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1 / 1）
乘着严冬多喜慢慢消失在善醒眼中，界东山上日出渐渐升起，与前日不同今天却是个放晴的好天气，善醒起身做了饭放到桌上时，五月侧着身子迷蒙喊道：“多喜姨，我起来了。”
善醒走到床边道：“你多喜姨今天一早就走了，快起来吃饭吧。”她把五月的衣服拿给她转身想走，身后却传来五月着急的声音：“多喜姨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扔就走了，我要去找她。”五月胡乱穿了衣服冲出门去，善醒急了叫道：“外面冷你穿好衣服。”
她拿了斗篷追赶五月，冰天雪地小女孩通红着眼睛和鼻子奔跑，善醒一把抓住把外衣裹在五月身上道：“多喜姨有事才把你送到这来，等她办完事自然会接你回去，好好等待才是你该做的事情，如果她知道你现在这样定会生气。”她边说边拽把五月拖进了屋子，拿来热水给她又用被子层层裹住，点了火炉放在脚边，她本身体孱弱刚才用了气力，自己也是撑不住靠在一边的椅子上喘气休息。
五月躲在被子里将自己裹成团，任凭她怎样叫就是不肯出来，善醒想起她小时候生气了不大声吵闹、不哭泣，也是这样躲着不见人，正如多喜说的是个倔强的孩子，她放开了手不管她，自顾自去做事情。
一直到了晚间仍是不见她出来，善醒拍拍被子道：“你不饿吗，一天都没有吃饭，醒姨知道你是好孩子，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快出来吃饭吧。”她哄了半天不见效，只好空自叹气道：“醒姨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无端端被人抛下自是恼怒，小时候我带你去大虞，路上你病了问我可会把你丢下，我说不会。后来你不放心硬要拉着我衣服睡觉，那时你只有五岁，可我还是和你分离了，等你长大了自会知道这不得已，如今多喜姨也是有不得己的原因才会离开，人活着不能事事顺心，将来你会遇到许多不如意的事，一直这样痛苦的只会是自己。”
那晚五月蜷成一团缩在床上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善醒只得靠在床框上和衣睡觉，她心里难受，为了五月，为了多喜，无数想要被遗忘的过去的纠葛一起冲击到她脑中，在半醒半梦中天色渐渐明亮，这一天是除夕，很多年了，善醒都是一个人，她住在界东山上从来都是草草过活，五月睡得很熟露出红扑扑脸蛋，是个很清丽平和的女孩子，紧皱的眉宇间似乎又透着英挺之气，她喃喃调转了身继续做梦，善醒替她盖了被子走出屋门。
善醒和好面准备包饺子，这些年来忘记了时间活着，如今这样忙碌到是又一种可以遗忘的生活，她用力揉捏脸上渐渐泛出血红之色，天光大亮，一年的最后一天是个放晴的好日子。
五月是被饿醒的，她起床没看见善醒心里有些失落，小的时候当多喜告诉她以后醒姨不会再来时，她的心里也有这样的感觉，小孩子的直觉告诉她有人抛弃了她，从此她和多喜一起生活，虽没有亲人但被照顾的很好，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久而久而便忘记了那份难过，再次见到善醒她是委屈的，这种委屈使得倔强的她用不言不语来抵抗。桌上放着做好的饭菜，那边上用绢帕团团做成了一直布老鼠，五月拿在手上看，霎时放声哭起来，她连日赶路的辛苦和以前心酸的回忆重叠在一起，善醒开门被这情景吓了一跳放下手上面盆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醒姨，醒姨，我害怕，我害怕。”五月抱住她用力哭起来和小时候一样，天底下的委屈仿佛都聚拢在她眼泪中，善醒抱着她道：“不要怕，不要怕，醒姨和五月在一起，我们在一起。”
除夕夜她们吃了有肉的饺子，善醒对她道：“吃了有肉的饺子，顺风顺水又一年。”这年是善醒到界东山的第六年，她见到了虞拾夕和虞洛彬，见到了多喜和五月，这年山下发生的事情也将她与他步步推向没有退路的死亡之地。
多喜到达三贝家中时，罗修治在正厢房等他，见她进门冷着脸色问道：“你为何不予我商议便送走了五月。”冬日光照不足，厢房之中当地放着过人高的核桃木雕，牡丹花四喜福字寿果绕蝙蝠灯架，灯火摇曳。罗修治站起来面对着多喜又问道：“你把她送到哪里去了。”
“大人怎会不知我将她送去何处，五月是不能留在这里我才将他送走，当初醒姑娘托我照看，现在我却不能好好保护她，将她送走是最好的。”多喜脱去外衣，径自坐到卧榻边道。
“这一切都有我，你和五月我自会周全保护你们，何必去做那伤人伤己的事情，这些年你们相依为命，你送走了五月，那孩子不好过，你心里也悲伤，何苦去做。”罗修治道
“你知道说这样的话，当年送走醒姑娘的时候可有想过她一个人去到八神会是怎样的境况，你和你的王爷都是一样，只顾自己利益纷争，将软弱可怜的人送去赴死，到现在还是一样，这次我绝不会让你们伤害五月。”
“你以为把他送去界东山，太子便不会再来索要，他看上的不是五月，而是为了要牵连瓜葛才会这样做，你这样做便没有想过二小姐的处境何为。”罗修治一把抓住多喜怒喝道。
她被一抓吃痛，脸上显露痛苦表情，罗修治知道自己失了手连忙松开道：“哪里弄疼了，快让我看看。”多喜用力推开罗修治道：“既是这样那送我去也是一样。”罗修治听到她这样说脸上一愣，随即很快沉下声道：“你在说什么。”
“送我去太子府邸也是一样，五月还小不懂得男女之间情事，太子未必喜欢，这些年奴婢服侍大人，想来这男子都是一样的，太子自然会喜欢。”多喜对着罗修治声声说着，她表情纠结，神色严肃，罗修治震怒之下一把将她推向卧榻之上抵住道：“这样的话你最好不要再说了，你生既是我的人，心便不可有二主，这辈子都逃不了，我知道你有怨恨，往日你怎样生气都随你，我是怎样的人你最清楚，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再没有下一次。”他原是极为妖冶一张脸，盛怒之下眉间朱砂格外发亮，看得多喜泪眼迷离，罗修治心有不舍搂住她道：“我知道你恼我恨我，这些年跟着我无名无分受了许多苦，到现在又为了五月的事情烦心，你自己身体不好，该好好养着才是，天大的事情都有我，五月是易王爷掌上的珍珠，他自不会放着不管。”
多喜听他放柔了声调，只管用她衣襟擦着眼泪道：“当初我既选了这条路，便知道其中艰辛，大人待我如何多喜心中明白，我本庵堂人下之人不敢有妄想，是大人拉我出无底深渊，这辈子天底下再没有一人是我所想，送走五月原是我私心，大人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罢，我都求大人千万别去界东山。”
她抬头看着罗修治，眼里悲哀，心里阴郁，口中不住自责道：“我对不起醒姑娘，这辈子都还不清，她活着太可怜了，我是要下地狱的。”罗修治眼中惊闪过暗沉，她更加用力搂抱住多喜道：“我会陪着你，真有那一天我们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