算是没有生命的尸体,也能活动起来,而且力气比常人大上数倍。
根据炮筒透露的讯息,周坤推测黄半仙正在通过把石蟠子植入人体,来做某种实验。炮筒说那些被植入石蟠子的尸体绝大多数有腐败和肉质增生的迹象,但胸腹部位没有刀口,应该是从食道投放进去的。胡立工的车渠笛对石蟠子似乎有催眠功效。还有,在那间停尸的地窖里聚集了大量山鼠。
张良说:“我们在洞里也发现了很多山鼠和石蟠罗,那些石蟠罗的体型比普通的大多了,像个皮球一样。”
周坤说:“听说那些山鼠染了疫气,变得很凶残,石蟠罗如果吃了患病的山鼠,会产生异变也在情理之中,寄生在石蟠罗身上的石蟠子当然也会产生相应的变化,变成了那种怪头虫。”
魏淑子有一个想法:“良哥,你说那些二混子吸的毒品蛲虫会不会就是用变异的石蟠子做的?”
张良打了个响指:“有可能。”
周坤还不明所以:“什么二混子?”
魏淑子便把那晚在地下林园与马天三牙等社会人士斗殴的情况说了一遍,那几人在吸食毒品蛲虫后体力速度大增,被打趴时吐出肉肠样带口器的软体虫,魏淑子曾闻到一股甜香味,现在想起来,和石蟠罗腺毛所散发出的香气很像。炮筒也说在女尸嘴里闻到类似的香味。那毒品肯定是用石蟠子做的,错不了了。
正在讨论时,忽然传出哗啦啦的水声,是从不远处的石台子里发出来的,紧接着左面、右面…每座石台里都响起划水声,可那里面分明装的是不会动的尸体。
几人对看了一眼,张良推开沉重的石台盖子,大家围过去一看,只见尸体的眼睛和嘴巴张了开来,两条拇指粗细的肉管子从尸体口中游出来,它们的头部形似枣肠,顶端有口器,收缩时皱在一起,扩张时内部肉质外翻,能看到一圈锯齿状的尖牙,它们的身体有一部分在水里,时而浮出头,时而潜进水底,而还有一部分则深入尸体的喉咙里。
随着肉虫在水里翻腾盘旋,尸体的四肢也无意义地抽搐着,抽搐幅度大时,甚至能让手举出水面,再放落下来,发出哗啦哗啦的拍水声。
这两条线状的肉虫的头部和马天他们吐出来的虫子几乎一模一样。为了更好地观察,魏淑子戴上手套想把怪虫捞出来,手刚伸进水里,就见两条虫子的头部裂成两半,血红的肉瓣里长满倒勾状的利齿,墨绿色的黏液从腔体内部喷出来,融在水里,像墨线般丝丝散开。
☆、魔鬼眼二十三
裂开的肉瓣形似捕蝇草叶片,张开血盆大口,朝魏淑子的手呼喇咬了过去。魏淑子及时抽手,那两条怪虫竟冒出水面紧追不舍。张良把魏淑子拉到身后,用匕首削下怪虫的头部,那肉肠似的一小截落在地上后仍然生命力顽强地翻滚扭动,肉瓣“啪啪”开合,发出吭吭的磨牙声。而被截断的部位冒突出许多细小鲜嫩的肉芽,肉芽蠕动着变长,以超乎人想象的速度修复创口,再生出一个比原来小一圈的头部,再生处的皮质较薄,几近于透明,能看到里面流动着墨绿色的□。
张良推上石盖子,跺了几脚,把地上的肉瓣踩成烂泥,没好气地对魏淑子说:“你就是学不乖!”
魏淑子脱下手套甩水,没睬张良。炮筒说他在地窖里看到的那种怪虫比这两条要大一圈,和祭台上的石蟠子差不多大,头部像个缩小版的婴儿脑袋,也能裂开来,不过是裂成五瓣。
周坤觉得这房子里的是幼虫,地窖里的是成虫,魏淑子一琢磨,既然有幼虫和成虫之分,是不是也得有卵?马天他们的呕吐物中不是有卵形物质吗?果然那新型毒品的来源是鬼头教。
魏淑子想从残疾儿童嘴里打听出一点线索来,奈何这小孩像得了痴呆症似的,随人怎么摆弄,他就是不动也不出声。魏淑子把小鬼提起来摇晃,冲着耳朵大吼,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魏淑子把残疾儿按在石台上,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瞪着通红的双眼,恶狠狠地说:“别装哑巴,瞧你痴痴呆呆的,实际上清醒着吧!你要是再装糊涂,我就把你跟死尸关在一起!”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锁链碰撞的声响,门被推开,族长巴尔辽顶着罐子走进来,见魏淑子凶神恶煞地掐着神子不放,忙开口说:
“快放开他,与这孩子无关。”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周坤眯起眼睛问:“原来你会说普通话?”
巴尔辽生硬地咬字:“和他们学的,先放开孩子,他早被药傻了,你再怎么问也是没用的,他不会回答你。”
魏淑子还不肯放,张良揪着她的后领,像拎小鸡一样拎到旁边,竖起眉头低骂:“你出息?跟个没自主能力的小孩儿来真的?”
魏淑子甩开张良的手,低下头,斜着眼瞟上去:“少在这边装好人,等你亲人被他害死,你再来可怜他。”
张良恨透了这种翻白眼看人的方式,两条膀子直抽,真想一巴掌抽上去。
巴尔辽推上门,把罐子放在地上,揭开盖子,里面叠放着刚烫好的油面饼,热香味一散出来,饿得前心贴后背的四人五脏庙齐鸣,个个都忍不住流口水,但谁敢吃呢?指不定里面下了什么药。
巴尔辽看出他们的顾忌,在每块面饼上都咬了一口,说:“你们不用担心,都能吃,绝无问题。”
张良他们也是饿狠了,见巴尔辽咀嚼得津津有味,哪还能忍得住?一人抢过一块面饼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魏淑子包了满嘴面团还不忘关心炮筒的伤势:“你喉咙被戳穿了,啃这种干巴巴的老面没事儿吗?”
炮筒说没事,照常大嚼特嚼。魏淑子发现他胸前的穿刺伤口已经自动止血,血痂后面是新生出来的嫩肉,这愈合速度未免太快了。
巴尔辽在他们吃饼时将羊山村与鬼头教的渊源娓娓道来:
羊山族起源于藏族一个古老的灵骨部族。在止贡时期,大红祭盛行,为了活人祭祀的需求,赞普命令各族群挑选百名祭子,把这些被挑选出来的祭子养在特定的场所,喂哺牲畜百灵的鲜血,藏民认为生灵的血液中含有召唤神祇的自然力量,常饮生血便能得到通灵的能力,而人类凌驾于万物之上,将通灵的人当作祭品献给神灵,就能结下契约,得到神明的庇佑。
这些被用作献祭的族民群聚在一起生活,赞普赐给他们土地牲畜,允许他们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和村落,也允许他们像其他子民一样繁衍后代,但那些后代将继承祖辈的身份,终生无法摆脱祭品的命运。就这样,由祭子组成的族群繁衍生息,逐渐成为深具宗教特色灵骨部落。
随着汉蕃交流发展,吐蕃的占卜、血祭等巫术传入汉地,一部分灵骨部落的族民也被当作双方修好的礼物进献给王族。
当时的统治者在璺青山大兴土木,建造积层塔楼,大规模举办水神祭,当时用来献祭的除了牛羊等牲畜,就是这些灵骨部族的人类祭品。通常在修建王陵或大红祭场时,统治阶级为了保密,会在完工前秘密处死绝大多数工匠,留少数负责收尾工作的人留在陵墓或祭场里殉葬。
水神祭的献祭方法是将活的祭品绑在石笋上,江水涨潮时会慢慢淹没积层塔楼的所有空间,将人畜活活溺死。负责督造塔楼的御监管在测绘数据上做了些手脚,特别将最上层空间的高度提升到涨潮水位之上,使得留下来的工匠和灵骨族的族民逃过一劫。
张良和魏淑子所登陆的那层空间正是当初留出的逃生通道。
在那场水神祭时,魔鬼眼外的河谷还不是现在的乱世滩,江水满盈,仍能作为水路供船只通行。工匠和灵骨族的人不敢顺原路逃离,而是往祭场后的洞穴寻找出路。那些更深处的蛇穴洞谷并不是那么好探索。
幸而那御监官是一名寻龙探穴的好手,根据江水中的泥沙和水生物判断出这洞穴后面必有一片肥沃的土地。在御监官的指示下,工匠们拿出预先藏好的工具,凿地开洞,耗费了不知多少时日,终于穿过山穴,进入了密林。
巴尔辽从披肩里拽出一片龟甲,上面有磨损的刻痕。那时缺少记录工具,众人就从江水里打捞乌龟,每走一段路就在龟壳上刻下那一段的地图。出了洞穴不久,御监官便染病身亡。其他人失去了方向,不知该往哪里走,只能在原始丛林中定居下来,那少数工匠便融入灵骨族的族民当中,学习他们的语言习俗,和族中女子通婚。如今羊山村的村民正是那些工匠和灵骨部族的后代。
如此过了几年后,众人想脱离野人生活,又怕被当权者发现,便将龟壳上的地图拓印在皮纸上,遣派人员根据这地图,再从魔鬼眼洞穴返回至入口处打探风声。
谁知璺青山地层下陷,积层塔楼最上层空间也降到了涨潮时的水位线以下,那批外出探风的人全被汹涌的江水淹没。之后又派遣了几批人往外探风,当他们顺利通过洞穴,到出口处往下一看,不禁傻眼了,洞口高悬在绝壁上,洞外江流干涸,露出嶙峋的礁石,根本通不了船。
原来在他们与世隔绝的数年间,长江爆发了特大水患,近江峡数百里洪水泡天,动辄淹没数月乃至经年。自此一患,中下游的水势土壤产生变化,魔鬼眼外的水位下降,只有在涨潮时才能充盈起来。这也就绝了所有人的念想,只得安心在林中度日。
为了使下一代得到精神上的自由,老一辈刻意隐瞒了羊山族的根源,但他们认为先人的灵魂寄托在后人的记忆中,必须有人背负着祖先的血泪活下去,在这种理念下,每一任族长与藏老便能从上一代口中得知全部真相,成了寄存全族历史的载体。如今这个载体就是现任族长巴尔辽。
接下来发生的事和黄半仙所讲的有部分重合,大约在六十年前,胡杨所带领的团队顺利进入魔鬼眼,找到了羊山村。胡杨手里有一份完整的洞穴地图,正是当年拓印在皮纸上的地图复印本。
胡杨并没有说他是怎么得到这份地图的,也许当年那批被水淹没的族人中有生还者,将地图流了出去,也许皮纸顺水漂流,被什么人捡到了,最后落在胡杨手里。
巴尔辽只知道这支胡氏考察队便是鬼头教的一个分支,羊山族本就有拜神的习俗,他们便在族民中传播信仰,建立威望,以神子制度蛊惑人心,将羊山族变为鬼头教的忠实信众,并将魔鬼眼当作他们养尸的秘密基地。
张良嗤笑:“他们说什么就信什么?蠢到家了。”
魏淑子吃完了饼,拍拍手,对巴尔辽说:“我看你在祭坛上不是挺听话的吗?怎么又要跑来倒苦水?既然你知道那些人不是好货,干嘛不发动群众反了他们?在这见鸟不见人的鬼林子里,杀几个人还不是方便得很,我看你们也没少杀吧。”她拍拍装尸的石台子。
巴尔辽说:“这些尸体是在魔鬼眼遇难的人,江水退潮后,有些尸体被冲上岸,我们只负责把尸体领回来。”
看那些族民抬棺材绑人的熟练程度,魏淑子会信他才有鬼:“噢,那我问你,他们用这些尸体来做什么?养石蟠子?”
☆、魔鬼眼二十四
巴尔辽点头:“这地方山鼠泛滥,驱鼠药制作不易,又且耗费人力,他们建议培植变种石蟠罗来消灭山鼠,石蟠罗的气味能吸引鼠群,确实起到了控制鼠害的作用,然而,我后来才知道,栽种石蟠罗的主要目的是用于培育石蟠子,你们在魔鬼眼见到的石蟠罗还不是最大的,有几株大型花团被养在的祭祀场后的洞穴中,它们的食物是——被石蟠子寄生的人类尸体。”
炮筒瞪大了双眼:“敢情他们想把我当饲料投喂给那些怪花?”
巴尔辽说:“兴许不是,他们从没用过剖腹的方法,以前只是把虫卵从食道灌进去,虫卵会在人体内长为成虫,兴许他们是想试试直接把成虫放在活人体内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炮筒缩着头嘀咕:“搞了半天,我只是个实验品?”
巴尔辽补充说:“这种剖腹仪式曾经办过几次,没有谁能撑得下来,大多人在仪式结束前就断了气,兴许他们是见你结实,才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
张良咂嘴:“啧,糊涂的人做糊涂事也就算了,清醒的人跟着做糊涂事,你还挺有脸的。”
魏淑子转头看他:“良哥,你神经线接上啦?”
张良弹她脑门:“闭嘴。”
周坤也对巴尔辽说:“你不是族长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族民被利用?”
“因为我们必须依赖他们才能生存下去。”巴尔辽敞开毛毯,露出黝黑干瘪的身体,不,那并不是一具有血有肉的躯体,而是贴了一层皮的骨架,只有左胸心脏部位高高拱起,那处拱起有拳头般大小,上面有凹陷的五官,形似一张人脸,那张脸面上布满了紫红色的血管,有规律的膨胀收缩,像心脏在律动。
“胡杨等人找到羊山村时,村里正爆发一场瘟病,这场疾病夺去了许多年老体弱者的性命,当时我尚年幼,也染病垂危,他们借医治为名,让我们服下一种药物,服药之后,大多人得以痊愈,这也是我最初会信服他们的根本原因。”
“可日子一长久,问题就暴露出来了,当初服过药的人迅速消瘦,胸口或背部长出疖子,不仅脾气变得暴躁,连面貌也会发生改变。胡杨告诉我们,这是瘟病留下的后遗症,需要长期治疗。每当族民发病时,胡杨就会拿出那只车渠笛吹奏乐曲,乐曲能使人精神放松,减缓疼痛,他说这是一种精神疗法,我起先也是信的,但乐曲并不是对每个人都有效,有些族民暴病而亡,死后血肉干枯萎缩,这便引起了我的注意。”
张良和魏淑子对望一眼,这种情况不就和嗑药的那群二痞子一模一样吗?
“后来我才知道,当初让我们服用的药物正是石蟠子的虫卵,孵出虫后,会在我们的身体里筑巢,融进血肉,吸食养分,最终都是要一死,舒服的死法便是发狂暴毙,最痛苦的莫过于维持着清醒的意识,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化干枯,活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剥夺意识,变成行尸走肉的恐惧感中。”
巴尔辽抱住头,撕扯着稀疏的头发,脸上的老皮冒出无数凸点,这些凸点还会动,看起来就像一粒粒虫卵。每当他吸气时,长在心口的怪脸肉瘤就会剧烈膨胀,把外皮撑得薄如蝉翼,仿佛随时会爆裂。
周坤问道:“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们?”
巴尔辽捂着心口说:“因为你们是除了鬼头教那些恶魔之外,唯一能从魔鬼眼安全离开的人,我希望你们能把这些事牢牢记在心里,这样,我们的灵魂就能在你们的记忆中永存。”
张良对这种消极想法嗤之以鼻:“你们的后代当中也有没服过药的人吧,就没打算做点什么来帮他们摆脱鬼头教的控制?你还打算让你的后代子孙一辈子当别人的傀儡吗?”
魏淑子难得附议张良的话:“这问题挺现实的,不如跟我们合作干掉那群下三滥,反正嘛,要救苗姐,把那笛子抢过来就行了。”
周坤提醒他们:“别忘了,小顾还在他们手上。”
魏淑子说:“是她自己要跟来的,顾易贞不是三岁小孩,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在她被桥本社控制的那么多年里,也间接害了不少人,如果能除掉鬼头教这群混蛋,就算是为她妹妹顾易菲出了口恶气,相信顾易贞不会介意赔条命进去。”
炮筒龇起牙:“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魏淑子反问他:“苗晴和顾易贞,你选哪个?”
炮筒说:“没到非选一个的地步,听黄半仙的话,大家都平安。”
魏淑子冷笑:“大家都平安?顾易贞一条命,羊山村村民那么多条命,留着鬼头教那群人,以后还会祸害更多无辜,那是多少条命?就你不狠心?”
炮筒被堵得没话说,只能干瞪眼。张良用食指戳魏淑子的额心:“别讲得这么大义凛然,充其量,你也就跟顾易贞一个层次,还没她思想觉悟高,你心里只想着该怎么除掉鬼头教,宰了他们好帮你师父报仇雪恨,对吧?别人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对吧?当然,咱俩是彼此彼此。”
被他这么一说,魏淑子也不吱声了,多少是有些心虚的。
巴尔辽摇头苦笑:“我们是摆脱不了他们的,你们也斗不过鬼头教,他们的头领不在这里,就算打倒了那四人,还会有别的人过来,他们个个身怀绝技,很是厉害。”
周坤觉得他这话说得蹊跷:“鬼头教的教主不是黄半仙吗?就是那个留长辫子,被称作教授的人。”
巴尔辽说:“我也觉得奇怪,原来的教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卷发中年男人,那些人也叫他教授,这黄半仙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以前没来过洞里,但他们说这是现任教主,大约是换人了。”
魏淑子这一听,可留心了,卷发中年汉子应该就是指的查桑贡布,前不久他还和古丝婆、巴图两人一起行动,很明显是三人当中的老大,这才过去没半年,就让位给黄半仙啦?敢情他跑去白伏镇是特意给黄半仙传位的?
外面族民在叫唤,巴尔辽裹紧毛毯,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赶紧离开吧,以后别再来了,这地方越来越危险,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
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巴尔辽的脸色竟较来时舒缓了许多,浑浊的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他许是憋得太久,终于找到倾吐的机会,便将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全倒出来。
魏淑子看他把空罐子顶在头上,推门走了出去,脚步是轻快了些。
炮筒紧张兮兮地问:“喂,你说那饼里会不会加了虫卵?”
吃都吃了,这时再来担心有什么用呢?就算再吐出来也不济事了。
张良呵呵一笑:“大概不会,我看那老头是不想活了,在交代遗言呢,人死言善,放心吧。”
张良虽是个粗人,有时候却格外犀利通透,嘴也很是毒辣的,他说人死言善,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巴尔辽眼中那丝光彩,只令魏淑子想到了四字:回光返照。
第三天凌晨,黄半仙果然如期兑现承诺,归还顾易贞,将车渠笛交给炮筒,并让前来巡视的老船头将他们送回岸上。
一行人暂不追究老船头的欺骗,去附近的小医院草草处理了伤势便搭船过江,行驶到西陵峡水段时,忽闻轰轰震鸣响起,船体被怒浪掀得左摇右晃,只见魔鬼眼方向浓云团聚,云下尘烟弥漫。
过不多久,便有人在网上发了实拍照片:璺青山山体大面积塌陷,连同魔鬼眼洞穴在内的大片江心陆地全被陷进滚滚江流中,很多人认为是洄流引起了江底黑潮,这黑潮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把陆地吸了进去。
但魏淑子知道,那座江心洲早就千疮百孔,什么时候崩塌也不意外。巴尔辽想是心内有数的,才会在最后说了那些话,他若是有骨气的,应会怀抱着与鬼头教同归于尽的打算,才将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全诉说出来,按他们族的传说来看,族民的灵魂将寄托在别人的记忆中得到永存。
可黄半仙那些人又岂会是傻子?他们对璺青山的现状也许比谁都了解,早早便离开了吧。
天色已晚,从甲板上看过去,烟水朦胧间夹着一轮火红的夕阳,夺目的光芒把云霞江波染得血红,好似燃烧般,陷落的璺青山便被织在这一张血红的罗网里。
魏淑子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幕场景——在血池地狱中手舞足蹈的黑色骷髅,可不就是羊山族族民的真实写照。那便是所谓的“死相”吗?
潮湿的暖风扑在脸上,她望向前方,依稀看到那么一条黑乎乎的人影,踩着毛竹在大江里载沉载浮。
张良走到魏淑子身边,轻拍她的肩膀,趴在栏杆上问:“想什么?一脸惆帐的。”
魏淑子问:“我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张良托起下巴,懒洋洋地开口:“讲。”
魏淑子说:“那天老船头打竹漂送咱俩进魔鬼眼的路上,我看到他变成了一具骷髅。”
张良问:“那又怎样?”
魏淑子摊手:“没怎样,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你呢?不回房照顾你好兄弟,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张良不说话,就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直起身猛拍了横栏一下,把手□裤兜里,嘟哝道:“是啊,我发什么神经要跑你这儿来?你自己呆着吧。”说着转身要走。
魏淑子拉住他:“别急,既然来了,不如跟我说说那个什么黄半仙,他不是你们老板吗?怎么又和鬼头教扯上关系的?还把自己老窝给捣了,我实在想不通。”
张良低头盯着拉住袖口的小手,忽然笑了,又趴回去,招招手,把魏淑子唤到身边一起趴着,搓乱她的头发,叹着气说:“是啊,除非他脑子生洞才会自守自盗,我现在倒是想通了,咱们在羊山村见到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黄半仙。”
☆、九菩头一
水潭边堆积着许多动物尸体,连绵起伏的暗影几乎铺满整片泥滩。月光照下来,在尸堆上蒙了一层死寂的白霜,几只老鸦怪叫着在上空盘旋。
尸堆上蹲着个臃肿的怪影,怪影中伸出一对毛茸茸的大手,那大手上抓着一只唧唧尖叫的小猴子,一根黑色吸管悬在猴脑上方,“噗”一下就戳了进去,锐利的尖端扎进头骨,插入深处,随后传来西里呼噜的吸食声。
“没想到你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阴冷的声音忽然在近处响起,幽幽的,带着空旷的回声。
怪影猛然一惊,慌忙扔下奄奄一息的猴子,转头瞪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就见不远处的泥塑像后站着一条人影。
怪影尖着嗓子问:“你是谁?”
那人的声音里带笑:“我是谁?你安逸太久,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吗?”
两条柱状物破土而出,直窜上半空,柱状物粗长柔软,直立起来超过三层楼高,约有碗口粗细,外皮黑亮油滑,表面晶晶点点,似有鳞片覆盖,有如两条巨大的章鱼触角,在月光下张扬舞动。
怪影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惊疑不定地怪叫:“是你?怎么会是你?”
那人没说话,转头眺望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