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路上(1 / 1)
“公主此去真的不带小娥了么?”正为弥月穿衣打扮的小娥万分不舍。
公主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她不在跟前伺候,总觉得放不了心。
“要是我带了你去,你可舍得下章墨?”弥月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娥捂着脑袋红了脸,心里闷闷的。。。。。
公主看着好像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心没肺的,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同了。。。。。
哪里呢?
。。。。对对,“成熟”,就是这个词!
公主成熟了!
这事儿若搁在以前,公主肯定会说:“死丫头,天涯何处无芳草,莫惦记章墨了,跟本公主一起去吧!”这才是她的性子嘛!
其实她是非常想跟着公主走的,公主待自己这样好,像姐妹一样,她一个宫女过得比嬷嬷们都要滋润,不晓得叫多少宫人羡慕嫉妒。
但公主说看她跟章墨两情相悦,不忍心拆开,就不带着她了。
她本想力争一下的,但又怕触动了公主想起辛大人。。。。
自那日公主醒来闹了一场之后,再也没见她提起辛大人半句了,这两日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她小心翼翼地避讳着,什么“心”、“新”都不敢说,就怕哪个字惹得公主伤心。。。
如今公主执意不带她去,她又能怎么办呢?
“弥月,你可准备妥当了?我们这就要出发了。”卫狄走了进来,修竹般的如玉少年模样。
“好了。”弥月转过身。
便是卫狄,见着她也惊了一惊。
高绾发髻,只着一只白玉簪,眉间精致一点花钿,双眸明净清澈,灿若繁星,浅蓝色织锦广袖长裙衬得肤色雪白,晕晕华彩,皇女气度扑面而来。
“嘿嘿,骏马靠好鞍,诚不我欺!弥月你这样一打扮,还是能看的嘛!之前那句‘你长歪了’的话我收回了。。。”
“你说谁是马!”弥月白了他一眼。
“谁生气谁是呗。。。。。。。哎哟!”额上被丢了一记,卫狄捞了来一看,是个步摇上掉下来的猫眼石坠子,顿时哀嚎起来:“弥月你太狠了!”
弥月不去理会他,只吩咐小娥带了两个小宫女将诸般事物搬了出去。
萧玄知她此番是铁了心,也不劝阻,只将刈谷拨在她身边护卫。
去卫国散心是么?
也好,毕竟她心中所想之人刚刚“死去”,暂时离开这个伤心地,她开了怀,说不定在路上与这卫狄日久生情也不一定,再者,卫国适龄的皇子众多,保不准会喜欢上卫狄哥哥们中的一个,由得她吧。。。。
辇车晃晃悠悠出了皇城,前后都是车队侍卫拱卫。
弥月扒着帘子感叹,自己这出个行也太不容易了,真是劳民伤财,心里暗暗后悔起来。
卫狄笑道:“就算没有你,我要回去,这形制也是一样的,莫要心生愧疚了。”
皇家血脉就是如此贵重。以前跟朱隐四人出没于洛城市井,如今想来真像一场梦。。。。
若自己不是这千金之躯,随便生在哪出人家,说不定就可嫁与辛楚平淡一生了。。。
但若自己不是公主,当初又不会遇着他,还把他捡回来。。。。
这因果相扣,哪里又能解开呢?到了今日,才知道两人当真有缘无分,竟然阴阳相隔。
卫狄见弥月隔着纱帘望着车外,怔怔不语,知她定是又想起了往事。
本来二人各有辇车,但他担心她心中郁郁难以排解,便借口自己的车没有弥月的豪华,非要跟她共乘。
他死乞白赖的,弥月也没法,加上他本也是一个好伙伴,辇车宽大,多他一个清瘦少年也无事,也就随他了。
窗外景色愈见萧索,快十月了,秋风扫落叶,车辙过时带起一阵一阵地打着旋儿,卫狄看得也是一阵伤感,卫国虽临海,毕竟是北国,怕是山巅之上已经覆了雪顶了吧,离开沂都还不到一月,他有些思念故土。
“弥月,这条路不对吧,我们应该往东北方向才是,怎么一路向正北呢?”
向正北而去,就是北山。。。。
是啊,什么卫国,什么散心,都只是弥月寻的由头而已,她最想的,就是绕道去一趟北山,看看她最初遇见辛楚的地方。
“北山。。。。那个地方叫思忘崖,名字叫得好听,其实就是一片陡峭的悬崖,我没给你说过吧,辛楚就是我自那崖下捡回来的。。。。。。。”
卫狄奇道:“捡回来?难道他当时竟然是痴傻的么?”
对弥月喜欢的人,他也有好奇,再说引得弥月多说一些话,也是排解她心里伤痛的方式。
“是啊。。。。。”提起辛楚,弥月脸上难得泛起一丝笑:“他当时失去了记忆,又受了伤,整天呆呆地躺着,我看他可怜才收留他当了一名侍卫。。。。。其实我是贪恋他长得好看,呵呵。。。。”
笑着笑着,眼泪悄悄流下来:“看见他第一眼,他胸口、肚腹都中了箭,伤得很重,奄奄一息,但一双眉头紧皱,苍白的脸上全是忧伤,我当时就想,这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值得伤心的。。。。要是他能醒过来,我必定能让他天天都笑。可他醒了,什么都不记得,还是不笑。。。。。五年了,他笑的时候那么的少,我怕时间久了,自己都会忘记他笑起来的摸样。。。。。卫狄,你说怎么办?怎么办?”
“弥月。。。。。。”卫狄见她伤心,忙道:“无妨的,我最擅丹青,你再将辛楚的样子细细说与我,我帮你画下,你时常看着就不会忘了。”
“当真?”弥月抬起泪眼,欣喜道:“你还有这些本事?我倒是小看了你了。。。。”
你哪里是小看我,你根本没看我。。。。
怪不得那时候自己追着她跑她那么不耐烦,如今想来,心思都在那侍卫身上,哪有空理会自己这个小屁孩儿。。。
卫狄点头苦笑,突然又想起一事:“对了弥月,当年我住在你的长秋殿,好几夜窗外掠过有白色鬼影,还有时常听见夜猫子叽叽呱呱的叫声,吓死个人,莫非。。。。。
“呵呵。。。。。是啊,就是我跟辛楚干的!”弥月不由笑出来:“他飞来飞去的扮鬼,我就胡乱嚎叫,就是想把你吓回卫国去。。。。谁让你那时候老跟在我后边扭,烦死人了!”
“你!”卫狄扑过去抓了她使劲儿晃,脸都抽了:“后来我做了多久的噩梦你知道么?!你怎么能欺负我年幼无知。。。。。”
“那时我也年幼啊。。。。。。但我可从来没有无知过。。。。。”弥月彻底被逗乐了,咯咯笑起来。。。。
每到一处城镇,弥月一行都在驿馆中歇息。卫狄便架起文房四宝听着弥月的形容,将辛楚的模样画出来。
他对此人完全没有印象,弥月的描述又总是夹杂描述回忆忆,颠三倒四的,开始几张画出来完全不像。
渐渐的,弥月总算是知道要具体说鬓发如何,鼻唇如何,板起脸是如何,卫狄下笔如有神助。
终于有一天,辛楚身穿月牙白袍的冷峻样子跃然了纸上。
弥月一看就是他,挺拔俊朗,衣袂飞扬,似要乘风飞去一般,那眼神恰如真人一般避过锋芒,并不直视看画之人。
但弥月能感到,它透过这张纸的余光,一瞬不瞬的跟随在自己身上。。。。
她突然意识到,他一直就是这样看着自己的呀。。。。
这几年来,他总是这样将自己隐藏成一个背影。。。。。
他为她系上了披风,自己贪凉不好好穿衣早已落在他眼中吧?
她被秋千绊倒,何也思明明离得近些,他却最先冲过来将她揽入怀中。。。。
她总怪他不正眼瞧着自己,怪他是冰块脸,其实他的目光何曾片刻离开过自己?。。。
她将他的画像搂在怀里,心痛如绞。。。。她已经知道了,原来他那么久以来一直爱着她。。。。
她为什么不早些发现,与他早些相知。。。。
再上路,弥月就时时对着辛楚的画像痴痴地看。
画像已经教人裱好,拿浅青的鎏金云轴挂起来。
画像衣袖上的浅紫色流苏被她摸了好多次。
她从前是最喜欢抓着他袖子,让他挣脱不得的,如今看来好生真实。。。卫狄的画技真真不得了。。。
卫狄老抱怨弥月不与他说话了,他很无聊。
她不理,让他回自己车上玩儿,他又不愿意,胡乱引些话头子自言自语,弥月听得不耐烦,有时候插上两句,倒也没有太过伤感。
时间忽忽地就过了。。。。
算起来,自出了皇城,他们走了有十日了。
“殿下,此处已是北山地界,再走半日就到了思忘崖了。”刈谷在车外禀道,语气丝毫没有起伏。
弥月曾一度觉得刈谷与辛楚有些像,两人都是冷冰冰的。
但她很快就不这么想了,辛楚的冷是外冷内热,初时难以接受,靠近了才发现那冰壳子包住的是一团火,温暖炙热。
而刈谷则相反,对谁都温和守礼,实际却从未有过心,他似乎只是萧玄手上的一个武器,而武器是不需要喜怒哀乐的。
“弥月你。。。。。。”卫狄有些担忧,迟疑道。
她打断他:“我就是去看看,又不是去殉情,你莫要摆出那张苦瓜脸。。。况且那山崖之上几十里为齐楚两国的边界,难不成我要爬上去,然后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寻死么?”
“果然是好朋友,我话没说完就叫你猜到了。。。。。你不殉情我殉好么?好歹人家小时候也暗恋过你几天。。。。。我要去祭奠我逝去的爱恋!”
弥月一脚将这个“人家”踹开,什么逝去的爱恋!她才有逝去的爱恋!
不,她的爱恋其实没有逝去,她的爱恋存在在她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