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别离(1 / 1)
丁平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不等他再退,胳膊被白苏牢牢的抓住:“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道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就要把整个城市翻过来了啊!”
“白苏小姐……”她那冰冷入骨的质问和用力掐进胳膊的手教方晓来冲上来要分开她们。
不等他的手碰到她,白苏递给辜铭一个冷冷的眼神,辜铭已半拖着方晓来拉向一边,直直拖到再也看不到她们再也听不到她们的地方才停了步子,钳制着方晓来不准他乱动:“抱歉方先生,请您配合一下,小姐不会伤害她的。”
方晓来压了压声音,冷冷的哼:“你家小姐的述情障碍是不是又严重了!”
辜铭捏紧了拳头,同时也捏紧了方晓来的胳膊,吃痛的皱眉,方晓来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再是没见过也知道白家的小姐少爷身边都是一流的杀手死士,是向他们献出了生命与唯一的忠诚的。就像四大总侍之一的翎未,虽然是被留在魅惑的,但白墨一出现,他就整个人巴在白墨屁股后面,狗腿的甩也甩不脱。
回过头去,他努力的向后面看,但是怎么也看不真切,辜铭没有伤害他也没有阻止他努力,只是牢牢握着他的胳膊,不准他离开。
丁平想要追过去,但是被白苏的手极为其用力的抓着。加之面对的是白家的小姐,他不可能任性妄为。并且,以白苏的反应来看,她应该是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的,不然不可能失声的喊出“是你”。
“有什么想要说的就快些说吧,我还要保护方先生呢。”丁平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有辜铭陪着方晓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但怎么也不如自己亲自照拂来得安心。
“袁子君,你在说什么!”白苏拧了拧眉,清冷冷的,根本看不出是在激动,但她掐着的胳膊却痛得要死,以示主人内心的激动:“你为什么不回袁氏集团?你知道不知道现在集团为了谋私谋利,都要火并了啊!居然还说要保护方先生,你怎么保护他,你还需要保护呢!等等……”
白苏突然打住了话题,她想起来刚刚挡住辜铭的攻击的就是眼前的人。
“真的是袁子君吧!”伸手摸了摸,白苏拧眉,袁子君有保镖但不至于身手好到媲美一流杀手。她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是白羽培养的人,其能力也远远低于修罗场的杀手。即使能够达到一流的水准也不会教会袁家的小姐:“袁子君,是不会……”
一把抓起丁平的手,白苏摸了摸那细嫩而柔软的手。
根本就不是杀手应该有的滑柔,也就是说整容了的杀手这猜测是不成立的。
“你知道我叫什么?知道我是谁?”丁平突然道,他意识到这身体的身份被拆穿了,而且是被白苏拆穿的,他再想遮掩也掩不了白家的情报机构:“我失忆了,是方先生好心收留了我。”
“你是袁氏华施集团的大小姐,华施的董事长继承人,袁子君。”白苏拉着丁平的手,脸色略有些和缓:“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没。”其实是他想对方晓来怎么样,但方晓来很君子的没有坦而受之。
“嗯。他要敢对你怎么样,我就叫他……”白苏想了想,很认真的点头:“来华施集团打免费工!”
忍住笑,丁平挑了挑眉稍,眸子里凝聚着陌生与疏离:“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吧。”
“是。”白苏没空跟她说些有的没有的,既然找到了就不预备再让她跟着方晓来:“你得尽快跟我回去主持华施集团的大局。”
“我失忆了。”
“我知道!”
“失忆了还怎么主持?”两只手溜了一转,从白苏的手中滑出,皱了皱眉,丁平揉着自己被掐出红印的胳膊,冷冷的道:“作傀儡?”
白苏一窒,她的确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找到了人,对方却称自己失忆了。
“没关系!我不打算找什么傀儡,我会先把你送到修罗场——我大姐那里,那里的大夫可以治好你。另外,会安排人教你些基础的经商之道。还有,集团里有一个自称你未婚夫的家伙,你也可以好好利用。”白苏不以为意的侧了侧头,淡淡笑着,顺便她也要把袁子君的身体查一查,看看是不是存在调了包的可能。
毕竟,站在面前的这个袁子君除了脸像,从个性到身手无一是袁子君应该具备的。
“可是,我是属于他的……我是说,签了约。”丁平略向右手边退了一小步,使自己不再与白苏呈现直面的角度,借着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方晓来一脸焦急的张望。
“呵呵。”白苏冷冷的笑声里没有任何与笑有关的因素:“在你失忆的前提下,签的约可以生效吗?”
丁平自然是知道,理由很牵强,对白苏来说是拿弱点与她最强硬的地方一拼一。不过,他自有他的用意:“都是成年人,作的决定自然是有效力的。怎么说,我也是方先生的助理和保镖……”
“那我们就来问一问你的方先生放不放你!”白苏眯起眼睛,挤出没有半丝笑意的温柔:“你放心,会很公平的。他若是放你,你就必须跟我走。不过他不放的话,话说在前面,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
丁平垂下眸子,默认了白苏的决定。
得到了示意,辜铭松开手,踉跄了一下,方晓来飞快跑过来,扫了一眼白苏,急急的问:“没事吧?”
“有件非常严重的事情,需要跟方先生谈一谈。”白苏双手抱胸,挑高了下巴:“你知道她是谁么?”
“是谁?”方晓来反射性的问。
多么纯真可爱的性子啊!白苏和丁平同时在心里道,一个兴高采烈,一个由衷叹息。
“华施集团的继承人,袁子君。”白苏轻轻的哼:“听说她失忆了,被好心的方先生拾回去做了助理保镖?”
不可能的吧!方晓来一愣,怎么看这身手也不可能是个富二代的小姐啊!
“我也觉得袁小姐的身手很不错呢。”白苏点了点头,使自己将下一句话说得事实味十足:“就是没想到她能凭着这身手给您做保镖呢,以她的身份来说,你还真是请着了。”
“她真的是华施集团的袁子君袁小姐?”方晓来摸了摸下巴,为什么他总觉得侧头垂眸的她长得像极了丁平呢?
“方先生,我是袁氏华施的律师顾问团呢,而且,袁白世家的交情你想必是听说过的,我怎么会认错了袁小姐呢!”
是啊,还是在这场合下,来的人还是白家三小姐白苏,方晓来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白苏说的话。
“方先生也是知道华施集团的情况的,现在需要袁小姐回家,稳住华施。不知道方先生是否舍得放人。”
“此话怎讲!”方晓来回过神,听到暧昧至极的最后一句。
“问您是不是允许她跟我回去啊。”
“这件事……真的是袁子君袁小姐的话,不是应该由她自己作主么!”方晓来又将目光落下,乌溜的青丝掩了半张脸,那脸色是异常的苍白。
“袁小姐刚刚说,跟您是签了约的,要听您的意思。”白苏凉凉的道。
丁平抬起头,直视着方晓来,狠狠的、牢牢的、死死的缠着方晓来的目光,想告诉他——不想离开,不想离开方晓来,想要被留下。
方晓来的心颤得厉害,他不是不懂突然浮在那眼睛里的情感与求祈,但是,他有什么资格留下华施的继承人呢?留下了又能怎么办?继续做他的保镖和助理?这怎么可能呢!纵是心头有诸多的奇怪,有很多的迷惑,第一直觉是他不能自私的留下她!
“她失去了记忆。”抬手拂开她的青丝,方晓来轻声说。
“我会找修罗场的大夫治好她。”白苏接口,像在做一桩生意:“我会代表华施给予您违约赔偿的。”
“你能够很好的照顾她吧?”
“那是自然,她是袁家的大小姐啊。”整个华施都会是她的了,想要过怎么奢华的日子不行呢?白苏颇觉得方晓来的问题一个也不在点子上。
“那么……”分明的是很不舍,她的目光刺痛他的心,但他依然狠了心不理。直视白苏,坦然以对:“我不需要什么赔偿,你只记得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她就是了。带她走吧!”
“我就知道方先生是痛快人。”白苏颔首,转向再次低了头的丁平:“那,我也没有心思继续参加这商务会了,袁小姐就跟我走吧。”
丁平向白苏走了一步。
他知道不该把自己的未来交给别人决定的,之前是穆先生,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交给了花家、交给了魅惑酒吧,他来不及参与这番决定,更惶论有权利拒绝。而今天,是他主动的给了方晓来机会,由着他决定自己的未来。或许只是想要让他们两个人都有一次决定他的未来的机会,或许是欠了方晓来要还,或许是想知道方晓来希望他拥有的未来是怎么样的。
于是,他给了方晓来机会,当着他的面决定一条路,并且按着方晓来给的路去走,就像当初拖着宁愿及早死去的身子,答应穆先生要努力的活下去,不论面对的是怎样的难堪与屈辱。
他知道,方晓来选择了一条富丽堂皇的路给他,是真心的为了他好,才会要他跟白苏走,但是,他真正想要的却是方晓来啊!
被自己毫无避忌的想法吓了一跳,丁平又忍不住悲哀了——有些看似是最简单的却是最不可能得到的。
人生,不就是这样的吗?
缓缓扭过头,丁平深深的看了方晓来一眼,揉和着内敛、压抑与淡漠的忧伤、哀婉,是另类的幽怨。
方晓来不知道,是什么能教相识仅三天的人可以用深邃复杂至此的眼神定定的凝视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与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任由丁平被白苏拉住胳膊,牵离开去。
没有自己的意愿、也没有习惯按着自己的意愿决定人生,在面对着人生的选择时丁平总是不知道什么叫做任性、什么叫做自我。现在他还能幽怨的看方晓来最后一眼,在这之前,又有谁会直视着他的目光,看清里面藏着的诸多诉求?唯一的区别,是方晓来般般的计算是为了他更好,是对他的尊重与祝福!
然而,此去一别,是他的福还是他的祸,谁又怎么能说得清。
要去的地方,可是修罗场啊!
压抑着叹息在喉头,丁平垂下眼眸,阳光暖暖的洒下,一辆白得耀眼的车停在他们面前。
“袁小姐,你已经回到华施及之后的事,我会负责的。而你现在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我要把你送到白家的修罗场去。你不必害怕,在那里将会提供给你贵宾的待遇,同时提供治疗服务,你只需要把自己照顾好,吃好睡好,什么都不必操心。”
不,或许我需要操更多的心!丁平懊恼着,他不该在白家的小姐和杀手面前露出自己的身手。就这一处破绽,白家都会查到底的。他也不是失忆,而是换了灵魂!是应该按着灵魂的归属叫他丁平还是依照身体的身份叫袁子君,都会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但是,唯一一件能令他稍微开心起来的事,还是存在着的……修罗场,见到穆先生的几率是百分之一。也就是说,当他发神经、心烦、活得没什么追求时,他就会出现在修罗场里,在白桑的纵容下过些任性的日子。丁平捏着手指,计算着他的人生,最后没来由的心慌,拿方晓来的陪伴换穆先生的相见,怎么算都赔了。
“联姻这事儿是不是好做?”丁平突然问。
“你想要嫁方晓来?”白苏在后视镜看了一眼丁平,冷淡的道:“劝你死心,白家上上下下都知道,方晓来心里装的只有魅惑酒吧前任的管事,也就是他的‘亡夫’——丁平。联姻过去你也不会幸福的,我答应了袁叔要照顾你,就不准你有糟蹋自己的想法。对了,在你恢复记忆之前不要胡思乱想,你还有两个家伙要应付。”
“啊?什么两个家伙?”
“一个呢,自称是你的未婚夫,正在给袁家当牛作马,看起来是很爱你。一个呢……”白苏的神情更形冷冽,想了许久方道:“是我三哥,那人……我不说你自己也会看的。有你头痛的!”
白苏的三哥,丁平了然。他早就见过那人了,在他还没有离开修罗场,人生也只存在着穆先生的时候,那个霸道、暴力、任性的家伙曾宣告,自己只能是他的,属于他的,他会给自己最好的生活。
或许跟了他——白家正宗的三少爷要比跟花穆音好不知多少倍,也不会被抛弃、被伤害、被当作棋子、更不会被欺负得连尊严都没有了,但不论时光再怎么回头多少次,他依然会坚定的选择花穆音——这是花穆音烙在他灵魂中的印记。
唇角的笑音冷冽而漠然,丁平摇摇头。
“你不信?”
“与我无关。”吐出四个冰冷的字,他倚靠着轿车的椅背,看向窗外飞似的后退的景物。
“失忆会连个性也发生改变么?”白苏眯起眼睛,她开始考虑,有没有可能袁子君的失忆是某种手段造成的——比如催眠。
她懒得为袁子君现在的情况作无聊的推测来耗费她的脑细胞,示意辜负铭尽快的送他们到达修罗场,让那帮吃闲饭的大夫鉴定一下,得出个科学结论才是真理。相信,就算是被催眠了,以修罗场的手段也能恢复的吧。白苏拧眉,不经意间,辜铭的提醒重上心间。是啊,什么都查不到,假如直接问得不出什么结果,那么查一查白墨的行踪也是可行的办法,而且是很有效的法子。白桑疼爱白墨,但还没到掩住其行为痕迹的地步,加上花家的绝爱小爷也是粗砺性子,不觉得抹了自己的行踪是重要的事,这对儿无耻相爱的夫夫两个四处跑来奔去的,足以给她提供很多信息了。不必需要辜铭,她手下那些律师们都可以胜任这份工作的,绝不比七楼那帮侦探社的孙子们弱!他们只是占了名称上的优势!白苏脑袋里的想法激烈得几乎要发生了枪战,却半丝不曾露出在表情上。她向后视镜看了一眼,本是在看风景的女孩儿此时已经蜷缩在后座上,甜甜的睡了过去。
这绝对不是袁子君,绝对不是!白苏闭上眼睛,别过了头去。
待丁平醒过来的时候,一抹艳阳正值最炽烈、最温暖的时候。车窗外萧萧的挂着几片枯叶的树迎着阳光,被风吹得瑟瑟。还是那些树,二十余年的时光使它们越来越粗壮,也使他越来越无法把握自己的未来。
“袁小姐,你醒了。”辜铭弯下了身子,敲敲车窗。丁平直起了身子,将叠放在后座的羽绒服套在身上,拉好了衣襟,他才将车门拉开,请她下车。
冬季的风冰冷得吓人,羽绒服掩不住的地方迅速的被浸得冷透了,直冷到了齿根。但比身体的冷更要命的,是矗立在他眼前的那幢银白色的建筑物,不意外的在那窗口看到正俯向他的位置看过来的脸。
那表情是冷淡的、优雅的,并不温柔,却熟悉得很。
就这么愣愣的对望着,忘记收回目光。
直到那人儿消失在窗口。丁平心道不好,他怎么忘记了,他现在不是杀手也不是丁平,只是失了忆的袁子君。
“请随我来。”辜铭示意他跟上,带着他向白桑的办公室走去。
无比的熟悉的修罗场、令他激动也令他感到恐惧的修罗场、剥夺了他幸福和快乐的权利的修罗场,不曾来的时候,他的确不想来。但来了,却又生出无限的眷恋,忆起无法忘记的过去。至少,白桑真心懂得他的情感,也是真心的对他好。
所以,门扉拉开,当他再次站在白桑的面前时,身子禁不住颤抖,眸子里染了浅浅的柔和。
“袁子君小姐,你好。”白桑摘下眼镜,转身过来,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面前娇小的女孩,唇边漾起浅浅的却并不温柔的微笑:“欢迎你来到白家——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