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家私(1 / 1)
望着门口伫立着的这一群,我实在已经没了什么耐心,这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我抬头怒视着楼梯口杵着的那两个,很想将他二人看出个洞来。
最先发现我目光的就是那青河,他冲我抱歉一笑,说道:
“实在抱歉了姑娘,在下也不知会是这种情况,白姑娘请见谅。”
说完又对着我歉意一笑,方转身向着也正对我笑得很抱歉的顾书航问道:“子仲兄,这些是……”
那书生挠了挠头,很是腼腆地答道:
“这是最后的了,是伯父伯母烧给你的,小厮28人,侍女28人,杂役16人,还有马车,轿辇在后边,管这些的各四人,未曾算在内,还有……还有几个……几个姑……姑娘!”
“够了!”
那书生每说一个,我就觉得我脑门子要痛上几分,这叫什么事儿啊,一个寄人篱下的,倒是讲究,衣物也罢,连马桶小厮都送上门了,还姑娘,莫不是我还需成日看着这厮美人相伴,红袖添香??
“既然准备得如此齐全,怎么不干脆连屋子也送来?”
我本意是讽刺他们几句,但没想到那书生一拍额头,还真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屋来,他将手里的小房往青河面前一送,颇不好意思地说:
“若不是白姑娘提醒,我险些忘了,确实是还有个屋子,不过这屋子是个三进的宅子,木管家说冥府目前没有这么大的空地儿安置这宅子,委屈了青河兄,还请体谅一二才是,这个你先自己收着吧,以后兴许能用上也说不定。”
那青河接过顾书航手中的宅子,冲我露出个无奈的笑,只是这笑看得我直抽抽。
我俩正对峙着,走廊那边先前进去送东西的那一批鬼奴已经收拾完涌了出来,我往左瞅瞅是黑压压的一堆,往右瞅瞅,也是黑压压的一堆,我觉得这个情况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我只能直视前方,希望正主给个说法。
那青河显见的也觉得他的行为确实是让人发指了些,偏头问那书生“这些,子仲兄可能带回去,在下不需要人服侍,还有那车娇也用不上。”
“这个……”那书生也是一脸为难:“小生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他们,若不是青河兄,旁人也无法使唤他们的。”
“这样……”
那青河皱起了眉,我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开了口:
“你说,我不要你们!”
那正为难的两人一起回头望向我,表情很是疑惑。
“想着它们,说我不要你们……”
我盯着那青河又重复了一遍。
那青河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转身面向院子,说了句:
“在下不需要你们!!”
话音一落,那些方才还鲜活的鬼奴具显出了纸糊的样子,又很快化作了黑灰,没了踪迹,速度之快,连我想挽救一二也无法,你说,若留下个洗衣做饭的不是很好,这青河公子倒狠心,全不要了。
那青河见院子里恢复了清净,很是高兴,正回头寻我,却见我不但全不见喜色还一副如丧考妣的样,楞了一下,四处扫视一周,也没发现不妥来,只得转身很无辜地望着我。
我觉得今日身心俱是疲惫,实在懒得搭理他二人,便一甩袖,回了屋子,真心的希望明日我醒来能发现,今日之事不过是我做的一个噩梦而已。
只是我这一觉没能睡到明日天亮便醒了,原因让我有些羞愧,是饿醒的,偏头一看,发现已到了掌灯时分,具体的时辰我也不大能判定,反正天是黑透了的,只走廊上亮着的灯笼送了些光亮进来,我方能见着自己的手。
我轻弹一指,屋子里的灯也亮了起来,揉了揉睡得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待力气恢复了些,我方坐了起来,起身披上外衣我便想出门。
但到底我还没睡糊涂,还记得家里有个外客,于是又折了回来将睡乱的头发解了开来,拿起梳子梳了两下。只是越梳越气得慌,为何我在自己家中不过起身去个柴房,还要梳洗一番啊,该是那书生避嫌一些才是,没事就该呆在屋子里,何必出来在别人家中闲晃。
这样想着,我便歇了绾发的心思。
好吧,虽然我也不怎么会绾发,平日里只是拿发带绑齐整了而已,但是即便是那样,我也需捣腾半个时辰呢,姑娘我不梳了,于是将手里梳子一放,我便披散着头发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这里的屋子是个反的乙字状,前头两间靠左的是我的房间,边儿上便是书房,沿着走廊往右去,便是厨房还有间放杂物的,走廊尽头左去那两间空置了许久,如今那青河住进去的便是那里。
我方转过走廊,便见着了他屋子里的灯光,嫌弃地转开目光,我便径直拐进了柴房。
如若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我买回来的馒头应该还有半个才是,阿婆送的腌菜也还有些,就着对付几口,明日去她那里蹭饭去,不过阿伯也真真狠心,昨日我不过与他小小的开了个玩笑,他今日便不来了,忒是小气了,
我不满地皱了皱鼻子,方寻了橱柜,打开一看,那半个馒头果然还在,我心里一阵惊喜,一手将那装馒头的碗端起来,又抽了双筷子,拎着装腌菜的小坛子往饭桌快步移了去。
这是?
眼前的饭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三两个碗,又被人用竹屉盖着,我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小心掀开竹屉一角……
“哇!”
不要怪我如此失态,碗里的不是别的,居然是蒜香小油菜,我手脚麻利的把其他盖子也一并掀开,一个凉拌木耳,还有一碗西红柿蛋花汤,虽然已经凉了,但颜色很是讨喜,红红黄黄的,还撒着些葱花,油皮儿也不是很多,对于我来说那是极具吸引力的。
我使劲咽了口口水,又不自觉地摸了摸嘴角,生怕自己做出什么悔恨终身的事来,看看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半个干馒头和腌菜陶罐,再看看离它不远的三碗颜色亮丽的小菜,我第一次生出了仇视命运的感觉来,为什么有人当了野鬼还能高床软枕,而我们这种兢兢业业干活儿的,只能啃冷馒头就咸菜,天理何在!
“白姑娘!”
因为对方出现地太突然,我一时没能及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那么表情狰狞地向来人看了过去……
“……”
“……”
那青河公子一个没站稳,险些后退一步,但好歹及时把脚收了回来,我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心里正七上八下的算计着各种补救措施,但忘了把五官放回原位,还维持着方才磨牙瞪眼的样子,与那青河对视着。
“咳~白姑娘!”
那青河到底不如我这般处事从容,率先低下了头,一手握拳抵着嘴假咳一声,打破了我二人间诡异地气氛,我自然也不好不给他这个面子,便也调整好表情,收回了目光。
不过我给他这个面子,不代表我愿意和他共处一室,便端起我的馒头,拎起我的腌菜,又不舍的忘了一眼别人的伙食,准备回屋吃去。
“白姑娘!”
我方转身要走,那人已经挡在了我前面,我抬起眼皮看向他,静候着他的下句话。
“姑娘既然还没有用饭,不妨和在下一道。”
好吧,我承认我有些小心动,但是姑娘我哪里是这等立场不坚定之人,哪能为了一口吃食折腰……
“在下往日都是和家人一起用饭……到冥府也有子仲兄相陪,今日一个人,倒显得很是冷清,不如姑娘一道!”
青河说到家人时明显顿了一下,我偏头仔细打量他,虽看着进退有度,但到底不过弱冠的年纪,又是家中独子,纵然是望子成龙,那也定是疼得如珠如宝,哪里能真的吃什么苦,如今不但要寄人篱下,还不得生天,着实是命运多舛了,想我千把岁的年纪,也和这么个小辈儿计较,实在有些丢人。
想着,我便越发有些不自在了。
“白姑娘,请先坐着吧,在下将饭菜热热,很快便好,至于姑娘手上这些……”那青河说着,从我手中接过,“姑娘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吃了为好。”
我眼睁睁见着我那馒头被丢在了簸箕里,咸菜也被收拾了起来,那青河也不理会我一脸肉疼的表情,麻利地生起了火,将桌上的碗碟端了过去。
说实话,就在方才,我还以为这些饭菜也是谁为他送来的呢,原来是他自己动手做的,看他娴熟的样子,似也不是第一次了,一个花花公子也能屈身下得庖厨,这倒让我有些意外。
既已是如此,我便也不矫情,在桌边坐了下来,不一会菜香便隐隐传来,惹得我早已干瘪的肚子不安分地叫唤起来。我回头望去,却愣住了。
只见那青河正挽着袖子,露着胳膊翻动着手里的勺子,表情很是认真,嘴角和眼里都没有了惯常带着的笑,脸也显得刚毅起来,但手上的动作却不见僵硬,而是一种行云流水的从容,那样子似根本不是在烟熏火燎的柴房炒菜,而是在芝兰之室中闲庭作画,很是养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