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试探(1 / 1)
一眼见到袁子君的白羽双眼刹时亮起闪电般的光,那急突突的性子不等白墨阻止,已经迈着大步冲上前去。胳膊对着白苏一扛,在白苏趔趄了一下扶墙站稳的同时,白羽将一大捧的花塞进袁子君怀里,顺便送上超大朵傻笑一枚:“玫瑰代表爱情,我把我的爱送给你,你一定要接受!”死死的盯着人家,意思是你敢不接受,你不接受我就把它□□身上去,总之必须接受。
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吓了一跳,本能的退了一步,左手优雅的背到了身后,右手被强迫的塞进一捧花,来不及做出下一步的动作,便望着那如火燃烧般的色泽的花愣了愣,而后绽开了一抹淡极的笑。
“三少如斯怜爱,实是不敢当。”不由分说的,将那花儿送进白苏的怀里:“还给三少怕是不合宜,这几天辛苦白苏小姐照顾了,便权作答谢的薄礼,还望不要计较我是借花献佛。”一边送进花去,一边揽过白苏撞在墙上的肩膀,细心且小心的拍去些许的尘灰。
白羽石化。
不过,石化归石化,不经大脑支配行为的人类加上近乎于一流杀手的行动力,白羽下一秒欺身过去,狠狠拉过袁子君锁在怀里,冒着火的眸子死盯着她,俯身就要吻下去!
“白羽!”白苏和白墨几乎同时出手,白苏拦住白羽欺近的身子,并试图拉开袁子君,白墨则不加思索的按住白羽的肩膀,用力攥紧!两姐弟一前一后勉强架住蛮熊般的白羽,白苏才喘了一口气,凝冷得语气中几乎要落下冰渣来的道:“白羽!放开!你想惹大姐生气吗?!”
“大姐也不是头一次生我的气,而且她知道我喜欢袁子君,我这辈子就要娶她一个……”
“大姐有令在先,要好好照顾她。你这么蛮干,大姐的生气就不可同日而语了,你打算触怒她吗?!”白苏冷冷的哼,一点点的扭开白羽的钳制。
丁平由着白羽赤着一双眼睛盯着,双臂紧紧的抱着,贴着那具温热的男人的身体,被白羽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气息包裹住,仿佛被侵犯的不是自己,白家两姐弟阻止的人也跟自己无关。丁平眨了眨眼睛,浅浅笑道:“我真的会不记得您是谁的,三少。”
白羽意识到这句话后面埋藏的深渊般冰冷的内涵,将胳膊猛的松开,逼着自己退了一步,拉开与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人的距离。不是失忆,而是刻意。不是想不起,而是不以为意。哪怕是被强迫,哪怕是被束缚,身不由己,也不会烙进这个人心里半分。因为不是心甘情愿、不是爱至入骨,而是被强迫、被屈就,只是受辱而不是爱。
白墨没收住力道,踉跄了一下,一只纤纤的手力度恰适的拉住他的胳膊,稳住身体。望着那只主动伸过来的手,白墨抬了另一只胳膊如同掸灰般的挥过去,丁平则在那胳膊挥来的前一秒松了手。
白羽青红交错着的脸色在两人间来回扫了几眼,白苏趁机将丁平拉回身后,万分小心的绕过白羽,匆匆离去。
“抱歉,逾越了本份。”路过白墨的时候,丁平轻声说,如同悄浅的风,掠过,消失。
“追老婆不能用更温柔些的方式吗?”白墨按住白羽想要追上去的身子,右手牢牢的压在他的肩膀上,眉心攒成了结:“之前惹得她尖叫,叫得墙差点都要裂开。现在想拆了零件重组吗?真没见过讨女孩子欢心的方法!三哥,你是笨蛋吗?”
白羽知白墨是真的动了气,他对自己最小的弟弟是有些许的忌惮的,实力也好受的宠爱也好还有白墨身后花家的那帮冷血动物也好,都不是他能够招惹的。可是想起刚刚他喜欢的人却主动伸手拉住白墨,着实令他吞不下气恼去,恨恨的攒着眉,瞟了瞟一地散落的红艳玫瑰花瓣。
白墨岂不知他的心思?拍了拍白羽的肩膀,作弟弟的已敛了愤怒,和声细语:“三哥,她拉我一把,是在给你赚面子呢,你不能如此不识好人心啊。”注意到白羽挑了挑眉锋迎上来的疑惑眼神,白墨抱起胳膊闲闲的道:“是你猛的松开手,害我差一点跌倒,她可是在为你的错做弥补呢。”
还给白羽一记白眼球,白羽这才像转过了弯般的松了紧绷的神经。
“你们……你……”
“我不认识她。”白墨理所当然的耸了耸肩膀,白了白眼道:“你知道你弟弟我这辈子也就跟着花绝爱了——标准的政治联姻!你知道,除了他我谁也能爱、谁也不敢爱,我怕咱老爷子一时冲动把无辜的人拆成肉沫拼都拼不起来,徒造杀孽。我也怕花绝爱性子一上来,把无辜的人埋进地里当花肥,找都找不回来。就为了下半辈子不造杀孽我也会乖乖的做花家的‘媳妇’,你还担心个有的无的?不过,三哥,你相中的人儿,怕是真的转了性儿了。之前尖叫得修罗场像遭遇了地震,堵嘴还是很管用的。现在清冷得连心儿都不见了,你只能耐着性儿找找看了。”
白墨没告诉他,自己跟花家小爷那是自由恋爱,但说成是联姻也对。除了花绝爱,白墨真想不出还有谁能让自己家老爷子心甘情愿的把他送出去,彻底打消了让他继承白家产业的念头。
白羽其实是极聪明的人,消了暴怒自然而然会想明白白墨这番话是真真儿的不假。禁不住懊恼自己又办砸了事儿,这下让佳人喜欢上自己更难了!毕竟不是十岁时的女娃,想哄不是拿个娃娃晃根棒棒糖就可以的。
白墨见白羽垂头耷脑的,知道话起了作用,便拍拍他,转身想要走。突然又转了身子,状似认真的问:“跟我见见大姐去?”
“开什么玩笑!”白羽如被雷劈了般跳起来越过白墨就跑,抛下一脸莫测高深的白墨消失在楼梯口。
“其实,我真的是在开玩笑呢,你不知道吗?亲爱的三哥!”
玩味的微笑消失在夕阳迫入地平线之际,将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探出食指,沿着瓷砖拼贴而成的墙壁缓步前行,他对零的疑惑一层又是一层,而能够与他交流的只有一个人,他决定趁着这时间去跟对方做一次很简短但有必要的会晤。
微微叹息,其实白家的人都有超强的行动力,多多少少的行为不经大脑,他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刻意的在改变自己。蓦然回首,竟觉得不经大脑的做事,往往也会有惊艳的效果。
动脑子,很累哦。
踏进魅惑酒吧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耗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他从修罗场徒步走来,不是脑袋进了水,而是想起多年之前丁平每每任务的时候,都是一步步从魅惑酒吧走到修罗场的,这一走就走了近十年的时光。
方晓来坐在丁平最喜欢的位置,两盏巨型水晶灯的光芒洒在他身上。
怎么就没把人晃瞎了呢?白墨眉心微微一拧。
“方管事。”白墨刻意走到了方晓来面前才开口打招呼。
方晓来在发呆,听到唤他的声音,先是耳朵向声音的方向转,还在失神中的眼睛却依然停在原位置,于是白墨看到了诡异的一幕,便又唤了一声:“方管事。”
“白墨?”
白墨确认方晓来有点问题了,整个人呆呆的像失了魂一样,他不禁将袁子君的重要性高估了一些。
“我来找你,是因为你的保镖小姐。”白墨挥了挥手,将凑上来的总侍们赶走,坐在方晓来身边的座位里,隔着桌子打量着那张只见成熟不减精致的脸。
“嗯。”方晓来点了点头,侧了侧头再看向白墨的眸子黑白分明,哪有半分的失神和落魄:“我刚刚在神游。我的保镖小姐被苏三小姐带去修罗场了,你不妨去那儿找找她。”
“我知道,我是从那儿过来的。”白墨掸掸裤腿,状似闲谈般的道:“你这保镖捡得真巧啊。”
“是啊。”方晓来点头,浅笑:“能帮上修罗场的忙,我感到万分的荣幸呢!”
“我可不是修罗场,方管事这番话还是要对我姐说。”白墨呵呵一笑,问道:“才得了佳人又失去,心里会不会不舒服啊?”
“白墨秘书还是这么八卦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里不舒服了?”方晓来失笑了,摸了摸下巴,认真的说:“能被修罗场带走并保护起来的话,比在我身边委屈着做保镖不知好多少倍呢。”
“那,她也是这么想的吗?”白墨突然问。
“嗯?”
“我是说,你确定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恨不得离开你,被修罗场当作座上贵客的保护起来?”白墨试探着方晓来,却没有在方晓来的脸上找出半丝与微笑有违的表情。
那笑容该死的自然!
“有许多事是身不由己的。”边说,边为白墨倒上茶水,自己端了杯子就唇。
“你倒是学会了随遇而安啊,我合该向丁管事抱怨你一下了。”白墨叹息,想了丁平五年的方晓来越来越像狐狸,没了当年直来直去的可爱。
“他活着的话,我可以向他亲自忏悔。”方晓来斜眼,白墨恍然了悟为什么方晓来并不在意袁子君的事情。这精致得被丁平打算藏一辈子的人心里只有姓丁的一个,哪还能驻进去别的人啊,纵是得或是失又有什么失落的必要!
“方晓来,你知道丁管事的本名叫什么吗?”白墨突然问。
原本送水就唇的方晓来顿住动作,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
“想知道吗?”白墨从来不是直接说答案的那种人。
“不想。”方晓来斜眼哼笑,白墨暗自点头,这答案颇符合丁平的性格,足给方晓来学了十成十去。
“既然你不想知道,我也就不说了。”白墨从善如流,不过该说的他还是要说的:“有件事我今天才刚刚想起来——方管事,我想看一看袁子君与你的签的契约。”
方晓来没有迟疑,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折得四方方的纸,展开了递到白墨面前,而后继续端着杯子喝茶水,品着那丝丝缕缕微含苦涩的清香。
白墨粗看了第一页,翻到第二页就在签名位置看到教他目眩的名字。那是微微有些颤抖的笔锋写出的字,不是清秀柔和,而是刚劲大气,但那大气却被刻意的内敛束缚住——一个中规中矩的零字——不曾存在的零。
只有一个字,有些眼熟的字体,但细细的看又不像,凝合着女性的纤柔。
他无法想像娇小的女孩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签下这个名字的,但是那明显的颤抖却泄露了心头的激切与不安。
“为什么叫零?”白墨问,声音中有丝喑哑。
“不知道,我叫她自己取个名,她就写了零字。”方晓来眯起眼睛回忆着那一天的情形:“她说——‘对你来说我的存在与不存在都无所谓,何必计较名字,就当我是个不存在的‘零’吧。’”
果然是不存在的吗?
白墨忍下摇头的冲动,折了契约还给方晓来,思索再三沉声道:“你对丁管事了解还是太少了。方晓来,你知道吗?在修罗场里,也有一个被称为不存在的‘零’的人……”
“真巧呢?”方晓来含笑以对。
“更巧的是,那个人你也认识——‘丁平’。”白墨与方晓来四眸相对,想在那一瞬间找出些许的变化。
然而方晓来依然是含着笑,半丝变化也没有。
“谢谢你。”方晓来眨了眨眼睛,染得眸子更亮,笑更美:“对我来说,他只是丁平而已——迄今为止,唯一‘抱’过我的人。如果,你今天是对我说,其实他没有死……不论什么结果我都乐于接受,他与别人双宿双飞也好、他长眠不醒全身插满了管子也好、独自生活忘记过去也好、改换身份踏遍四方也好……比起‘死亡’这一永远的解脱来说,我更希望他能继续品尝人生疾苦——我很自私吧。”
“谁都是自私的。”白墨怜惜的抬了抬手,但对着那张如斯淡漠的脸无法摸下去,方晓来的性子实在是很倔强的,对该死的自尊看重得很。
这两个人,其实性子上很相似呢。
“抱歉啊,我还真的不能对你说那几个不切实际的设想是事实。”白墨突然乐了,但是他也坚决不说丁平已经死了:“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你的这位叫零的保镖,是与丁管事有些许渊源的……”
方晓来一挑眉稍,可谓风情万种的斜了白墨一眼:“丁平就是丁平,不是他本人,渊源有什么意义?就算是与他同一血脉,又能怎么样?可以替代得了他吗?”
白墨沉下心,暗想着若是自家三哥有方晓来的觉悟也不至于现在拖上白桑白苏一起担心他!
直至此时,方晓来的眸子里才隐隐的涌起些许动容与水光,水光映着水晶灯的七彩,闪烁得教白墨不忍去看,偏偏他不能走,半是对丁平的歉疚半是对方晓来的惜怜。他是罪魁祸首,即使逃得一时,这一世的亏欠与抱歉,又怎么逃得开呢?何况逃一次,他便对自己的怨再多一分,怨自己当初点醒了方晓来、怨自己被丁平算计到了罗网里、怨方晓来居然能对一个从没得到过的男人长情至此!
或者叫丁平自己个儿跳出来狠狠的拒绝方晓来一次,或者狠狠的真正抱方晓来一次,这段孽缘才会有所改变吧!
“白墨。”方晓来勾起笑,唤道。
“嗯。”舒开身子,白墨哼了声作为答复。
“我是认真的,丁平在哪里。”
又来了!白墨刚刚的愧疚和感动被一扫而空,抬了食指用力揉开拧成团的眉心,久久不抬头也不答话。
方晓来怔怔的望着某个遥远的地方,等白墨回神他已继续神游去了。光照在他的脸上,如同漂亮的水晶娃娃,直教人想要呵护在手心,只让他神采奕奕的笑着,而不是失了灵魂的模样。
白墨悄悄起身,匆匆离去,却不知道那随着他身体移动着视线的人儿,眼角一颗泪隐落在发际,无奈而落寞。
走出魅惑的玻璃门,白墨诧异的发现门前停着一辆浑黑的车,翎未正在一畔守着,见他出来忙迎上来:“大小姐派车来接您回去,说有要紧的事。”
还能有什么事?现在白桑心里除了被凌迟的尸体就是袁子君。尸体是没戏,袁子君的事却正值火热呢!
点了点头,白墨拍拍翎未,转身要走。
翎未跟了几步,紧紧的抓着白墨的手到了车的近前。白墨抽不回手,扭过头这才注意到翎未一张脸苦得揪在一起,颇为难过的模样。
“怎么了?”白墨疑惑。
“少爷!”翎未膝头一软,半路被白墨拎起来,委屈的话低低的出了口:“我是你贴身的搭档,我想跟着你。”
“什么时候这么会多愁善感了!”白墨笑了笑,举起翎未抓着的手,看了一眼:“松手。”
翎未不敢不听,乖乖的松手,低下头:“少爷。”
“绝爱是不会肯我身边还跟着你的。”白墨鲜少拿另一半说事,但有些话不得不说:“你把方晓来给我保护好了,就当是在保护我罢。这是你主子我欠‘他’的,你还得认真的话,也勉勉强强可以抵了我的罪孽。”
“呸,呸!哪有什么罪孽,少爷仁心仁术,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因我而死的,又何止这些。”白墨摆摆手,坐进那车里,漫不经心的懒散道:“敢让方晓来在你保护下出半分差错,我就让你为我的仁心仁术多加一分罪孽!”
翎未从头颤到脚,而后颤抖着目送自家少爷绝尘而去,煞白着一张脸冲进酒吧里,按他家少爷的要求蛰伏在方晓来身边,暗暗立誓从现在起要把方晓来当少爷般的保护,不管那对儿全天候保镖会不会怪他,他不怕方晓来出什么事,他只担心自己家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