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例会(1 / 1)
A
9月15日午饭后,开始月例会。
办公室里檀香飘飘,伴随着冷气的排放分散到四周,在微弱的灯光下,办公室被照得古色古香的。
古彦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后的沙发转椅上,如他身后的瓷器摆放的一样整齐。紫铜色的办公桌上摆放着各种厂里烧制的精品瓷器,有笔法流畅的青花将军罐、盖碗,一些手绘花鸟系列的茶件套,乳白釉色小茶壶、提梁壶、孔雀蓝的竹筒杯、鸡蛋黄色的咖啡杯和一些贴花制品高低不整地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陶瓷大杂绘,桌上还放着砚台和一个毛笔架,笔架上悬挂着几把毛笔。在两边的墙壁上,一边挂着一张仿制的五长米的《清明上河图》,在它下面是一件镂空的折叠黑檀木镂空屏风,上面雕刻着几朵牡丹花争奇斗艳的;另外一面的墙上则是一块现代式的玻璃面相框,里面放着几本大相册,镶嵌着古彦十年来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的记忆,下面靠墙的是一对黄色刺绣的沙发,一副红木茶具摆在正中的台几上。装门的那面墙边摆着一张未上漆的杉木桌子,上面参差不齐地安放着一些古玩书籍和宣纸以及一些专供客人来古陶阁定制自画的作品用的东西,墙上还挂着一个鸡毛掸子。
办公室正中间,此刻歪歪扭扭挨挨挤挤的坐着二十多号人。
技术全面的周伯达和许元春坐在古彦的两边,后面依次是江胜军,卢子彬,黄莲花和董仁贵、章成品,再下是朱丽珍、朱丽梅、郑秀丽、陈翠冰、林木楠以及林杏菊和寥爱莲,他们只是随意就位的;张秋生和冯家财极无所谓地跟在后面,黄义康和兰加强、吴永昊续后,为了是避开古彦的眼光。但是,古陶阁总管马树新却紧挨在最后,要配合古彦要把二十人团团包围攻击。
古彦看了看四周说:“人都到齐了吗?”
周伯达点了点人说:“小丽的弟弟还没有到。”
古彦说;“马师傅你出去叫一下。”
马树新点头而去。过一会儿,他推着张剑走进来,张剑没带椅子,吴永昊把位子与他一同坐。
这时马树新却找不着他的椅子了。见人们都笑他,指着张秋生便说:“死眼镜。你把我的椅子拿到哪里去了,快给我。”
“神经病!我有椅子坐还拿你的东西干什么?你这遭老头,就会污蔑好人,真应该找个马桶刷涮涮你那臭嘴。”
张秋生总是那么随心所意,总是语出惊人,让沉闷地场面爆发出热烈的笑声。
古彦大声地说:“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眼镜你刚来一天就又来捣乱了。”
“这个老马,总爱在这么专重的场合开玩笑,他阴魂不散,我也没办法。”
张秋生突然严肃起来,还顺便拍了马树新的头两下。
马树新见古彦沉着脸,只好走到周伯达身边坐下,大伙的目光才丛他身上移开转向古彦。
每月的例会才真正开始。
B
全场肃静,等着古彦发言。
他清了清嗓说:“时间过得太快了,一个月的时间掐指一算十五号就到,又快到了给你们发工资的时候了。”
听到这句话现场马上就有了笑声,绘画区的几个女孩看着古彦仍板着一个脸,都欲笑不能,他们羞怯地掩着脸色心里都偷偷地乐着。
“严肃点,现在在开会你们知不知?我鄙视你们这种不礼貌的态度。”
张秋生大声地吼了一句,他突然鼓起一个脸来。
张秋生一语之后,暴笑满堂,原本大伙已控制住自己了,怎耐笑神经再次受刺激?
“好了,眼镜。说话注意点场合。”
古彦看了张秋生一眼顿时脸上阴郁了许多。
场面恢复安静。
古彦顿了顿接着说:
“相比前一个月,上个月我们的工作效率降低了一大截。我大概算了一下,前几个月我们烧制的成品量都比上个月好,究其原因就是你们变得懒散。几个月下来,从你们身上看到的,一层不变的只有一个‘懒’字。如果不加以阻止,你们就要步入‘很懒’‘非常懒’的地步了,所以接下来我要采取一些对你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措施了。你们以为扣钱有意思?”
古彦注视着下面,好像在等人回答。此刻全场却异常安静,鸦雀无声的。
他接着说:“一个坏的产品烧出来后,你们总是推卸责任,我们整个公司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难道不知道吗?这是一个极大的陋习!跟你们强调了多少遍,只要你们肯认个错,在知错中吸取经验,可你们总是跟我摆乌龙,你指着他他背地里骂你不是,你们都是老乡,这样子做你们心里会好受吗?你们不比在老家,在外你们更要拧成一股绳,这样才有力度。当然,你们当中也有敢于担当的,我们的冯师傅,从他来我们公司烧第一窑开始,哪一窑没烧好都向我报个信,好让我坚信,他下次能把事情做好。你们要好好向冯师傅讨教讨教。”
光环即刻戴在了冯家财的头上,大家好像还不了解他似的,目光纷纷投向他,看着他坐着傻笑。
“老顽童,难得啊!你也有今天,晚上该为你摆庆功宴喽!”
张秋生对寥爱莲眨了眨眼,顿时众人都笑弯了腰——人们都知道冯家财同寥爱莲之间的暧昧关系。张秋生总是神奇的把这种感觉表现得淋漓尽致。
“眼镜你严肃点,这是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
古彦猛拍着桌面,立即收走众人脸上的笑容。
“你们都给我听好,我说这个不是供你们玩笑取乐的。你们切记,你们是一个整体。不要什么时候都把自己的利益看得那么重,只有集体的利益得以提升了,你们个人的利益才能随之增加。”
坐在下面的人唧唧地说了几句,有人点点头,有的不以为意直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并不是很在意。
“再看看你们上个月的表现,说多太差劲有多差劲!”古彦话音如锤落,惊得在场立即屏息宁气,然后他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啊!不能只关顾着自己的利益得失,你们也应该想想你们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你们都做得很好,把名声传出去,你们家乡的人出来的找工作也容易多了。就算今天,让你们偷懒了半个小时,少倒一板浆或是少磨一个坯,对你们来说那有多大的意义?有时还要让别人冷眼旁观,让别人在背后说你们的不是,既然如此,你们何不把事情做好,赢得一个好名声?”
这时古彦停下了,喝了一口水,对周伯达说:“周师傅你讲吧!”
周伯达点点头。
周伯达咳嗽了两声,舌头舔了嘴唇一圈说:“从上个月我们公司所烧的那十六窑瓷器的统计结果来看,成品率还不足八十五,我们先撇开冯师傅那成品率不算,在制作过程出现了好几个问题。像压坯这方面的,主要是太用力导致坯面太薄而边角开裂,我粗略地算一下,一百个里面大概有八个左右,这样我们就白白浪费了大约十分之一的资源了。”
周伯达话音刚定,下面就开始闹起来了,人们交头接耳,各自说笑着因为说到压坯就要就是周伯达和马树新的责任了,他们窃喜,没有说到他们。
周伯达刚要张口之即,江胜军抢先笑着说。:“马老大要带头给大伙认个错了,给我们做个典范吧!”
马树新无助地看着周伯达,是他捅破了篓子。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马师傅,我也有一份责任。还有小兰师傅立泥时,可能泥巴太硬了,这种情况下就很容易开裂。”
兰加强大为不满地说:“不是说压坯的吗?怎么又扯到我了。”
古彦说:“怎么没有这种可能?”
兰加强马上封住自己的嘴巴,低头不语。
周伯达接着说:“还有,像修坯,有时也没修好,当然那些数量都是少数,许师傅的技术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上个月的坯都是小兰师傅磨的,有些坯磨得太多了,特别是我们的盖碗,用细砂纸一带就可以了,我发现有些盖碗烧出来时,还隐隐地能看见砂纸磨过的痕迹。但是,我觉得这不能全怪小兰师傅,最近两个月他身上的担子很重,公司里技术含量不高的活都是他一个人干,把他累坏了。现在好了,我们又新来了两个学徒,以后就可以帮他分担一些,还有就是有些绘画的着色把握力度不够些,我是说有些瓷器看上去比较暗淡,没有体现它应有的鲜艳亮丽。可能小师傅们在用料这方面要把握一下了。其他的还算可以。”
“幸好不光我的事。”
周伯达说好后,张秋生突然冒出一句话。
古彦说骂道:“怎么不光你的事?你开会都开会都开傻了。”
张秋生故作惊讶地说:“哦,是这样啊!”
“不然你还以为怎样?”
“那么我请问一下周大师傅,我们的黄莲花师傅有没有也有几件初人意料的事呢?比如说,你们俩在一起工作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吗?有没有打破‘坯’什么的?”
黄莲花和周伯达是古陶阁公认的中年情侣,他俩原本在老家时就有婚外情,周伯达在古陶阁工作了一年后,第二年他就向古彦要求让黄莲花也过来帮忙,古彦让她做补坯这项事。刚从模具里取出的茶壶破了一口她就能修好,还有就是接壶把和壶嘴,一个茶壶并不能由一个模具倒出一个完整的个体,它是拼接在一起的。
周伯达想了一阵后,平静地说:“当然有了,只是次数较少罢了。”
“嘿,伙计,你们听听吧!老周他承认了还不面不改色,这人阴着呢。”
张秋生从椅子上站起来手舞足蹈的,全场一片哗然。周伯达被张秋生说得懵了头,黄莲花羞红着脸不顾古彦表情跑出了办公室。
“眼镜,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你就马上给我滚出去!这是开会,不是你私人讲座!”
张秋生摘下眼镜白白眼,然后对着眼镜呵了一口大气,卷起衣袖慢慢地擦,旁若无人似的,过了一会儿自动坐下去了。
“都给我静下来!”古彦狠狠地拍着桌子,桌上的瓷器被他手掌拍得叮当做响。他说,“每次开会都这样子。你们一点都不懂什么叫做纪律,像一盘散沙。从下午开始谁做事还给我吊儿郎当的,你们下个月的工资也不要领了。”
“眼镜,你给我抬起头来。”
古彦瞪着两颗如饕餮恶狼地大眼睛指着张秋生。
“遵命。”
张秋生照做了。
“你下次再这样,以后开会我就叫人把你的嘴封上!”
“好啊!”
人们不知道他是说好还是不好,只是看着他那一副调侃相严肃起来,突然很认真地看着古彦。
古彦接着说:“接下来谈个及需要解决的问题。公司的库存是越来越多了,一直人手都不够,没法整理,有的瓷器很多,我们又重烧了许多给客户,这样一来那些就变成了‘陈年老货’。另外你们私底下也总在讨论到外面去住这个问题。我想了一下,这样也好,你们出去住把宿舍腾出来做仓库,到时我们花个时间把那老货整理出来。年关转眼就要到了,该提供的货我们有库存就不用再费劲去做,也可以减少你们工作压力。”突然他话锋一转,“有时候,我总觉得对你们太放松了。”接着又转回来,“另外门卫天天都说你们出去总是不算时间,三三两两的,他们一个晚上要给你开好几趟门,说得我们好像都没有一点素质的。出去倒好,少得看他们的脸色。”
“好!”
张秋生拍手叫好,弄得古彦哭笑不得。
“好什么?出去后可以让你放纵是不是?”
古彦脸上严肃表情微略松开了。一想起张秋生的风流韵事,任何人都会捧腹大笑的。
“哪倒不是,要不我和老马在这里,有他陪着我总不会不规矩吧?”
张秋生说完搂住马树新,还拉了拉他的手故做亲密。
“呃,你这个人真真是个神经病!”
马树新推开他。
“那老板我们什么时候搬到外面去住啊?”
许元春乐开了怀,他早就打算好给自己寻个房间了,再买个二手电视之类的家具。
古彦说:“房子我都让人去看了,有两层,有暖气、热水器,条件还算可以。你们要是想搬明天就可以搬了,钥匙我等下给你。”
许元春朝大伙点点头。
“哦……”
古彦敲着桌面使大伙安静下来说:“都听好了,该做的事你们做,不该做的别想动歪脑筋,否则,后果有你们受的!”
古彦担心他们会自在过了头,心里总有着不详的预咸,出了事是小,但是他有不可逃避的责任才是他的心病,别则张秋生的为人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他酒色皆在行,自古酒能乱性,色字头上一把刀。他真的不敢掉以轻心,只是张秋生那性子留他在厂里,也是个祸患而且是不可能的,而且他和马树新是死对头。因此他十分为难的做了把宿舍搬出去的决定。
全场一片沸腾,吴永昊特别高兴,他与张剑紧挨着拘谨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大伙都乐到尖叫欢呼,他也轻轻地跺着脚。
古彦勉强地咧了一下嘴,他对员工只顾己利行为头痛万分,不能加以利用又很无奈。只有各有取舍才能共事。
所有人都在拖拉着时间,都想不上班。唯独吴永昊的心早飞到古陶阁之外,他希望着能马上上完下个半日的班,晚上就搬,他急切地想避开马树新,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他心里就恨不得时间一叠二二叠四地过了,或是时间干脆跳过一段他不想去挣扎的过程,他怕自己那迟钝的大脑会在最终使自己乱了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