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被袭(1 / 1)
“墨杀往南去,倘若不是我错的离谱,他十有九是冲着海州王莫颜绫子去了。此时的墨杀凭海州王和他的侍卫是挡不住的,要救莫颜绫子就必须在墨杀之前找到他,并让他先行避开。”
“自莫颜与我朝开战后莫颜绫子就一直在花冷督战,直到前几日才回到海州王府。墨杀这几日并未与黑衣门接触,暂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他必然会先赶往花冷再去海州。在这段时间内我们加紧赶路,应该可以在他之前到达海州的。”
事出突然,然而短短数日已经足够黑衣左使了结一切,并且掌控全局。他深知此刻情形已然遭到何种地步,仍然能够冷静地做出分析。罗言早已习惯李规冷月二人的强势,她一直相信,这天下没有这二人做不到的事情,因此不知是自欺还是当真相信李规能扭转局势,听得他之言顿时心头大定。
之后数日罗言一直昏昏沉沉,被李规载着,骑马日夜不停,直奔莫颜而去。由于事出突然,来不及召集人手,此次陪她二人同行的只有区区二十余名鬼影。金辰独自留守海州王府等待尚未到达的冷月,倘若冷月在在途中与罗言等人错过,在见到金辰后自然会及时赶往海州与她们回合。
五日后一行人便进入了绝江山脉。
暴雨已经停歇数日,终日难见阳光的山林依然显得潮湿异常。李规一行人自进入绝江山脉后,由于山林间泥土松软,马蹄下陷,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
“这样到底能不能及时赶到海州王府?”罗言窝在李规怀里担忧地道,仅仅说了一句她便虚弱地喘息起来。近一年来又是受伤又是中毒的,她的身体早已被折腾地崩溃了,现在刚刚流产,还没时间休养就开始赶路,连独自骑马都做不到,她竟狼狈如斯。
“是我的失策。横穿绝江山脉原本是赶往莫颜最近的途径,岂料受到天气的影响,速度受限。但是再过几日山路干燥之后,速度自然会快起来,不会耽误行程的。”李规一边驱马前行,一边注意着罗言的面色,“倒是你,这样的身体能否支撑到莫颜,原本让你留在寒王府的?”
“现在的墨只有我能阻止,我不能不去。”罗言神色黯然地道。冷月看她如此神情,心知多说无益便也不再多言,只是一心赶路,却不见女子目光闪烁,唇角几分无奈,几分凄然。她当真能阻止他吗?
“左使大人,前面发现可疑的村子,村民全部不知去向。我们是否要绕道而行?”不多时前面探路的鬼影折了回来,冷然回禀道。
李规闻言看了怀中的人儿一眼,只见她双目紧闭,不知何时已然再度睡了过去,道:“前面带路。”紧接着一行人纵马狂奔,旦见黑风呼啸,片刻功夫一行人便出现在那可疑的村子外。
这村子隐在群山之中,然而出乎众人预料的是,在这样偏僻的地方这个村子规模居然不小,足有数百户的样子。房舍倚山势而建,高低起落,门户相对。本应是民风旷达,鸡犬相闻的世外桃源,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恐怖中,房前屋后散落的残肢断臂,鹰飞蝇舞,墙面的血迹,惨不忍睹。
李规端坐马上,遥遥望向那一片狼藉的街道,沉默不语,只有面上黑纱飞扬,妖异幽冷。不知何时罗言已然醒来,同样静静地望着此情此景,黝黑的眸子已然泛不起丝毫波澜。这样的村子已经是她们一路上到的第四个,前三个村庄已然成为一片焦炭,但不难想象,在被烧毁前必然也是这副惨状。
这样大规模的屠杀,这样的血腥与罪孽到底是由谁造成,他?亦或是她?
李规下意思地拉紧裹在罗言身上的毛皮,似乎如此她便能变得更加生气,一边低沉地道:“看来墨杀很努力,就算是近卫军也有顾不过来的时候。”他的冷笑话显然不能引起对方的共鸣,罗言再次双眼一闭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放心,我会阻止的。”李规见此紧了紧怀里的女子,看向前方,似有若无地说道。这是他黑衣左使的誓言,与其说是对罗言的誓言,更像是对他自己的誓言,只是无人听到。
片刻之后,黑衣左使才突然拉转马头,一马当先冲出了村子。然而,就在一行人即将冲出村子的瞬间,突变顿生。
山风呼啸,卷动高大森冷的林木层层推卷,绿浪跌宕。幽深的山林如潜伏的野兽骤然张开利爪,变得杀机四伏。这一瞬间,无数利箭如漫天蝗虫从山林中一冲而出,形成一片阴云,直奔众鬼影当头罩来。众鬼影反应奇快,纷纷抽刀格挡,一时间“叮叮”之声不绝,箭支四周乱射,纷纷扎入周围的树干灌木之中。
众鬼影身手了得,硬是凭着手中的一把大刀形成一张大网,顶住了利箭的攻势。但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箭雨并未很快停止,而是持续不断。这些利箭明显不是一次性放出,而是有秩序有规律的放出,往往一波利箭方下,另一拨已然尾随而来,两拨箭雨之间的衔接异常紧凑,不留嫌隙,根本不给众鬼影多余的时间。
放箭之人人数众多,而且显然都是经过严密训练的。这些人在放箭时往往分成两批、三批、甚至更多,几波人轮流放箭,方能造成如此效果。这样一股力量不可小觑,到底是哪放势力,居然在此刻发动袭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而更要命的是,这样一波满怀杀机的人潜伏在附近,他们一帮鬼影居然毫无察觉。
片刻功夫之后众鬼影终于抵挡不住箭雨的攻势,利箭呼啸之中扎入人群。箭上有毒,鬼影开始出现伤亡,更要命的是箭支扎中马群,鬼影胯下的马匹顿时倒下好几匹,剩下的也开始脱离控制,出现发狂的迹象。如此下去鬼影失去代步工具不说,必然会被自己的马匹踢伤,出现不必要的伤亡,考虑到现在稀少的人数,这样的伤亡是李规一行人负担不起的。
“弃马。”李规大喝一声,一手半挟着怀里的罗言,一手抓着大刀猛拍马背,率先横向扑了出去。
在深山里失去马匹是致命的,正如这片漫无边际的绝江山脉,没有马匹持久的脚力,凭人的双腿根本无法走出这片深山,尤其是对现在分秒必争的李规等人,即使是补充马匹的时间也是能省就省,马就是他们的资本,因此若没有命令众鬼影是宁死也不敢弃马的。
二十余杀手一得命令立即四周横扑,滚落地面。几乎在鬼影弃马的同时,平和的地面突然露出了尖锐的獠牙,无数长达尺许的黝黑色钢铁尖刺突然从土里刺了出来,密密麻麻,遍布了方圆数丈之地。
此刻李规罗言二人已然抛离地面不足三尺,二人下方同样是一片利刺朝天而立,寒光闪烁。同一时刻,二人头顶尖啸不断,一片利箭直刺而下。下有利刺,上有毒箭,而李规身在半空,力不从心,避无可避,这真是一个绝妙的杀局。
这时的李规还有闲暇看了怀中的罗言一眼。罗言也只有在包括李规在内的少数几人面前能睡得如此安稳,刚才这番折腾竟还未将她惊醒。只是如此的信任,在此刻于他却不知是幸与不幸,抱着一个如此大的负担,纵然是他黑衣左使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既要保护她又要逃离这艰险的杀局,毫无可能。
黑衣左使团紧身子,将瘦削的女子紧紧包裹在自己怀里,望着兀自酣睡的女子他的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奇妙的念头,假若他就这样死了,她会怎样?
当罗言醒过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李规抱着她背朝下地向地面密密麻麻的尖刺落去。那一身黑衣兀自翻猎,冰寒彻骨,他黑色的面纱拂在她脸上,带着鬼魅般的凄厉妖媚。此刻的他就像冥王的祭品,欣然迎向地狱,迎接死亡,仿若要以自己的鲜血与性命在这尖刺上画一幅妖异绚烂的画。
罗言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一直身在地狱。当她和冷月从地狱逃脱之时,这个男人却被独自留在了地狱,那一身彻骨的冰寒便是地狱的颜色,所以他不惧死亡。
“李规。”罗言肝胆欲裂。
然而就在黑衣左使即将被尖刺刺穿的瞬间,他仿若早有准备,在半空中骤然一拧身子,竟然一手拍地,堪堪倒立在了尖刺上方,并借助拍击地面的反震之力再度横抛,落在了尖刺之外。李规落地,二话不说,几个翻滚接连滚出数丈。同一时刻毒箭倏忽而下,密密麻麻,纷纷扎入其身后的地面,扬起一片灰尘。
有数次箭尾的翎羽都是擦着李规二人的身体扎入地面,惊险之极。罗言虽然被李规护在下方,也并不轻松,须知对于此时的她,这样剧烈的动作已经超出了她身体的负荷,下体隐隐传来的湿濡感与撕裂般的疼痛提醒她那是流产的后遗症,几乎令她痛哼出声。
这密集的箭雨已经打乱了鬼影的步调,二十余鬼影被打得措手不及,只能各自散开,尽力自保,一时间根本无人能顾得上李规二人。而那些始终未出现的敌人从一开始就将大部分火力集中在了他二人身上,欲置其于死地。
李规一行人明显处在劣势,黑衣左使一向不逞匹夫之勇,他此刻已然被逼退进村口,干脆抱着罗言直奔村内而去,凭借村里的房舍应该能躲避一段时间的,而据他的估计冷月不久就该跟上来了,只要坚持少许时间,这些尚未露面的敌人自然会崩溃瓦解。
然而敌人岂会让他如意?旦见地上尖刺一阵蠕动,数十人突然鬼魅般地出现在了李规身后。这些人体型极为奇特,个子极为低矮,但是双臂奇长,仿若无骨地垂至腿弯,而且脊背弯曲,乍一看仿若垂垂老矣的老者,然而每人双手皆带着十根奇长无比的钢铁指套,看起来仿若凶兽的利爪。指套锋锐的尖端几乎挨地,先前出现在地面的钢铁利刺赫然正是此物。
这数十人方一出现,立刻分出一部分扑向那二十余鬼影,剩下的约十余人则全部朝李规二人扑将上来。他们的速度已然非人,此刻旦见数十道乌光一闪,这数十怪人居然齐齐地诡异地消失了,眨眼功夫之后又出现在了原地。他们消失的时间极为短暂,甚至让人怀疑他们到底是否消失过。
然而下一刻轰轰之声不绝,周围大片树木及房舍轰然倒下,一时间四周烟尘四起,飞沙走石。隐隐可见那些树干及断墙上残留的狭长深陷的爪印,这些人竟然在瞬间将这些树木与房舍生生抓断,好不诡异。
“支狸族。”李规低沉出声,语带意外之色。而此时的罗言面色更是阴沉之极。她担忧地打量了李规两眼,此刻的他已然多处受伤,肩上腿上多处都被抓破,留下血红的爪印。
支狸族罗言是听说过的,这是一个存在于支满边境的小部族。由于常年与支满王朝的战争,支满边境原本存在的许多小部族都已被毁灭,唯有支狸等少数几个部族保存了下来。这支狸族便是帝王朝几个有名的战斗部族之一,它的族人通常生活在地洞中,尤善隐匿,而且他们素以速度及强悍的战斗力著称,嗜杀嗜战,后来被普遍扩充入军,成为帝王朝军队中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一股力量,没料到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以李规的本领居然在刚才与他们的短短接触中就吃了如此大亏,看来这战斗部族果然名不虚传,而此时的李规不仅势单力薄,还带着罗言这个大包袱,与他们斗起来是毫无胜算的,结局毋庸置疑,他会死。
“怎么办?”罗言看了看这些体形奇特的支狸人,她二人已然被他们团团围住,没有退路,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左手刀,道,“我们是等不到冷月了,你将我放下来。倘若我死了,你帮我多杀几个支狸人……帮我找到他,就说……我在前面等他。”
李规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目视前方,道:“我不会死。”她的担忧他明白,只是他的固执她也同样清楚。他不可能放下她独自一人,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面对这必死之局,她们到底该拿对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