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章成品的离开(1 / 1)
A
章成品不见了。
所有人都没太在意这个四十多岁沉默寡言的男人,他那普通的脸庞和简单的工作装和在场的技术工没有什么两样。即使岁月在他们那些人身上留下的沧桑也都一样,但主要是他总是选择沉默,沉默是金。
的确,人们很难发现别人身上闪亮的光芒,因为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就是那个闪闪发光的金子。以至,走后几天依旧没有被人提起。
直到许元春在饭桌上对他妻子林杏菊说了一句:
“姐夫应该到家了吧!”
“应该回了吧,都四天了。”
吴永昊的目光才到处搜索着,沉默的男人的工作台已是“人去楼空”,那儿空荡荡立着一把竹椅,停止转动的机器前面放坯的木架子仍旧横着一块木板,上面整齐地放着几把削刀。
架子上的灰尘一动不动的躺着。
他是一个好人。他不向别人发脾气,也没有听过他的抱怨,他也是简单的一个人,独来独往,极少说话。即使是他的妻弟许元春,除了在工作时请教他,平时几乎和他搭不起腔调。但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却能和江胜军相处的很好,在他面前,江胜军也不得不降低嗓门的音量和他交谈。
二十一天,吴永昊和他相处的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吴永昊恨自己没有把握住时机。章成品曾有两次对他说:“想学吗?下班前你来我这里,我教你。”
他见吴永昊整天勤快的忙得满头大汗,他在心痛这个小伙子。
吴永昊总说他很忙。
然而,他的悄然离开给吴永昊留下了遗憾。从现况的角度考虑,吴雨馨的一席话里吴永昊萌生学一问技术的打算。他心里燃起了火花,想丛一个杂工,过渡到学徒,继而当起师傅。然而好心人章成品的离开,是现实向他泼了一盆冷水。
整个下午,吴永昊满脑子都是突然消失的章成品,越想越觉得离奇,越不靠谱。怎么就从这里蒸发了呢?
吴永昊问:“师傅,章师傅怎么一个眨眼就不见了呢?”
冯家财说:“没这么神吧!走了就走了,真是傻瓜——这很正常嘛!”
“不是。我感觉他突然消失无影无踪了。”
“有什么样好大惊小柽的。”
对冯家财而言生活也正是如此,人来人往,没有人会一停留在某地,除非是树木、山石、坟茔,傲然挺立的大厦……在冯家财五十多年的生活经验中,无数人从他身边走走停停,最终还是他一个人,这只不过是他生活中的一人小插曲,并没有什么可以回味的。
“不是,他就这么走了,你不觉得奇怪吗?昨天,不,前天他不是还好好的。今天就不见了,还真叫人想不通!”
“傻瓜!我看你的这里有些问题?”冯家财用右手食指在他额头弹了几下,“人家走了还要向你报告?要走就走,这个世界没有人能拦住他。”
冯家财沉着一个脸,他面前站着一个执迷不悟的年轻人。
冯家财接着说:“没有人会一直和你同在的。”
“不是,我是想……”
吴永昊想起过去的画面,变得惆怅,瞬间感到很无助。
“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一个!”
“我就是奇怪。”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有事回去了,昨天走的。”
“哦。”
接着,马树新叹着气说:“他原本也是想赚了这个打工的机会,好好在首都参观参观,我们来时也是这样想的。来了之后,也没得闲出去逛逛,工资也并不比在瓷都时高多少,又身在异乡,心里苦着,老早就想走了,老板说找不到人代替他才一拖再拖。最后,这个月他实在不想呆就强烈要求要走,老板无耐才放手。他走时说了一些话。”
“什么话?”
“他说:‘我感觉被骗了。’”
“怎么说呢?”
“大概是说他的本意是想在首都好好玩玩的,最后却一头埋在这里了。”
吴永昊心里默念道:“哟!难到他也和我一样来这里另有目的的呢!我们是理想首位吧!”
“那师傅,他还来吗?”
吴永昊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全部家产都带走了,你还死心不改?读书人的眼光这么差!你不见他床上空空如也吗?”
冯家财被他逗笑了。
过了一会儿,冯家财心事沉重般地说:“昨天他走前还和老板吵了一次呢!”
“为什么?难到是为了钱!我都没见他呵斥过人,怎么会跟老板吵呢?”
“对了!这个世界什么都可以好好商量,除了钱。”
吴永昊机灵让冯家财大笑起来,但一瞬间他的满面的笑容就不见了。
“可我觉得他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很看重钱的人啊!”
“你才来几天哪,你有多了解他?”
“那为什么啊?”
“好了,不说了。”冯家财马上打住,“快把这几板扫掉,吃饭的时间快到了。”
吴永昊眉头紧缩了一阵。
“快做事,要不然马老大的眼珠子又转到这儿来了!”
冯家财拍了拍吴永昊的后脑勺。他计划要在吃饭前将窖装到四分之三,剩余的留在第二天早上完成,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再加班了。
章成品的离开,让吴永昊郁闷了好几天。
B
工作已经安稳,吴永昊便一身心捕向自己的事情上了。
每天,下班,吃完晚饭,他总是第一个冲出古陶阁,再也不想在马树新面前出现。
披着月光,他能一口气跟回宿舍,满是激情的快速的完成洗澡、洗衣。之后,就没人能把他从书桌上拉开了。
因为离开的古陶阁那个狭小的空间,他的视野也开始开阔了许多,正如放在他书柜里的书一样。最初来首都时,他只带了几支笔和一本随身的日记本,现在他的书柜已经装满了,他从地摊上买到的各类书籍了,而床上,枕边,也开始慢慢被不断叠起的书占用了空间。
他进入了自己的小小世界里。
每天夜晚的那难得的三四个小时里,他会花将大部分的时间看书,当然,想成为一个作家是不可能不动笔了,然后,他的瓶颈在于他有满脑子的想法,尽管那些想法是他最好的思想结晶,总是很难起笔,起笔之后也艰难的下手,时常卡在一处,阻断的他的思想源泉,这时的他开始变得烦躁,开始对极小的事情吹毛求疵,有时甚至难了自己在做什么。
他总在尽自己所能做到,慢慢中,他开始先理出一些思绪,不让太多的莫名的想法冲击自己,开始学会着写一些简短的文章;毕竟,有动笔总比思想烂在过眼云烟的脑海中强多了。就这样,他一点一点的把脑海中积累的东西记在笔记本上,有时也从中获取一些快感。
当然,环境也时刻在考验着他,宿舍这个人多口杂的地方,二十多号人的生活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上一起过了,固然有很多事情发生,难免不会起冲突。
时常,他沉浸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猛然间,被大厅里搓麻将的声音入侵了,或是众人为一个争论不休的问题打扰了;更甚者,张秋生的出现给他的生活添了无尽的烦恼,张秋生那酒后失态,狂傲不羁的行为……人们总是无视他的存在,正如对待章成品一样。
这是吴永昊在心烦意乱时,急需解决的问题。最初,他选择了“掩耳盗铃”的作法,时效已过,随着“工作”进展不顺利,他的听觉神经无形中伸展着,以至到后来,稍有风吹草动都把他从另一个世界拉到这个现实中来……。
渐渐地,他明白,想成就一位作家,就不能在自己小小的空间里,独自徘徊,因而他选择敞开怀抱,去接纳,去包容,在自己心烦意乱时,他总会停下手中的一切活计,好好放松。有时,他也挤进麻将桌里,细心观察当局者的迷,观摩他们的表情、举动,甚至有时他也大胆深入到他们内心去观测一番。在他的笔记本里,还记录着张秋生各种形态,张秋生酒后花样百出,有如形如泼妇的撒野,有狡如狐狸的诡辩,有双眼跳跃与女人胸前的失礼,有装有学识粘着他胡说八道,……。记录之事林林总总,不可胜数。
收获:有,马上把这些记录下来;无,仅当做课间休息。完事后,他又能抛开万物沉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