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遇穆(1 / 1)
对这个人,该怎么办?之前的人生,丁平完全没有想过,完全是花穆音怎么要求他就怎么做,因为他打着属于花穆音的烙印,一生都除不掉。何况作为修罗场杀手的人生,根本就不属于自己,能够归属于搭档所有,已经是幸福的了。
直到最后一年的最后几个月,他的怀抱不再空虚,心里也多了一道身影时,终于自作主张了一回。
现在,换了一具新的身体,宛如新生。
可是,为什么……这个人就知道是他了呢?甚至没有疑惑或求证,就让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花穆音知道了埋在袁子君身体里的,是名为丁平的灵魂!
“我不是你的宝贝。”丁平由着他压住自己,对花穆音的身体他是有着眷恋与期待的,非生于欲而在于情。
“以前的你很冷,就像一条冷血的蛇……对,性子也像。摸起来,很冷。”花穆音的微笑温柔而纯净,骨子里却是不折不扣的的暴戾与阴冷:“可是,当我知道,其实你也可以很温暖、很火热的时候,你已经脏了——而我也要不起魅惑的王牌管事。可是,这不代表我就对你一点想法也没有。你本来就是我的,修罗场默许的,在你接受培训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应该怎么让你的温度适宜我的需要,可是……谁没有纯洁干净过?”
以虔诚宁静的语调,说出充满了嘲讽的话,听起来是那么遗憾,却半分温度都不存在。
丁平眨了眨眼,仿佛说的并不是他,他一边听一边垂了眼眸,移动着手指抓住方晓来的,一根根的手指摸索着,眷恋不舍。
“宝贝。”低唤声中的命令使丁平的视线调高至那张精致无匹的脸,花穆音唇角的笑意没有抵达他的眼底,一汪寒潭越发的冷冽。缓缓的落定在丁平被方晓来吻得艳红的唇,闷闷的一声哼笑似在胸腔里发出来的,震得丁平胸口泛疼。
迎着那吞没了月色星光的眸子,一寸一寸的放大而至再也看不到,丁平想,穆先生怎么不见了?
唇上似落下了什么,先是柔柔的碰触,初尝着诱惑的气息,之后是重重的压制和掠夺。
原来,如此。
丁平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之前被方晓来从里到外的吸吮舔舐过了,对花穆音来说岂不是很脏?那又为什么不加迟疑的就吻了上来?在他的印象里,花穆音是有着洁癖的,不要说吻,就是拥抱都很少很少。在被刻意忽略的认知里,丁平懂得他是被花穆音嫌弃着的,但对他的嫌弃未免也是花穆音对自己的嫌弃。换言之就是,花穆音先嫌弃了他自己而后才嫌弃丁平的。
丁平的思绪清晰而纷杂,不受正被亲吻着的影响。因情未动,心也不曾动。
太了解这个人了,太了解他的任性了,太了解他不喜欢被强迫和强制的性格了。所以,他要掠夺便只能由着他、他要温柔便只能顺着他、他要放纵便只能随着他、他要轻咬慢啮便放任他……这是丁平曾视为奢望的对待,是根本就不敢想的对待。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也没有逗弄的闲情,任性的、随意的、自我的、强势的吻。
只是,这番对待终是迟了,唤不起丁平的欲念,有的也不过是恶心。
觉察到这个人身体的变化,丁平不着痕迹的移了移身子,似是无心的动作却是更便于对方肆意妄为的姿势。
“嗯?”花穆音抬起头,带着浓郁的诱惑意味的声音使得丁平身子一颤,睁大了眼睛,凝望着那精致的脸庞上勾人的凤目,倾听着悦耳的嗓音响在耳畔:“你是故意的。”
一丝浅浅的笑勾在微薄的唇角,瞅着双颊泛红的花穆音,轻轻的舔上萦绕着薄荷烟的味道的唇:“我听不懂。”
“真的听不懂?嗯?宝贝。”弓起了指背揉搓着丁平的脸,又是柔媚的一笑:“一个女人由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亲吻抚摸,非但不反抗,还顺着那男人的脾性迎合,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丁平心里在笑,他能够接受的尺度只有吻,而花穆音的身体却想要更多。拒绝花穆音的可能只有丁平的主动,但太过于主动会吃苦头的是丁平自己。把握拒绝的尺度是件困难的事,而能做到细腻的把握花穆音脾性的人,不会超过三个人——丁平正是其中之一。
“能被穆先生花了心思的研究,是我的荣幸。”保持躺着的姿势,丁平显得柔顺而自然。但那紧紧握着方晓来的手,泛着白的指节却在诉说它的主人是多么讨厌发生在身上的事情。
“在我的印象里,你很喜欢紧紧的抱着他——是有什么用意吧?”花穆音低下头,目光扫过没有藏起来的握在一起的手。
波光流转,丁平侧过头望着那张安静熟睡的脸:“我喜欢他。”
“喜欢……宝贝,你已经有了新的身体呢……现在的你,以后的你,还会只在意方晓来吗?”
几乎在花穆音的话出口的瞬间,丁平便悲哀的听懂了。被玷污的身体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因为永远都烙着红牌牛郎的印记。而现在的他,是华施集团的继承人,是引蝶招蜂的富家小姐。即使他不要,自动贴合上来的人也不会少……今天,就有一位——花穆音。
果然是嫌弃真正的那具身体的污秽的。
连他自己都唾弃的肮脏。
可是,为什么,方晓来就不计较也不嫌弃?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在他身逝之后会领悟爱情,陷进一场来不及开放的爱情中不可自拔。而那个人是他寄托着余生唯一的真情的人,而被爱的人是从没有认为有资格拥有爱的自己。
拥有了自由的身份、干净的身体又怎么样!他就能否定方晓来的付出,而去选择别人吗?就算他想,已标刻了耻辱的灵魂怕是也不肯。
丁平唇畔的微笑凄冷而迷离,水光浮现的眸子里只有方晓来睡得像娃娃般可爱的脸庞,他张了张嘴,声音微哑的道:“没有脏与不脏,只有要与不要。”
撑坐起身体,花穆音低下头看着丁平,突然微微一笑,轻声说:“你知道么,我的宝贝。袁家和白家的故交,是有原因的。”
“以儿易财吗?”
“是啊——袁家的第一笔生意的确是和白家做的。”
丁平眨了眨眼睛,真是有心啊,居然还记得那些资料中所写的一字一句,这是不是说明了他曾经于花穆音来说是很特别的存在呢?应该是的,一直都是,所以,他才放不下花穆音!
“不过,袁华施直至死亡,都不知道拿公司换他儿子的人到底是谁,更不知道白家之所以在他初接手公司时就跟他签生意,日后又处处的照顾他,无视他的风评跟他走得几近于世交的程度,其实是有更深的私心的。你懂得的,白家的东西就是白家的。故交的原因,只不过是便于……监视。”最后一句话伴着柔软的吻,落在丁平的耳朵上:“既然你要保护他,就不要把他扯进华施的旋涡里。既然你喜欢他,应该知道怎么做最好。”
“谢谢。”丁平向花穆音的耳边送了一口气:“那么,刚刚那个吻,就当作穆先生提供给我情报的报酬吧,咱们两清了。”
原来,白家比他所想像的程度要更深的在打华施的主意。或许,袁子君如资料中的那副样子,就是白家插手的结果。只是没有料到袁子君会失忆——不,是替换了灵魂!那么今天前来搅局的黑衣人,怕是白家友善的警告吧,警告不识时务的袁子君。但是,方晓来再插手下去,难保哪一天也会被牵累进去。
花穆音皱眉起身,哼笑了一声:“怎么清得了呢?”
是啊,怎么清得了呢!
身畔的床铺一轻,不必看,屋子里已经只剩下了他和沉醉不醒的方晓来,再也没有第三个人。
“晓来!”丁平翻过身,紧紧的搂住睡得沉的人儿,紧紧的抱住,低低的呢喃着凑上唇去磨着方晓来的耳朵——那是对五年前的方晓来来说清醒着的时候能接受的最大的尺度。每每磨在耳畔,丁平会觉得怀中的人儿如水一般的没有反抗,柔软温暖,于是他就会想起“耳鬓厮磨”,以及他不该拥有的情。
放松着的身子一僵,丁平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墨黑漂亮的眸子,他的心里一阵发虚。
那眸子里的光闪了闪,黯淡下去,而后白眼一翻,方晓来昏睡过去。
抱着不安的心情,丁平躺在方晓来的身边,足足盯了他有半小时之久,发现再没半分的动静才算心安。
翌日醒来的时候,方晓来拧了拧脖子,宿醉的头痛还没消去,昏沉沉的好想再睡过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身边少了什么。摸着冰冷冷的床,陌生感油然而生。
方晓来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方晓来撑坐起身体,不由自主又摸了摸脖子,触手是隐隐的痛。
这是一间女性气息很浓重的卧室,大而华丽、美而空洞,满布着化妆品的梳妆台有些灰茫茫的,琳琅满目的尽是有名的牌子,一扇房门般大小做得很妖娆的镜子摆在蛇形的长长的衣架边,满衣架上是各式各样的衣服,上面蒙着两层白绸。
只记得是为袁子君挡酒,之后就是一片空白,间或好像还听到了有人叫他的名字,一双满是熟悉的深情的眸子一闪而过……
抚着额头下了床,方晓来蹒跚至镜子前,踉跄虚软的脚步令他叹息了又叹息——酒不该多喝,喝多了很难受呢。
为什么丁平没告诉过他——酒也不要多沾,对身体不好——呢?
“嗯?!”方晓来站在镜子前面时,仿佛被一道雷击中了,先是极冷而后是炽热最后归于平静。
脖子上盘着一枚几近浑圆的红肿,很熟悉的痕迹,因为五年之前常常会在脖子上看到相差无几的印迹,来自于——方晓来猛然转过身,冲着另一扇隐约传来声音的门吼:“零,你给我出来!”
不多时,门打开,一阵混着沐浴乳香味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丁平随意的披了件浴衣走出来,一眼就看到方晓来脖子上的红印,了然于心。
方晓来吼过了之后,呆了呆,手指压在那处痕迹上,心有莫名的空寂。见那娇小的女孩赤着脚走近了他,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是那熟悉的挫败,无力改变对方意志的无奈。
站在他面前的人儿在微微颤抖,丁平的心跳如鼓擂,不得不说他喜欢自己创造出的痕迹,非常的喜欢!因为太喜欢了,呼吸染上了些许情欲的味道,竟然有些按捺不住。但是,这兴奋之情,在方晓来看来却是洗了澡的女孩觉得冷了。于是人,他将之轻揽入怀,几近叹息的道:“亲也就亲了吧,不要再亲在脖子上,太明显了引人非议,应付麻烦很令人讨厌的。”
不是说被亲讨厌,而是应付不相干的人很讨厌。丁平秒懂了方晓来的潜台词。
很好。
眯起眼睛,胳膊利索的一压方晓来的颈子,脚跟一提,借着偎进那被他深深喜欢着的怀抱里的同时,双唇已紧紧的贴合。
方晓来从喉头滚出一声叹息,他应该想到这样的结果的,唉,自找的。
不,不对,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掉了……方晓来任由着小小的舌顶进了口腔,暧昧的划过他的牙齿和舌面,一道怪异的感觉同时滑了过去。异样的、不应该存在的、绝对不可能存在的异样,许多次产生过的异样,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使他心里执着的埋藏着一个人的时候,还会接受另一个人……而那个人还是陌生人!
——是谁说的,在他成了问题的记忆里,那句鲜明得可怕的话——“一个女人由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亲吻抚摸,非但不反抗,还顺着那男人的脾性迎合,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有可能吗?!
方晓来突然睁开眼。于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被吻的时候,居然会习惯性的闭上眼睛,把主动和主导权交给怀中的女孩。而吻着他的人是睁着双眼的!他睁开了眼睛的动作太快,以致于牢牢盯着他的人儿忘记了收拾好眸子里荡漾着的深情。
他相信一见钟情,但不相信那样的情深里,会有着压抑许久的渴望和惜怜。
有什么,正浮出水面,正将所有的一切串就起来!
趁着混乱带走罗宸遇的白苏和白羽完全没料到,出了电梯就看到自己家最小的弟弟正坐在窗台上冲他们笑得可爱。
可爱?可爱个毛啊!他们的汗毛直直的都竖起来了!
被架在他们胳膊上的罗宸遇痛得眉头紧锁,被拖了一路好像赶着去投胎。他苦着张脸,知道这一男一女都姓白,一个是华施的律师团老板、一个是跟他抢未婚妻的蛮子。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他们如此的对待他。他只不过是想要救自己心爱的女人,不过是勇猛了一点,值得他们又是扒衣服又是拖着他跑的么,而且还是不准让他发挥自己双腿的能力的拖动。
“三姐,三哥。”白墨笑着迎向他们,状似随意的扫了罗宸遇的胳膊一眼:“看来颇有收获。”
“是。”白苏叹息,扶正了罗宸遇,将他丢给白羽扶着,跨前一步。
白羽是很憷白墨的,见到白墨他就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再多火也只想压在肚子里。白苏把罗宸遇扔给他扶着,自己冲到白墨面前去,他倒是很乐意。
白墨的笑很温柔,他对自己家的姐姐们都是亲切的,不论远近亲疏都是如此:“三姐。”
“我想知道,今天来的那个人……”
“是大姐的人,三姐没猜错。”
“真的?”白苏拧眉。
“真的。”白墨为白苏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轻声说:“是父亲的意思哦。对了,凌迟么?”
白苏点了点头。
“那么,跟我走吧。”白墨向白羽示意。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牢牢捏住罗宸遇的胳膊,不顾对方疼得脸色发白,白羽哼得没底气。
“父亲要见一见罗先生,大姐也想要见一见你,三哥。”
白苏不着痕迹的扫了白羽一眼。
“难道不问一问罗主管胳膊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三姐。”白墨揽过她的肩膀,颇为亲昵的笑着:“父亲说请罗先生去见他。”
“可是我想要知道……”
“那就等父亲见完了罗先生之后,我一定把他给你带来。”白墨拍拍白羽的手,扶着罗宸遇站稳,而后一道身影硬生生的挤开了白羽,接过白墨扶着的人。
白羽很不爽的回眸,于是他看到了还穿着总侍制服,一脸傻呼呼的翎未。
这个有名的一根筋,打不过。
白羽退了一步,示意白墨可以直接带罗宸遇走。
白苏对白羽的行为实在是恨铁不成钢,然而白羽都让了步,她白苏又能怎么样?一只手自她身后拉住她的右臂,迟疑的手,轻轻的颤抖着。
翎未扭过头,咧嘴笑:“辜铭,好久不见!”
辜铭的手明显的颤了一下,白苏斜了斜眼扫着翎未轻声哼道:“少爷小姐面前,真没教养!”
“三小姐教训得是,翎未,好好学着。”白墨不怒反笑。
翎未没吭声,不过热切执着的眸子死盯着白墨不放,开心的只差生出一条尾巴呼呼的摇。
辜铭拉住了白苏,无声的示意她不要再说什么。
“人,我就带走了,三哥、三姐,再见。”白墨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翎未,去见你正主子了,开心吗?”
翎未呵呵的笑,只是跟着他,紧紧的跟着他。
白苏目送着三个人消失在电梯里,白羽哼了一声,道:“你该感谢辜铭。”
白苏诧异的扫了一眼依然抓着她的胳膊不放的搭档,不甚明白的望着白羽。
“墨的搭档是咱家老爷子中意不多的人,说是搭档还不就是监视?教训他,你也不怕老爷子‘教训’你?墨就够让老爷子上心的了吧,在老爷子面前、在墨面前,他连行礼都不需要。白苏,也就是看着你是女孩子,又不在杀手界浸淫,最重要的是墨也不是杀手,否则不必墨出手,翎未就可以解决你了。你还不知道为什么辜铭宁可逾越也要紧紧抓着你了吧。”
白苏皱眉,白羽摇摇头:“我觉得我的好日子要到头了,走,走一趟修罗场。”
修罗场吗?其实她真希望再也不回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