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十章 千帆过尽（2）（1 / 1）
而C市这边，流毓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身体恢复正常，就出院了。总算摆脱消毒水的味道，她们先放纵地逛逛街。经过一家叫“烦恼飞”的发型店，乍一眼有点喜欢这个名字，流毓便随性地进去削了个齐耳短发。可烨端详着她的新模样，戏谑地说：“你的发型365天一个样，都视觉疲劳了，早就应该体恤体恤我的眼睛了。”
“好吧，我以后每见你一次，就做一次头发。”流毓非常配合。换了个发型，心情好像也不一样了。
那个手机自泡泪瘫痪后，就一直晾着没管，流毓趁这个机会也一并拿去修好了。开机没多久，一个N市的陌生号码进了来，对方自我介绍是神马杂志的老板黄宇峰，流毓听得心里一怒，又有什么招式吗？没想到他向她道歉了，并聘请她出任神马总编，真诡异！黄宇峰还许以高薪，福利待遇理想，条件好得匪夷所思。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真心实意的还是陷阱圈套，流毓懒得费心思琢磨，干脆直白地拒绝了。不清楚N市诡谲波澜的苏流毓当然茫然无解，人家黄宇峰是有盘算的，她附了曾默倾那么大的靠山，得罪不起，那就收至麾下。可惜，她没让他如愿。
紧接着是方祺的电话，一开口就气呼呼责问她关掉手机到哪逍遥快活了，然后煞有介事地大倒苦水，杂志间少了聪明机灵的苏流毓，她操心得吐血，末了若无其事地叫她销假回来上班。历经职场的千锤百炼，谁不成精？其实方祺算好的了，圆滑老到，但不会令人反感作呕。做生不如做熟，流毓没扭捏地答应了。不过，吃一堑长一智，她的要求是转做繁星专栏。自采访完曾默倾崭露才华后，她就一直做“如日”版面，约请各领域的头脸人物。而“繁星”的访谈对象只是平民老百姓，分量比“如日”轻多了。可是，名人是非多，难免不会牵连到自身，还不如与普通人打交道来得安全。
很晚了，流毓的电话铃音还没能休息。这回，竟然是铭刻于心的曾默倾。看着屏障上不断跳动的名字，流毓心里有着瞬间的怔忡。好久没见他了，思念突然无可抑止地奔涌冲泻。她屏气凝神按下通话键，“喂，”
“流毓？”彼端的曾默倾问得很小心，好像怕动作大一点，她就吓跑了。
“是我。”简单的两个字，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通过卫星讯号，让他惶惶无依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惊喜突如其来，他急不可耐地说：“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不用，”话出口，流毓觉得说快了，即刻补充清楚：“我现在在C市，明天就回去了。”
“我等你。”
挂掉电话之后，流毓觉得格外意犹未尽。可想到他说的等她，心里又有一种温暖的喜悦，迫不及待渴盼天亮。
“面露桃花，想通了？”可烨揶揄地问。
“是啊，一昧地患得患失、瞻前顾后只会失去更多。”流毓切身感触，“人生只有一次，不走过这里，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站有什么风景。”
“真好，苏流毓还是苏流毓。”可烨由衷地说。
“还想着放长假呢，这么快又要工作了。”流毓不解地说出了心里的疑惑，只是休假而没有辞职，她还是“三眼洽”的员工，方祺打电话过来是正常的，可是黄宇峰为什么要挖她角，她自觉没什么能耐，神马怎么如此大费周章？
“笼络人心、保持形象呗。”可烨倒是看得很透，“对了，你住院那会就沉冤得雪了。”接着，她对流毓说了神马的种种刊文。
流毓听完之后若有所思，神马不可能平白无顾打自己嘴巴的，背后有人操作的吧。脑中不由得跳出刘崇光的话，他们还是出手了吗？
第二天，流毓坐最早的一班飞机回N市。她真恨不得能插上翅膀，一下子跨过几百公里路程。她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有异性在彼端等候幸福得如此妙不可言。
曾默倾提前来到飞机场，数着秒针等流毓那趟航班抵达。当现场开始骚动，他唯心地将目光投射在长发人影上，以至于流毓快走到面前了，才怔愣地反应过来。她短少了一大把头发，背上又有个背包，看起来竟有种弱不禁风的单薄，让他痛惜地震荡了眼睛。
流毓看着默倾缓缓走过去，有种花已开到荼蘼的感觉。
他直盯着她的头发看，流毓羞赧地摸摸头，“这样好打理一些。”
“你终于回来了。”曾默倾的身体猝然贴近，拥抱直接得不容置疑，还没回神，她的头就被他使劲按在怀中。他的炙热和他的用力，都在证明他的思念。流毓慢慢伸出手，放任地回环他。阳刚的味道夹带清浅的皂香钻入鼻尖，恍若隔世的温暖。这个时刻，她的世界重新变得五彩斑斓。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默倾用下巴缠绵地摩擦了一会她的头发，才恋恋不舍放开她，不曾联系的空白在这长长的一个拥抱里全数压缩了。“走吧。”他理所当然地接过了流毓的背包，固定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牵起她的手，爱情蔓延了整个机场。
流毓感念抬头，稳稳接住了他温暖的眸光。不能□□，就走进去吧。不怕跌倒，就不会跌倒。
“看会飞机起降吧。”她心血来潮央求他。
“好。”
“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尽量少抽烟？”她刚才就闻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而此时他抓着她手的食指和中指间黄黄的烟熏痕迹更是触目惊心。她对烟说不上是深恶痛绝，但是很排斥对健康有害的东西。
他毫不犹豫：“不再需要烟了。”因为她已经回来了。
他们在高架桥上得天独厚的位置鸟瞰，停机坪的飞机一架一架整齐排列，到点进入跑道，慢慢加速，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倏忽直冲蓝天，最终变成一个小黑点趋于无踪。
看着飞机冲破重重阻力腾空跃飞，心里一股澎湃的力量油然而生，所以，流毓问：“有没有梦想要放飞的？”
“和你一起看飞机起降，看到老。”默倾很认真地回答。
流毓的作答是与他牢牢地十指相扣，“终点，也是起点。”
“不管终点还是起点，我都陪着你。”
曾君今天说的都是动听的情话，让她感动得甜甜绵绵的。“有点晚了，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之前杂志上写的那些东西都不是真的。”在一切拨云见日的今天向他解释，可能有点多此一举，可她要表明自己对他的在乎。
“我从不怀疑，所以他们才该死。”神马罪不容诛，他一直觉得，那样略施小戒，太仁慈了。
“是你……”流毓又惊又喜地望着默倾，和他一切的理解尽在对视中。是他，不是律渊，真好！
流毓主动拥抱默倾，“我用我的后半生来报答你。”
他的指尖轻柔抚过她皙滑的脸庞，嘴巴不失时机在她耳边吹气。当流毓□□难耐地抬头看向他时，默倾见缝插针俯唇贴向她的。双唇相接，流毓的思维炫晕地停滞了一下，缓过劲来后，缓缓闭上眼睛。他柔若羽片地吸吮她的唇瓣，润润泽舔后，伸开舌尖打开她的唇片，探询地转一圈，长驱直进，两舌会合，纠缠相依，两颗对等的心终于畅通无阻在一起。
他主导带动，她接纳配合，珠联璧合的投契。流毓觉得，这才是她的初吻，有种清清淡淡的甜味，难以言喻的美好。
长风衣的下摆一下一下扑拍，飞机一架一架轰鸣冲天。宇宙洪荒，世界只剩吻得忘形的他们。
温存着看了好久飞机，再去吃东西，然后，默倾送流毓到住处。他以私废公，下午才回公司。
打开门，一股萧瑟躁闷扑面而来，流毓急忙把阳台的门推开。她这才震惊地发现，仙人球体居然干瘪枯死了！仙人球也会死吗？还是，它也有感应？
失去的已经失去了，流毓将残体连同瓷盆一并丢掉。
第二天，她准时去杂志办公楼上班。同事见到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自然的。实际上，流毓一直不清楚被休假的真相，心里对他们没有疙瘩。不过，以前那会，罗琼忙着准备公务员考试，她会经常帮她校对一下，谁料想，这样就定义为“私交甚笃”了。所以，经一事，长一智，她目不斜视只做本职工作。
繁星栏目有一个叫“眸敛”的线索区，面向大众征集感动、励志、新奇、趣味等等人事。流毓会从中挑出几则触动大的，一个一个联系“报料”者，有些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的，还要亲自跑一趟过去。细致、精确地了解完情况，才定目标，然后约见主人公。所以，新岗位的工作量并不轻松。
办公室从不缺少八卦，而此时，流毓不在，同事聊起了关于她的话题。
“她怎么受冷遇了？”
“为了我们‘三眼’的形象吧。”
“对啊，说是的是‘神马’，说不是的也是‘神马’，谁知道真假啊。”
“就是，事出有因，否则人家怎么不造别人的谣。”
“管她呢，你们操心那么多干嘛？”
“对了，我前几天见到罗琼男朋友了，他和一个女的手挽手逛街呢。”
“你不是说罗琼跟了一个老头吗，怎么又在一起了？”
“不是罗琼，是另一个女的。”
“你看，男人就是不可靠，还说‘二十四孝’呢，又有新欢了。”
“她都撇掉人家了，难道要人家单身终老吗？”
“才多久啊，起码不要那么快啊。”
“说真的，罗琼找的那个男人真的很老，都有五十多岁了。”
“人家有三套房子，每月收租就够吃了，够好了。”
“唉，真是可惜，准备了那么久，终于笔试第一名了，没想到被刷下来。”
“你以为公务员那么好混啊，要求很高的。”
……
事过境迁，温华计划四处做个游玩，来见她一面，顺便告个别。流毓离开采访对象的家，走出路口，他就到了，与她一起往回走。
“这个发型很适合你，清新俏丽。”温华惊艳地说。
“是吗？”流毓柔软地拨拨头发，“从头开始。”
“变瘦了。”他看得心疼，她的韧性有多强？
流毓委婉地笑笑，眼神并没有丝毫的愤嫉和厌世，“当减肥。”
她说得云淡风清的，可是，子非她，安知她之痛？温华心里对她又多添了一份敬重，与年纪无关。“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我是你的家人。”
他们两个人的共通点都是父母已逝，这一刻，流毓觉得彼此特别亲，“当时真觉得天崩地裂，心如死灰，生无可恋，甚至有个念头想要了却残生。可是，有那么多牵挂的人，那么多没做的事，就连恋爱都还没谈过，又舍不得死。”
不会安慰人，温华只是笼统地说：“活着才精彩。”
“是啊，活着，生命才有厚度和广度。”
“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
“所以，我庆幸自己没有轻生。要好好活着，不仅给生的人看，也是给地下的人看。”
她有着如此清脆拔节的生活姿态，他衷心希望她以后过得顺畅幸福，“赶快结婚吧，翻开新的篇章。”
“或许心境真的不一样了，确实渴望家庭的温暖，想生小孩。”流毓毫不隐瞒。
“到时给你备份大礼。”
“好。”流毓欣然领受，和默倾的爱情，和他的亲情及友情，反正能够抓住的，她都会牢牢抓住。
“你怎么样了？”话题转向了温华。
“我已经委托律师向法院提出离婚了。”他如实以告。
“新生活也要开始了，是吗？”
温华脸上现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第一站是岑罗。”
“好好学学家乡话。”流毓颇有点恭敬桑梓。出来太久，他已经忘记白话了。
“当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