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旧爱新欢(二)(1 / 1)
次日,她醒得极早,易连川背对着她睡得很沉。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洗过脸出门。
姚家的佣人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有人看见她从楼梯上下来,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才记得打招呼。也只是礼貌本分地点了点头,叫了声“洛安小姐早”。
这些佣人多数在姚家待了大半辈子,他们真正看在眼里的小姐怕也只有筠希。
洛安信步走进花园,脚踩进雪里发出咯吱的声响。来前不知L城有雪,只带来脚上穿着的这双运动鞋,看来回去前要挨些冻了。
A城今年还没有下过雪,没想到倒在这里遇上了。姚家的花园占地极广,遍植花木,春天景致想必不错。可惜隆冬季节百木凋零,时而有风吹落枝头积雪,平添几分萧瑟意。
“大少爷……”
洛安一惊,看见亭子里的两人。
姚承希也已经发现了她,他面前的年轻女孩子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一张精致的脸哭得梨花带雨,见到她似乎也吓了一跳。
“回去吧。”
姚承希的声音很平淡。
那女孩先是不动,低着头,而后终于转身跑开,经过洛安身边带起一阵风,像一只受伤的精灵。
“她是王妈的女儿。”
洛安哦了一声,双手藏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微笑着看他,她其实无意探究他的私事。
姚承希用落寞的眼神看她,她原以为是王妈的女儿表白未成,现在他这副表情难道被拒绝的是他?
“进去吧,外面冷。”姚承希没有给她更多机会观察,神色平静地走在她前面。
姚家保留着多年的传统,家人只要是在家的,必定在饭厅一同用餐,连早饭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在,只除了筠希。
老夫人精神矍铄地坐于首位,喊来王妈,吩咐她再上楼催一催。
洛安与易连川坐在长桌的一边,吴毓枝与姚承希坐另一边。洛安看着他们,忽然荒唐地觉得这两人容貌上有些相似,具体是哪一部分却又说不出来。
姚承希这时正好从报纸里抬起头,与她视线相触,她忙别开眼,假意去看落地窗外单调的雪景。
“小秋,怎么是你来上菜?”
洛安回头,看见刚才那女孩端着两碟小菜从她身后绕到桌边。也许姚承希是在看她,她是心虚了才会这么紧张。
小秋恭敬地答:“给我妈妈帮个手。”
洛安看到小秋白皙的脸颊上两个浅浅的笑靥。
姚家肯不肯要这样的女孩做媳妇呢?一旦扯上利益,貂蝉也比不过母猪。老夫人看来慈祥和善,她可以在人前慈祥和善,但她有的绝不单单是这一面。一个守了几十年寡,独力撑起夫家事业的女人即便不是铁石心肠,至少也是懂得算计的。
“明年你就毕业了吧?”老夫人像任何一个关心晚辈的长辈。
“嗯。”
“工作找到了么?”
“找到了,在一家律所做助理。”
老夫人赞赏道:“不错,小秋这孩子果然有出息。洛安呢?你跟小秋同年毕业吧?”
这是老夫人第一次提起她,她忐忑地回了声“是”。
“工作找得怎么样?”
“还没有找到。”
“那你可要多跟小秋请教请教,”不等洛安表态,老夫人话锋一转,又对小秋说,“你妈妈也辛苦一辈子了,就等着你出息了享几天福呢。她年纪也大了,你要带她走我就是再舍不得也不会拦的。”
小秋的脸立即苍白地毫无血色,看了眼完全置身事外的姚承希,低头抿紧发白的嘴唇,说:“我大概要去外地的所历练几年,暂时还照顾不了妈妈。”
老夫人优雅地啜了口咖啡,仿佛释然似的:“那你就放心去吧,我正好再留她几年,少了她这个伴我可是很不习惯呢。”
不习惯也可以毫不犹豫地赶她出姚家,因为她的女儿不该不知轻重地喜欢姚家最宝贝的长孙。
这种卑微的感情在老夫人眼中也许更像是勾引,她一生中见过太多这样的事,见惯不怪,处理起来也得心应手得狠,唯一的败笔便是在她小儿子的事上。
她绝不会想到自己那个羞涩得像姑娘一样的小儿子有一天会那样态度强硬地与姚家断绝关系,仅仅为了一个勾引他的女人樊秋。
是的,那个女人也叫小秋。王妈的女人纵有万般好,仅就这个名字她也不会让她有半分靠近承希的机会。
饭后,吴毓枝特意把洛安叫进她房里。
“知道她刚才那句话的用意么?”
洛安反映了半天才想明白吴毓枝指的是老夫人让她向小秋请教的话。
她茫然地摇头:“不知道。”
吴毓枝冷冷一笑,端庄地坐在靠窗的贵妃榻上:“她那是提醒你多学学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呢。”
洛安红了脸,低下头无话可说。
“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就一件事我希望你能自重些。你也看得出来筠希喜欢符以晙,当初符以晙的项目找投资人,就是她出的资。当然,姚家若不是认定他做未来孙女婿,这笔钱是绝不会出的。”
“那您的意思是?”洛安仍旧低着头。
“不要跟符以晙走得太近。”
“好。”
从吴毓枝房里出来,洛安不由背靠在墙壁上深深地出了口长气,与她相处已越来越令她窒息。
长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她低头一步一步地走着,心无旁骛。天花板镶嵌的雕花顶灯发出暖黄的光,像经过时光淘洗的沧桑,也像古董般矜贵与破落的姚家。
易连川正在房里处理公事,见她推门进来便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姚承希让人送来的。”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在桌脚看见一只包装精致的鞋盒。
拆开一看,竟是一双厚实的咖色雪地靴。
没想到姚承希是这样细心的人。
她沉默地看着靴子,心里涨满浓浓的酸涩感。从来没有人这样体贴关心过她,连她的父母姐姐也没有。
谁说她不用别人的关心?她也只是害怕得不到。
易连川一言不发地望着她,伸出手臂拥她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心。
“一双鞋也值得你这副表情,傻女。”
小年夜那晚,易连川带她出去吃饭,去的是L城最富盛名的情人餐厅。
洛安坐在红色的绒布沙发上,看偌大的餐厅里清清冷冷,几对情人亲密地在水晶灯下耳语。
易连川已经点好菜,英俊的脸在灯光下温柔得那么不真实。洛安默默叹了口气,不怪他霸道不尊重她,只庆幸他没有把菜单递给她。那些名字对她而言只是陌生的文字组合,她根本无从分辨。
从顶层巨大的玻璃幕墙看出去是一片星火璀璨的夜景,远处江上有夜航的船只,隐隐约约能听到汽笛的声音。
易连川向来话不多,洛安能感觉出他在姚家更少开口,不知是他有什么烦心事还是单纯不喜欢姚家的人。
服务生推着蛋糕朝他们走来时,洛安还以为他们走错了。
直到一首俗气的生日快乐唱完,她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小年夜的生日从来都被过节的气氛压过,或者被遗忘或者被忽略。
“谢谢你。”
易连川放下刀叉,拿餐巾擦了擦嘴,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墨绿的绒布盒子。
“手给我。”
洛安伸出左手,眼睛一动不动地看他把一枚镶钻的铂金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
“这是,生日礼物?”
他不答,只说:“以后戴着,不要随便拿下来。”
那就是婚戒了?洛安没有再问。
他们结婚时只去领了证,婚纱戒指都没有。
回到姚家时候已经不早,大门前却停着一辆黑色的车。看见他们回来,那人立即从车里下来,明亮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是符以晙。
洛安看一眼易连川:“他好像是要找我。”
易连川瞥她一眼,将车停在原地,符以晙已经走过来。洛安松了安全带,想下车,易连川抓住她的手臂。
她只好降下车窗,探出头来:“以晙哥。”
符以晙弯下身子,将一只小巧的盒子塞给她,嘴角有温暖的笑:“小安,生日快乐。”
“谢谢。”
原来他也记得。
以前他从没送过她生日礼物,分开几年倒变得客气起来。可他为何深更半夜地等在门口,如果是为避嫌,大可以给她打电话。
“不打开看看?”
洛安哦了一声,打开盒子。
是一对漂亮的钻石耳环,夜色下仍旧艳光夺目。
洛安为难地皱眉,刚想开口,符以晙已经笑着堵她:“不准说不要,你的电话打不通,我在这里等了你一晚。看在这个份上,你也要收了这份礼。”
易连川伸手拿过盒子,随手搁进车前的储物柜里,怪洛安不懂事:“以后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又微微低着头去看符以晙:“先谢谢符先生了。”
符以晙的脸有些僵硬,落寞地笑了笑,转身开车离开。
易连川抿着唇将车开进车库。洛安因他替她收了符以晙那么贵重的礼,心里有些忐忑。
她伸手去寻那只盒子,易连川黑着脸捉住她的手:“干什么?”
“我还是要还给他的。”
“为什么?”
“无功不受禄。”
易连川沉默片刻,忽然就笑了:“傻女。”
他的眼睛甚至是带了笑意的,洛安不明白自己哪点取悦了他,再说还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傻。
晚上,洛安洗过澡在床上摆弄手机。奇怪,符以晙的号码怎么会被拉了黑名单?
“看什么?”
洛安把手机递给他看。
“大概是小齐弄的。”
洛安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她遇到他反应总比平时迟钝些,很久以后才醒觉她存了符以晙的号码后小齐还未有机会碰她的手机。
他把手机放在柜子上,搂着她吻她敏感的耳垂:“耳洞什么时候有的?”
洛安想了想,记起是她跟符以晙刚交往的那一年。
“高中吧。”
他继续吻着,含糊地说:“还是不要戴的好,吻起来不方便。”
洛安红了脸,又想起其实是符以晙撺掇她穿的耳洞。他说她的脖子长,戴耳环一定好看,她就忍着痛去打了。
他曾允诺送她一副漂亮的耳环,没想到会在分手几年后的今天兑现,可惜早没了当初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