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温水煮蛙(1 / 1)
洛安后来真辞了家教的差事,学校家里两头跑。
易连川的要求简直是苛刻,每回看见他在屋里“巡视”,她就不自觉地头皮发麻。有一回,他在沙发上找到一根头发,从长度来看明显是她的。
洛安挫败地抿着嘴巴,他却是得意地拿着那根头发在灯下研究了好一会儿。
“姚洛安,你多久没去保养头发了?”
洛安气结,他那副语气说得她像是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黄脸婆,惹人嫌弃。
从来没做过什么保养的洛安第二天便拉着薄米去了发廊。
薄米同学惊闻铁公鸡要拔毛,花的还是“老公”的钱,立刻很有见地地领她去了一家据说是某当红女星常去的地儿。
洛安享受完令人如沐春风的服务后出来时,心还是颤悠的。也没心思去欣赏所谓让她脱胎换骨的妩媚波浪卷,只是感到切切实实的心疼。
薄米十分鄙视她:“瞧你那扶不上墙的德性,易连川开的是跨过公司,每天赚的钱你不吃不喝不睡都数不完,你不花,留着给别的女人花?”
别的女人?洛安想起他说过要很多孩子,这五年就要。她不生,他肯定是要找别人生的,他的钱自然也要留给别的女人花。
她突然讨厌自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因为他一句话就跑来这种高端的地方消费,是不是下一次就要拿着他的卡去精品店血拼了?
她想起第一次遇见他那天,他带她去的那家店。金碧辉煌的装潢和美得妖娆的chelsy衬得她仿佛是一只误闯仙界的妖怪。她竟然还如此清晰地记得chelsy的名字,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就是愿意给他生孩子的女人之一。
回家后,她把屋子收拾得格外干净,做好了饭坐在客厅看电视。
很流行的综艺节目,主持人极尽能事地耍宝,嘉宾亦十分幽默,观众席笑声不断。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手往后撑着靠背,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思绪却早已不知神游何处,连他进门也没有听见。
“姚洛安,你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了?”
洛安一怔,忙低头查看,确定自己没有衣衫不整后才猛地想起,他指的是她的头发。
“吃饭吧。”她起身去厨房,不想与他讨论她的新发型。
“不喜欢就烫回来。”
洛安并不看他,目光锁住电视屏幕:“我挺喜欢的。”
“哦,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放下筷子走过来,好奇是什么节目这么吸引她。
“不知道。”
易连川觉得真有掐死她的冲动,嘴硬的女人。
她毫无所觉地拿起遥控器换台,这个点大部分台都开始转播新闻,好不容易才搜到一个播娱乐八卦的。
她不像薄米对这些有着异乎寻常的狂热,只是觉得看看最近流行的服装也不失为消磨时光的好办法。
“JA公司掌门人符以晙昨晚被拍到与一名女子夜宿某酒店,直到凌晨才匆匆离去,”古灵精怪的女主持人故作神秘地又说,“不知未婚妻姚小姐知道后会作何反应哦。”
洛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放下筷子仔细地去看右上角贴着的一张照片。也许是因为偷拍,角度不好,再加上焦距没调对,照片十分模糊。
符以晙已经回来了么?不仅事业上有了起色,还一下子与两个女人有了牵扯,看来他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如果他们现在还在一起,说不定他正夹在她与他的父母之间两边为难,或者为工作忙得焦头烂额还要分心来应付家中琐事。
爱情怎么能是两个人的事呢。
“去洗碗。”
洛安回头,已不见易连川,只听见书房的门嘭的一声关上。
他今天竟然没有先洗澡再进书房。她想了想,关掉电视,起身收拾碗筷。
易连川是在第二天早上上班前才看到洛安留下的便条的,娟秀的字体工整地排在淡蓝色的纸页上:考试在即,暂搬回学校。
他把那张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握着骨瓷杯的修长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又松开。他把喝剩的咖啡倒进水池,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匆匆出门。九点还有个重要的会要开。
洛安其实是连夜逃回了学校。
她觉得自己就像那只煮在温水里的青蛙,身处险境而不自知。
易连川似乎没有以前那么讨厌她了,他在她眼里也渐渐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她一度沉迷于他们越来越融洽的相处里,直到她发现自己的改变。
她必须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不给别人一点伤害她的机会。她有父母姐姐,有薄米,有只见过几次面却算得上是亲人的祖母堂哥堂妹,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依赖他们。她的身后只有万丈悬崖,一不小心只能粉身碎骨。
她把手机关掉收进抽屉,又开始白天上课泡图书馆,晚上兼职的生活。薄米成天在外面跑,有时连着几天都见不到她的面。祝宇承倒是常来找她,有时出去吃个饭,或者周末一起去爬山。
值得一提的是,她见到了祝宇承那位手巧的妈妈温茹女士。
洛安十分喜欢她,这种喜欢很难解释,她甚至对自己的母亲也极少产生那种想要依赖的感觉,却对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如此依恋。
祝宇承赖皮地说:“早知道当初先让我妈打头阵。谁想到我这么不济,刚一上场就阵亡。”
洛安知道他已释怀,不由觉得他那故作委屈的样子很是可笑。她刚弯起唇角,转眼便看见路灯下倚在车旁的易连川。
又是周末,楼下正是热闹的时段,来来往往尽是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他穿着深色的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那样的随意却依旧惹来频频的注视。
祝宇承没有看见他,跟往常一样送她到楼下,然后离开。
等他走远,洛安才去找易连川。
她笑了笑,想寒暄两句,却想不到合适的字句。
“好久不见!”
“最近还好吗?”
“有没有等很久?”
……
终究只是沉默。
易连川冷冷地望着她,半晌才问:“考完了?”
“嗯,还是很忙,老师有个课题要找几个人做……”
他冷笑着打断她:“忙到大晚上和男人出去闲逛?”
洛安低头不答。
他就那样冷着脸看她,她抬眼回视,直觉得他无声的责问中包含了满满的不屑与轻视。
也罢,低微如她原就配不上高贵如斯的易少爷。
他终于拂袖而去。
她看着他甩上车门,发动引擎,车子叫嚣着呼啸而去,红色的尾灯像两只委屈的眼睛。
夜浓如墨,她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易连川离开的时候很生气,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开快车?她把手机充好电开机,放在枕边。如果他有事,总会有人告诉她的。
她应该跟他解释的。
要不然给金瓯打个电话,让他去看看。
她坐起身去翻电话本,翻了半天才想到自己根本没有金瓯的号码。
附近教堂的钟声敲足十二下,她渐渐有了些困意,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是不是有点神经质。
他又不是小孩子,她平白地操什么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