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1 / 1)
送五月到界东山的那天,善雅去找过易墨凉,彼时他正在老王妃院子中看经书,善雅顾不得许多进门便对以墨凉问道:“多喜带着五月离开三贝夫君可知晓。”
“什么时候的事情。”易墨凉放下手中书寻常问道
“夫君本就不知晓还是故意不告知,到底在这王府中我算何人,是王爷的何人。”善雅心中不平,愤怒的委屈感油然而生,眼中波动泪光,这些年她过得苦闷,无数日日夜夜抱着道行,她身边所剩无几,她的丈夫待她从未有过的沉默使得善雅恐慌不定。
“就在今天,就在刚才,多喜和五月出了城门。”善雅道
“才发生的事情本王如何知晓,到是夫人得知消息如此迅速。”他起身对善雅道,优雅中带着深不可测的笑意。
善雅见他这样神情刚要质问,却想得还有其他正事,便也压下心中怒火道:“太子府邸前日刚来要人,多喜便带了五月远走,不是明告知世人千岁府不卖人情给太子府。”
易墨凉倒了水径自喝着又道:“五月一直是多喜照顾,她要带五月去哪里,旁人如何插手,这事你与我都不能管。”
“五月是夫君掌上明珠,这府中人尽皆知,从小你待他如珠如宝,如今怎会不能管。”善雅道
“我对五月有怜恤之情,是因为她祖父有恩德于本王,到底她祖父死前托孤之人并非本王,这事我不好做主,你也少插手才好,这天下的恩宠荣耀无穷无尽,岂是夫人一人享用的尽。”易墨凉道
“夫君是说我贪图荣耀才想把五月送去太子府,分明是太子来千岁府讨要五月作侍妾,情势不得已我才会答应,这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考量,您怎好口出此言伤人心。”善雅伤心说道
“这事我从未责备夫人,只是想告知,太子府的事情不是旁人能够插手,五月既是多喜姑娘照顾,自当由罗修治出面调停,答应与否,全凭他做主。”易墨凉背过身对善雅说道。
“妾身自嫁到千岁府八年有余,从来循规蹈矩不敢有半步差池,事事以王爷为先,回门时家母告诫的话语时刻铭记不敢忘记,这一份心不看情意王爷也该体谅其中的苦心,道行还小,我不得不为他想想。”善雅似是有所思量,定定说着,看向易墨凉的眼神带了埋怨,透着无尽委屈。
“这事我都知道,夫人劳心劳力做的这一切,这些年府中大小事务,如不是夫人尽心操劳断不会像今日这样有条有理,你的情意为夫自然是知晓,道行是我孩子,日后有他的自是不会少,只是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易墨凉道
“我不懂,太子府要五月做妾侍,这时候送去不但合了太子心意,与我们也有利益不是吗,为何要反其道而行。”善雅疑惑道,又问:“顺了太子意思,国主面上也好过,难道真如坊间所说即位之事…”
“五月一事罗修治自会处理得当,不必夫人担忧,至于其他的夫人就更不必担忧,千岁府岂是容得被人沦为话柄的地方。”易墨凉转身而过径自出门,留下善雅空自恼怒。她恨得咬牙瞠目,半天出不了声,桑榆进门唤她道:“王妃可要用点心,厨房做了桂圆杏仁核桃露与金银花生小卷。”善雅抬头眉目一转对了桑榆道:“等天黑替我送封信给二表哥。”
年节过得很快,元宵之日太子带了太子妃去到宫中请安,易墨凉在锦花池的侧边宫门遇见了他,易观谦笑着对他道:“你也来给国主请安吗,可惜不凑巧我们也是来了叫人赶走,国主今儿身体不爽快,吃了药正睡觉呢。”
“谁会有这个胆量赶走太子,三贝上下谁不以您为尊。”易墨凉躬身说道
“在其位谋其职。我也只是做好国主吩咐的事情,至于其他一概不想,懂得进退才是做臣子的本分。”易观谦笑回道,他边上站着弱不禁风的太子妃,身形消瘦脸色蜡黄,易墨凉道:“太子妃近日可好,小王已经听贱内说过了,想来子女的缘分天注定,请太子妃节哀。”
太子妃原是标致亮丽的一位美人,是太子太傅最宠爱的小女儿,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情意无间,前些日子因太子要娶侍妾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成亲多年无所出的太子妃失去了求神拜佛得来的孩子,她一怒之下将此事禀报了国主,太子受了气不免责怪于她,闹得宫中皆知,现下又出双入对似是和好如初。易观谦搂住太子妃道:“易王爷的好意我替内人先谢过,她身子不适要先行一步。”
易墨凉躬身请安相让,当他再抬起头来时,冬日正午阳光照到他眼睛里生出刺痛之感,这锦花池是宫里风景绝佳的一处,夏日荷花开满池塘,湖上透明琉璃绕五色祥云八角亭供人小憩赏花,最是好风光。如今冬季看那池塘荒芜一片,虽有人打理但湖中结冰成片荒草丛生,生出无限凄凉,他冷冷看着池塘衰败的花草,眼中渐渐透出明亮清澈。
“此时节观花,王爷似乎选错了日子。”身后罗修治嘲讽声起,易墨凉转身道:“兴致所致,无关其他,总可趁兴而来去。”
“王爷几时变得这样随心随性。”罗修治道
“心随境变。”易墨凉淡淡说道,他转过身子很快隐没在阳光下,罗修治追问道:“这步棋你走得太险,太子本性奸诈,你若真触到他底线,恐怕现在就不能这样逍遥了。”
“他再急切也不能不顾及到太傅大人,孰轻孰重太子还是知道的,我只是把事情闹大了些而已,若不是他一开始便有心计想要借故开战,我也不会如此行事,如今五月一事借了太子妃的手解决,但是埋下的种子我还要收的,舞阳城你替我走一趟,现在万事俱备,我要借太子的东风放火。”易墨凉对了罗修治说道,正要往前走去忽然想到什么要问,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平常道:“多喜是位好姑娘请你善待她。”
“二小姐托付的事情,你从未忘记。如果太子真对五月动手,我相信你不会不管,想必她在界东山一言一行也在你眼里,不然断不会轻易让多喜送五月去,既然如此放不下,何必当初要走到绝路。”罗修治轻叹道
“只有走到绝路,国主才会相信,不然她怎能安全回到八神,离开我身边少了庇护,本王自当要妥善保她安危,这是我对二小姐的承诺,也是对我自己。”易墨凉说道,回身便要出宫门,罗修治想起多喜说的话,便走上前追问道:“多喜说二小姐是个可怜的人,你这样做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她腹中的离尘珠。”
“锦花池中多荷花,三贝宫中多荣华,孤魂野鬼来采花,三朝五朝把命还。”在易墨凉小时候听过市集的歌谣,当时他不懂只跟着唱,后来父亲听见将他痛斥一顿罚跪祠堂,他心生委屈告诉老王妃,那位和蔼端庄的老妇人竟然沉默良久对他说,别怕杀人,你的手注定是要沾上血腥。
多喜跟着罗修治去到舞阳城,三贝从冰天雪地中融化出来,春天寒冷的风吹散整个冬季空中的阴霾,晏晋德带着妻女准备去到弥日山上小住,每年此时他必定上山直到清明过后放下山,他的女儿小铃铛长得清秀可人,乌溜溜的眼珠咕噜咕噜转个不停,此时正奶声奶气问他:“爹爹我不想去弥日山嘛,我要和安心干娘去大虞玩,我可以不去弥日山吗?”文妍儿抱着她道:“小东西越来越不听话了,跟着爹爹和阿娘,安心干娘的姐姐病了,等我们从弥日山回来再和她一起玩。”
“那我要去王府找到道行哥哥玩,我不要去弥日山,不要去,不要去。”小铃铛倔强起来,她虽小扭劲发起来也让文妍儿头痛,她心下恼怒用手拍了小铃铛道:“你在闹阿娘就不喜欢你了,从今后哪里都不能去。”
小孩子哭声从车里传出了,晏晋德掀起帘子道:“小铃铛孩子不懂事,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抱过小奶娃,文妍儿见他这样也是不说话,径自坐在车中撒手不管。离开三贝的路渐渐远去,自从孙善醒来过之后,去弥日山似乎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晏晋德不说她也不问,夫妻多年,她是了解晏晋德的,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好,文妍儿觉得她掉进了一个漩涡,被越卷越深不能自拔,心底惴惴不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