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相见（1 / 1）
等等，弥月发现自己走神了。。。。
她不信么？她不信辛楚竟然没有死么？
梦游一般地，她要向那冷峻淡雅的男子走过去，却被朱隐一把拉住，禁锢在怀中。
“你干什么！”弥月回过神来，拼命乱挣：“辛楚。。。。那是辛楚，他没有死！你抓着我干什么，让我过去呀。。。。。。”
“他不是辛楚！你看清楚，那是我的大哥，朱钦！”朱隐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比弥月吹过的所有的寒风都冷。
她颤缩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她熟悉的朱隐，为什么此刻表情这么阴寒，惯常笑嘻嘻的脸，桃花多情的细眸，为何如此绝望？
还有他说什么朱钦？她不认识什么朱钦，那明明就是她的辛楚啊。
她眼见着辛楚勒住了马，跳下来之时慌里慌张的还踉跄一下，真是好笑。
他朝她看过来了。。。他开口了。。。“弥月！”
怎么不是！怎么不是！这温润的声音。。。。。。
“辛楚。。。。。。。”弥月喊了半声，剩下的憋在了嗓子里，她太激动，在关键的时候哽住了。
“真是感人哪，大哥。。。。。可惜了，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朱隐紧紧抓住弥月的手腕，将她推在自己身后。
辛楚快步走过来，停在五步开外。
那日思夜想的人儿在他二弟手上，他拼命压抑自己不去盯着她看。。。。他这个二弟捉摸不透，按理说他是喜欢弥月的，但若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对弥月的爱，怕是会刺激他失去理智做出冲动之事来。
“二弟，你明知道这跟弥月无关，你放开她，我们的事情我们来解决。”
“解决？怎么解决？大哥你莫要忘记，我们现在是在卫国！”朱隐冷笑一声。
弥月此刻满头雾水，她听朱隐口口声声唤辛楚大哥，辛楚也唤他二弟。
刚才未曾注意，此刻看仔细了，才见他发上金冠，锦袍玉带，扈从甚众，分明的皇家子气势。。。。。。
辛楚，竟然是楚国的皇子？！还是朱隐的大哥？！
“就因为是在卫国，你我都没有兵马可用，何不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谈谈？难道你真的忍心伤了弥月么？”
辛楚心里焦急，他担心弥月害怕，又有很多话还没有对她解释，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
他本意在安抚，朱隐却突然暴怒起来：“谈？父皇要削了我的王爵，那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谈？他眼睛里只有你，只看得见你，我只恨五年前那一箭没有射死了你，不然弥月现在爱的定然就是我！”
听得此言，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卫狄与刈谷都恻然，原来楚国皇子的夺位大战如此惨烈么？竟至于兄弟相杀。
弥月也瞪大了眼睛，辛楚五年前受的箭伤，竟然是朱隐下的手？
朱隐是他的弟弟。。。。
什么？当弟弟的，竟然要杀了哥哥么？她与萧玄自小亲厚，简直无法想象有这样的事情。
“二弟你。。。。。。。”辛楚前尘尽忘记，万万想不出这个二弟为什么这般的痛恨自己。
“说不出话来了么？”朱隐又开了口，话语间满是恨意，大有鱼死网破之意：“我与你都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可父皇那般的爱你，对我从来不屑一顾，你可知是为什么？。。。。。一切都仅仅因为我的眼睛！”
他指向自己的双目：“父皇和你都是双睑，而我是天生丹凤，父亲从我落地便怀疑我并非他亲生。。。。他厌恶我，恨不得一天都看不着我！”
他与辛楚脸廓眉鼻、身量高矮都肖似，却唯独眼睛生得不同。
弥月好几次觉得他跟辛楚有些像，但眼睛是人心境灵魂的窗口，两人眼睛生得大不相同，气质相差太多，是以也从未想过两人会有血缘关系。
又听得他惨然笑道：“你知道我多少次想将这双眼睛剜去么？但即使我剜去这眼睛，父皇难道会多看我一眼么？。。。。。。想通了这一点，我就明白了，要想父皇回心转意，只有让你永远消失。。。。他只有两个儿子，你死了，他难道会过继一个亲王的世子来继承这皇位？他不靠着我，又能靠着谁？所以。。。呵呵，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储君之位，我只是要你死！”
“我谋划了那么久，骗你带我出了上京，终于在那祁山寻着机会杀了你。头两箭我心慌意乱，射偏了，你还挣起来望着我，全是不能置信的模样。。。。。但我一见你那双眼睛，就知道接下来这一箭你必死无疑！可惜可惜，你竟然向后躲了一下，那箭刚刚射中你心口，你就掉了下去。。。。。下方是齐国国土，我便是想派人去寻也无法，只得心存侥幸，那山崖那般高，你必定是摔死了。。。。。哪知道！”
他一指了辛楚：“你还是活了下来，还竟被弥月救起！你怎么就是不死！为什么就是不死！”
最后两句话他说得怨毒无比，目赤欲裂，仿佛要生吞了面前这个人，才肯罢休。
“二殿下！”不等辛楚说什么，他身后闪了一个女子出来。
她青色劲装，俏丽的脸上眼神犀利如刀：“即便陛下他冷落了你，但大殿下他何曾亏欠过你！陛下膝下皇嗣凋零，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自小便将你如珠如宝地疼爱，五年前若不是他全然相信你，心疼你，又怎么会被你用言语诱骗独身出宫，连我跟青锋都没有知晓！”
“素凌！”辛楚喝了一声，那女子才住了嘴，脸上虽有不甘之色，也只得退了回去。
弥月看得稀奇，这人许久不见，似乎变了了些呢。。。
“二弟，以前的事我早已经忘了。。。。或许，我当年也是有愧于你的，这也不怨你。但你忤逆父皇，意图篡位，父皇他仅仅削去你的王爵，这已是宽厚了，今日你为何还要如此？”
朱隐笑了一笑，方才脸上的暴戾之色全都退了去，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个流光无双的皇子：“其实王位什么的我也不稀罕，我不是说过么，我只想要你死而已。。。。”
他向辛楚淡淡扫了一眼：“不过你不仅没有死，还重新回到了父皇身边，那我不得不重新调整计划了。。。。你一回来，父皇果然就要立了你为储君，幸亏母后暗中令一帮朝臣拼命反对才没能成事。这些年我苦心经营，朝堂上早已不是父皇一人说了算，他已经老了，就应该跟着他心爱的大儿子你一同颐养天年才是。。。。没想到你们竟然联合起来软禁了母后，还想将我在朝中的势力连根拔起。。。。你说，你叫我如何不加倍地恨你？”
这些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人骨子中、牙缝里都冒着寒气。
“但我还是有着指望，那就是她。。。。。。”他手一伸，将弥月从背后里拉了出来：“我一见她就喜欢，她快活，善良，有主见，又专情，相比这些，美貌倒成了附赠了。。。。我从来不是爱的她的容貌，我爱她纯净无暇的心！但是这最后一样，你也要夺走！”
“她本来以为你已经死了，那你就静静消失便是，今日为何还要追来！你不是以为她喜欢了卫狄么，为了她好便要退出么？为何又舍不得了？你拥有那么多，就这一样，萧弥月，你就偏偏不愿意给了我么？”
他满腔心事倾倒一空，仿佛失了全身力气一般，倚在树干闭目喘息，手里却还是紧紧抓了弥月不放。
刈谷以目视辛楚，辛楚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他害怕伤到弥月。
思虑一番，他开口说道：“二弟，你总说我拥有得多，其实我跟你一样，什么都没有。。。。。这五年来，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身畔一片凄凉，不爱别人也没有人爱我，只有弥月，她救起了我，照顾我，留我在身边，我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是她，她让我忘记自己是个无根之人，让我知道天底下还有人看得到我，在意我。。。。。我一天天守护她长大，眼睛里只有她，心里也只有她。。。。。。。你想要父皇还是皇位，我都不在意，这些在我看来，抵不过这五年我与她相伴里的任何一天。。。。。。但弥月她喜欢的是卫狄，我绝不会让你带走她！”
这人性子本就寡淡，又从来是一副“爱你在心口难开”的模样，如今却有声有色地说了这么一段火热表白的话，弥月心里真是又惊又喜。。。。。。
。
但他又说她喜欢卫狄。。。她抽个空与卫狄对了对眼儿，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们兄弟两个都认为她喜欢他？
朱隐手上使劲，将弥月囚在臂弯里，厉声道：“你如何知晓她留在我身边就不会转而喜欢上我。。。。。。她还小，我们还有那么长的时间，相携相伴，只要没有你。。。。。”
“朱隐。。。。”有人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却是弥月。
她一侧了身子抱住了他，双手环上他的肩膀。
弥月身量娇小，只将将有朱隐的下颌高，但她抱住他的姿态，却像是姐姐抱着弟弟。朱隐蓦地僵直了脊背，余下的狠话哽在喉咙里，全身又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朱隐。。。。”她轻轻地说：“你可知道，我的确是喜欢你的。。。。。。。。”
朱隐倏地瞪大了凤目。。。
辛楚身子晃了一下，面色瞬间苍白起来。
而围观的卫狄，也许还有刈谷，都齐齐停止了呼吸。
弥月又接着道：“但我的喜欢与你的喜欢不同。。。。。。我喜欢你就跟我喜欢卫狄一样。”朱隐的脸色又黯淡下来。
卫狄找回了呼吸，看辛楚兀自还在出神，伸手狠狠拉了他一把，拉得他一个趔跄。
“你有个坏父亲，或者还有个坏哥哥，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你这样委屈，应该早些告诉我呀！你还有个好朋友叫弥月，对么？。。。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是不是？不然为什么你来我的流岚阁那么久，方才这些话一个字都没有同我说过。。。。。。”
“我。。。。。。”朱隐想要说什么，弥月却止住了他。
“你还记得离开齐国的那天么？我舍不得你，送了从小不离身的紫玉给你，你看它跟你的眼睛多么像。但你知道辛楚走的时候，我送了他什么么？我送了我绣的荷包，就是你说的那个大饼荷包。。。。。”
“这就是你们在我眼中的不同。。。。。你与卫狄都是我的朋友，我可以把一切的心爱之物都给你们。但辛楚，我只能给他我的心，我爱着他，我想要当他的妻子，即使你留住我在你身边，我的心里还是只有他。。。。。”弥月的语气轻缓却坚定：“或许你觉着我什么都好，但是有一样你不知道，我的爱是需要回应的。。。。我爱着辛楚，自然千方百计使他也爱我，但若他还是不爱我，那我便弃了他，去爱能接受我心意的人。我想。。。。这也许对你父皇也是一样的，你苦心孤诣也没能求得他回头，何不试着不再爱他，可以么？”
朱隐眼梢有泪水淌了下来，一滴连着一滴，倾泻不止。
难道竟然是自己错了么？
这么多年，他执着于得到父亲的爱，不惜杀了疼爱自己的哥哥；他执着于得到弥月，不惜要将她强留在自己身边。。。。
他们都没有回应过自己的爱，但他就是不甘心，像母后一样，不甘心。。。。。无力地将脸靠在弥月头上，他茫然而又犹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突然，弥月感觉他动了一下，自袖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脑子里警铃大作，想也不想地，她一把抓了过去，火辣辣的刺痛传来，温热的液体自指缝间渐渐淌下。。。。
“弥月！”朱隐大惊，丢了匕首捧起她的右臂，那手掌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血肉翻开，殷虹的血迹打湿了她的袖子。
辛楚惊骇地差点晕厥过去，他何曾见过她受这么重的伤，昏昏地只听见卫狄在旁边大叫：“章墨！章墨！”
顾不得了，他扑身过去，自怀中取出手帕想要为弥月包扎，双手却颤抖不止，比划了几下，他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他看着她好痛。。。
他恨不得替她痛。。。。
弥月其实没觉得有多痛，就划了个大口子流了些血么，瞧这几个人一副她就要死了的模样。
想了想，她又拿手在朱隐头上敲了一记，翻了个白眼：“你就这么想死么！告诉你，死了我也不爱你！。。。。。。。。。哎哟！”
飞奔过来的章墨正在她手上撒药粉，这下才真是要了命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朱隐看她疼得双唇发白，五脏都缩了起来：“弥月。。。。你怎么这么傻。。。横竖我觉得活的没意思，你就随我，何必受这般苦楚。。。。”
“没意思就找些意思。。。。反正我只晓得不愿意你死，就必定要拦着你。”章墨这是什么药！弥月疼得直抽抽，还要费力讲话，真想踹这个不开窍的一脚：“我喜欢的人也不多，就你跟卫狄两个，你死了我身边就只有他，岂不是烦死了。”
“。。。。。。。。”卫狄莫名其妙中了一枪。
朱隐却知道，她这是在说她舍不得他，她不能像情人那样的爱他，可她也一样当他是顶顶重要的人。。。。。
双目又淌下泪来，他用力地搂着弥月的肩膀，她多么好。。。。
为什么她不属于他。。。。。
弥月觉得头发里又湿又粘。。。。但她知道他好了，他再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