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阴谋(1 / 1)
国王赫瑞盯着面前的地板发呆,好一会儿,用力揉搓了一下脸颊,又重新睁开眼睛。
房间里寂静无声。地上铺满了白色的亚麻布,一条条整齐地排在一起,布的底下歪歪扭扭凹凸不平,却清一色全是同样的形状。赫瑞不忍再看,背过身开始叹气,当他叹到第三声时,门外传来通报声,铂银出现在了门口。
“陛下,找我有什么事?”铂银的视线落在满地白布上,腐败的气味顿时令他产生不好的预感。
赫瑞烦恼地抱着手臂,来回踱步,然后突然停下来,掀起了其中一块亚麻布。下面躺着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脸已经烂光了,只能从服装上判断他曾经是一名宫廷守卫。
铂银捂住口鼻,赫瑞马上放下白布,和他一起离开了房间。
“是昂理殿下干的好事?”走在花园小径上,铂银直截了当问。
“除了他还有谁!”赫瑞闷闷不乐地低哼,“我以为囚禁他多少会让他收敛一点,没想到他却把我派去的守卫都杀了,实在是让我忍无可忍!”
“恕我直言,陛下……可我不理解,为什么要忍?”铂银仍然很疑惑,“借助幻象神的力量将腐烂神驱逐出昂理的身体,明明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为什么你却迟迟不肯答应呢?”
赫瑞的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但他很快掩饰道:
“不管怎样,我把你叫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谈谈这件事。”
铂银面露诧异:“所以,你答应了?”
赫瑞揉着眉心不置可否:“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具体的过程,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还有这件事对昂理造成的影响。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那个幻象神究竟可不可信?”
“至少比昂理殿下可信多了。”铂银耸耸肩,“他在宫中潜伏多年,如果要对王宫不利的话,他早就动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至于具体计划,我们还需要和幻象神以及亚刹商量,但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到陛下你或者昂理殿下的本体的。”
“你保证?哼。”赫瑞嗤笑了笑,嘲讽之中带了点苦涩意味。
隔了半晌,他终于翻了翻眼皮,无奈地看着天空说:“好吧,我答应帮你们实行这个计划。告诉我,首先需要我做什么?”
“把昂理殿下从塔楼放出来。”
“什么?”赫瑞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他都已经如此失控了,还要把他放出来?”
“没错,正因为他已失控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囚禁他只会造成更多守卫的牺牲,所以才要将他放出来,安抚他的同时,降低他的警戒心。”
“那万一他再故意伤害你,或者去招惹其他人呢?”
“现在他唯一的弱点就是幻象神,我会让幻象神监视他的行动,虽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至少比让他把整个王宫的守卫都变成腐尸来得安全。然后接下来,我们就必须尽快实行计划了。”
赫瑞沉着脸思忖许久,勉强点头说:“好吧,就照你说的做。”
“是,陛下。”铂银吻了吻国王的戒指,匆匆准备告退,却又被赫瑞叫住了。
“等等……还有一件事。”赫瑞抿了抿嘴,显出十分犹豫的样子,“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了,你愿意辅佐昂理吗?”
铂银愣了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当然,我并不是说,今后一定会让昂理即位,但如果他真的当上了国王,你会在他身边辅佐他吗?”赫瑞严肃地看着铂银,似乎不听到答案绝不罢休。
“陛下……抱歉,我恐怕不会。”
听到这个答案,赫瑞并不意外:“也是,你是亚刹派的。”
“不,这跟我是亚刹派还是昂理派无关。”铂银沉默了片刻,“老实说,我本来打算在这项计划成功之后再说的,但既然陛下此刻提到了,我也无意隐瞒——其实,我谁也不会辅佐,等事情结束后,我就会离开宫廷。”
赫瑞看着他,似乎对这样的回答也不怎么意外,笑着问:“怎么,还有比辅佐新国王更重要的事吗?”
“当然。”铂银也笑了笑,“而且陛下还年轻,等轮到新国王登基时,说不定我已经老到路都走不动了呢。”
“呵呵,谁知道呢。”赫瑞抬头看向天空,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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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理被偷偷放出来的消息,并没有传遍整个鹰格兰王宫,至少开头几天,除了亚刹和铂银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铂银说服了幻象神,在时机成熟前对昂理进行严密监视,只要他以白猫的形象一刻不停地围在昂理身边,昂理就会不断看到恐怖的幻象,这样短时间内他就不会有机会害人。不过就算如此,亚刹仍然不放心莱丽莎,因为她体内没有神,一旦被昂理碰触了很有可能会招惹腐烂神上身,所以他总是千方百计找理由陪在莱丽莎身边。只有当他实在脱不开身时,才会请铂银代为保护莱丽莎。
“所以……是亚刹让你来陪我的吗?”莱丽莎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拿起一块铂银递过来的甜糕。
“是,他今天有不少会议,在制定新的土地分配方案之前,元老院的那些人是不会放他走的。”铂银也拿起一小块糕点放进嘴里,虽然他平日不怎么碰甜食,可这种时候吃点东西总比直勾勾看着她来得自然。
莱丽莎取出纱巾擦了擦嘴,盯着铂银看了一会儿,幽幽地问:“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什么?”铂银平静地回应她的目光,“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莱丽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一般情况下,亚刹是不会让我们两个单独相处的,不是吗?他会特意拜托你来陪我,一定是事出有因吧。”
铂银愣了愣,放下甜食盘子,咬住嘴唇:“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也可以让加穆来陪你,她的伤势应该好了……”
“不!”莱丽莎急忙摆手,涨红脸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点意外罢了。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铂银对她报以嘲弄的微笑:“除了意外,也有点尴尬吧?毕竟我们有过一段互相憎恨的经历,可现在却能够像朋友一样面对面交谈,感觉真的很不可思议。”
“我们不是‘像’朋友,我们本来就是朋友。”莱丽莎腼腆地笑道,“我从亚刹那里听说了你劝他的那些话,他说他很感动,因为他知道你能说出那些话是多么不容易……我也很感谢你,多亏了你,我和亚刹才能像现在这样幸福地在一起。”
铂银坐到她对面的秋千上,温柔地看着她:“幸福就好。”
“我也很高兴,你能够将我和玛嘉彻底区分开来。”莱丽莎小心翼翼地提起玛嘉的名字,并仔细观察铂银的表情,见他神色正常,她便放下心来,“我是说,这样当你看着我时,你就不会想到她,心里也就不会痛苦了。”
“是啊。”铂银又拿起一块糕点,努力忽略胸口的绞痛。
“说到这个,虽说不是我该插手的事,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一句……”莱丽莎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有些促狭地笑问,“你对海伦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铂银低着头咀嚼,好半天才僵笑道:“我一定要回答吗?”
“也不是非回答不可,我只是很好奇而已。因为在我眼里,海伦美丽、温柔、成熟又聪明,她几乎就是完美的化身,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男人能拒绝得了她呢?”
“正因为她是完美的化身,我才无法答应她。”铂银自嘲道,“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呢?你也不希望你的姐姐断子绝孙吧?”
“啊,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可是我看得出,海伦很喜欢你。”
“是吗?我倒没怎么看出来……”铂银敷衍地说,心中盼望莱丽莎能赶快转移话题。
突然,莱丽莎看着他的脸,瞪大了眼睛:“啊!”
“怎么了?”铂银顿时从秋千上跳起,脸色煞白地环顾四周,手指用力按住怀中的剑柄。
“不,不用那么紧张啦。”莱丽莎吃吃地笑起来,“我只是看见你的发带松了而已。”
铂银摸了摸头,原先绑起的长发已经披散在肩上,一根红色缎带掉在他脚边。他立刻拾起缎带,非常小心地擦去尘土,折成几折放进了袖子的口袋里。莱丽莎好奇地盯着他,一副希望他解释一下的表情,但铂银故意扯开话题,又重新找了根发带把长发束在了脑后。
“时候不早了,莱丽莎,我们进屋去吧?”
莱丽莎答应了一声,从秋千上站起,一个不小心扭到了脚,整个人往前扑了出去。
“小心!”铂银冲上去扶住她,差点脱口而出喊她玛嘉,幸好话到嘴边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莱丽莎被铂银抱在怀里,又惊又羞,脸孔涨得通红:“我没事,谢谢你,可以放开我了。”
“……”可铂银却默不吭声,一动不动。
“铂、铂银?可以放开我吗?”
铂银眼神迷离地俯视她,仿佛刚刚回过神一样,直到此刻才不自然地松开她的肩膀,低头回避她的视线。
“走吧,莱丽莎。”
莱丽莎却又瞪大眼睛尖叫起来:“啊!”
铂银困惑地摸摸发辫,难道发带又松了?可当他回头的一刹那,他看见了满身绷带的昂理。他正躲在一簇树枝后,瞪着两只凸起的大眼睛,阴测测地看着他们两个。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铂银立刻拔出佩剑,紧张地挡在莱丽莎面前。
“快从花园侧门逃走。”他悄声嘱咐她。
“可、可是,你怎么办?”莱丽莎几乎要哭出来,牙齿紧紧地咬住大拇指,这个习惯倒是和玛嘉一模一样。
“我在这里的任务就是保护你,记得吗?所以我早有准备。现在快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把门锁起来,让加穆陪着你,快!”
看着莱丽莎跌跌撞撞跑出花园后,铂银才放下长剑,坦然望向昂理。昂理仍躲在树枝后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却又时不时东张西望,担心不知会从哪里蹿出令他恐惧的幻象,所以一时间也不敢贸然行动。
看来幻象神虽不能做到时时刻刻监视他,至少也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威慑作用。不过,那个吊儿郎当的神此刻究竟在哪里偷懒啊?真是个让人不放心的家伙……铂银无奈地扶额。
两人就这样互相僵持着,过了许久,铂银叹了口气,试着理性地与他沟通。他向前迈出一步:
“昂理殿下,你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别跟我耍花样!我知道你们在讨论什么,你、亚刹还有国王一心想要除掉我,现在你又想把玛嘉扯进来吗?”
“你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昂理殿下,没有人想要伤害你。我们想要做的,只是玛嘉一直想做却没能完成的事。”
“玛嘉……没能完成的事?”昂理吃惊地问,“什么事?”
“就是治好你的病。”
“什么?玛嘉找到治好我的方法了?难道你们最近在讨论的就是这件事?”
“是的。”铂银诚恳地看着他。
“真的?”昂理惊喜地笑起来,裹在纱布下的嘴唇咧到了耳根,可很快他又神经质般瞪起眼睛喊,“不!我不相信!如果玛嘉想治好我,她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而是要连续躲我好几个月呢?而且刚刚她看到我也马上逃走了,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联合起来在骗我?!”
铂银凝视他,平静地问:“那么,你想试试看吗?”
“试、试什么?”昂理情绪十分不稳,紧张得语无伦次,“治疗我身上的腐烂?什么时候?现在吗?在这里?怎么治?”
“等等,别激动。”铂银打断他,举起双手以示安抚,“我没办法一次回答那么多问题,让我们慢慢来……”
“闭嘴!我不相信你!除非玛嘉亲口告诉我,否则我……”昂理说到一半,猛然抬起头,话音戛然而止。
铂银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惊异地看到莱丽莎又回来了,不仅如此,她还带回了亚刹和赫瑞国王。
你们来干什么?——铂银用眼神向亚刹询问,亚刹平静地向他点了点头,同时暗中做了个手势,仿佛在说:别担心,现在就让我们来处理吧。
铂银又看向莱丽莎,她的脸上挂着泪痕,显然已是一副完全吓坏的样子,可令人意外的是,她竟然鼓起勇气走到昂理面前,极力装出镇定的样子说:
“现在我亲口告诉你了,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玛嘉……你、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昂理激动地伸出腐烂的、未加任何遮盖的手,颤颤巍巍地一步步向莱丽莎走去。
铂银急忙举剑阻拦,却被亚刹拉到一旁。亚刹小声说:“别担心,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莱丽莎了,她愿意帮我们安抚昂理。而且我教了她几招玛嘉惯用的手法,相信我,她的演技还过得去。”
昂理的手几乎已碰到了莱丽莎的肩膀,这时,莱丽莎突然大吼一声:“你这个笨蛋!我要你洒的香粉呢?让你戴的手套呢?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她的语气和神态像极了玛嘉,昂理顿时吓得把手缩了回去。别说是他,就连在场的旁人都有一种玛嘉真的回来了的错觉,铂银更是瞪大眼愣在原地,久久合不拢嘴。
“我没说错吧?”亚刹笑着向铂银使了个眼色。
昂理信以为真,高兴地结结巴巴说:“我……我忘了,但下次我会记得的。玛嘉,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可以治好我?”
莱丽莎扬起下巴,装出高傲的模样:“当然,我说的话还会有错吗?而且你看,国王陛下也来了,如果不是真的想治好你,我们怎么会如此兴师动众地聚在一起呢?”
昂理呆呆地转头,将铂银、亚刹和国王一个个扫视过来,仍然有点迟疑。莱丽莎趁势追加了一句:
“昂理,等你痊愈之后,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和我结婚了,难道你不想娶我为王妃吗?”
这句话彻底打消了昂理的疑虑,他立刻点头如捣蒜,欣喜若狂地笑道:“我想!我当然想!那快点告诉我吧,不算是什么方法,我都要去试!马上!”
铂银和赫瑞交换了一下眼神,以需要一个更隐蔽的场所为由,将昂理带离了花园。
任务完成,莱丽莎终于舒了一口气,心惊胆战地回到亚刹身边。亚刹紧紧握住她的手,用赞许的眼神望着她:“干得好。”
“天哪!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莱丽莎捂着脸呜咽,“真难以想象,玛嘉之前是怎么对付那种腐烂怪物的?她太了不起了,我简直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下去啊!”
“你也有你的优点,莱丽莎。”亚刹捧起她的脸,轻轻啄了啄她的嘴唇,笑道,“而这些优点只有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喜欢上你。”
“我也喜欢你,亚刹。”莱丽莎的脸通红一片,“真希望我刚才的话不要应验,我可不想真的嫁给昂理。”
“我也不会让你嫁给他的。所以现在,就让我们将这一切都做个了断吧。”亚刹坚定地向她点了点头。而后,他们追上铂银,和大家一起走进国王办公厅,一路上,他们的手再也没有分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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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办公厅,国王便吩咐门口的守卫,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准放任何人进来,并用一把巨大的青铜锁将门反锁了起来。
房间里,幻象神早已恭候多时,他保持着大王子阿德里安的外形,此刻正在房间中央摆弄着几张椅子。
他令昂理除去身上所有衣服,只剩一块围在腰间的遮羞布,随后让国王和昂理面对面坐在椅子上,互相握着对方的手,静待他的指示。
“为了防止腐烂神逃走,我在房间四角各放了一点毒槲,别担心,这对人类和你们身体内的神是无害的,它只对劣化神起作用……”
幻象神边说边绕着昂理慢条斯理地踱步,不断给他施压。昂理就像是即将奔赴刑场的囚犯,神情慌张,全身抖个不停,使得椅子的脚戳在地板上发出一连串哒哒声。亚刹和铂银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本以为昂理是因为看到了幻象而吓得发抖,可没过多久,这种猜测就被推翻了。
昂理的身上起了巨大的变化——起初只是小幅颤抖,很快变成了剧烈的晃动,到最后简直就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体内钻出来似的。他的脸部也开始扭曲变形,肤色深浅不一,头顶逐渐冒出了淡淡的黑色雾气。
“呜……啊啊啊!”昂理翻着白眼,痛苦地扭动起来。
“这是在干什么?”赫瑞厉声问幻象神,“你们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昂理的!”
幻象神却悠哉地耸耸肩,一边嘟哝着让他不要急,一边从烟斗里倒出一些烟草,撒在昂理的头顶,黑色雾气霎时缩回了他体内。但颤抖仍然没有停止。
赫瑞瞪着他:“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不必担心,陛下,这只是腐烂神察觉了我的目的而做出的反抗而已。现在我要向陛下说明这个仪式的过程,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千万不能松开你的手。”
“为什么?”赫瑞一脸将信将疑,“松开了会怎样?”
“按照计划,我需要把腐烂神赶出昂理的身体,但也不能任由他在这个屋子里到处飘荡,因为他会马上侵入另一个空的神格——比如说,站在那边的那位公主体内。”幻象神用手指比了比莱丽莎的方向,后者立刻脸色大变地躲进亚刹怀里。
“那跟我们握着手有什么关系?”赫瑞问。
“神在人间界的灵魂只能从头顶或者手部脱离,而我刚才用毒槲封了昂理的头顶,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逃,那就是通过手的接触,转移到陛下你的身体内。”
“……什么?”赫瑞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幻象神哈哈大笑了两声,若无其事道:“有什么关系,反正陛下的体内已经有财富神了,一个神格只容得下一个神,腐烂神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侵入你身体的,所以你握住昂理的手,就等于堵住了腐烂神最后的希望,这不是很有趣吗?”
“我可不是为了有趣才来做这种事的!!”赫瑞生气地大吼,一时间产生了被人戏弄的羞辱感。然而昂理的模样的确很不对劲,仿佛真的有头狂暴的野兽在他体内四处乱窜,光是握着那两只腐烂的手,就能感觉到一股阴暗而危险的力量在狂啸肆虐。他不得不相信幻象神的话。
“好吧,我答应你,我不会放开昂理的手。但你最好祈祷这个计划成功,要不然,我一定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挂在城门口的旗杆上!”
“知道了,知道了。”幻象神笑眯眯地回答,对他这样的神来说,人类威胁的话听起来总是那么滑稽。坦白说,他根本连“脑袋”都没有,到底要怎么挂在旗杆上呢?
不管如何不可靠,幻象神的驱除仪式还是开始了。
铂银、亚刹和莱丽莎全都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子中间的两人,虽说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可毕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神在人间界使用神力,除了担心成败之外,他们多少也有些好奇。
赫瑞深吸一口气,突然打断说:“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幻象神有些不耐烦起来:“唉,又怎么了?”
“……”赫瑞放开昂理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神情显得非常反常,凸起的腮帮也显示出他在用力咬牙。过了许久,他才像是下了重大决定似的,又重新执起儿子的手,脸色惨白地说:“没事了,开始吧。”
幻象神以为他对自己没信心,笑了起来:“别看我这样,我其实是天宫界最古老的神之一呢。”说完,他边抽烟斗,边将手掌贴在了昂理背后。
一瞬间,昂理的喉咙里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同时身体表面开始起伏不平,似乎腐烂神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了起来。没过多久,表面的凸起便顺着手臂移到了手背上,却在进入赫瑞的手背之前卡住了。
赫瑞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现在是怎样?腐烂神想进入我身体吗?”
幻象神从昂理背后露出戏谑的笑容:“不,我猜他大概是想来找你喝茶吧。”
“别开玩笑了!”
“呿,那就别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啊。”幻象神抽了一口烟,满不在乎地换了一只手,再次在昂理背后用力一推。
“呜啊啊啊啊啊——”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昂理身上响起,但仔细一听,发出声音的却不是他的嘴,而是手掌上的那团凸起。
“这样就受不了了吗?劣化神果然还是太弱了啊,真是的,本来还以为能玩弄一个小时的呢。”幻象神眯了眯眼睛,加大手中的力量,“算了,我心地太善良,不忍心再折磨你,就这样早点送你上路吧。掰掰,腐烂神。”
本就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变得更加凄厉了。标示腐烂神的那团凸起被挤成了扁平状,十分痛苦地扭动着做最后的挣扎,眼看越变越小,即将被幻象神的力量消灭时,突然——
赫瑞国王的头上喷出了一团蓝色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