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谈心（1 / 1）
“至于二哥，爹也应该给点耐心，去留心观察一下，起初子乔也只知他是个只会大手花钱的败家子，可是这些日子来的相处，原来，他的脑子，可颇为灵活呢，这么多的伙计，家丁，婢女，他都能没有一点二少爷的架子，与他们打成一片，这下人之中的人缘，就连大哥，都不得不给他写个‘服’字呢。”
“哼。”爹虽是哼得不屑，可是嘴角那不经意间露出的得意，还是有所动容的，他道，“完完全全就没有了老板应有的威严，你让我怎么放心将这么大间紫砂馆，交给他哪。”
“那这个听雨轩就暂且交给子乔照看着，时间可不能太久啊，我无德无能地，可怎么看得住那一大群猴子精啊，要是等得承业都等跑了，子乔可就是个嫁不出的姑娘了。”
“我这双老眼花是花了，可也不至于瞎了吧，你无德无能？对待伙计下人，你虽不若子林这般恩威并施，不若子逾这般打打闹闹，可是你却的的确确是拿了个心出来，对待他们的，这些，很多人都感受地出来，阿翔就好几次对我提你了。至于对付杨成庸和冯仁昆，一官一贼，以前我不知道，现在却也放心得很，什么时候该放，什么时候该收，什么时候该给甜头，什么时候又要给他们点厉害瞧瞧，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做得不错。至于与商贾官员打交道，这些年我教子林之时的耳濡目染，相信你的小脑袋瓜子里，可都装下了。其实做好一个领头人，重要的不是你有多聪明，有多能耐，有多了不起，只要知人善任，懂得管理有才之人，赢得他们的尊重，使他们都信服，便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说着，说着，爹又开始了他的那一套训话，道，“楚汉相争之时，刘邦就曾经问他的大元帅韩信，寡人能够带多少兵，韩信说，您最多能带十万。那他又问，以韩元帅这样的人才，能够带多少兵，韩信回答的是，我韩信点兵，多多益善。那刘邦一听，心里可就不舒服啦，韩信立刻说了一句‘陛下虽不善统兵，却善御将’，他说的，却也是大实话。想当初，那项羽可是力能扛鼎的大力士，凭一己之力，钜鹿一战，破釜沉舟，坑杀二十万秦兵，刘邦哪里能跟他比啊，不过，项羽却是个逞匹夫之勇，妇人之仁之人，有功的将领，手里的兵符印鉴，就连磨损了角都不愿封赏，他任人唯亲，使得众诸侯都不能信服，故而他的霸业，也不过几载，而刘邦，一个不能打不能抢的混混，却靠着人尽其才这一点，成就了大汉基业。”（出自“汉中对”）
“所以，我一定会好好地跟翔叔，老牛那些个老伙计，好好请教，好好学习经商制胜之道的。”为了防止他继续口若悬河，我借机卖了个乖。
他嘴角一勾，眼角一瞥，显然也理会了我的个中意思。
两人相视一笑，这气氛，才总算缓解了下来，言笑一番，爹又唠叨了几句伙计之间的是非长短，我俩才在满天的星斗中，步出了账房。
临别，他突然一本正经，郑重其事地对我道：“如若我这次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记住，我一日不亲口告诉你，让你将大权交还给子林，不管其他人说任何话，你都不要信。”
这话语，却让我的心头不禁一沉，我忙劝道：“爹，你要相信大哥一定会改过的，你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向来孝义，又如何会加害到你呢。”
深沉叹息，他道：“我以前都估摸着，他断然不会做出强暴之事，如今呢，人心隔着肚皮，有些事，确是不得不防。”
我满口答应着，心里却为这临起的猜忌，痛楚不已，好歹我们都是一家人啊，血浓于水，如今，竟然到了这般地步……
应付这整个紫砂馆的运作，我边学边做，在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我总算摸到了一点门道，在做壶师傅中，我听翔叔的，他是老师傅，听雨轩的老臣子，人又老实，所有的做壶师傅，都以他马首是瞻。在铺子里，我听老牛的，这么多年的人脉，他也都丝毫不做保留地，介绍给了我。至于外地的商贾，几番犹豫底下，我还是将这一切都交给了大哥，这些，毕竟还是他最熟，由他这个陈大少爷代表我们听雨轩，也是最有说服力的。
那晚之后，他仍旧是平日一般模样，帮着打理一些运泥的活儿，帮着窑厂的伙计们烧火添柴，虽仍是不苟言笑，却倒也没有丝毫大少爷的架子与任何的不甘心。吃苦耐劳，任劳任怨，一心向着铺子，他仍旧是他，每念及此，我都是轻笑摇头，爹是太过多心了，大哥又怎会伤害他，伤害这个苦心经营的家呢。
反倒是大娘，第二日便因为大哥被削了权，愤愤不平地闹别扭，一会儿绝食，一会儿说要回娘家，爹对此，无论大家如何相劝，都是一句话：“不理”。有时就连二娘这个她的死对头都忍不住皱眉，爹却仍旧“铁石心肠”，无动于衷，最后，大娘闹了几天的脾气之后，也在大哥的劝导下，乖乖地吃了饭，不过，一日三餐，都是躲在她的小房间里而已。
至于二哥，搬了几斤东西就喊累，看了一会账簿就说困，还整天存着小心思，想要往外跑，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过，因着他二少爷的身份，为了爹的身体着想，告状的事，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弄出什么大头佛来，将将就就地，也就都这么算了。
还记得他又一次往外跑，却被正好出来散步的爹和我，逮了个正着，倒只是我俩发现了他，他却只顾得身边那蓝底碎花的拳头姑娘了。不过，爹倒没有生气，反倒因为她身边那个小小姑娘，眉开眼笑的，说他终于长大了，居然，也开始动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