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心疼（1 / 1）
“他是我六叔的儿子吧。”
洛安惊诧地看着他，这样巧合的事简直荒谬。
“那祝宇承就是你的堂弟了。”
易连川不置可否地笑笑，眼望着照片，思绪仿佛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如果不是碰巧在她这里看见这张照片，温茹也许会如期与祝年平结婚，幸福地度过下半辈子。也许年迈时偶尔会忆起与易长牧的曾经，遗憾或者释怀。她的无心之举对他们而言到底是不幸还是幸呢？
与易连川的冷战来得很突然。
那天她刚睡过午觉，迷糊间似乎听见手机响了。易连川怕吵到她，拿到客厅去接。她起床出去就见他脸色难看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她的手机。
“谁打来的？”
他冷冷地看她一眼：“你的辅导员。”
“哦，”她隐隐觉得不对劲，“是什么事？”
“你申请去西部支教的事通过了。”
“哦。”
“姚洛安，”他站起来，背着光，平静而冷漠地叫她的名字，“你不觉得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么？你把申请递出去的时候可有想到过我？”
洛安没有回答，低头站在原地。
“如果没有孩子，你是不是就打算去了？”见她不否认，他的怒气更盛，“难道你是准备带着孩子去？”
事实上，她还没有想过。当初心灰意懒，只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在她的规划里，易连川从来不是需要考虑的人。这一刻是亲密无间的夫妻，下一刻也许就要各奔东西，她对他是这样以为的。孩子来得意外，但她是十分高兴的，接连失去两个亲人的打击下，这个小生命就像黎明的曙光照亮她灰暗的世界。
门被嘭的一声关上，空荡荡的客厅里余音回响。她呆呆地站着，半晌才往前走了两步，弯腰在沙发上坐下。
拿起手机，翻开通话记录，手指按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要去么？如果不去，她留下来又能做什么？
易连川又开始早出晚归，有时甚至直接夜不归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只是两人目前情况特殊，洛安才会敏感地注意到。
她照常做毕业设计，吃饭，散步，睡觉，辞退他请来的阿姨，日子仿佛又回到从前，他对她的那些好昙花一现。
出了三个月，她才开始有孕吐反应。一闻到厨房的油烟味就恶心，一天里至少有半天时间像晕车的人坐在颠簸闭塞的公交车里。
孩子在一天天长大，需要营养，即便再没有胃口，也是一餐不能少。
她自己做火腿三明治当早餐，这样就可以不用闻见油烟味。午饭叫外卖，晚饭通常吃水果应付。
有一天晚上，她刚躺下，突然很想吃黄瓜，那种清脆爽口的荷兰小黄瓜。想了很久怎么也睡不着，只好换了衣服出门。
附近的超市还开着，她买了黄瓜出来，提在手里既满足又迫切。
她沿着马路往回走，恰有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开过去，速度不快，拐弯的姿态却是潇洒至极。
红色的尾灯亮起，驾驶座的车门从里面打开，下来一个白色身影。她停住脚步，借着路灯的光看清是那个阿苼。
阿苼拉开后座车门，小心地把里边的人往外扶。洛安的心一紧，除了易连川不可能是别人，他怎么了？
他似乎不太清醒，手搭在阿苼肩上，站不太稳，看样子像是喝醉了。洛安松了口气，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两人相携着往公寓里走。
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态，她不想现在面对他们。
街心花园已经很冷清，她坐在沾了露水的长椅上，掏出那盒新鲜翠绿的小黄瓜，撕开保鲜膜，拿了一根在衣服上擦了擦，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很清爽，味道虽不如想象中的好，但也的确是美味了。
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盒黄瓜竟然都吃完了。
她仰起脖子靠在椅背上，惊奇地发现今晚夜空竟有几颗星子，闪着细微的光，已是难得。
她把手放在依旧平坦的腹部，喃喃问道：“宝宝，你也喜欢吃黄瓜么？”
她上楼时，阿苼的车已经开走了。
客厅的灯亮着，她在玄关换好拖鞋往卧房走，轻声推门，屋内漆黑一片，酒气扑鼻。
她把灯打开，看见他只脱了鞋，和衣躺在床上。
灯光刺眼，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有醒。
洛安觉得他这样睡一定很难受，至少要换了衣服才好。
她替他解衬衣的扣子，一颗一颗很仔细。也许是她的手指凉，他忽然睁开眼，表情无辜，像是醒着的。
“不要碰我……”
洛安的手一僵，觉得很受伤。他们冷战，她主动照顾他，却被他嫌弃。
“姚洛安会不高兴的。”
说完，一翻身又睡了过去。
洛安愣愣地坐在床沿，因为他一句话既感动又自责。他这时睡得像个孩子，介意她的喜怒，这样的在乎让她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温暖和心疼。
那晚，她费了很大的劲替他换好睡衣，用热毛巾给他擦了脸和身上。等她关了灯在他身边躺下，已经是夜里两点，困意袭来，他很自然地把她抱进怀里，像找到了最舒适的抱枕一样满足。
然而，他们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易连川隔天醒来看见怀里的洛安第一个反应是皱眉，他闻见自己身上熏天的酒臭，嫌恶得恨不得立即把自己剥干净了丢进浴缸。
何况他还离洛安这么近，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
想到孩子，更是心烦。
轻轻地将她放开，下床去浴室冲凉。
他洗了很久，出来时床上的人不见了，被子胡乱地散着。
他走过去动手拆被套，忽然听见她在门口喊他：“来吃早饭吧，这个我一会儿洗。”
他也不看她，赌气似的继续手里的事。
她的脚步轻，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她走近，伸出手臂从身后抱住他，脸贴着他温热的后背。
说不激动是假的，姚洛安几时主动抱过他？这是第一次。
“对不起。”
某人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洛安看不见，忐忑地等着他的反应。
“一大早地抱我干什么？”
洛安的脸红透，忙放开他想离他远点。他的动作更快，转过身抱个满怀：“我喜欢。”
洛安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回：“你喜欢就好。”
“去吃早饭吧，你上班要迟到了。”
他不动：“你还想去西部么？”
“不去了。”
“如果没有宝宝，你现在还去么？”
洛安没有立即回答，这个犹豫显然又撩动了他心里的某处地方。他放开她，露出哀怨的眼神。
“我没有想过。”
“现在想。”
“可是已经有宝宝了，我不会假设。”
他烦躁地爬了爬头发：“姚洛安，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洛安低着头，小声地告诉他：“西部的教育水平很落后，愿意去的人也不多，其实也就两年……”
他打断她：“两年？你也知道是两年不是两个月！”
洛安还想说什么，突然皱了眉，一只手按在肚子上。
“怎么了？”
易连川大惊失色。
“没事，有点痛。”
“去医院，我抱你行么？”
她又不是易碎的瓷器，他这么紧张做什么。
“真的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让方盛霄来看看。”
“不要！”洛安忙阻止，“他不是妇产科医生。”
“我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吃完早饭我带你去医院。”
也即他做了决定，她反对无效。
“就吃这个？”
他看着那两只火腿三明治，大皱其眉。
洛安拿起一个，边吃边朝他点头。
产检结果正常，就是洛安有点营养不良。易连川从听见医生对她说缓解孕吐的方法起就自责地坐在旁边，闷不吭声。
他自诩是成熟稳重的男人，却在妻子最需要照顾的时候任性地与她置气，弃她于不顾。
洛安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同龄人刚准备踏出校门开启人生中新的一页，她却措手不及地将为人母。
他简直可恶。
有了这层认知，他开始沉默自省。
往日种种忆上心头，他们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都是始料不及的。
六叔说以为他会跟阿苼在一起，他觉得可笑，但谁能想到他一回国便和姚家的女儿结了婚？
当初不曾多想，冲动地订下婚约，见她不上心，他烦躁。后来二人算是有了进展，他又小气地多番猜忌。
她的青梅竹马他最是忌惮，不像他和阿苼，无关风月。符以晙对她放了多少心思她如何能明白？可怜了他的连溪。
他这么想时，不知洛安也是有想法的。
阿苼是君子，不屑用卑鄙的手段，这样的女人可敬亦可畏。
易连川是聪明人，究竟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阿苼晚了一点，会甘心错过一辈子么？
阿苼也许并不把她放在眼里，毕竟她与易连川有那么多年时间的积淀，而她简直贫乏得像个暴发户。
阿苼似乎在等，用等待和悲悯的眼光看她，她是笃信了什么才能保持冷静自持且放纵自己的骄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