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幸福（1 / 1）
终于到了年三十，姚家张灯结彩，上上下下都是过节的喜庆气氛。
洛安靠在床头看杂志打发时间，翻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没意思，躺又躺得骨头疼。薄米就笑话她是天生的劳碌命，闲不得，做不了公主和阔太。
易连川坐在沙发上不知多久了，连姿势也没换一个。一杯咖啡，一台笔记本，他便可以在他的世界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戴了眼镜，秀雅细致的金框，看着明明很养眼，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人面兽心四个字。
有一回跟薄米网聊说起，没等她细陈缘由，易连川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她身后：“人面兽心？”
为此，他跟她闹了足足两天的别扭。不跟她说话，她主动示好他也不理。她暗自怪他小器，可看他每天早出晚归连饭也不吃就觉得心疼，只好硬着头皮道歉。女人有时就输在心软。
现在，他当然不会再跟她冷战。惹他不高兴了，不好过的也只有她。最后一层纸已经捅破，惩罚起来是肆无忌惮的。
大白天的想这些做什么？她不好意思地别开眼，放下杂志，起身去拿围巾。
“去哪里？”
她一边穿外套，一边答：“去看看我姐姐。”
窸窸窣窣，屋里安静地只听得见衣物摩擦的声音。
她换妥衣服，正要拉开房门，又听他问：“一个人去？”
仿佛是压抑着什么。
她回头看他，手搁在门把上：“嗯。”
他啪的一声用力合上电脑，眼神凶恶地大步朝她走来：“姚洛安，你是不是当我死的？”
洛安下意识地捂住他的嘴巴，一时又只想到这句话来冲散他的口无遮拦：“童言无忌。”
易连川没好气地抓住她的手：“迷信。”
“信一下也没有坏处。”
“怎么没有？你说我是‘童’。”
“谁叫你在这种日子胡说……”
他不让她说下去，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温软缠绵的吻，有淡淡的咖啡香味。
她微微喘息，低眉望着他胸口精致的毛衣纹样：“我要走了。”
“嗯。”
半晌，两人都没有动。洛安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抓着他的胳膊，好不尴尬。
“一起去。”
“啊？”他要和她一起去？去看洛然？
“怎么，除了我你还想要谁跟你一起去？”
“没有。”她是想一个人去罢了，怎敢劳他大驾，她又怎么知道他肯去。
“走吧。”
“你不用工作么？”
“据我所知，姚家的司机今天刚好休假了。你想怎么去市里？走路？”
这她倒是没有想过，不过，姚承希也许会愿意送她。他虽然不苟言笑甚至有些冷漠，但其实是个温柔仔细的人。
当然，她是不敢拒绝易连川如此难得的好意的。
她从架子上取下他的大衣给他穿上，替他整了整衣领，才说：“走吧。”
她只有一个地址，对L城的各种路和巷弄完全没有概念。她把地址念给他听，末了多问了句：“能找到么？”
易连川鄙夷地看她一眼，催动油门：“你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导航仪？”
她识相地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忙摸出来，一看是方盛霄。
“洛安姐姐！”小齐的兴奋透过听筒连身旁的易连川也感觉到了。
洛安刚想开口，手机已被他一把夺过：“说过多少遍了？是阿姨不是姐姐！”
小齐似乎吓着了，愣了两秒说：“哦，我要和洛安阿姨说话。”
易连川恨得牙痒痒，瞪洛安一眼，把手机还给她。
“洛安姐姐，”小齐小声地叫她，“你猜我在哪里？”
“让我想想，是跟妞妞一起玩？”
“不是。”这孩子今天很高兴。
“跟方叔叔在吃饭？”
“也不是。”
“那我就不知道了。”
“方叔叔带我在游乐园玩哦，”小家伙神秘兮兮地透露，还不忘关照，“你不要告诉爸爸。”
“哦，我明白。”
这通电话竟然持续了半个小时，她把手机收进口袋时发现车子已经泊进了公寓楼下的停车场。黑暗中只见几盏破旧的日光灯发出近似惨白的冷光。
“你为什么喜欢小齐？”一开口竟然是这一句。
“不是我喜欢他，是你讨厌他。”
“讨厌？”他冷笑，“我是讨厌他，他的出生本来就是个错误，我对他还不够好么？”
洛安难以置信地看他一脸的残酷笑意：“你以为给他充裕的物质条件就是对他好？孩子是无辜的。”
“没有人是无辜的，他的身上流着罪恶的血液，注定要为之付出代价。”
“你很小齐的妈妈
“不，我很爱她。”
洛安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还是问：“那你为什么……”
他打断她：“现在想知道了？”
他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又掐灭，笑了笑说：“怎么办？我还不想让你知道。”
洛安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地望着他：“这个不重要，你只要对小齐好一点就行了。既然你爱她，就不该亏欠她的孩子。”
这栋楼已有些年代，洛然他们住在六层，狭窄的楼梯，灯是声控的，要很用力地踩才会亮。
两人一前一后地爬上去，中途都没有说话。
来开门的是杜诚，系着条格子围裙，手上都是面粉，看见他们明显吃了一惊。
他们是不请自来。
“谁来了？”洛然在里面问。
杜诚笑着把他们让进去，回了声：“是洛安。”
洛然忙从厨房出来，她的肚子已经很大，整个人显得臃肿笨重，原本白皙无瑕的面上长了好几颗雀斑。
“姐。”洛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材严重走形的洛然，心里想的是，她一定很爱很爱杜诚。
易连川与杜诚在客厅聊天，洛安跟着洛然在厨房包饺子。
她这个姐姐在家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俨然已经一副主妇的架势。
“预产期在几月？”
“3月。”
也许是怀孕的缘故，洛安觉得洛然整个人成熟了很多，连表情也都是温柔的。她与杜诚结婚还不到半年，看来孩子是结婚前就有的。
吴毓枝向来教育她们谨慎自重，她最疼爱的大女儿还是走了先上车再补票的路。但如果不是这样，她大概也不会允许洛然嫁给杜诚。
“男孩还是女孩？”
“还不知道，做B超的医生不肯说。”
“男孩女孩其实都一样。”
“嗯，杜诚也是这么说的。”说起杜诚，她总是一脸甜蜜。
“好了，不说我了，你跟易连川怎么样？”
洛安低头专心捏着饺子，笑着说：“就那样啊。”
“想过要孩子么？”
洛安摇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谈。
中午，几个人围着张方桌吃饺子。
都不是话多的人，气氛不热络，倒也不尴尬。
洛安随口问：“晚上你们去姚家吃饭么？”
洛然看杜诚一眼，抢着道：“不去了，我现在出门也不方便。”
这时，杜诚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放下筷子对洛安他们说：“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先吃。”
洛然跟着起身，怔怔地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想开口叫住他，或者干脆跟上他，最终却只是重新坐下来。
她的身子很沉，手扶着桌沿显得极为吃力，洛安忙过去帮她一把。
“谢谢。”
洛安诧异地审视她满脸的落寞萧瑟。
洛然以前从来不会对她说谢谢，常常柔弱娇纵地在妈妈怀里撒娇，对她撒娇。看她现在这样“懂事”，她反而觉得难过。
大约五分钟后杜诚才回来，面色平静，倒是洛然，这期间一只饺子也没有吃。
洛安看她把一碗饺子捣得皮馅不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们不是感情一向很好，杜诚甚至为了洛然辞职南下。
也许他们只是吵架了，她这个妹妹连自己的事都管不好又怎么好随便插手他们的事？况且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外人□□去也是越帮越乱。
临别，洛然主动抱了洛安。洛安高她很多，她又挺着个肚子，洛安只好压低身子。
“小安，孩子的事别急，你还小。”
她的声音很小，也只够让洛安听见。
洛安一怔，直觉得心里堵得慌。
回去的路上，两人坐在车里都不说话。
易连川一边开车，一边假装不经意地扫她两眼。
洛安满腹心事地看着窗外，根本没有分神去注意他。
被人忽视的滋味并不好受，易少爷一不高兴就手痒得要开快车，可一想到上次的惨痛教训还是忍了下来。
回到姚家，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木质的楼梯踩上去发出细微的声响。
洛安刚脱了外套在架子上挂好，易连川就一把抱起她丢到床*上，自己也跟着压上去。
近乎惩罚地在她唇上碾压一番，说：“我吃饺子了。”
“嗯。”
她波澜不兴地口吻更惹急了他：“我不喜欢吃饺子。”
是你自己要跟着去的，吃饺子也没有人逼你。洛安心里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
“因为你才吃的，你要补偿我。”
洛安伸手捂住他的嘴，认真问他：“杜诚跟我姐怎么了？”
易连川拨开她的手握住：“我怎么知道。”
洛安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觉得杜诚喜欢我姐么？”
洛然在杜诚面前总是陪着小心，倒像是在心爱的人不喜欢自己时才会有的不安全感。
“你先告诉我，你对符以晙是什么感情。”
洛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也不会看出他表面的不经意下暗藏的紧张。
“也许是亲情吧，他就像是哥哥。”
易连川有些意外这个答案，但总归是满意的，嘴上却说：“哪来那么多哥哥，姚承希是，他也是，比你年纪大的就是哥哥？那我呢，怎么没听你叫过我。”
也许，就连听她叫“以晙哥”他也是嫉妒的。男人小气起来并不比女人大方。
洛安别开眼，没有回答他。他们是这样亲密的关系，同床共枕，叫他哥哥不是很奇怪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易连川翻了个身挨着她躺下，意味深长地说：“这个嘛，你应该去问杜诚。”
洛安怅然地叹了口气：“所问非人。”他在感情上不比她精明。
“你骂我。”
洛安索性闭上眼不理他。她那时夸他是中文颇佳的ABC，甚至一度自叹不如，难道不是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