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二十四章：陌生来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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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年元月那天吃完早餐后，吴永昊赶紧去一趟公厕，接下来就要马上开工，到时可能忙得都忘记了方便。他从公厕出来，古彦的黑色奔驰早已停在大门口，从后座走出的一对男女提着行李在古彦的前引下走进大门，之后进了办公室。
他们是谁？该不会是新来的员工吧？要是就好了！吴永昊暗自欢喜。
春节迫近，豪气万丈的古彦不断接单子，不论大小全盘接收。在师傅各行其职的情况下，他们紧切需要更多的人做下手，然而只有兰加强和吴永昊供使唤那显然捉襟见肘。仅仅江胜军高声一呼，帮他注大件工艺品模具的浆就差不多花掉了吴永昊大半天的时间，剩下的半天他除了扫灰，涂抹垫饼，开窑，还要捣釉（古陶阁没有釉水搅拌机，只能用劳力将凝固的釉块一点一点捣乱和桶里的水完全相融才能用于上釉，又不能另加水，否则釉水变稀制出的陶瓷将达不到预期的效果。那是件烦人的活，捣完一桶釉至少要花二小时。）偶尔还要帮那些师傅们做区域卫生。
吴永昊有些力不从心，心生厌恶。过多的休力消耗使得他对许多的事漠不关心。同时又因他心中的那一份平静被随继而来的退稿扰乱了，——那是他觉得在首都写得最好的一篇文章。他变得灰头丧气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涣散的心绪总在游移，找不到一个寄托的地方，去白杨林呆了许久也只是感觉那里只有令他哆嗦的寒意。他想起了冯家财、张剑，可他们已经走了；他想打电话给吴永清，但已经无法拉进两人的距离了。
在帮江胜军注完那些模具的浆后，他回到烧窑区扫几板坯灰就不自觉地开起了小猜，近一段时间他特别容易走神，常是一个细小的事情就引起了他的思想转动牵绕的。他正在想刚来的那个小男孩，想跑到办公室去确认是不是下一个张剑。他一边扫着灰一边朝厨房那边张望着，希望马树新领着那男孩到烧窑区同他一起由他教他扫灰，然后他放下这边的工作去做其他的他还没有完成的事。等了很久也都不见那个人的影子，而马树新也仍着不紧不慢地压着他的小茶杯。
又到江胜军招呼的时候，大门口外的几件注浆模具坯体已成形。在往模具上加了几次泥浆后它们的厚度达到了一只坯所要的吸附的厚，江胜军招呼他一同去将多余的泥浆倒出。
两个人将模具慢慢地放倒，下面放着一个桶用于装多余的泥浆，只听见江胜军说：“慢点慢点，轻轻的，要是弄破了就前功尽弃了，……小心尾部，护住底板，手够不着，用你的脚顶着，……小心小心，破了老板可要骂我们俩的。”
“快来啊，想什么呢？不能磨蹭。”
“哦！”
吴永昊忙用胳膊扶住那两只手连在一起抱住那个模具，由江胜军将尾部抬起将剩余的泥浆倒出。
“桶满了没有？快拿另一个接上去。”
“我两只手都脱不开，师傅你来一下。”吴永昊灵机一动用嘴衔着挂在嘴上，含糊地说，“可以了！”
“慢点慢点。”
两个人将模具轻轻放下，口倒朝下。
“刚才好险，你怎么那么傻啊！幸好只剩下一点了，不然你那几颗门牙还能留得住？”
“是好险，我也是急中生智！”吴永昊嘘着气说。
“那叫愚蠢！自己不行，叫里面的人出来帮忙都不懂。你思想老是不集中。”
“没有！”
“一定是累坏了吧！叫我做那么多的事，我也扛不过来，今天好像又来了一个小弟，以后你叫他多做点。”
两个人翻倒一模具休息片刻，直到将五个模具的浆都回完。吴永昊才回到烧窑区继续扫灰。江辉正在卸窑见吴永昊走过来便说：“吴师傅！来教你的小徒弟扫灰。”
经江辉这么一叫，吴永昊脸涮一下变红了，到古陶阁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享受这种优待。
从窑车后面走出那个小男孩，看了吴永昊一眼，站着不动。那人同张剑一般大，比他结实得多，脸蛋细嫩的，穿着黑色的风衣牛仔裤，脚着一双高头皮鞋，双手套着一副皮手套，头发抹得油光，根本不是个来打工仔。
第一眼见到他，吴永昊便对他有了好感，同时也感到了自己与他的反差。他笑着说：“江师傅你开玩笑了，我哪能当师傅，要当也是你当哦！”
“我不行，这个师傅你当定了。小屁孩！快去帮你师傅做事。”江辉笑着对那个小伙子使唤起来。
那男孩先是惊得一下，然后顺从到吴永昊身边去。他脱去皮手套塞进口袋里。二话不说，看着吴永昊的手势。吴永昊真当起了师傅，他让那小男孩到他身边手把手的教他：“像这样，轻轻地拿起这些坯，用笔轻轻地在上面扫一圈，底部一定要扫干净不然烧的时候很容易粘在硅板上，那样烧成瓷器就报废了。像这些我们扫完后口朝下将轻轻一倒灰自然就没了，有的不大好扫的用嘴一吹它也就全出来的。”
吴永昊示范了几次把笔交给了那个小男孩，自己再拿起一支笔扫，边做边看着他，还对他友好地笑。扫了两板后，吴永昊去满窑，扫灰的工作暂时交给他。
这时马树新出现在他们面前，看着那小男孩麻力的做事，一脸堆笑地说：“呃，建新，好不好玩？别把衣服弄脏了。”
“不会。”那男孩朝他笑，他做得很认真，手轻轻地拈着坯，那手又白又嫩真像是女人的手。
“呃，走，你爸爸在叫你呢！”马树新将手往衣角擦了擦然后为古建新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拉了拉他的手。
“哦。”那男孩放下毛笔放在案板上，跟在马树新后面走了。
吴永昊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江辉。
过了片刻。
江辉推了推他说：“傻了，你？”
“江师傅他是谁？”
“这你都看不出来？”
“莫非是老板的儿子？”
“你不见那小子穿得跟公子哥一样嘛，谁叫你一厢情愿给人家当师傅，这下你闯下大祸了。”
“都是你……”吴永昊指着江辉有苦说不出。
“你小子非要逞强，叫你一声吴师傅还真把自己当师傅了啊！你也配？”江辉数落着。
“那怎么办？”吴永昊傻愣着。
“怕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江辉指着吴永昊那一副傻劲哈哈大笑着说，“古彦整天欺负你们这些小孩子，你们也找一机会好好捉弄一下他的儿子嘛，是不是？”
“我都吓破胆了，还敢？说不定等下老板又给我们什么样的惩罚不知道？这下惨了，我犯下滔天大罪！”吴永昊吓得脸色苍白。
“我敢打赌，他肯定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又没有对他的儿子怎么样，再说你要是走了，那才是他的损失？他会那么傻？放心吧！”江辉用他那特有的深沉地眼睛看着他，拍拍这个心魂不定的家伙的肩膀。
“我早就应该发现了，他穿的那样子就不像是个打工的，倒像一个社会阔佬。”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占着老子有一点钱嘛。要是放到我家里去养几天，他这种公子哥连乞丐都不如。”
吴永昊后悔莫及。
“怕什么？没事的。”
“那万一他现在不说到发工资的那时候才跟我提起呢？”
“你还蛮有点鬼机灵的嘛？要是真是那样子的话你自己看着办喽。小意思！就你那么几点工资，他怎么扣也扣不了多少的。”
“就是只有那么一点点才要一分一厘都要珍惜，哪像你们是我的好几倍，扣上几十元根本不当一回事，我们就不同了，每一分都是用辛辛苦苦地赚来的……”
“你说什么？小子你可别乱说话，我们也是靠双手辛苦劳动赚来的。只不过不像你们那样子也一点技术成份都没有。”
“哦，说错了！我是说……”
初见古建新的好感一扫而去，反而增加了恐惧。吴永昊又将自己放入一个虚幻的世界中去了，任由他的小猜如火箭般穿过大气层远离大地这个现实的空气，在缺氧的条件好好洗涤自己，直到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才把自己从外世界中拉回来。那一秒钟千头万绪，那一秒钟疑惑重重，那一秒钟带走所有又聚集所有……
正如江辉所说的古彦在中午送儿子回家前并没有找吴永昊谈过话，也没有支使马树新对他进行“拷问”式的训斥，古彦经过他面前时仍是最初的那种要求加快进度的眼神。在古建新走后吴永昊消除了疑虑，他听着汽车的发动声后，软软地坐在凳子上——终于松了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