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十七 还君明珠(上)(1 / 1)
秦栩横袖挡在她前面,微微扬眉道:“请阁下赐教。”
项崧惊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栩面不改色:“还请阁下赐教。”
“我不要你救……”虚弱的她咬了咬嘴唇强撑着喊道:“他并没有胜出,还不能和你比……”
秦栩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淡淡的看着项崧,笃定:“出招吧。”
“秦连城!”她终于喊出了声,声音嘶哑,这一声呼喊中带着她太多的愁绪情思,音尾都在打颤,然而秦栩没有回应,他飞身而起,影子模糊。
项崧的剑飞快地融入了那一团模糊,她呆呆的看着半空中的二人,觉得一阵眩晕冲入脑中,几乎要晕倒。
蓝田剑被震飞了出去,项崧败下阵来,他落地之后连退了数步,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
秦栩缓缓站定,拢了衣袖莞尔笑看。
台下,那孩子捡了剑双手奉上擂台,递与了秦栩。
秦栩接过剑,交还给项崧,仍然一语不发。
项崧接剑,眸子里有不甘,但他苦笑一声说:“技不如人,项某甘拜下风。”
他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去了,气度凛然,百晓生叶淳松了口气,只道这场动人心弦的武林大会终于有了一个结果,正预备提笔记录终局,秦栩忽然转过身,将一把剑倒插在她面前。
“起来,比过。”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却是决断。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愣怔的看着他。
“怎么?不敢比么?”秦栩扬起了远山般的眉宇,冷嘲:“娇小姐脾气迟早会害死你的。”
她的心被刺痛,仿佛在灵魂深处燃了一把火。
什么娇小姐脾气,他将她对于剑的崇敬和执着看做了什么?!
她是剑女,因剑而生,因剑而死,不论被如何打压,她之于剑术的情感不容被玷污半分。
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气,她挣扎着爬起来,反手拔出了地上的剑。
秦栩眼中生出一缕笑意,竟是赞许。
然而她看不见,她觉得气愤,全世界谁都可以质疑他,唯独他不可以。
提剑刺出,她倾尽了毕生的力量,要祭出她对于剑的神圣之爱,却没想过他可否能挡。
他的动作却犹如戏谑,格挡到一半就无故撤去了,剑穿透了他的身体,几乎无阻隔。
她呆住了,血“嘀嗒”一声坠落,声如洪钟。
心不受控制的疼痛起来,痛得她浑身发抖。
“你赢了。”秦栩抬手握住剑刃,微笑。
百晓生握笔的姿势僵硬,软毫上的墨汁落在纸上晕开凌乱的痕迹,他慌忙伸手去擦,这样迅速发生的,颠覆性的局面,让身经百战的他也有些回不过神来。
叶淳“刷”的起身,高声宣布,武林大会夺得桂冠之人是,剑女芙蕖。
台下的人都面露茫然之色,恍若身置梦中。
秦栩的身体晃了一下,他咬了咬几乎无色的嘴唇,狠狠的将身体里的剑抽拔了出来,血流的更多,她眼眶发红,扑上来扶他。
将他搀下擂台,她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贴的极尽,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宛若轻烟消散。
同项崧擦肩而过,项崧倏地伸出手扣住了秦栩的肩,止住了他的去路。
秦栩微微抬起头,接受项崧复杂的眼神。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项崧沉声问道。
秦栩勾唇笑了一笑,没有说话,渐渐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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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是三更天,身上出了些汗,过了些时间竟开始凉冷,我翻身下床去关窗,手放在窗棱上竟开始无意识的发呆了。
“喂。”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一愣回过神来,发现是墨上邪。
大半夜看见砉醉的面孔,我还真有点发怵,不由得退了一步。
他有些无可奈何:“对不起,我不该来的,吓到你了。”
说罢他转身要走。
我伸手抓住他的一只手臂,轻声说:“别走,是我的错。”
他回头,眸色似是浸了月光:“你也睡不着?”
“差不多。”我低头。
“有心事?”他柔声反问。
“嗯。”我说:“我想我是时候该会琼华谷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是啊。”
经历了生死劫难,我同他早已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只言片语便可懂的其中真意,他也不会说太多来阻拦我,增添我的困扰。
“我暂时不打算抛弃楚烬的身份,下山先观察形势。”我说:“如此,苍峦上便只有你一人了。”
“嗯。”他点点头,没说话。
我望着他,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的触感同真正的肌肤并无两样,但在我手下却是那么陌生,仿佛将我熟悉的那个墨上邪包裹掩埋,从此不见。
他偏头,迎合我的触摸。
“我会想你的,如果有机会,我也会上山来看你……”我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这样的承诺有多么虚无缥缈,我比谁都知道。
“你要开心。”良久他吐出四个字,执拗如孩子。
我“扑哧”笑了出来,捏捏他的脸颊:“你也一样,如果遇到更好的女孩,就不要犹豫的上吧。”
他皱眉,低声说:“我想我遇不到更好的了。”
我无言。
踮起脚尖,隔着一扇窗,我亲吻他的嘴唇,他有些诧异,最终还是将手放在了我的背后,似是要深刻拥抱。
而最后也只是停留在如此距离上罢了。
翌日,我收整行装便下了山。
下山后听到的第一条惊人的消息,就是凌家要举行成亲大典,不用说也知道是肖斐然要入赘了。
当时我正在客栈里吃肉喝酒,好不快活,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立即就喷了,半块肉径直喷到了右侧汉子的酒碗里。
那汉子呆呆的看着沉在碗底的物事,然后狠狠的朝我投来犀利的目光。
我识相的结账逃走。
肖斐然要成亲了。
肖斐然的痴情以及凌少音的美貌成了两大噱头,我晃荡着两条胳膊,穿梭在喧闹的人群之中,耳畔无不在谈论关于这天赐良缘,我听得有些入神,直到笔直的走进了马鹏被马踢出来才发觉不对。
我盘膝坐在路边,一脸幽怨的看着人来人往,也不晓得自己在幽怨些什么东西。
差点要忘了此番出来的目的,我一拍脑袋,从地上“蹭”的跳了起来。
正预备离开,有人从后面重重的拍了拍我的肩。
我纳闷的回过头去,看到凌少商一脸欢笑的看着我。
我真的很想甩一巴掌上去,然后他铁定不敢还手。
深呼吸再深呼吸,我报以微笑。
难得他身边没有跟肖斐然那条狗腿,一下子空荡荡的我都还觉得不习惯,还没等我弄清楚形势,一张鲜红的请帖就已经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嘴角抽搐的收下了。
凌少商比划了一下,旁边跟着他的管家词不达意被他狠狠瞪了好几眼,好歹我也全都懂了。
“凌庄主放心。”我嘿嘿笑着拍他肩,一心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家伙:“我是不会错过这么大的喜事的。”喜事两个字被我咬的稀烂。
匆匆走了几步,我竟很想再见见肖斐然。
说起来,我得以做成这一切,他还有些功劳在里头。
抓耳挠腮的了一会儿,我觉得这样犹豫不决很不大丈夫也很不是我的作风,我看看肖斐然又怎么了!我堂堂魔教右护法去看他一个小卒是他的荣幸好么!
虽然这番说辞连我自己都不愿意相信,但仍然硬着头皮尾随着凌少商去了。
大概我只是想找个理由让自己死心罢了。
凌少商对于我的到来自然是喜不自胜,亲自领着我四处参观。
婚礼是在十天之后,这几天凌家张灯结彩忙个不停,看来要将这事儿弄的空前盛大。
那些鲜艳的色彩看得我目眩,很不自在。
倏忽间有些恍惚,凌少音要成亲了,成亲,好像是一个意味着修成正果的词。
龙湘和项昆仑若是活着,他们也该有一场如斯庆典,而秦栩如果还活着,我和他……
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我自嘲的想着。即便他活着。我和他什么也不会有,如果他还活着,我们是父女,不管是真是假,在世人看来,我们就是那样不可逾越的关系。
有爱又能怎么样,有爱就能冲破世俗制约么?仅仅是流言也会把我们淹没的。
路过小花园,我看到了凌少音,她正在荡秋千,藕色的裙衫被风吹的飞舞如蝶,秀致的面孔上满满都是甜蜜的笑意,我挑了挑眉,在背后推她的正是肖斐然。
他脸上的表情很自然,没有一丝做作,看着凌少音的背影像是看着一件稀世的珍宝。
我在想什么,我竟然希望他是虚情假意,哪怕一点点也好……混蛋我在想什么啊!
“真是瞎了我的眼啊。”我说。
凌少商一愣,回头纳闷的看我,我摆摆手嘿嘿笑着说:“我说,郎才女貌,委实是让我眼前一亮!”
这话说的言不由衷的我自己都想吐,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里堵得慌。
“不打扰他们小两口。”我很唾弃自己的逃避行为,但是控制不住,拍拍凌少商的肩,看他受宠
若惊的反应:“我们换个地方逛逛吧。”
凌少商点点头,我如蒙大赦。
“哎,右护法!”那声音响了起来,似笑非笑的:“怎么刚来就要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