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1)
带有桃花香气的名字,长着一双漂亮桃花眼的孩童,暮鼓晨钟,原本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因着欲望不断的阴谋牵连的一起,善醒对于那天,其实没有多少记忆,总以为是平凡无奇的一天。
复瓣粉色莲花长在池塘里,迦叶河的水,黑幕海的水,最后总会融汇在一起,五月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她遇到太多自身悲戚的哀伤,五月慢慢长大的时候,善醒将这些悲戚的经验告诉她。
人活着并不能够事事如意,忘记悲伤的事情,记住欢喜的事情。然而,有些事情,忘记了悲伤等于忘记了所有,这所有,只有苦没有乐,这所有,是活着的最后一点奢望。
外间长廊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秦总管匆匆进门,见了那孩童便跪下喊道:“我的小爷哎,叫老奴好找,快随我走吧。”他大惊拉了那孩子便朝外走去,下人们哆哆嗦嗦的也跟着,一时间便毫无声响。她看见如此情形,心中除去疑虑却还有不安,坐在椅子上拉过五月开口问道:“刚才你上哪去了,那哥哥你在哪里遇见的?”
“我不认识他,我刚才在抓蝴蝶呢,他就跳到水里,摘了那个。”五月用她特有的,孩童稚嫩的嗓音告诉善醒刚刚发生的事情。
“摘了花就送给你吗。”善醒看着桌上的花继续问着。
“恩恩。花摘了,就送给我了。”五月垫脚拿了那莲花开心道:“那个哥哥没有和我说话呀,为什么他不和我说话呢,醒姨?”
“没有和你说话,那怎么和你一起到这里来了?”她越听越是糊涂,拿过五月手中的花,府下身子和她齐平,沉了脸道:“那花摘了送给你,没有和你说话,后来他就跟着你到了这里来,是不是?”
五月看善醒好似生气,嘟着嘴道:“是他自己跟着我的,花是他要送给我的。”
拉着善醒的袖子,不停重复着这句话,五月有些委屈了,灵动晶亮的眼中瞬时聚满泪水,然而她是个倔强的孩子,受了委屈轻易不会哭泣。
善醒看着她慢慢哄道:“好了,我知道了,五月是好孩子,一定不会对醒姨说谎。”她拍着五月的头,慢慢拉过她柔嫩软糯小手,把做好的衣服拿了过来又道:“多好看的衣服啊,是五月喜欢的蓝色呀。”
秦忠拉着那孩子一路小跑,来到前院的正堂中,远远的看见虞拾夕便跪在了地上道:“太子爷。”
虞拾夕脸上有着极平静的倦意,看着躲在他身后的孩子,慢慢对了他道:“过来。”
“太子爷,小主子一上午都在书房,用了午膳才出去,是奴才没有照顾好,是奴才的错。”秦忠头磕的“嘭嘭”有声,只是不敢看他。
那孩子似乎有些害怕,眼中满是恐慌,却并没有逃避虞拾夕的眼神,也直直的望着他,黑亮的眼中闪着光芒。
他转身拿起桌上早已放着的木头尺子,晃了一眼那孩子,秦忠满头汗的跪在地上道:“太子爷,小主子的病刚好。”虞拾夕没有说话,却见那孩子撩起自己的衣袍下摆,紧紧攥在手上,眼中带着三分害怕,更多的却是忍耐的恨意。
那尺子虽是木头,然而虞拾夕却是用了力道的,屋子里外虽是跪了一地的人,却都不敢抬头出气。“啪啪”声尤为响亮,男孩皱着眉头也是汗水湿了满头,却始终不肯出声求饶。
夕阳散落了满地,他一下一下打着那孩童,心头满是极为复杂的无奈与凄楚,那忍耐倔强的眼神满是痛楚。手中的尺子仿佛变作了利剑,他站在沙场上,四周硝烟弥漫,顷刻间那黄土飞扬的战场,又变作豪门深院的大宅子,四周歌舞昇平,他手中还是拿着那把利剑,沾满了鲜血。
他手中力气慢慢减弱,低头看着咬牙忍痛的小男孩,与他有五分的相似,眉目聚拢天地间攒动的光与影,门外有人急切奔走,到了门前匍匐在地,一溜的爬到了秦忠身边低声说着话。
秦忠一慌,顾不得虞拾夕正是气头上,起身便朝着他耳边低语,虞拾夕听见后停下手中动作,尺子上已然沾了鲜红的颜色,他道:“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你连自己父母的陵墓都不愿前去,为人子女者,妄为也?”
备着的马车看见太子爷出了正门,忙忙上前相迎,却听得他道:“备快马。”待得上了马儿挥鞭时,又一把拉住缰绳,皱了眉头对着秦忠道:“我书房紫檀木柜子的第二格子里有药。”说完便喝声消失在夜色苍茫的街道上。
宫门口的长街上灯火通明,照亮每个人来时的路,虞拾夕皱了皱眉头,那守候在红墙宫门外的太监,早已上来扶过他道:“太子爷,叫国主好等,现下正生气呢。”
虞拾夕也不答话,径自问着眼前的人道:“国主可是一人。”
“林将军也来了。”那太监恭敬的答道,两人说话间已走到御书房门口,虞拾夕理了理衣襟,不等通报便推门而入。
“丞相府小姐可是在别苑。”虞拾夕请安在地,高坐在上的虞国国主便开口询问,威严中带着急迫。
“是。”他没有站起答道。
“混账。”虞国主开口骂道。此刻跪在地上的人丝毫没有动静,石雕一般等待着。
“孙善醒是三贝国主的贵客,世人皆知的事情,不论事情起因是何,你现在私自把人掳来,如今我们要如何给人家交代,如果三贝与八神一起追究,大虞岂不是任人鱼肉。”虞国主愤怒说道,从书桌上一跃而起,奈何他近日过于劳累旧疾发作,此时站立不得,一把撑扶住桌沿慢慢又退回到椅中,用手捂住左侧腹部使劲按压。
“国主,太子爷做事一向周详,这次定也是出于考量,才会把人带回大虞国。太子爷早已交待,修书前往三贝国告知易墨凉,那孙二小姐的消息,三贝也不好拿此做借口。”站立一旁浓眉大眼的少年郎抱手低头道。
“不成器的东西,还不快给我抬起头来。”虞国主慢慢缓解了疼痛,将桌上放着的一封信笺用力扔出,正巧砸在虞拾夕面前,他弯下身子拿起来想要看,虞国主又道:“都下去吧,孤王暂且信你这一次,这事情你自己衡量利与弊。”
雕花的重门重重合上,虞拾夕俊美的脸上,拂过疲倦和暖神色道:“子沐兄几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可是和你夫人学了不少。”
“若不是看在你府上的酒,本将军才不会费口舌。”高大健硕的少年冷笑道。
虞拾夕也不恼,背过手站立在宫中空旷的甬道上,风一阵阵吹来,两边雕龙画凤的长柱上摆放的夜明灯,照的人影子也一阵阵摇曳不止,他回过身道:“子沐,我可是做错了?”
那站立在他右侧的身影缓缓开口道:“阳城一战,大虞伤了元气,可三贝也是失了最得力的将士。”
“即便如此,大虞还是败了。”虞拾夕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林子沐回道
“顾家村之行,可谓凶险万分,如不是半路跑出刺客,打乱了易墨凉派遣的人马,我们也不会如此顺利找到孙善醒。”林子沐边走边道,眉间隐隐透着忧虑。
“八神不远千里送了孙善醒前往三贝,此举可谓”掩耳盗铃“了,眼下八神怕是自顾不暇,渔翁之利又岂是容易收的。”虞拾夕笑容浮现,映照在通明的灯火下,满是苍凉之色。
“韦天昊说有人用了弥日花给二小姐压制毒性,这也就解了他们为何会去到顾家村的疑惑,弥日山靠近鲁阳国边境,期间定是出了变故,不得已逃到那里。”虞拾夕边走边说,眉间甚是严谨。
“从那几日探子回报的情形来看,确实如此,易墨凉召唤的人马都是上好精锐,又秘密行事,定是有不便让人知道的理由。”林子沐那日派遣手下死士去到顾家村,却遇到两队人马,大家互相不知就里开始厮杀,也幸亏这样,才让易墨凉与孙善醒不得已失散。
“难道是八神的人。”虞拾夕疑惑道。
“如真是八神的人,为何这丢下二小姐。三贝的人也无独自扔下二小姐的理由。”林子沐皱眉分析着。
“到底是谁给这二小姐下了毒想要她的命,又是谁比我们早先一步到了顾家村。”虞拾夕自问道
“不管是谁,这易墨凉都无理由抛下二小姐,你在卧虎山找了多日,只见到三贝的人马,却独独不见易墨凉,这其中定有蹊跷。”林子沐道。
“肯定是有不得不抛下的理由,三贝千岁府岂是等闲之辈能够动的。都说三贝千岁府是三贝的传奇,如今看来真是不为过。”
虞拾夕想到善醒身上中的毒,又想到有人用了血做药引去替她压制毒性,眼里闪过谋虑的思考,他从衣袖里拿出,刚才虞国主扔在地上的信笺拆开来看,是极为平常两国之间互通的公文,虞拾夕嘴角边突然显现嘲讽的表情,他笑着笑着,另一只手攥紧了信封道:“又一出好戏要登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