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情之所至(1 / 1)
在下卢璇。
与仇思思他们的反应不同,白衣男子见到他们,脸上不见任何慌乱亦或惊讶之色,只淡淡一笑,拱了拱手。
“原来是越国公的公子。”赵德芳似笑非笑望着卢璇,看不出喜怒,“越国公一生恪守本分,没想到教出来的儿子喜欢藐视王法,私藏朝廷侵犯,还私闯民宅。”
卢璇愣了愣,脸上闪过讥苦之色,估计也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倒霉救个人好巧不巧得罪到当今秦王,“草民不知殿下身份,那日多有得罪,还望殿下见谅。”
赵德芳冷笑,“你觉得你那日的问题是在于把我得罪?”
“卢璇自己犯下的罪卢璇自己清楚,如今既碰上殿下,但凭殿下发落。”
纵使仇思思这样的粗人,也听出卢璇这回答看似认罪认的爽快,实际却是没打算完全配合。
果然,当赵德芳问起上次那黑夜女子的去处时,卢璇只恭敬地吐出四个字,“卢璇不知。”
“人是你救走的,你会不知?”
“卢璇真的不知。”
“好,很好。”赵德芳声音越来越冷。
仇思思是头回看到这样的赵德芳,他平时一直是一副儒雅温和的模样,又对她百般宠溺,让她几乎都忘了他尊贵的身份,以及,那尊贵身份下不容忤逆的气势。
在卢璇第三次拒绝前,一直沉默在旁边听着他们这番对话的楚唯突然开了口,不是对着赵德芳,而是朝向自己的好友,桃花眼含笑,未到眼底,“我道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老是突然寻不得人影,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看似朋友间的调侃,却让刚刚还镇静从容的人瞬间白了脸慌了神。卢璇原本的淡定再也维持不住。
楚唯却好似没看到卢璇煞白的脸色,而是转向赵德芳,继续道,“劫走朝廷侵犯,卢璇确实罪无可恕,但小可与卿毕竟朋友一场,还望殿下卖越国公还有凤鸣山庄一个情面,至于那女子,不复可以凤鸣山庄的名义起誓,必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楚唯话已至此,赵德芳不好再紧逼着卢璇不放,况且他们此次前来本就是有意和凤鸣山庄联合,到底不好太拂了楚唯的面子。
赵德芳点点头,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们本是在小径相遇,仇思思几人离开后,苍凉的园子里,便只剩楚唯和卢璇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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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人影已走远,一声毫无感情的嗤笑才响起,“你以为凭你真护的了她一世?”楚唯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桃花眼不笑,便是冷眼看红尘。
修长的身躯一震。
若刚刚只是惊慌,此时卢璇脸上的神色,确是完全的不可置信。他白着脸看着楚唯,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怎么能这样对她,若不是因为你,她好好一个二八女子,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桃花眼中不屑之色更浓,似在厌恶和那女子扯上关系,“什么叫因为我?我和她总共不过见过几面,连友人都称不上,她如今一心偏执被心魔迷去心智,滥杀无辜,干下此等天理不容的事,难道还是我教唆的不成。”
卢璇的脸由白转青,他不是看不到楚唯的不满,却依旧感到不甘心,“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没有只是,”楚唯冷声打断他的话,“杀人偿命,她伏法本就是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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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楚洵给他们安排的院子,陆雁铭和秋月去忙各自的事,只剩下赵德芳和仇思思两个大闲人,想不到更有意义的,便只得回到赵德芳的屋子继续原来看书作画的生活。
想到那个黑衣女子,赵德芳之前曾说过会另外想办法,后来一路赶路,仇思思便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刚刚赵德芳和卢璇重新提起,她才想起那个脾气古怪心狠手辣的女子如今还逃亡在外,也不知道会不会又有新的无辜生命已经葬送在她的剑下。
仇思思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问赵德芳,“上次你说会另外想办法抓那女子,后来怎样了。”
“若有怎样我刚刚又何苦紧逼着卢璇不放。”赵德芳叹口气,“我所说的另外想办法也不过是派人四处继续打探那女子的消息。”
古代消息闭塞,也不像现代有那么多高科技的侦查设备,抓人本就不是件容易事,何况那女子已心有防备。仇思思也跟着叹了口气,表示理解。
“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卢璇的身份,看楚唯刚刚话语间的意思,他应该也认得那女子,既然楚唯答应会给个交代,我们不如就信他,退一步来说,就算楚唯最后没将那女子交出来,知道他和卢璇跟那女子的关系,早晚总能找出那女子的下落的。”想到楚唯已经答应会送那女子见官,仇思思又乐观起来。
赵德芳摇头,脸上的担忧之色并未因仇思思那番话减少丝毫,“若楚唯那话当真说到做到倒算了,只怕万一他出尔反尔,我们现在和凤鸣山庄的关系……不能有任何差池。”
赵德芳说的隐晦,仇思思却听得明白,他现在正是需要凤鸣山庄势力的关键时候,若因为那个黑衣女子得罪楚唯,以至于得罪凤鸣山庄,实在不是什么良策。
两人在心里皆是一阵叹息,因为这个话题,气氛变得压抑又沉默,直到秋月来伺候晚饭,才稍见好转。
仇思思心里清楚赵德芳的那些担忧,但因为觉得楚唯的为人不像是会出尔反尔之辈,所以潜意识里一直是持乐观态度的,直到某一天赵德芳被楚唯请去他的院子,回来后一副神伤的模样,仇思思才隐约意识到,也许她真的把这世上的人和事想的太纯粹了。
赵德芳当真如自己意料那般选择了放弃将那黑衣女子绳之以法,却并非楚唯以什么作了要挟,而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只因……那黑衣女子姓焦,名语桐,是右武卫上将军,焦继勋的千金。
对于焦继勋,赵德芳只淡淡以一句作评,“焦将军虽算不得传统意义上的忠臣,却对爹爹一直还算忠心,是爹爹……走前跟我吩咐过的少数可以信赖之人。”
只因那是少数他现在可以拉拢的人,便只得将他看得比那二十六条人命重要,纵使他的女儿手染鲜血,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她面临危险时,他还得保她平安无事。
“我是不是很可笑?”拂去书桌上所有笔墨纸砚,相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失态,又是笑,又是哭,儒雅不再,温和不再,曾经那个优雅脱俗的天之骄子,曾经将百姓之念想看得比四书五经更为重要的那个秦王,他曾经胸怀天下,如今却不得不为了高高在上的皇位蒙蔽掉一次自己的良心。“我不是真的贪图那个位子,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爹爹死不瞑目。”
“我知道。”仇思思抱住跪倒在书桌前的的人,随着他一起跪到地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成大事,总要有些牺牲的。何况那些人本也不是因你而死,我们只当从不知道这些事罢了。”
“不知道就可以了?”赵德芳转过头看她,脸上的迷茫就如四五岁无知又无辜的幼童。
仇思思看得心痛,不想他被困在这件事情里不可自拔,只得更加坚定地点头,“不知道就可以了。”
“是嘛。”赵德芳又笑了,那笑声里面隐含的自然是无尽的苦涩。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然而为成大事,是不是终有一天需要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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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意外地,他们见到了焦语桐,脱去那身黑色的夜行衣,换上平常闺阁女子的装扮,裙袂飘飘,环佩叮当,配着那本就绝佳的容貌,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如花般娇艳的女子,会是身负二十六条人命的钦犯。
看到他们,焦大小姐显然更吃惊,却什么也没说,只深深看了楚唯一眼。
焦语桐不说,赵德芳和陆雁铭便也不提要抓她去衙门的事,所有人仿佛都在心里达成共识,只要不提起那些事,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如仇思思和赵德芳约定的,他们只当从不知道那二十六条人命。
凤鸣山庄占地广阔,然而再大,能逛的地方却也只有那么几处,除非天天宅在屋子里,不然只要走出去逛一圈,总会有机会碰到几个熟人。
仇思思没想到,她只是趁着赵德芳和陆雁铭随楚洵去会客,跟秋月一起出来逛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竟会碰到焦语桐。
一身明黄色的锦袄,让这个本就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更显倾城之姿。
仇思思本在犹豫着要不要装作没看到直接避开,不想焦语桐却走了过来,避无可避,仇思思只得硬着头皮挤出个微笑,“好巧。”
焦语桐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说不上热情,也算不得冷漠,视线瞥到她身后的秋月,才噙着冷笑开口,“若不是亲眼见到你如今的面目,我断不会相信我竟会栽在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手上,你又是易容又是做戏不是就为了抓我去衙门嘛,怎么放弃了?”
秋月淡淡望她一眼,不答反问,“你想去衙门?”
“我无所谓的。”焦语桐眼含讥诮,“你们若想抓我去,只管抓便是。”
“我也无所谓的。”秋月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想去衙门,自己去便是。”
“你……”
焦语桐显然没料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会比她还酷,被秋月这可有可无的态度激怒,俏脸微怒,正要再说什么,却被一道“扑哧”声打断。
仇思思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换来的自然是美女不客气的瞪眼,“你在笑什么?”
被焦语桐那一瞪,仇思思才猛然想起这女子曾经取过二十六条人命,就算知道她只对薄情男子比较偏激,心里却还是咯噔了一下。她到底是怕死的。仇思思不敢实话实说自己是因为看到她在秋月面前吃了瘪觉得好笑才一时没忍住,便只得摇头打马虎眼,“没什么。”
仇思思的装傻换来的是焦语桐更大的不满,“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很可笑,有勇气杀人却没有勇气承担后果。”
仇思思愣住,没想到焦语桐会联想到那层意思。她的笑有那么别有深意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仇思思连忙摇头。她这下是真的无辜了。
有些人其实很奇怪,你越否认,她便越会认定你是在欺骗她,你索性承认了,她的反应兴许也不过骂几句脏话。焦语桐大概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仇思思的一再否认换得的只是她两步紧逼到她面前,“那你笑什么?”
仇思思被焦语桐这副样子吓到,被逼得倒退一大步,这没骨气的样子让秋月终于看不下去横插到两人之间将她护在了身后。
“我真的就随便笑笑而已。”人身安全得到了保障,喜欢狐假虎威的仇某人便又有了心情回答焦语桐的问题。
焦语桐还没怎么反应,倒是秋月回头皱眉看了她一样。
那一眼的含义是:你给我闭嘴。
仇思思撇撇嘴,有些觉得不爽,却又想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她这样的行为除了用无聊解释,还真找不到其他更适合的托辞。
“我是随便笑笑嘛。”到底还是不爽被藐视,于是又小声嘀咕了一遍。
秋月的柳眉正要皱得更紧,一声突凸的笑声突然想起。
那笑声很轻,说突凸,只因那是一个磁性的男人的声音。
焦语桐先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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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新绿,辛夷花白,素淡的早春景色因为那一袭紫衣添上别样的色彩,无论是以怎样的心态,没人能够否认,楚唯有瞬间吸引人视线的绝对资本。
与楚唯从初次相识到凤鸣山庄再见,算上楚州到扬州的那几日,他们也只是第四次相见,自然称不上很熟,却也不可能装作不认识。
仇思思张嘴本是打算打招呼的,然而另一个声音快她一步先开了口,当然不是来自于淡漠仅次于陆雁铭的秋月,而是焦语桐,这其实让仇思思更惊讶,比看到秋月热情主动地跟楚唯打招呼更让她惊讶。
即使再迟钝的人,应该也能看出焦语桐眼中的情绪,那是一个女人对男人强烈的爱慕。
再看楚唯那绝佳的容貌,还有他那对总是朦胧迷离的桃花眼,这爱慕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楚唯当然有那个资本。只是连焦语桐居然都没能免俗,让仇思思不仅有些无语,原来性格再古怪再偏执的美女,也同样抵不过帅哥的诱惑。
既然已经恨死薄情男子到为此不惜背负人命,为什么还会爱上楚唯这样的花花公子?
还有卢璇。
仇思思突然意识到,那二十六条人命的背后,也许还隐藏着些别的什么。焦语桐到底为何会如此恨薄情男子,这本就是一个让人困惑的疑问。
“木儿姑娘?"磁性的声音突然逼近到跟前。
仇思思猛然回过神,视线首先触及到的,便是那抹高贵的紫色,再往上移,是楚唯和熙的微笑,如春风拂面,合着本就醉人的桃花眼,更是勾人心魂。原来她前面在愣神的功夫,楚唯已经走了过来。
想到焦语桐正在旁边,仇思思一个激灵,连忙摆出个客气又疏远的笑,“楚公子。”
楚唯眼中闪过别样的笑意,又和秋月见了礼,视线重新回到仇思思身上时,神情较之刚才似乎变得疏远了许多,“两位在山庄可还住得习惯?”这是以一个少庄主的身份,再客气不过的询问。
仇思思对于这疏远是喜闻乐见的,“楚公子客气了,这里什么都很好。”
“木儿姑娘住得习惯便好。两位住在凤鸣山庄一日,便是凤鸣山庄的贵客,若有需要尽管吩咐下面的人便是,也可告诉司徒管家,无需客气。”
仇思思连忙更客气地点头,“楚公子的话木儿记下了,若真有需要麻烦的,一定会告诉司徒管家的。”
楚唯颔首,算是为和仇思思的客套划上一个句号。视线转向即使被他刻意忽略也一直站在原地不肯离去的焦语桐时,眼中的情绪已经几乎赶上冷漠,“焦姑娘虽是不请自来,到底也是个客,若有什么需要也可跟司徒管家直说。当然,也可以告诉阿璇,毕竟你是他的贵客。”
楚唯这番话自然是伤人的,特别是对于爱恋他的人。焦语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悉数转化为恼怒,她本就不是会将情绪隐藏在心底的女子,“你这话是何意?若没有卢璇,难道我就不能来见你了。”
“焦姑娘以为凤鸣山庄是随你想来便来的地方,还是焦将军的权力已经大到焦家的人可以不经同意就擅自私闯民宅?”焦语桐的深情换来的只是楚唯的冷笑,“若不是因为阿璇,凤鸣山庄还当真不会欢迎一个毒蝎心肠之人。”
“这是我自个的事,莫要牵扯我爹爹。”焦语桐兴许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爱慕的人会如此说自己,而且还是当着他人的面,本该明艳娇媚的一张脸此时却是因为过于愤怒而变得扭曲起来,“我是毒蝎心肠,那又怎般,你是不是也想和那些人一样抓我去衙门?那就抓啊,只要是你,我绝不会反抗丝毫。”说到最后,竟笑了起来。
仇思思被焦语桐那笑容吓得一个寒颤,寒毛全部竖起,再看楚唯,依旧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若不是有人保你,不复并不介意为民除害一次。”
仇思思当然知道楚唯说的那个保焦语桐的人是赵德芳,焦语桐自己却并不知道,只当楚唯又是在讥讽她利用卢璇,笑得越发艳丽,近乎歇斯底里,“原来你果真想我死……好,很好,那你就把我抓去衙门吧,告诉卢璇,我此生都不会对他产生一丝男女之情,也从不稀罕他的保护,让他少多管闲事。”
真是个决绝到不顾及一丝情面的女子。
仇思思皱起眉头,连秋月也别开了眼懒得再看下去。楚唯对待焦语桐自然算得上冷漠,然而焦语桐自己又何尝不是自私与无情的,只因不爱,便不屑卢璇的一片真心与付出。因果循环,自己同样爱得不堪而不得,或许便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焦姑娘有嘴也有脚,如果对阿璇觉得厌烦,麻烦焦姑娘自己亲自去告诉他。不过焦姑娘最好先明白一件事,你不稀罕的那个人,是整个凤鸣山庄唯一真心希望你好好活着的人。”
楚唯这直白的漠视,饶是焦语桐再爱得不管不顾,毕竟仍旧是个女子。秀拳紧握,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竟是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不复还有要事在身,不妨碍三位赏景了。”楚唯当做没看到焦语桐的愤怒,丢下这句话后,便自顾自离开了,就如出现时一般,让人猝不及防。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小道上竟又只剩她们和焦语桐。
仇思思欲哭无泪,楚唯实在不够义气,说了一番刺激人的话后自己借口有事先走了,把焦语桐这个烂摊子扔给她们,确切来说,是扔给了她。秋月自顾自欣赏两旁的风景,她便只能和焦语桐大眼瞪小眼。
仇思思踌躇着要怎么用最婉转的方式脚底抹油,没想到焦语桐突然冷笑一声,竟自己转身走了,跟楚唯不同的是,她连个借口甚至招呼都懒得给予她们。
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似是松了一口气,又似隐隐有些好笑。
她刚刚其实也有在考虑要不要说些安慰的话的。
“秋月,我们回去吧。已经没什么看景的兴致了。”
“好。”秋月收回停留在远处湖心亭上的视线,点点头。她本就是无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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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于是按着原路返回,一路无话,仇思思便又想起了刚刚楚唯和焦语桐的对话。
“秋月,你说焦语桐这样值不值得?”仇思思忍不住将心中的困惑说出来,倒没指望秋月真会好好回答,她本就是自言自语的成分居多。
仇思思没想到,秋月真的回应了她。
不但回应,还仔细思考了她的问题,“姑娘是说那二十六条人命,还是指对不复公子的感情?”
“自然是对楚唯的感情。那二十六条人命当然是不值的,不管多恨一个人,都不该为了那人牵连无辜。让自己一身罪孽,换来的也许只是让自己恨的人更为得意。”
“男女之事,其实并没什么值不值得,焦姑娘若自己觉得无悔,那便是值得。”秋月想了想,神在在的丢出这么一句话。
一声轻笑,是仇思思。
秋月柳眉微皱,这是她不满的表现。
仇思思赶忙收住笑意,“我并没有取笑你的意思。”顿了顿,又挂上微笑继续解释,“我只是觉得问你这些的自己有点好笑。你才多大,哪会真明白那些情情爱爱。”
凡是十几岁时,最不愿听到的便是类似“你还小”之类的话,秋月这种少年老成的尤其如此,仇思思那番话,甭管说对还是说错,在秋月听起来,都是对她的瞧不起,“姑娘不过就长我两岁而已,若姑娘明白这些,为何我就不能明白?”
仇思思被秋月这句话堵得足足愣了好一会才找到合适的托词。她刚刚只顾感叹,完全忘记了现在用的是木儿的身体,一时嘴快,没想到偏偏这次秋月会因为这种问题跟她较真。
“确实,我不过只长你两岁而已,但秋雨你可有过在鬼门关转一圈又活过来的经历?”
仇思思这话换来的是秋月鄙夷的眼神,显然,小丫头觉得她这个理由非常的牵强,“去过鬼门关一次姑娘就比我多长几岁了?”
“当然不是。”仇思思好笑地摇摇头,当作没看到秋月的鄙视,继续说自己的,“我虽已记不得之前的那些事,却记得临死那刻的感觉,那个感觉告诉我,在这世上,其实还有很重要的我放不下的东西。若真死去,奈何桥前,我必定会不甘心去喝那孟婆汤……秋月,很多东西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越是在乎,越是会放不下。我们以为的放下,只有经历过生死,才明白那只是自己骗自己来把自己的执念隐藏起来。男女之事或许确实不该谈什么值不值得,但若自己付出全部的情意,而至死那人都不愿正眼看你一眼,怎可能真的觉得无悔,到底还是会不甘心的。爱一个人兴许没什么不值得,但为一个人一直留着遗憾,实在有点悲哀。”
“所以姑娘的意思是,焦姑娘的感情不值得?”
仇思思摇头,“不值得。”
秋月没有再说什么,只奇怪地望了仇思思好一会,似是若有所思,看得仇思思莫名其妙,于是挑眉以眼神询问,结果对方直接别开了眼。
眼神无用,仇思思只得直接用嘴巴问,“你那么奇怪看着我干嘛?”
回答她的,不出意料,是那三个字,“没什么。”
意料之外,瞧见她不满的反应后,秋月又补上了几个字,“只是觉得姑娘最近变漂亮了。”
“……”
仇思思觉得,她似乎有听到乌鸦叫的声音从头顶飘过——好一句敷衍的话。
这种不正经的话若是出自陆雁冰以及楚唯的口,她必定会以为这是他们的习惯;若是赵德芳和秋兰突然这么丢出一句,她知道他们起码是善意的。若是秋月对她这么说,那估计不是敷衍就是讽刺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明显敷衍的成分居多,有没有带那么一点讽刺,这不得而知。
仇思思哭笑不得,唯一能感到安慰的,大概便是还算好这话不是陆雁铭说的。若是陆二公子这么夸她,那必定本意是嫌弃她长得太小家碧玉。
想到木儿的外表,仇思思忍不住又在心里叹息一声。
木儿不难看,素颜放现代绝对是个一等一的清纯美女,自然也要比前世的自己着实好看很多,但这长相与赵德芳这么个绝世大帅哥放一起,实在算不得金童玉女。
至于身材,更是完全没有丝毫值得夸赞之处。
也不知道当初赵德芳是看上这丫头哪点。
仇思思最后还是没问出秋月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到底是在若有所思什么,直到几年以后,秋月为那个人同样付出了一切,她才终于知道,原来当初秋月看她的眼神是鄙视,也是羡慕。鄙视着她的自以为是,也羡慕着她的自以为是。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愿意为自己所爱的人付出所有,哪怕那人从未对她做过他想。
原来言情小说,不全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