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七章 春归迟 二(1 / 1)
“青山苍茫远,白云入归迟。岚霭障人目,对面不相识。”他轻轻的念着。
阿寄听着,点点头:“也就是说,云霭遮眼,两人相见却无法认出。”
道长点点头:“小兄弟好悟性!”
“小时候随父亲识过字。”阿寄得意的笑着。
我瞥了她一眼,然后把第二支签递过去。
“御剑难成双,出鞘寒气冷。若问伊人在,却是回马处。”
“这个我就不太明白了,”阿寄皱眉,“前面说剑,后面又说那个人在回马之处。”
道长摇头笑笑:“第三支签?”
我想了想,没有递过去:“第三支签不如我留下,待到想看之时,再看也不迟。”
他连连点头:“阁下非常人,只是要记住,世事繁杂,早日看透浮华,脱身才是。”
原来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个礼:“今日到访,打扰了,多谢道长。”
他摆摆手,转向阿寄:“小兄弟,我看你慧根不浅,有修道之才,哪日这人不收你了,你就来找老道,老道收你为徒。”
阿寄笑着:“好啊好啊,他要是不要我了,我就投奔道长来。”
她的语气半真半假。
回到道观大殿里面,正有一位小姐正跪在地上,诚心求着签。她的脸前遮着白纱,看不分明模样。
她摇了摇签盒,里面掉出一根签子,正落在我的脚边。
我捡起来,递还给她。
她垂着头道过谢,到女道长那边去解签了。
我正要走,却被阿寄一把拉住:“黧白,那位姑娘的签语和你的是一样的!”
“什么?”
“‘岚霭障人目,对面不相识’。都有这一句!”
那位姑娘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的白纱的确像极了雾霭。
我上前一步,想开口,发现自己有些唐突。
“公子,刚刚还签之恩,小女子谢过。”她站起身,轻轻的说道,然后脚步匆忙的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长长松了一口气。
“道长道长,刚刚那位小姐,求的是什么?”阿寄跑到女道长旁边,甜甜的笑着问。
女道长见眼前突然蹦出一位可爱少年,笑了笑:“公子有福气了,那位小姐求的是姻缘。”
我愣住了:“那位姑娘,叫什么?”
“那位是何家素己小姐,”女道士答,“公子,何小姐的姻缘签跌在你的脚下,你与她之间,想是有一段姻缘呢。”
这怎么可能呢?我看看手里的签子。
“我们去何府看看再说!”阿寄连拉带扯,把我拖出了道观。
她把我推到马旁边,然后自己跑到一边,叽叽咕咕跟一个陌生的大妈说了一会儿话。
我回到马上,奇怪的看着她:“咱们去哪儿?”
“去何家!”她笑,跳上马。
“可是我觉得,那位何小姐,并不是我要找的人。”我皱眉。
她翻翻白眼:“是与不是,谁知道呢,把你嫁出去之后,我的心愿也就了了。”
“你的心愿?”
她自知失言,扬了扬马鞭子,一溜烟消失在街角。
她刚刚在道观里面,求的是什么?
何家是镇上的大户人家,沿着大路走,不一会儿就找到了。
阿寄大大方方跳下马来,上去敲开何府的大门:“清河县黧白黧公子前来拜访,请何老爷接见。”
黧白……黧公子?
我狐疑的下马,走到她的身后。
应门的人很快回来,请我们进去。
何府不大,但是格局极其雅致,有一番江南风味。
我们被带到了前厅中,何老爷已经在那里等候。同时等待的还有一个人,那人书生模样,二十六七岁上下。
“黧公子不远千里到访,所为何事啊?”何老爷笑着迎过来,拱着手。
我依样还礼:“但求见小姐一面。”
旁边的年轻人脸色瞬间变了。
何老爷面露尴尬之色,回头望了望那个年轻人,然后转过来:“小女尚未出阁,公子如此求见,未免不合礼数。”
“黧公子,不知公子见何小姐,所为何事?”那个年轻人站起来,眼神犀利的看着我。
“你是什么人?”
“这位是李秀才,是小女的未来夫婿。”何老爷略有尴尬的解释说。
“什么……”
没等阿寄惹事,我一把捂住她的嘴,不好意思的笑着:“我与侍童刚刚去道观求签,碰上何小姐,她的签子掉在地上,我归还的时候,还错了。”
阿寄的眼睛快瞪出来了。
“哦?”李秀才面露疑色。
“后来听解签的道长说,小姐求的是姻缘,想必是愿之后与李公子两人婚姻美满幸福,”我笑着,双手递环捡错的签子,“我刚刚看到签子上的内容,才知道自己捡错了。”
他接过去,看了看题诗,默默念了一遍,似乎不太理解。
“刚刚解签的道长说,何小姐这签是上上之吉,在下特地前来还签,一并祝贺二位新婚之喜。”我小心的观察着他的反应,看到笑容之后,暗自松了一口气。
“多谢黧兄归还,还请留下喝我二人喜酒。”他抱拳,笑的很是开心。
“在下行路匆忙,没带贺礼,实在是有失礼节,哪还有脸面停留。更有要事在身,还要赶回清河镇去,不便多留,祝愿二位百年好合。”我客套一番,拉着阿寄逃出了何府。
阿寄一路上嘟着嘴,一连三天不肯理我。
直到真的到了清河镇,我站在城门前,大喊了一声:“啊,这不是我家吗,我回来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对我做个鬼脸。
“看,笑的样子多可爱,嘟着嘴难看死了。”我笑笑,牵马进城。
“你连笑的样子都很丑!”她翻翻白眼,也下马,跟在我后面。
“哪里丑了?”我笑,难得她说话,吃点亏也就吃点亏好了。
她上前一步,似乎想好好打量打量我,单只看了一眼,就马上转过头去。
“有那么丑!?”我很受伤的问,她刚刚那瞬间反悔的表情到底什么意思啊!
她快步走到前面,不肯面对我:“就是很丑,明明是个男人,偏偏长了一双桃花眼。”
桃花眼?
我奇怪的琢磨着她的形容:“桃花眼怎么了?”
“桃花眼,处处留情啊。”她嘟囔着。
“我没有啊。”
“还说没有,你要找的那个人呢?”她“嘁”了一声,牵马走到了江边。
清水镇中间有一条清江穿过,江岸绿柳红花,甚是艳丽多姿。
一阵幽怨的琴声传来,我愣住了。
“怎么了,生气啦?”她问,眨眨眼睛。
那琴声似有似无,随着阵阵风传来,又散去。
“我道歉还不行吗?”她嘟起嘴,却又很快的变成笑脸,“别生气啦!”
“嘘!”我示意她别说话。
一艘画舫自不远处驶过来,停泊到前面不远处的码头上。
有一个仕绅模样的人从画舫上下来,跟上面的人挥手告别。
“是游妓。”阿寄小声说,语气里辨不出情绪。
我站在原地,仔细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
“黧白,走啦,咱们去找个地方吃饭,我肚子饿了。”她扯扯我的衣角,“走啦!”
“咱们上去看看吧。”我有点魂不守舍,径直放开马的缰绳,快走几步,跑到码头边。
那艘画舫看上去就要离开了,看到我追过来,又重新靠了岸。
“岸上什么人?”一个清脆的女声问。
“黧白,在下黧白,请求上船一聚。”我的心怦怦跳着。
画舫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笑声,然后是几声低低的交谈。
那个女声又说:“我家小姐请黧白公子上船,靠岸。”
阿寄已经追了过来,她手里牵着两匹马,跑的满脸通红:“黧白,我们走啦,船有什么好坐的啊!”
“我去去就来,你不想去的话,就在这儿等着。”我回过神来,想起她是女子,或许对游妓歌女之类的,有什么忌讳。
她狠狠地跺着脚:“你也不要上去啦,咱们走吧!”
画舫已经靠岸了,我不加细想,跳上船去,然后回过头来安慰她:“马背上的行囊里有钱,你自己找家客栈住下,我过些时候去找你。”
旁边有人笑着劝道:“小兄弟,你家公子迷上听钟姑娘了,没用的,回去吧。”
阿寄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骑上马跑掉了。
我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