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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月夜(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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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阿哥兀自惊疑不定,那人已从崖梁上走了下来,胤禩向西南面紧赶几步,那人只得缓缓转过身来,借着微薄的月色,总算看清了那人的本来面目。

那人原来是个未成年的小道士,腰悬短剑,脸上颇有风尘之色,显是远游已久。只是十五六的年纪,竟已弯腰驼背,实在可怜。山风愈起愈大,吹得人衣袂飘飘,而月光在他身上流动,如同披上了千年的霜雪。

胤禩不由略松口气,道士应该是抓鬼的罢?他试探着问道:“未敢请教,道长在这里做甚么?”隔了半晌,那小道士才答了四个字:“吸风饮露。”胤禩听着别扭,疑心又起,便想吓他一吓,于是沉脸低声道:“你根本不是个修道之人。”那小道士奇怪:“为什么?”胤禩只是笑而不答。那小道士气定神闲地等他笑完,才道:“是啊,谁叫当今的世道是,留发不留头,僧留俗不留。”

八阿哥还没笑完,已自悔了。现下他是确定无误,面前这个是人非鬼。

短短三段对话,明白传递出了小道士的敌意,胤禩不由觉得好没意思,转身欲走,却听那小道士喝道:“别动!”很生硬的命令口吻。胤禩想了想,转身道:“小道长很是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却见那小道士双手互握,放在背后,头也不回地望着天边乌云。胤禩微微有气,不再停留,还没走出几步,耳边传来一声冷哼,右肩被人拍了一下,他便动弹不得了。就听那小道士说道:“既然来了,那就留下罢。”

胤禩猛然间醒悟到,所谓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时间闪回至四年前生辰之日的那场虚惊,与记忆中一样的招数,一样的受制于人,心底久未翻出的暴戾之气似乎又在蠢蠢欲动了。

“贼道士说的对。”突然老槐树后有人格格笑着,胤禩一抬眼,便见下午闯庄的那个红衣美貌女子从树后转了出来,娇滴滴道,“你便留下罢。”转瞬间,断崖上的两人,已被她手下那三个恶行恶状的大汉团团围住了。

站在东首的大汉一抖手里的扣环大刀,随地吐了口痰,骂道:“他奶奶的熊孙子,走路走得好好的,你跑什么跑,害老子到处寻摸了半天!”其他两个大汉也是脏话连篇,发泄满肚子的火气。

胤禩这才醒悟,这四人下午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一直吊在庄外,从他出了门,便一路尾随而至。看来,这个小道士便是他们的仇家,那就难怪小道士满怀敌意了,毕竟是他引来了这四个对头。胤禩越琢磨越觉疑点重重,地图是怎么回事?这四个人又为何跑到山庄抓人?然而这会子,自认无辜受累的八阿哥,只得直挺挺地站着,庆幸这帮子粗人没直接上来喷他一脸唾沫星子。

只听身后那小道士笑道:“夏姑娘好兴致,这么晚不归置,带着手下出来赏月。”红衣女子亦笑道:“怎比得万道长的雅兴高,为了躲我,宁愿藏在湿气这么重的好地方。怎样,你的左臂旧患痊愈了?沾了潮气,不再发作犯痛了?”小道士道:“保命要紧,也只得用这么个笨法子了。”“你笨?”红衣女子冷冷一笑,道,“我们搜山,你便躲在那山庄里,等我们注意到庄子,你又躲进了山里。我手里空有这么多人,却被你一个耍得团团转。你笨?那世上便再没聪明人了。”小道士嘿嘿笑道:“好说好说。”

红衣女子如一只高傲的孔雀般,踱到胤禩左前,打量几眼,挑眉道:“怪道你突然间往京城跑,原来是有皇亲国戚作大靠山,讲给大伙听听,做满清家的包衣奴才,却叫笨蛋主子卖了的滋味,有多美妙?”小道士则从右面走近,笑嘻嘻道:“讲到做奴才,我自是比不上得心应手的夏老英雄,连京城九门都混得忒熟,说封查便封查,说抓人就抓人,似我这等无权无势的贱民能怎么办,惟有逼上西山了。”被戳到痛处的红衣女子一跺脚,叫道:“别落在我手上,不然我第一个撕烂你的嘴,剁了舌头喂野狗!”

被扣了顶“笨蛋主子”的大帽子的八阿哥,正好站在中间,看着左右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心里面那叫一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大小姐!”西首提溜个流星锤的大汉不耐烦了,请命道,“这龟孙子嘴巴利索着呢,何必跟他浪费唾沫星子,咱兄弟仨来个一拥而上,捆了之后,大小姐想怎么处置都行!”

“你看,我的朋友快没耐心了。”红衣女子笑得极其妩媚,柔声道,“我是好心劝你一句,我这几位朋友动起手来,不太知晓轻重,何苦要吃些零碎苦头?还是爽快一点,把东西埋在哪了,自己交待的好。”

“你是说那块麒麟角所制,雕镂着虬龙云纹的牌子?”小道士沉思片刻,苦恼道,“不记得丢在五台山的什么地方了,你们陇右夏家那么多人,慢慢去找就是了。”

红衣女子一哼,道:“你是打定主意,死扛到底了?”三个大汉闻言,均逼前一步。

“唉……夏姑娘,为了一块牌子,你追着我跑了足有小半个中原……”小道士满面愁容,哀求道,“真的没得商量吗?你们追回牌子,也只是供在夏宅的高堂之上,没有什么用处。然而对我而言,那却是救命的宝贝。我这左臂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每逢刮风下雨,潮湿阴天,便要痛得死去活来……求夏姑娘大发善心,可怜可怜我这苦命之人吧!”

小道士一番哭诉,几乎声泪俱下,红衣女子不意他忽然间服软,登时手足无措,踌躇起来。胤禩却心中暗笑,他一眼便瞧出那小道士只是装腔作势,以掩盖其真实意图。果然,小道士的身子猛然间向后滑出,好似有人用绳缚住他的上身,以快迅无伦的手法向后拉扯一般。这一招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包括守在南面断崖上的大汉,他还没看清小道士,下盘已被扫中,失了平衡,同时当胸一掌,他便觉浑身轻飘飘的直往下坠,惊骇间,眼前闪过一条黑影,他赶紧如抱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那黑影,下堕之势立止,整个人便悬空吊在了悬崖边。

小道士本欲先除去一人,谁知红衣女子眼明手快,甩出长鞭将人救了,正想凌空补上一脚,落井下石,斜次里突然飞来一记流星锤,小道士只得足一点地,后跃避开。趁着这个空档,红衣女子手上发力,已将那大汉提上崖来。功败垂成,却也试出了这群人的根底,小道士退回至包围圈中央,有恃无恐。而那位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大汉,呼呼喘着大气,只顾瞪视那小道士,浑没发觉刚才挣扎间遗落了手中的狼牙棒。其余两个大汉则相顾骇然,不敢轻举妄动。

红衣女子似乎并不动气,盯着小道士的左臂良久,缓缓问道:“你的手臂好了?”小道士不回答。红衣女子蓦地指着他背后,喝问道:“你背上是什么?”小道士依旧默然以对。“你骗我!”红衣女子喊道,也不知为什么,气得浑身发抖,“你不是说,已将那个贱人和牌子一块埋在五台山了吗?你……那贱人都化成灰了,你居然还将她带在身边……”

胤禩顿悟,原来那小道士未老先驼背,只因负了东西在身后,若如红衣女子所言,竟是一个人的骨灰……念及此,胤禩浑身一个激灵,忒碜人了。再听那红衣女子话语之间,竟是大含幽怨之意,微露缠绵之思,倒叫人揣玩起,她紧追这小道士不放的真正目的了。可瞧那小道士出手便取人命的架势,又似并非如此简单。

弹指间,小道士脸上已变了几变,忽然笑道:“夏大小姐,你吃醋了?”红衣女子一怔,努力正色道:“放屁!”小道士又道:“贱人?你不也一直想当这么个贱人,日日跟着我,时时侍候我……”红衣女子一张俏脸涨得绯红,只知道骂:“放屁!放屁!放屁!”

人际圈子所限,八阿哥还从没见过一个连说四声“放屁”的女子,真是叹为观止。而断崖上的气氛亦陡然一转,淡了肃杀,别添一抹旖旎风光。

说来奇怪,那小道士明明讲着极为恶毒的话,嗓音又带沙哑,然而他的神态,语气,仿佛极精准地掐中了什么,别说脸皮子薄的姑娘家,连八阿哥这么个大男人,听了都觉得心里痒丝丝的,情不自禁的欢喜无限。

那小道士大大方方地望着红衣女子不放,双目晶晶,倏尔嘴角一弯,贼精精地一笑,那夏姑娘便连耳根子都红透了。胤禩却立时读明白了,他这一笑,其实是在拨弄对方情绪得逞之后,再讥讽其活该犯贱。与其说,这小道士深谙男女相处之道,不如说,他对人心的拿捏,已臻出神入化之境,便是胤禩自己,也不敢肯定能否及得上。至于这位夏姑娘,如她自己所言,唯有被耍得团团转了。

想清这些关碍,八阿哥投向那小道士的目光愈发郑重。这样一个人,如果成为敌人,那便是世上最危险的事,可若为我所用……

拿刀的大汉咳嗽一声,提醒道:“大小姐,这假道士出言不逊,对大小姐很不恭敬,是不是该教训一下?”说话竟斯文了起来。

红衣女子“唔”了一声,为摆脱目下的窘境,忽然转向八阿哥,板起脸道:“你刚才笑什么?”胤禩一惊,尽管他极力地使自己透明化,但终究叫流弹乱矢给砸中了,欲待辩解,无奈有口难开。红衣女子怒道:“我与你说话,你竟敢不答!”挥起鞭子便要照脸劈下,然而小道士只长袖一卷,将八阿哥带在一旁,鞭子落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鞭痕。胤禩虚惊一场,面上始终泰然以对。

红衣女子收回长鞭,冲小道士叫道:“你干什么?”小道士道:“这么俊俏的一张脸,打坏了多可惜。”说着就像胤禩往日对待女人一般,小道士伸手抬起了八阿哥的下巴,还边端详边调笑道:“瞧瞧人家,皮囊好,里子好,家底也好,又怎是我这样的山村野人比得上的?”胤禩脸上的淡定自若终于挂不住了,眼珠子都快瞪掉了。小道士终于丢开手,叹了口气,又道:“被夏家追捕的这大半年里,夏大小姐,您可是亲眼看着我,如何一步步沦落到如今这寒酸窘迫的模样,唉……不如您委屈一下,就把他带回家罢。至于牌子,等我老伤好全,必定双手奉上!”说话间就送出了一个人,足可与送庄子的裕亲王较一日之短长了。看着小道士轻描淡写的样子,被送人的八阿哥瞬间石化。

“你!”红衣女子又羞又恼,恨恨道,“来人,符牌就在他背上的包袱里,谁拿下了,我重重有赏!”三个大汉吃不准她这乍喜乍怒的态度,生怕真伤了这道士,大小姐一心疼,反迁怒于他们,就可真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见三人磨蹭着都不动手,红衣女子一挥鞭子,怒不可遏道:“你们三个傻站着作甚么,还不给我上!”差点命丧黄泉的那位大汉早已按耐不住,呀呀叫着赤手空拳地扑了上去。另两个亦骤然醒觉,一抖兵刃,双双加入战团。

小道士见状夷然不惧,抬手一送,把八阿哥推至老槐树下,一个纵身跃起,同时来自三个方向的厉害杀招便尽躲过了。然后空手的和使大刀的上前合围,与小道士近身肉搏,而使流星锤的则在虎视一旁,瞅准机会便飞出一锤。好一场恶战,刀光剑影,掌风呼啸,直斗得个飞沙走石,昏天黑地。胤禩看得眼花缭乱,已将适才受辱一事忘得七七八八,正猜想那小道士既然故意惹恼红衣女子,必是胜券在握,十拿九稳,果然便见小道士身形灵动地左腾右跃,光是避让,不曾还手,偏偏那三人连他一片衣角都没碰着。小道士还忙里偷闲,笑道:“三个打一个,你们夏家要不要脸了?”

红衣女子见久战不下,心中焦躁,高声叫道:“专攻他的左手!他左臂有残疾,动多了便要脱力,痛起来也是个死!”她这一喊,三人果然齐齐往小道士的左路攻去。

胤禩瞥见小道士眼中闪过凶残之色,接着大步踏前,拔出短剑迎战,用的仍是左手,不由心头一震,他太明白为倔强所付的代价。

小道士本是灵巧迅捷的风格,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然而这会憋了口气,竟跟着三个大汉走刚猛的路数,正面硬碰硬地接招。眼看着局面慢慢地向大汉一方倾斜,八阿哥也暗为他捏了把汗。打得兴起,使流星锤的叫道:“你们躲开,让我来!”然后欺近小道士身前,抡着大锤一下一下往他头顶猛砸,小道士也不闪避,举起剑一下一下地硬生生抗住。到底不是普通的带柄大锤,最后一击的力使猛了,铁链吱溜一声滑脱手,流星锤便斜着疾飞老槐树而去。树下的八阿哥大惊失色,顷刻间锤子便要砸中头颅,脑浆迸裂,小道士已伸出右手拉住铁链,手臂一转,流星锤便转头向它的主人飞去,那大汉知晓锤子的厉害,慌忙逃得远远的。只见小道士左手提剑,右手飞锤席卷全场,流星锤到了他手上,使得更见别开生面,众人纷纷后退避其锋芒。

红衣女子急得直跳脚:“你们都躲什么,这贼道士色厉内荏,撑不了多久。今天拿不下他,你们也别想活命了!”三个大汉硬着头皮往前冲,立时又被逼回去,徒叹奈何。小道士笑道:“飞虹,我们不闹了好不好?咱俩口角,我给你赔不是便完了,何苦为难这三位朋友?” 胤禩一听,扑哧笑出了声。

那芳名夏飞虹的红衣女子正有气无处撒,八阿哥倒自己撞枪口上来了。三番两次遭人耻笑,夏飞虹怒火中烧,不再顾及他的身份,抽出腰间匕首,猛力往八阿哥胸口掷去,想一刀了结其性命。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横空飞出一剑,势如长虹贯日,当的一声,打落匕首,但余势不衰,几乎贴着胤禩耳边掠过,牢牢钉入老槐树身。胤禩用余光瞟了一眼,惊异地发现,那是一把木剑。

那小道士挺立断崖之上,衣襟当风,徐徐说道:“夏大小姐,咱们江湖事,江湖了,生死各安天命,你不该牵连进江湖以外的人。我最不爱看你稍不如意便妄杀无辜的样子。”

夏飞虹冷笑道:“杀便杀了,你待怎地?我先结果了你,瞧还有谁敢来救他。”她不再指望请来的三个脓包朋友,抖开长鞭,亲自下场对阵。一时间,但见空中鞭来锤往,交错一团,两人似是旗鼓相当,不分轩轾。

小道士单手舞动流星锤,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竟比夏飞虹手中的皮鞭还要柔软灵巧。只见又一鞭子当头劈下,流星锤便如灵蛇般游上去绞住了长鞭,夏飞虹不以为意,猛一抖长鞭想甩掉锤子,不料小道士弃了锤链,飘身掠至近前,抓住了鞭子的中段。夏飞虹才看清他古怪的笑,小道士已一个纵身跃起,在空中轻轻回旋数下,长鞭正好顺势缠了夏飞虹几圈,当他落在夏飞虹背后时,用力一拉鞭子,夏飞虹便倒在他怀里,被勒得动弹不得了。这几下交手,当真是兔起鹘落,捷逾电闪,待那三个大汉反应过来,大小姐已陷入敌手,除了大声叫骂,亦别无他法可想。

小道士拿了夏飞虹命门,笑吟吟道:“夏大小姐,你够狠的呀!”夏飞虹全身酸软,口中犹不示弱,恶声咒道:“你盗我夏府至宝在先,又毁我清誉在后,我恨不能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将你大卸八块,再拧了你的脑袋当球踢!”小道士哈哈大笑,然后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本想留你一命,可你千不该,万不该,骂我的丫头,还揭我的短。所以,我现下改主意了。放心,我不会亲自动手,只是请你这三位朋友再帮个忙。”夏飞虹睁圆了双目,欲待叫喊,已被小道士封了哑穴。

众人哪知他说了什么,只见小道士把夏飞虹抱至树下,十分温柔地说道:“早这样多好啊,也不用累得大家伙儿半夜在此缠斗不休了。”那三个大汉俱大吃一惊,他们是夏飞虹临时在京城雇的帮手,不清楚这两人的渊源,起先已生了疑心,见此情状,便真以为是一对欢喜冤家了。小道士亲昵地为夏飞虹解开缠身的长鞭,伴着流星锤落在地上的当啷作响,忽听小道士高声道:“你这三位朋友是该受点教训,竟当真来砸我的左臂。这一回,你只在旁边看着,我自己动手!”

“大……大小姐!”那三个大汉慌了神。而夏飞虹一直低头坐在树下,不闻不问,似是完全默认小道士的言行。摸不着头脑的三人面面相觑,眼瞧着小道士站起来,将长鞭卷握左手中,右手拔下了钉在树上的短剑,然后璨然一笑,说道:“你们准备好了吗?”

只有近处的八阿哥看得分明,那小道士的左手,正在身不由主地瑟瑟发抖。

其中失了流星锤的大汉面露惧色,结巴道:“你,你想做,做什么?”还是那个一早便丢了狼牙棒的大汉胆气壮,竖眉一声大喝:“我准备你老母!什么西北拳王夏,什么陇右第一块招牌,过河拆桥这种事也做得出来?”使大刀的赶紧附和:“就是就是。贼道士,有种你过来,怵你咱就是龟孙子!”口中骂得痛快,脚下实不敢动半步。连夏飞虹都不过勉强能与之一战,何况他们还不如夏大小姐呢。

小道士一步步地逼近,笑道:“你们也用不着喊冤。这大半年里,飞虹先后带了十几拨人来为难我,都走在前头了。再说出家之人须守杀戒,我手脚很利索,你们不会吃太多苦头。”

那三个大汉互换眼色,若适才因投鼠忌器,未尽全力,此刻攸关生死,唯有一拥而上,真正以命相搏了。“大家一齐上!”三人大喊着,一个个如饿狼扑食般冲上来。小道士仍是缓缓而行,电光火石之间,还没看清他如何挥剑御敌,杀猪般的叫声冲天而起,三人或弯腰,或跪倒,或滚翻在地,都抱着自己的左臂不放,鲜血还在喷涌,而在一地的血泊中,赫然躺着三只不久前还活动自如地断手。

胤禩当时就呆了,脑中不断闪回鲜血喷溅的瞬间,和皮肉外翻的残肢,莫名的很兴奋。夏飞虹依然垂着头,不知表情。

小道士不疾不徐地走到断崖边缘,这才转过身来,脸色平和,仿佛对眼前的惨状根本视若无睹。他忽然解下背上所负的包袱,取出一个小匣子,举在手里,淡淡道:“你们不是说夏家祖传的夜行符牌在此么?想开开眼界吗?”话落,他将匣子向上一抛,随手一掌将其拍碎,山风一吹,无名的粉末登时飘散了整个断崖。因小道士站在上风口,除他外的所有人都被粉雾笼罩,双目迷离,无法视物。

八阿哥正自惊愕,迷雾中骤然飞出一个人影,落在自己面前,只听见此人轻轻一笑,朗声道:“夏姑娘,我想了想,咱俩还是不太合适,就此别过,有缘再会!”然后长袖一挥,粉雾当即退散一片,此人不是小道士,又会是谁?他在树下二人肩上分别一拍,胤禩受制太久,四肢麻木,一时间尚无法动弹。而夏飞虹一得自由,立时施展擒拿法来取小道士,可惜小道士怎会给她这个机会。只见他右手使鞭吊住槐树枝干,左手携了胤禩,双足点地,两人便已荡出了丈远开外,此刻挥退的粉雾又即合围过来,哪里还寻得着那二人的踪影。

胤禩只道脱困下山,谁知一出迷雾,脚下竟是暗不见底的深渊,不由望向小道士,意示询问。不料小道士却掏出火折,丢进了粉雾中。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雾中四人还没摸清状况,便听见炸雷般的空气爆裂声,粉雾弥漫处皆化作滔天火光,其威势,似乎足以焦土裂石,吞噬一切生机。

断崖上情况究竟如何,八阿哥无法知晓。因为火折一脱手,小道士便挟着他纵身跳下了悬崖。斗然离地,浑身皆无着力之处,胤禩心头一寒,然而见旁边的小道士无所畏惧,好歹没有惊呼出声。两人沿着峭壁直溜下去,溜得太快时,小道士右手便在山石上一按,稍阻下堕之势,如此几次反复,小道士忽地侧身一翻,跃进了一个岩洞内。

几乎刚一进洞,那小道士便即摇摇欲倒,忙伸右手去扶岩壁,哪知手臂也已酸软无力,眼前一黑,身子往前直摔下去。

胤禩双足猛的踏上实地,惊魂未定,只觉从头到脚又冻又僵,连衣服都寒浸浸的,冷得人直打颤。待他调匀呼吸,定了定神,扫视身周环境,却是一个约五尺深的天然岩洞,潮湿晦暗,苍苔满壁,月光冷辉仅照及洞口半尺方内。胤禩心想:“这里便是小道士的藏身之所了,怪不得他会突然出现在断崖边,原来真是从地下冒出来的。”隔了良久,眼睛适应了洞内的亮度,方才见到暗处躺着一个人影,如街角乞儿般缩成一团,似在微微发抖。这与高崖上那个谈笑间杀人于无形者,是同一个人?

胤禩怜悯心起,近前好意问道:“你怎么了?”

“滚开!”那小道士低吼一声,抱着左臂翻身向里,片刻之后,才幽幽道:“旧伤发作而已,不用理我,熬过这阵便好了。”

胤禩返身坐了一会,见那背影抖得越发厉害,终究不忍,问道:“有什么能帮到你么?”半天没有回应,于是抬手想拍拍他,然而指尖一触到小道士的右臂,便如触电般仓皇退回。他原以为自己的手已经够凉了,哪知此人周身寒冷得更胜万年不化的玄冰,令人不由担心,这人快要被自己冻死了。胤禩忙解开颈中双绦,将斗篷披在小道士身上,但是毫无起色,那止不住的颤抖,渐渐加深,最终演变成全身抽搐的痉挛。胤禩焦急道:“你适才不是说,有块牌子能治你的伤,你没带在身上吗?”

“牌子?……”那小道士身子动了动,口齿不清道,“暖……玉拿命换的,我死……也不能用……”

胤禩没听清,直问道:“你说什么?牌子在哪?”

小道士继续喃喃低语:“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哈哈,谁要,我也不给……”

胤禩知道他已开始胡言乱语,慌忙将其身子扳正,微弱的亮光里,只见小道士两眼紧闭,脸色煞白得吓人,全身冰凉,但却汗滴如雨,那条左臂更是滚烫如沸,身上的衣物也早已被汗水湿透。胤禩听见他牙关打战声,生怕他咬了舌头,左右摸索,只找到那把刃口无锋的木剑,便塞入他口中抵住了上下齿。

小道士本已昏昏沉沉,忽觉嘴里多了异物,伸手一搭,再熟悉不过的触感,神志立时清醒过来,腾地坐起身,将胤禩撞倒在地。胤禩不及爬起,高兴道:“你好了?”小道士恍若未闻,只是呆呆地盯着手中的短剑。胤禩见他举止古怪,心中突然浮起一个诡异的念头,颤声问道:“你……你想做什么?”小道士闻言缓缓抬起头,惨然一笑,闭目咬牙,挥剑猛向左臂斩落,竟是想斩断病根,永绝后患。这一下迅捷无伦,料无幸免,然而早有所觉的胤禩终究抢在了前面,一掌拍在他后颈上,将其打晕。

胤禩扶他躺好,将短剑放在自己身旁,方才长舒口气。小道士安静了没多久,忽而又痛醒过来,仍是侧身一翻向内,蜷缩着瑟瑟发抖。胤禩亦无法可想,只能守在一边看着,防备他再干什么傻事。闲坐一会儿,脑中便开始胡思乱想。

难怪这小道士死活不肯归还那什么牌子,他这旧疾一发,果然很是要命。不久前还威风八面的一个人,转眼竟被折磨至此。这样厉害的伤,却不知是惹了什么厉害的角色。江湖中人,当真邪性得很。这小道士尤其邪得厉害,一出手就砍了三个大汉的手,若刚才抢救不及时,岂不应验了一报还一报的老话。对了,他居然还有意戏弄那位夏姑娘,也不知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

他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洞中隐隐响起了似有若无的抽泣声。胤禩讶然探头,望见小道士肩膀微微耸动,但将衣袖咬在口中,暗暗隐忍的样子,心中一软,觉得不管怎么说,他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微一踌躇,胤禩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似是安慰,又似在哄一个孩童入眠。这么拍着拍着,眼皮渐渐沉重,也不知为什么忙活了大半夜的八阿哥,终于有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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