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得从陈渊的性格及喜好入手分析。”柯漫生发现咖啡已经喝完，端起一旁的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接着道，“我注意到在之前的调查报告中提到陈渊喜欢球类运动、攀岩及上网。于是我想到，当年他很可能是从网上获悉并加入那个登山俱乐部的。”
“你的猜测完全正确，登山队的人也证实了这一点。”郭凯良不自然地摇晃着脑袋，“有时真怀疑你是个能掐会算的巫师。”
柯漫生不去理会他的揶揄，继续道：“于是，我想时隔一年之后，他很可能再次通过网络‘偶然遇到’孔泉冬和黄雪。当然，这看似偶然的相遇其实是两人的精心安排。作为当年事件中遇害者的男友及表妹，若处心积虑地想要报仇，自然不会让陈渊得知他们的真实身份。两人仅仅是借由喜爱登山这个共同兴趣来接近死者，并提出了一个大胆且离奇的空中消失手法来吸引他。别忘了，报告中指出他喜爱冒险。对于这样一个衣食无忧的公子哥儿来说，寻求刺激恐怕是他最热衷的事了，而两人也正是利用这一点牢牢控制了事态的后续发展。三人事先约好实施这一‘壮举’的时间地点，然后依据计划好的步骤加以实施。原以为可以一举成名，大大吓唬一下林业管理局的陈渊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竟成了这一场高空魔术的祭品！当然，在整个过程中，孔泉冬和黄雪会很小心地不让对方察觉自己的真实意图。而陈渊只怕至死都想不到，自己所结识的两人居然就是当年那个女孩的亲友，他们千方百计布了这个局是来为其报仇的。”
“后经审讯，两人交待他们通过暗中调查，发现当年的事故并非意外。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很明显是陈渊在登山绳上做了手脚，致使登山绳在使用中受力断裂，酿成惨剧。得知真相后，两人决心联手实施报仇计划，这才精心策划了这一起事件。”郭凯良跟着叙述其后的调查情况，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将吸了一半的烟用力摁进烟灰缸，又抛出另一个问题，“说真的，这次能够侦破这个案件，多少有些运气的成分在里头。如果没有那一系列巧合事件，我们还有机会破获这个案子吗？”
柯漫生没有料到对方有这么一问，停顿一下，悠然吸入口气：“当然，其实早在孔泉冬和黄雪的证词中就已经给出了证据，而且只要通过一组简单的数学公式就能得出结论。”
“什么？”郭凯良貌似没听清，又凑过耳朵，“你说证据可以通过做数学题得出？”他瞪大眼睛，脸上写满惊讶与不信，更多的还有对小时候没学好数学的后悔之色。
柯漫生轻轻一摊手：“其实很简单。孔泉冬及黄雪声称他们见到死者在缆车内，这句话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也是严格按照事实说的。但是随后问题就来了，因为上下行的缆车是相互交错开过的，因此只要根据两辆缆车不同的出发时间，再通过一组简单的速度距离方程，就能得出两车在空中的交会点。
“而按照两人的证词，假设死者是自杀或是意外坠车的，那就至少应该是在两车相遇之后，即在交点上方上行途中的某处跌落。而事实上，死者是在两车交错经过时，从自己缆车内跳下再上到对面缆车的，加上解开登山绳到最后被推落，前后至少需要两三分钟时间。而一般观光缆车的运行速度为每秒2米左右，即使是以最少的两分钟计算，则从两车交会至他被推落为止，凶手所乘坐的缆车已经开出了2×60×2=240米。而与此同时，上行的缆车依旧在向上开动，也就是说一进一出，将相差480米。”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以便对方能够跟上自己的思路：“如此一来，哪怕死者是在两车相遇的瞬间就往下跳，那实际情况也将与数学推算所得的落地点至少相差了240米，更别说他是在上了对面缆车后再被推落的了。请注意，这还没有计算死者从下行缆车掉下时因惯性而产生的水平分速度（由于索道的倾角关系，该分速度将是一个小于但接近2米/秒的值）所造成的影响。加之上下缆车的速度方向相反，那会使得理论与实际之间所造成的误差距离进一步拉大。其实我们只需做个简单的实验就能发现，如果死者确实是从自己缆车上跌落的，那即使将风速等外在因素全部考虑进去，实际的落地点也无法与理论落地点相差那么多。”
郭凯良极其认真地听着，十分庆幸地发现对方所运用的数学知识自己竟然全部听得懂，兴奋之余忽然想到如此简单的算法为何自己没有想到，一时间又怏怏不乐起来。脸上的表情是时喜时悲，简直跟演哑剧似的。
“换句话说，要造成如今案发现场的这种结果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死者必须在两车交会之前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就开始往下跳。但那样一来，孔泉冬与黄雪也就不可能在两车相遇时看到其中的人影，这与两人此前的说辞相矛盾。而两人也完全没有必要在没有见到死者的情况下谎称看到其中有人，于是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柯漫生舔着嘴唇继续说道，“那剩下的可能性就只能是死者并非是从自己所乘坐的缆车内跌落的。再通过落地点与高度、缆车速度等条件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计算出索道上死者所掉落的对应点。加之下行缆车的出发时间与运行速度等，从而很容易就能从数学上得出他是从孔泉冬与黄雪所乘坐的缆车内跌落的这一事实。”
听完这一席话，郭凯良有好一阵子回不过神来。没想到这看似复杂异常的案件竟然可以通过如此有趣且实用的方式来破解。只要是学过初级数学的，哪怕是个中学生，不不……甚至一个小学生都能算出正确答案。他不由得挠了挠头，不得不承认，有时事情就是那么奇妙，越是看似复杂难解的问题，往往可以用某种简单到超乎寻常的方法来解答。
“这可以说是一连串纯粹且有趣的巧合。若非金宝儿的名声和日本的那起类似案件，警方未必会如此重视此案；又因为这起案件的发生时间，牵涉出施然谋杀潘晓露的事实；而正是施然的案件又倒推出一年前的那起意外，以及凶手的可能身份和作案动机；最后再根据嫌疑人车厢内的痕迹和落点上的差异推算出了本案的作案手法，最终令得整个案件顺利告破。”柯漫生说完微微抬头，深呼吸了两下，似乎颇有感触。对他来说，破解了案件固然值得高兴，但这些环环相扣、层层相套的事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因果循环的深奥哲理，让他的心绪久久难以平静。
“这么说来，冯锐那天跟在死者后面上了缆车，并且随身携带刀具只是另一个巧合了？”郭凯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面歪了歪嘴角：“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说不是。但不管怎么说，他所乘坐的缆车与前面出事的缆车始终相距着数百米，又没有必备的仪器设备，无法操控那里所发生的一切。要知道，既然物理学定律告诉我们不可能，那就一定不可能。记住我的话：即使是发生在一千米高度的魔法，也无法突破物理定律所设下的强大束缚。”他富有哲理意味地微微一笑，“也正因为如此，我略加思索就放弃了对他的怀疑。”
而至于带刀的说法，柯漫生则先是卖了个关子，见郭凯良脸上仍然疑窦丛生，便进一步解释道：“我想，冯锐带刀的举动很可能也和陈渊有关。屯溪是个小地方，他可能在那天外出时偶然遇到了陈渊。冯锐仍然记恨着当年被铲伤而无缘选拔赛的事，加之担心不知他此次又要搞什么鬼，于是才带了把刀在身边，一方面出于安全考虑，另一方面或许头脑中也多少存有一丝报复的念头。当然，在受到警方讯问时出于自保的想法，他自然不会说知道陈渊就在当地，以免自己遭受怀疑。”
郭凯良听完长长吁出一口气：“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所有谜团都解开了！”他撑开双臂做了下舒展运动，似乎是想将几天来日夜疲惫的身心也一并舒展开来。
临行前，郭凯良谢绝了柯漫生让他去宛琪家吃晚饭的邀请，说是好几个星期没好好在家陪老婆孩子了，好不容易案子破了，今天可得早些回去。
“—漫生！”街口灿烂的夕阳下，望着柯漫生离去的背影，郭凯良突然没来由地开口叫住他。面对转过身来挂满疑惑的脸庞，他忽然孩子气地抬头指一指天空，“你说，天上真有魔法存在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柯漫生不由得一愣，直直注视了对方好一会儿。火红的夕阳下，金灿灿的斜阳洒满了整条街道，风渐渐大了起来。就在那一刻，明朗的声音蓦然而起，随风回荡于半空：“有，但它不在天上，而在我们身边！”书快电子书论坛 http://www.shukuai.com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