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诺言（1 / 1）
转过角，流岚阁便在眼前。
辛楚的脚步坠在梦中一般，头一次，他无比希望皇帝将他调离月华宫，又无比希望皇帝同意他仍留在弥月身边，如此矛盾。。。
他不是不知道刚才那一刻，萧玄已动杀机，但终究他还是允了弥月。死过一次，他前尘尽忘，对人生也并无所求，宫人们都说他对待己身太过苛刻，酒色财气均不沾身，起卧饮食如行僧一般严格，唯一挂念心中的，便是那少女，自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那少女。。。。。
“殿下，臣在此。”他稳了稳心绪，在门帘旁禀道。
“进来说话。”弥月声音响起，并无波澜。她正恹恹地斜倚在美人榻上，屋里除了小娥便没有别的宫女，见了他也并无喜色。
辛楚见惯她欢跳笑闹的模样，见此情形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殿下，臣在来时途中遇见陛下了。”
弥月撇撇嘴：“本公主每天都要遇见皇兄两三回，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很好，有了起色了。
“陛下应了。”
“应了什么了？”开始好奇了。
“。。。。。。。。”
两人大眼看小眼了好一会儿。。。。。。
弥月终于会过意来，挺直了小身板颇有些不可置信，傻里傻气地瞧着他问：“难道是。。。？”
“正是。”辛楚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憋回了心底的笑意。
“真的？！”弥月从榻上跳了下来，拉了他的手连连发问：“这么说皇兄允了你贴身侍奉我了？你可别哄我！”
本来在一边鸡啄米一般打着瞌睡的小娥，登时就被这一嗓子吓醒了，暗叹自家公主真是风范全失，又瞧了弥月开心模样，心知两人有话要说，便称要去御膳房拿点心，闪人了。
“陛下是真的允了。”辛楚轻轻抽回了手，扶了弥月对面坐下，问她：“。。。。殿下的脚，还疼不疼？”
不提便罢，这一问可覆水难收了。顺着杆子往上爬是弥月最精通的把戏之一，她立马眼圈红红，亮晶晶的泪珠儿便要坠落：“疼啊！我跪的那垫子可薄了，膝盖都要磨破了。。。”
。。。。。有垫子？
“半个时辰跪下来，站都站不起身，田德升心疼我，最后两日好歹替我跪了，他早干嘛去了。。。。。”
。。。。。还有替着罚跪的？
“回来了还要跟庄嬷嬷学一个时辰走路，我小腿打颤走不稳，但她夸我进步很大，娉婷婀娜。。。。”
明明是个悲剧，偏偏越来越往着喜剧的方向上走了。。。。瞧着面前俊逸男子那越来越弯的嘴角，弥月大概也意识到了，就此打住，气鼓鼓地把一个水晶小盒往他面前一推：“帮本公主擦药！”
那是碧箩膏，以峭壁上一种稀有藤蔓植物制成，对皮肉青肿破损等外伤有奇效，清淤生肌，愈后无痕，千金难买。
辛楚并不接过药膏，心里斟酌着如何推脱，一时有些默然。
弥月见他这样，不由生了气，发狠咬牙道：“我受了这么多苦，你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今让你帮我擦药也不肯，性子倒是越来越傲了，可是委屈了你了么？赶明儿我就跟皇兄说，让你去伺候皇嫂子去，我这宫里留不住你。。。”这下她是真的要哭了。
“臣。。。臣并无此意！只是。。。。”辛楚万万料不到她是如此想法，急忙解释。
只是女子双足，只能由父兄夫君见到。小时候也就罢了，如今她已及笄，他若再如此，对她闺誉必然有损，弥月任性，他怎么可以由着她胡来？
“只是什么！你说呀！”弥月不依不饶：“那年我跌下秋千，怕皇兄责罚宫人，不也是让你悄悄帮我抹了药，今日怎么就推三阻四！”
不错，弥月是女子，但也是那个他捧在手心里爱护的小娃娃，况且弥月坦然让他擦药，定是一如既往视他如兄长一般，并无男女之情，自己心里为何如此阴暗！
辛楚心里转了这番念头，不知是说服了自己，还是骗了自己被弥月说服，温言道：“是，臣便为殿下擦药。”
他轻轻为弥月褪了绣鞋罗袜，将她双腿搁到自己膝上，撩了缎裤至她膝上，那玉白的膝头有些青红，看着并不严重，想是一直抹着药，田德升又替她罚了两日跪之故。
饶是如此，他也心疼地直抽气，这样娇滴滴的金枝玉叶，萧玄若是不同意她所说，打发了自己就是，对自己的妹妹倒当真狠得下心来。
用犀牛角的药勺挖了膏药在手心，大手抚上了那伤处，细细推按。他很专注，专注得好像没有闻到那幽幽袭来的少女体香，专注得好像对那粉嫩的玉足视而不见。一时间他又似恍然觉得身上有些燥热，忙暗地里运气压制了下去，只看那眼前一尺之处。
忍！忍！忍！弥月握紧了双拳，憋得双颊通红，最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辛。。辛楚，你用些劲儿罢！你这样轻轻的擦，我觉得好生痒痒！”
辛楚闻言，不知怎么有些懊恼，手指便加上了些劲儿。
“哎哟！”少女止住了笑。
气氛静谧了半刻。
少女的声音仿佛自天边传来：“辛楚，现在你是我的人了，永远都不可以不管我，离开我，你知道么？”
“。。。。。。好。”
“辛楚，你要是有事不乐意不开心，直接告诉我好么？”
“。。。。。。好。”他立刻又答。
“辛楚，你越来越沉默，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有时候，我心里很难受。。。。”
辛楚抬了头看向眼前的少女，她低垂了眸子，浓密盈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柔嫩的皮肤上投下了些微的阴影。他双手僵住。
弥月抬起头，定定地对上了他的眼睛，似有流光闪亮：“你还是象以前一样对我罢，好么？”
他退却了。不着痕迹别开了眼，他答道：“是。”
弥月见辛楚都应了，觉得大功告成，欢喜得双眸弯弯，便挣着要下来，被辛楚拦了一拦。他脸上是难得的肃色：“殿下，陛下允我贴身侍奉于你，此事切不可被他人知道。”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晓，弥月将来婚嫁便要被人闲话了。
“知道啦知道啦！”弥月不耐地一挥手，向外叫道：“小娥！”
小娥就跟从未离开过一样，从帘跟前闪了进来，自然双手空空。
啧啧，这粉红的气氛可真是。。。她一边服侍自家公主整理服饰鞋袜，一边目送辛大人告退而出，心里嘀咕：那何公子也算相貌风流、俊美卓越了，但跟辛大人一比，光那坚毅昂然之姿，冷寂闲雅之态，就输了七八分，怪道公主看不上。
可惜这皇家是个拼爹的地界呢，辛大人您的路还很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