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51章 质问(1 / 1)
依旧站立不动的南雪听皇帝的气息和缓了些,心中警惕去了大半,微微一笑道:“父亲闲云野鹤惯了,恣意随性,自然是极好的。不知道陛下是……”
话音未落,袖子被牵引一下,南雪转首对上官银飞的紧张的脸后,对着龙颜恍然大悟的闭了嘴,含蓄回道:“谢陛下关心。”
虽然很想知道皇帝与自家爹爹的关系,可是这种场合还是不问为好。可元兴帝心细如发,怎会不知道她要问什么。元兴帝后仰身子,龙颜稍和,道:“朕早年在江湖与尉兄有过几面之缘,一向羡慕白玉仙的潇洒无忌,毫无牵绊。”
元兴帝眸色渐暖,一字一句,说出来的尽是南雪听不懂的话。
“当年你父亲少年意气,最是骄纵,你师傅却是极重礼仪情义的,他们两人之事,朕还是知道些的。”
元兴帝不顾底下行色各异,仍旧声音平缓的接着说道:“十五年了,邢东珍的竹叶青想必仍旧是无人能比了,怪不得嗜酒如命的蜀中三仙从不踏入京城一步,对朕的美酒佳酿不感兴趣。”诸人的脸色再变。
元兴帝向来凌厉狠辣,如今提起几个江湖人却是这般和气平缓的样子,怎能让人不惊心。
“皇上……”
岳韩在全场寂静中仓然出声。
不是他不顾礼节,只是皇上此举实在是出人意外,他虽知道皇上与白玉仙有君子之交,却不知道是如何一个程度,如果陛下十分欣赏尉罗,进而因为白玉仙与三皇子的关系极为欣赏尉南雪,那可就糟了。
他眉头一拢,眼底寒光一闪,在心里暗道,不得已的话还是要诱引尉南雪替那个人。
听完这句话的南雪心里也是惊诧无比的,她没想到师傅的俗家名字皇帝竟然知道。一时间心里大惊,面上却强压着冷静。迅速抬头看了一眼元兴帝。
这一抬头就对上前方凌厉迫人的目光,南雪毫不退缩,一抬眼望过去打量个遍。
明黄的龙袍威严尊贵,元兴帝的一张脸稍显岁月痕迹,但轮廓分明,年轻时的俊朗依稀可见。他的手随意搭在桌子上,纤长有力,骨节分明,一看就知道是练武之人。
他全身上下散发的,是一种不同于楚渐行的,近乎返璞归真的冷冽。好似能包含万物,也好似会毁灭万物。
坐在元兴帝身边的岳韩那里想得到他会这么大胆,一张脸顿时沉下来,大声呵斥道:“大胆!”
元兴帝也没想到眼前这小姑娘这么大胆放肆,虽然心里却觉得有几分有趣,开口却还是深沉无比的语调。
“你好大的胆子。”
“直视龙颜,是死罪。”
本意是吓唬吓唬眼前的小姑娘,可是践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元兴帝抬手拦住要开口的儿子,又接着问道:“你盯着朕看了半响,朕要定你的罪,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定罪?南雪不自觉的一撇头,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尊贵非常的帝王。见他神色淡然,眼眸深沉如海却并无回避。立即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在想,陛下是世子的皇伯父,长得与世子殿下不想或可解释,可怎么与阿月也无一点相似?”
元兴帝眸子微颤,一张脸瞬间冷起来。
在场诸人皆是一脸压抑的盯着南雪,似乎极为好奇她会提出这么个问题来。
“尉南雪,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可怪不得我。”
担心了良久的岳韩松了口气,看着陛下眼底渐渐蕴起的风暴,心口大石,砰然落地。
第五十一章鸿门宴中
万籁寂静之中,似乎连垂帐都不敢微微飘动,南雪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元兴帝的怒气已经夹杂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纷纷扬扬的的发了出来。
他明黄广袖一挥,铺天盖地的劲气随着一桌落地的杯盏飞袭向前。
南雪被逼得后背一凉,一把捞住官银飞的手闪身急退。
‘哐啷’一声响在安静的暖阁里极为清晰。在场诸人见皇上突然发怒,连忙高呼着“陛下息怒”敛起衣襟跪下去。楚恒月也急忙站起身子,对着元兴帝高喊一声“父皇”!可在触及到他暴戾的眼神之后,一颗心迅速凉下去,也一脸凝重的敛衣跪在正中。
南雪也是一脸凝重。
她一直未曾提防皇帝变换脸色会如此会快,又要护着身后的官银飞,一时间闪躲不及,被金杯里溅出的酒水在衣摆上印上点点黄渍。她眼神余光扫到足底的狼狈不堪,眼底一寒,眸含利剑,直直看向前面端坐的老者。
元兴帝周身为戾气所包围,他睥睨在上,看着底下站立之人防备不屈的眼,一只手缓缓攒起成拳,蓄势待发。
“陛下。”
一直冷眼以待的楚渐行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与元兴帝同样冰寒迫人的眼一扫诸人后淡淡出声:“陛下,今晚并非家宴。”
元兴帝脸色未缓,目光落到下首一人身上,冷笑一声道:“你这是在提醒朕,陆謇是你的人。”
礼部侍郎陆謇由楚渐行举荐,元兴帝提拔,年岁不过三十就在朝中连跳三级局正三品侍郎之职,圣宠优渥,放眼百官无出其二。
他学问渊博,为人虽一向小心谨慎,可一身傲骨却不是假的。如今被自己的主上硬扯到最厌恶的结党营私上,陆謇一张脸迅速冰沉下去,叩首回到:“陛下差矣。”
“臣早年境遇凄凉,遇人不淑,所以才淡了仕途之心,长宁王世子乃天纵英才,虽于臣有伯乐之恩,可到底同为一殿臣子,臣牢记未忘,如何敢无视陛下龙颜,转效他人门下。”
陆謇再一叩首,抬起头来一张脸坚毅无比。
“志洁行廉,爱国忠君乃是先生教导的臣子之道,臣恭敬老师,怎敢有违陛下命令,陛下若以为臣有不忠之心,大可免臣之职发回原籍,臣绝无异议!”
一袭话铿锵落地,陆謇额头触地,全身因为激愤而不断颤抖。
元兴帝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人,眉头浅皱,目光一转,最终落在一脸平静的楚渐行身上。
陆謇是南山书院堂长,孔德轩爱徒。学识渊博,能力卓越,他心性光明磊落又阔达明理,不似其师孔德轩迂腐,也不似其师兄浅薄,对夺位称帝的元兴帝甚是尊敬忠诚,是辅导帝王治国养民的奇才。更何况最近朝局不甚稳当,元兴帝正需要以他的名气收敛民心,自然不会怪罪他。
楚渐行这招围魏救赵不错。
元兴帝目光从楚渐行毫无波动的脸上转开,竟然站起身子下了台走到陆謇面前,亲手扶起他。
“陆卿请起。”
元兴帝拉起陆謇,面孔稍稍柔和了些:“陆卿的忠心,朕是知道的。”
“不过是一句戏言,爱卿又何必当真。”
说完一扬,高喝一声:“都起来。”
元兴帝与南雪不过五步之距,可看也不看不远处的她,一转身就回了座位。
等到元兴帝稳稳坐回重新布好的上座,在场诸人才谢恩归座。楚恒月也坐回座位,眼神示意南雪谢罪。南雪眼神一转,假装没看见。
她握紧官银飞的手,微微侧过脸小声道:“过会儿那皇帝要是发难,你就先跑出去,出门向南处假山嶙峋,你躲进去没人抓得到你。”
官银飞反握住她的手,一脸紧张的道:“你呢?”
“我虽然打不过皇帝,可只要楚渐行不出手,他们都抓不住我,不足为惧。”
“不行”官银飞秀眉微翘,直觉上不认同这句话。
“南雪,楚渐行靠不住。”
南雪沉默。
的确,自始至终楚渐行并没有一点要为她开脱的模样,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话,甚至不如楚恒月表示的关心多,的确最靠不住。
可既然爱了,不选择相信,那就只能沉默。
暖阁里因为元兴帝突然的暴怒一直是安静死沉的,南雪对官银飞的话虽然声音故意压到最低,可元兴帝耳力卓绝超凡,竟然听得真真切切。等到他两人沉默下来,元兴帝低垂眼脸,深眸里一片幽暗,冲着底下靠在一起的两人冷冷道:“说完了?”
官银飞大惊,一把扯住南雪的袖子,就害怕她会因为一时冲动冲上去。
方才皇帝暴怒掀桌,黄金杯盏向前砸来,经久不坠,南雪轻功由白玉仙教导,堪称一流,竟然被沾染上酒渍点点。虽然有护着她不如往日轻快的缘由,可到底是匪夷所思了些。
南雪压声极低与她密谈,这皇帝隔得最远却听得真切,绝对是内力深厚的高人。
捋清细节,银飞心中惊诧担忧。她是真没想到,这篡权夺位的皇帝竟然会武功而且武功极高,他若有意为难南雪,南雪未必可以全身而退。
其实没想到不仅仅是银飞,被晾了半响的南雪亦是如此。她生性骄纵好强,这皇帝故意给她难堪已犯了她的大忌,那里还能由的他对她大呼小叫呼来喝去。
南雪的脸一瞬间阴沉下去。
元兴帝见过奇女子极多,身边像尉南雪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也见过几个,可是不知道为何,他一见这丫头这幅模样就想起楚蓉蓉宁死不屈的模样,坠下山崖时狠辣绝情的脸。
果真是像那个自私自负到极点的女人留下的孽种!
他对南雪的好感完全消失殆尽,终于一脸不耐的甩出一个名字。
“岳韩。”
元兴帝招招手命岳韩站到身边,端起一盏酒杯来。
岳韩知道他的意思,执起酒壶为他满上后立正身形。他站立在元兴帝身边,避开楚渐行狠戾的目光,一脸严谨的看向南雪,丝毫不掩口中冷意。
“早就听闻白玉仙精通五行八卦,机关阵法之术,尉姑娘既然是白玉仙的女儿,女成父业,想来对这些的精研也不算差。”
世子拉出陆謇来搅局,陛下为了保全忠臣,避免留下待人苛刻之名,不能如此惩戒南雪,方才的大不敬之罪是定不了了。陛下不喜欢听积年旧事,说多了反而得不偿失。
“陛下对机关之术考究甚深,这王府假山之中就布了陛下亲手所设的阵法,尉姑娘既然精通此术,不如进去一探,若是破阵成功,陛下龙心大悦,说不定会满足姑娘心中之愿。”
最后一句清浅鄙夷,讥讽含义甚重,惹的楚恒月与官银飞纷纷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