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重拾阳光(1 / 1)
就算被郑重告知,站在自己眼前的哥哥其实是个古老的神,亚刹还是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得知玛嘉突然间变成了莱丽莎公主一样,都让他迷茫,失落而不知所措,但幸运的是,铂银始终陪伴在他身边,并且始终先他一步替他打理好一切,所以事实上,他根本无需做任何准备。
就好比现在,和多年未见的哥哥重逢本是件拘束的事,可铂银有意无意地玩笑和调侃,让这次会面的气氛变得异常轻松,以至于他都差点忘了一开始来找哥哥的目的了。
“嘿,怎样?知道我不会继承王位后,是不是觉得我一下子变亲切了?”趁铂银去房间另一头倒酒之际,幻象神一脸嘲弄地看着亚刹。
“你离开王宫时我才八岁,在我印象中,你一向都很亲切啊。”亚刹也笑了笑,得体地回答。
“也是,那个时候你还太小,我总是和铂银还有昂理玩在一起,但每次你来找我时,我还是会陪你玩骑马和射箭,我自己都很佩服当时的那个我呢。”幻象神掏出烟斗吸了一口, “那么说来,铂银全都告诉你了?”
“差不多。”亚刹回答,“我和铂银之间本来就没什么秘密,而且他最近心情很好,所以话也稍微多了起来。”
“是吗?原来在你眼中,他这样算是心情很好?”幻象神眯起眼向铂银的方向瞥了一眼。
“难道不是吗?他一直有说有笑的啊。”
“不,在我看来,他好像有些假装过头了……”幻象神耸了耸肩,“不过无所谓,只要他自己觉得好就行。”
亚刹还没理解他的意思,铂银已经端着两杯酒回来了。他抿了一口酒,直接进入正题:“是时候告诉我们了,阿德里安,你准备怎样驱逐腐烂神?”
幻象神吐出一圈云雾,又用力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慢条斯理地说起他的计划。
亚刹和铂银认真地听着,末了,亚刹问:“你的意思是,除了你之外,还需要另一个神的帮忙吗?”
“没错,确切来说,是需要另一个被神附身的王族来帮忙。”
铂银和亚刹对视一眼,指了指自己问:“我不行吗?”
“你不行,虽然你也是被神附身的王族,可由于你的净化能力比较特殊,你根本连碰都不能碰腐烂神。”
“那我呢?”亚刹问。
“你更不行,你没有被神附身,你的身体里也没有神的容器。”幻象神若无其事说,“本来这件事是可以让玛嘉来做的,这也是为什么我最初会先去找她的原因,我相信当时的她一定会同意我的计划,只是没想到事情变化太快,她不仅失去了体内的神,连人格也消失了。”
铂银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了,但他很快晃了晃头接道:“那么可选择的對象就不多了,值得信任的更是屈指可数,我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
“谁?”亚刹催促。
“国王陛下。”
“父王?”亚刹目瞪口呆,立即反对,“不行!绝对不行!”
“为啥不行?”幻象神饶有兴味地笑起来。
“这还用问吗?我是为了争夺王储之位才想要消灭腐烂神,这本身就……就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怎么可以让父王知道呢?”
“不,我认为恰恰相反。”铂银看着亚刹认真道,“你消灭腐烂神,是为了让昂理恢复原先的记忆,帮助他找回自我。而国王陛下一向偏爱昂理,若是这个计划成功的话,他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怪罪于你呢?再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正大光明了。”
亚刹不解地皱起眉:“可是,若真成功的话,昂理就会恢复成原来的哥哥,他岂不是更能名正言顺地登上王储之位了?那我们这个计划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就在于,你的这项善举会为你赢得好名声,而在鹰格兰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什么比名声更重要了。”幻象神半讥讽半认真地说。
“没错,他说得对。”铂银露出鼓励的目光,仔细为他分析,“你现在是宫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无论是百姓还是贵族都对你赞不绝口,而昂理已深居简出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家几乎都快把他淡忘了,这对你来说是个很大的优势。而且,有我和大王子阿德里安的公开支持,舆论一定是倒向你这一边的,这种情况下,在国王陛下面前堂堂正正地和昂理争夺王位,反而对你更有利。”
亚刹想了想,脸上显出动摇:“这件事你能确定吗?铂银,你能保证到时我能够赢过哥哥吗?”
“我不能保证你一定会赢。”铂银坦承,“但我可以保证,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你不必承担任何风险,却有极大的可能赢得胜利。而且,我发誓我会对你献上我的力量、我的财富,以及包括我在内的整个铂银家族的绝对忠诚,所以亚刹,我希望你也能同样地相信我……”
他还未说完,亚刹便心潮澎湃地站起身打断他,激动地说:“我相信你,铂银,我当然相信你!”
铂银郑重点头:“那么,让我们放手去做吧。”
——
真正做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并没那么容易。
铂银和亚刹背着手站在国王赫瑞面前,两人都被国王的震怒吓得面色大变。尤其是亚刹,打从出生起就没见父王发过如此大的火,他一下子惊慌失措,若不是铂银也在场,他几乎都想打退堂鼓了。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铂银试着平息国王的怒火,以温和的方式缓缓说:
“陛下,听我说……”
“还想说什么?”赫瑞竖起眉咬牙切齿地瞪他,“说其实我另两个儿子也在襁褓中死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只不过是幻影吗?!”
铂银垂下头咬住嘴唇:“不,只有阿德里安是幻象神……对不起,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然后呢?你们希望把昂理也变成那样吗?”
“当然不是,陛下。”铂银看了一眼亚刹,心平气和回答,“坦白说,自从昂理被腐烂神附身后,我和亚刹就一直在寻找拯救他的方法,我们曾经有过一次机会,也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可结果那次机会却被半路杀出的某个人给破坏了。”
赫瑞挑起眉头:“你说的某个人,是指玛嘉?”
“不……是凯特公爵。”
“凯特啊。”赫瑞揉了揉太阳穴,心烦意乱地跌坐回椅子上,不再吭声了。
亚刹适时地劝道:“父王,现在又有一次机会摆在我们面前,如果成功的话,哥哥就能彻底摆脱腐烂神,恢复成原来那个冷静睿智的哥哥,这不是很值得一试吗?您到底还在顾虑什么?”
赫瑞深深皱眉,两手握拳抵在额头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冷冷说:“我的回答依然是不行,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还有什么事要向我汇报吗?”
“陛下……”铂银还想说什么,被赫瑞凌厉的目光狠狠瞪了一眼,顿时哑口无言。
“亚刹,我不准你插手昂理的事,你现在表现得很好,只要继续保持下去就可以了。铂银,你也是,在管别人的闲事之前先管好你自己吧。现在凯特不在了,我比以前更需要你们铂银家族的辅佐,你的工作会比以前多好几倍,我可不认为你还会有空余时间多管闲事。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铂银和亚刹默然片刻,只能点头答应。
亚刹向父王告辞后退出房间,铂银也正要跟他一起离开时,赫瑞叫住了他。赫瑞摊开桌上厚厚一叠公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换了个话题道:“既然你来了,我们就顺便讨论一下正事吧,你已经见过德意雉皇帝的妹妹卡特琳娜公主了,是吗?”
铂银不明所以地愣了愣,仔细回想后回答:“我没印象了,也许在某次舞会上见过,也许没有。怎么了?”
赫瑞把卡特琳娜公主的画像丢到铂银面前,微笑着说:“我只是在想,凯特远离朝政后,他妻子所属的熊牙利也会疏远我们,所以我们可能需要拉拢德意雉成为我们新的同盟,你认为呢?”
铂银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报以同样的微笑:“这位卡特琳娜公主是个美人,如果陛下想迎娶她为王后,我当然从心底里献上我的祝福。”
“但如果我希望娶她的人是你呢?”
铂银收敛笑容,迅速沉下脸:“那么很遗憾,陛下,从明天开始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啧!”赫瑞翻了翻眼皮,“你是仗着我现在必须倚重你,所以反过来威胁我吗?”
铂银不吭声,可眼中的抗拒表露无遗。
赫瑞只能摆了摆手作罢,一把将德意雉公主的画像扔出窗外,烦躁地捋了捋头发后,他又将满桌子的合约和信函全部扫到地上,支着沉重的脑袋连连叹气。
“我没有时间了……铂银,我该死的没有时间了啊……”
“我不懂陛下的意思。”
赫瑞摇摇头苦笑:“相信我,你很快就会懂的。现在没事了,你走吧。”
离开房间之前,铂银再次回头看了赫瑞一眼,他仍深埋着头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铂银百思不解,也只能暂时把腐烂神灭绝计划放下。
刚走出门,一道黑影从身旁闪过,差点和他撞在一起。铂银瞪大眼定睛一看,顿时变了脸色……是昂理!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和国王说了什么?”昂理僵硬地站着,一袭密不透风的黑衣包裹住全身,只露出两只表皮溃烂的漆黑的手。脸上也蒙着黑纱,两颗凸出的蓝眼球十分狰狞可怖。
铂银飞快地扫了眼四周,盘算着该怎样脱身。
“不要东张西望,回答我的问题!”昂理大吼起来,“你们到底在里面密谋什么?向那老头说我坏话?让他废我的王储头衔?还是让我娶其他国家的公主?”
他每说一句,就靠近铂银一步。铂银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试图安抚他:“冷静一点,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很多!你们在里面提到了我的名字,国王很生气,要你们不要干涉我,然后又提到了什么德意雉的公主,你们是想硬逼我娶她,然后把我撵去别的国家吗?回答我啊!”
“不,你误会了,谁也不会逼你,也没有人要娶德意雉公主。”铂银指了指走廊另一头,谨慎道,“王储殿下,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那边怎么样?”
“别耍花招!”昂理怒气冲冲喊,“我、我已经受够了你们的阴险诡计,我没空陪你们玩,也懒得理你们,我只是想继承王位,和玛嘉结婚,其他我都不在乎,统统让给你们也无所谓!”
“我知道,王储殿下,大家都知道这一点……”铂银只能以哄小孩的口气劝道,“你的父王现在心情不佳,你在门口这样大喊大叫,只会让他更加心烦,到时候他一怒之下逼你和德意雉公主结婚,你就再也得不到玛嘉了,那样你也无所谓吗?”
一听到铂银的假设,昂理立刻安分了下来。铂银于是小心翼翼地向走廊另一端移动,同时飞快地思考,现在还有谁能帮助他抵御昂理的神力。在这之前,一向都是由玛嘉来牵制住昂理的,可现在,玛嘉不在了……
刚思及此,虎口处一阵刺痛,铂银猛地回头,惊恐地发现昂理那只腐烂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腐烂迅速从小臂向上蔓延,一股逼人的寒意沁入身体,铂银立刻感觉冰冷刺骨,口中呼出的气变成了白雾。
糟糕,他正在净化昂理的身体!
“放手!”铂银大喊。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昂理却胡搅蛮缠揪住他不放,“只要我想,你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所以不要再跟我作对了,乖乖听话我就饶你一命!”
“不!昂理,你不懂,我们大家是想帮你啊!”
“你以为我会信吗?我……”
昂理刚要怒吼,一瞬间,有只猫出现在他面前,吓得他立刻丢开铂银的手臂,跌跌撞撞逃走了。
“哼,逃得倒是挺快的。”幻象神依然保持绿眼白猫的模样,悠闲地向铂银走来,“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消灭腐烂神迫在眉睫了?”
铂银脸色不佳地走向中心花园,在一个僻静处坐下,脱下外衣,小心地卷起袖子——溃烂惨不忍睹。他忍痛又重新穿上衣服,背靠树干重重吐出一口气。
幻象神走过来趴在他身边,阳光洒在银白的毛皮上,看起来暖洋洋的。
铂银怔怔地注视前方,隔了许久问:“神……为什么可以如此玩弄人类的感情呢?”
幻象神打了个哈欠,慵懒地半眯眼睛:“大概是因为,神很少有感情吧。”
“你有吗?”
“呵,你是在跟我调情吗?”幻象神笑起来,被铂银斜睨了一眼,他笑得更开心了,“有……还是没有呢?我也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娶海伦公主?”
“我可没说要娶她。当初只是欢乐女神想借用海伦公主的躯壳来见玛嘉,所以利用我演了一出戏罢了,但现在她自己跑了,却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了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铂银问。
“找个机会把海伦公主送回狮斑牙,我的任务就结束了,到时候我可能会离开王宫,再像以前那样云游四海吧。”
铂银盯着白猫看了一阵,摇头说:“不行,你还不能走,至少在消灭腐烂神之前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幻象神咕哝,“不过赫瑞恐怕没这么快下定决心,亚刹也还没做好准备,最迫切需要解决这桩事的恐怕只有你一个吧。”说着,他别有用意地指了指了铂银腐烂的伤口。
铂银却回答:“你搞错了,消灭腐烂神是为了亚刹和莱丽莎,不是为了我。”
“那么你自己呢?你有为你自己打算过吗?”
瞥了铂银一眼,幻象神就知道自己是白问了,因为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
如果说亚刹的归来给宫廷带来一股新鲜活力的话,那么玛嘉公主的性情转变就是这股活力的催化剂。在经历了几个月沉闷而压抑的社交季之后,宫里的人们都像是被憋坏似的,疯狂跳舞,拼命享乐,以弥补过去几个月的空虚无聊。在公开场合,人们的话题总是围绕着亚刹王子和玛嘉公主,因为这两人最近感情突然升温,连傻子都看得出两人正在热恋中。
最令大家欣慰的是,“玛嘉公主”的傲慢行为收敛了很多,她开始学习谦逊的仪态、低调的穿着,并且开始变得爱笑了。虽然还是很少接触男性,可谁都看得出,她和亚刹在一起是多么快乐,两个人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鉴于鹰格兰和狮斑牙的联姻契约是玛嘉公主嫁给王储,所以玛嘉公开选择亚刹的这一举动无形中告诉了大家,亚刹是新的王储人选。再加上近来亚刹的连续加官进爵,更是让人们相信,原本就失去人心的王储昂理已彻底失势,未来的王位继承人非亚刹莫属。
这一宫廷势力的转变,表面上看来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暗潮汹涌。每个人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背地里却早早地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做起了准备,而最至关紧要的一点,不外乎就是“选对阵营”。
唯一肆无忌惮地把真实情绪反映在脸上的人,就只有昂理一个。
也许是本能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危机,他陷入了至今为止最狂躁、最暴怒的发作期,简直就像是头发疯的野兽一样,见人就骂,不分场合地向亚刹宣战,不停地宣示自己身为王储的权利,更是不分昼夜地骚扰玛嘉,几乎把她吓到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
结果,还是赫瑞忍不住出手,制止了儿子疯狂的行径,并下令将他重新幽禁在了塔楼的阁楼上。
“呼……陛下总算是想通了。”海伦坐在一张软榻上,一边替莱丽莎编辫子一边听着仆人的禀报,露出宽慰的笑容,“这下你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吧?”
莱丽莎仍惊魂未定,又向仆人确定了好几次,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她对着梳妆镜点了点唇色,刚放下化妆盒,房门就开了,亚刹和铂银走进了房间。
“亚刹殿下,铂银公爵。”海伦笑着打招呼。
“诶?呃……”看见海伦公主也在场,铂银一时有些错愕,犹豫着是否要先回避。
莱丽莎急忙叫住他:“没关系,是我让海伦过来的。最近因为昂理殿下的事,我一直睡不好,所以就让姐姐暂时来我的房间陪我睡觉。我想海伦应该也不介意和铂银一起聊聊天吧?”
说完,莱丽莎故意向姐姐挤挤眼。
海伦非常大方地向铂银点点头,示意他坐在窗边,和她一起。
铂银不是不明白莱丽莎的用意。最近一段时间,每当他们几个人聚会时,莱丽莎就把他硬塞给海伦,或者说,把海伦硬塞给他……若说他完全没注意到莱丽莎在撮合他们,那肯定是撒谎,只可惜他也没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拒绝。
一来,自从阿德里安当众宣布解除与海伦的婚约后,海伦在鹰格兰宫廷的立场就变得尴尬起来,虽然她本人并没表现出沮丧或愤怒,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但周围人可不这么想。二来,他也实在没多大自信可以在亚刹和莱丽莎面前谈笑风生,有海伦在的话,他至少可以表现得自然一些。
海伦看出他的犹豫,悄悄靠近他笑道:
“就当是为了他们两个人,好吗?”
铂银只能同意留在她身边。他欣赏海伦公主的聪慧和大度,也很感激她对莱丽莎的陪伴,但仅止于此,他的心早就已经被玛嘉填满了,再没有一丝空隙留给她,相信如此聪明的她应该会明白。
七月的天已开始炎热,暖风徐徐从阳台吹进房间,伴着薄纱般的窗帷轻柔慢舞。亚刹拉着莱丽莎的手坐在阳台上,头靠着栏杆,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眼神专注又深情,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又仿佛什么话都不必说。
“他们两个真是完美的一对……”海伦远远看着热恋中的情人,拿起羽毛扇轻轻搧风,“玛嘉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身为姐姐我真为她高兴。”
“是莱丽莎。”铂银淡笑着纠正她,“不是玛嘉。”
“噢,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不介意了。”
“我确实不介意了,但莱丽莎介意。”铂银礼貌地回答,“所以我们还是叫她莱丽莎吧。”
海伦观察了一会儿他的表情,识趣地回避这个话题。她看着他缠满绷带的手臂,关心地问:“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好多了。”铂银解开绷带,让她看清手腕上结痂的皮肤,“其实早就应该拆掉绷带了,可我总担心会吓到别人,所以我想还是继续绑着比较美观。”
“没关系,你就算绑着绷带,别人也不会把你当成昂理殿下的。”海伦笑着调侃。
铂银被她逗笑了,也勾起嘴角:“但愿如此,我可不希望被关进阁楼或者监狱。”
“这么说来,你们也听到这个消息了?”
“嗯,刚刚听说,亚刹就迫不及待来见莱丽莎了,毕竟我们都很担心她。”铂银低下头,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亚刹是真的担心,而我只是站在朋友角度关心她而已。”
海伦拉过铂银的手,仔细地为他包扎起来:“你不需要解释,即使你不说,我也明白你的意思。”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不希望你有什么误会。”
“是不想让我误会,还是不想让亚刹和莱丽莎误会?”海伦狡黠地直视他的眼睛,不给他时间开口,便连珠炮般说下去,“我说了,你不用解释我也明白,你对玛嘉仍然有很深的感情。但既然她已经不在了,而莱丽莎和亚刹又走到了一起,那么你是不是该为自己做点打算了呢?”
铂银抽回手,脸色难堪地反问:“那么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海伦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铂银急忙退后,又惊又困惑地皱起眉瞪着她。
“这就是我的打算。”海伦镇定自若地宣布。
铂银不自觉地握紧拳,飞快地向亚刹和莱丽莎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他们两个已看到了这一幕,他的眼中霎时充满快要爆发的愠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的眼神令海伦有一瞬的胆怯,一向冷静的她也显出了些许慌乱:“我的意思是……你差不多该把玛嘉放下了。”
“谁有权决定我必须把她放下?是你,还是我?”铂银不客气地问。
“这么说,你承认你还没把她放下,是吗?”
铂银再次看了亚刹一眼,见他正向自己走来,他忍不住焦躁地喊:“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或许是和我无关,也或许你能用温柔的笑容骗过你身边所有人,但是铂银,你知道吗?你骗不了你自己的心。你手上的伤结了痂,并不代表你心中的伤痊愈了,你还在痛苦,还在被玛嘉折磨着,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摆脱,你就好像被这个名字诅咒了一样……”
“别说了!”
海伦认真地看着他,努力释出自己的诚意:“但是,我却可以帮你摆脱诅咒。”
“呵!一个吻就能帮我摆脱诅咒,你以为我们生活在童话故事里吗?”
“不是,一个吻显然不够。”海伦站起身,鼓起勇气抬头面向铂银,“所以我希望能和你结婚。”
“……”铂银愣住了,可很快又恢复理智。深思熟虑后,他也回以礼貌的态度,淡漠却又不失诚实地回答她:“很抱歉,请恕我拒绝……我很感谢你的好意,可就算我真的中了诅咒,我也希望替我解除诅咒的是玛嘉,而不是你。否则,我宁可被她诅咒一辈子。”
海伦浮现不敢置信的表情:“你难道疯了吗?”
“就当我疯了吧。”
铂银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抓起帽子和手杖,向亚刹和莱丽莎微微点头致礼后,便匆匆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