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正如我一开始所说的,在这起案件中,手法和动机相互依存,我们若能解开其中的一个,那离另一个也就不远了,不是吗?”
郭凯良点头同意:“可以说,案情至此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只不过,眼前还横着那个顽固不化的关键问题—作案手法。”
“事实上,至此除了手法尚未明了外,相信你心中早已将凶手的帽子扣到了两人头上。”柯漫生呷了一口咖啡对他道。
郭凯良也不否认,举杯将剩余的酒倒入口中,完了略带豪气地抹一下嘴角:“我也不瞒你,调查都到了这份上了,若说两人与此事一点关系没有,打死我都不信!”
“听听这话,哪里像是刑警该说的?”柯漫生笑着指责道,“真相没明了之前就妄下结论可是破案大忌!要都像你这样,不知道会留下多少冤假错案呢!”
郭凯良也不与他争辩,只呵呵笑了两声:“我也就在这儿跟你说说,真到了队里,管保一板一眼认真调查,绝不先入为主妄下论断,这总可以了吧!”
柯漫生白他一眼:“这还差不多。不过话说回来,虽然锁定了嫌疑人,但作案手法依然是个谜。要知道尽管两人存在重大作案嫌疑,但因有操作员和售票员两方的证词,令得他们自称见到被害人在高空缆车内的说法依然无可动摇。因此不管怎样,他们在这一点上应该没有说谎。那么问题就来了,要知道上下行的两条索道相隔三四米远,且交错经过时只有短短的一瞬。凶手要如何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内完成行凶经过,而后又离开凶案现场回到自己车内呢?这一切看起来根本就毫无可能。”
“是啊!当时我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别说是破案了,光是想想就觉得匪夷所思。这哪儿是现实中的案件,简直就是科幻小说嘛!”回想起那几天里日思夜想所耗费的脑细胞,郭凯良不觉无比惋惜。
柯漫生瞧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笑道,“其实只要我们静下心来分析,就不难发现这起案件虽说与日本所报道的那起差别很大,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参考借鉴的,那就是报道中对于凶手凭空消失的可能性的分析,无外乎以下三种:一、凶手根本没上缆车;二、凶手上了缆车,等到了山顶后再悄悄溜走;三、凶手上了缆车,但同样在中途就离开了。”他舔了舔嘴唇,继续说,“而在这起案件中,假设凶手确定无疑是在对面行驶的缆车中,那他所要面临的难题就在于如何从千余米的高空进入死者乘坐的缆车然后将其杀害,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又迅速回到原来的缆车内。”
“你说的那些要搁007身上,或许还有可能。这普通人嘛……”郭凯良摇了摇头,端起杯子时发现酒已经没了,于是掐灭烟蒂,伸手又向服务员要了一杯。
柯漫生似乎被这个不太好笑的笑话给逗乐了,揩着鼻子笑了一阵,停下道:“陈渊要真惹上那位詹姆斯·邦德,哪还用费那么大劲儿,随便在什么地方就被结果了。”他说完注视着对方,恢复正经道,“事实上只要细想一下,就会发现其实那三点对于死者也同样适用。不如让我们稍稍来变换一下主语,于是就变成了:一、死者根本没上缆车;二、死者上了缆车,等到了山顶后再悄悄溜走;三、死者上了缆车,但同样在中途就离开了。”他说完吁出口气,“瞧,在这种情况下,凶手仍然有可能成功实施犯案,不是吗?”
“就本案来说,显然只有第三种可能了。”郭凯良毕竟从警多年,当即点中要害。
柯漫生也点头认同:“有不止一名证人证明死者上了缆车,并且在到达山顶时车门大开,人却已经不见了。因此第一和第二种可能性自然都被排除,剩下的只有第三种。而顺着这条思路往下走,死者在中途离开的最好解释就是跌下缆车,这也正符合警方最早,也是看似最合理的结论。但如果仅仅这样,那等于我们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先的起点。这听起来多少有些令人沮丧,但并不是说这种解释就一定不对。别忘了,直至此刻,我们都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表明死者一定是被谋杀的。因此,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在自杀或意外这两种可能之外,寻找另一种可能存在的合理解释,以便最后再来看哪种解释更接近于真实。”
相较之下郭凯良可就没那么好耐性了,他幅度夸张地摆动一下手臂:“天晓得,在发现了孔泉冬和黄雪与当年的死者以及陈渊之间存在的种种关系后,若还能将它看成一起单纯的自杀或意外,那我可实在要佩服自己的迟钝了。”
柯漫生对他的这番说辞不置可否,而是一本正经地接下去道:“接下来的事就需要多一点想象力了。让我们顺着上述的思路往下走,若是撇开自杀和意外坠落,又要死者中途离开车厢,那剩下的说法尽管看似荒谬绝伦,但却只能是事实。”他说着顿了顿,末了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就是,死者离开了缆车后,没有跌落下去,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一个旁人做梦也想不到,但却合情合理的地方—对面下行的缆车!”
虽然这些郭凯良在审讯中早已得知,但此刻听他说出来,仍然感到不可思议。说实话,当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推论时,以为柯漫生疯了。但后来的审讯结果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事实与他这位好友的推测几乎一模一样,这使得他不得不再次折服于柯漫生敏锐的洞察力与严密的推理思维。
“这也正是死者及凶手消失之谜的解答!根据以往的生活经验,我们总约定俗成地认为是凶手进入了案发现场,杀害了被害人,然后逃之夭夭。却不曾想在此案中,凶手自始至终大摇大摆地坐在那儿,等待着被害人自个儿送上门来,然后再趁其不备将他推落缆车。”柯漫生道出了这起案件中最关键的一点,脸上略显兴奋。
“事实上,当一系列证据将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到下行车厢中的两人时,我便自然而然想到了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很快,其中的一样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那就是登山绳!要知道对于一名经过专业训练的登山队员来说,通过一条登山绳过渡到三四米远的另一架缆车内并不是什么难事。还记得在下行缆车内发现的摩擦痕迹吗?正如我所推测的那样,经过比对,其上附着的特殊纤维与他们携带的那捆登山绳的材质相符。而且经过同类测试,其磨损所造成的痕迹正符合一个70公斤的人坠在下面所形成的。”
说到这里,柯漫生转眼望了一眼窗外,片刻后他又回转过脸来,再继续话题:“至此,事情的整个经过已经很清楚了。陈渊事先将登山绳固定好自己,随后在两车交会时打开车门,将登山绳抛向对面经过的缆车。由于两车相距不过数米,只要对面车上的人加以接应,就能很轻松地接到并加以固定。然后,随着两车交错而过,陈渊一跃而下,成功离开了原先所在的缆车,接着再由对面缆车上的人将他拉上去。于是陈渊就这样成功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车厢内,只留下了他的简单行装。至此,这一幕离地千米的高空魔法也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他最后总结性地说了一句,过后又再补充道,“由于是头班缆车,加之山腰有些薄雾,相距十多米开外就看不清楚了,因此包括随后的冯锐在内,没有任何人看到这一幕情景。但可悲的是,正当陈渊解下登山绳,兴奋地自以为得逞之际,却不想背后猛然有人推了他一把,于是他稀里糊涂地跌了出去,摔死在了半山腰。”
“老天,这手法当真离奇得可以!”郭凯良发出一声感慨,不自觉地自烟盒中又掏出一根烟,点燃后猛吸了一口,仿佛对那一幕惊心动魄的场景仍心有余悸,“他们之所以要先将陈渊拉上缆车,而没有在半空中松开,就是为了收回他身上的登山绳,以免两人精心设计的自杀场景被识破。另外,他们又不能将登山绳扔下缆车,以免在搜索尸体时被警方发现,因此最好也最自然的方式就是将登山绳说成是自己的。所以两人自称喜爱登山,并提前准备了一些登山用品,无非是为了给那条登山绳的存在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呵,真是个绝妙的主意,若不是后来案情的发展有了关键性的突破,只怕警方绝难想到其中还有如此玄机。”
对于看穿了这一切的柯漫生来说,自是早已明了,他淡淡一笑补充道:“这也就是为什么作为登山爱好者的陈渊的随身装备内没有登山绳,而对面下行的车厢里却留有登山绳摩擦痕迹的原因。事实上,也正是这一处疑点引起了我最初的怀疑,从而促使我思量其可能的作案手法。另外我想,他们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想让死者亲自尝尝那种从高空坠落的极度恐惧,以告慰亲人的在天之灵。呵,讽刺的是,陈渊的名字里还正好有个‘渊’,这下可是名副其实地沉入深渊了。”
“啧啧……当真是无巧不成书,现实生活中的案件有时比小说更加精彩。”郭凯良也唏嘘不已,想了想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能让陈渊心甘情愿地进到凶手车内?如果他知道对方有心害他或彼此之间关系不好,任谁也不会冒险做这种事。因此一定有着某种方法。”
柯漫生点点头:“这是整个案件最后,也是最令人困惑的一个谜团—两人要怎样接近陈渊,并促使其在千米高空冒险离开自己的缆车,进入他们的车厢呢?”
郭凯良摊开两手,又是一脸无法可想的表情:“所以我才觉得不可思议,别说当时我还想不到这一步,就算想到了,也打破脑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