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52章 公主(1 / 1)
当事人南雪却是一脸并无所谓的样子,她大大方方的看了楚渐行一眼,见他一派风轻云淡的坐在座位上,乌墨一样的眸子颜色加深,唇角微勾,讥讽之意甚重,却一句话也不说。
岳韩早就在假山之中埋了必杀之招,只要借助陛下的力量逼尉南雪进去,她必死无疑。当然,如果她不肯进去的话,那压抑容忍的陛下必然不会再容忍她,若是她激怒了陛下,除非长宁王出来见陛下一面,或者杨琯琯活过来,否则任谁也救不了她!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有想到,一向伶牙俐齿的尉南雪竟然不受他言语所激,强自忍了下去。
岳韩心头急转,不肯就此放过良机,又开口冷冷逼迫道:“尉姑娘以为如何?”
尉南雪的目光终于落回他身上,那寒冷暴戾的眼神竟然逼得他这经过数百大惊大浪的人心头一颤。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一直以为的天真愚钝的小丫头,会有这种深邃迫人的眼光最不可思议的是,这眼光,竟然和陛下的相差无二。
南雪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冷笑出声。
“自然不如何。”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以为自己配消遣我。”
全场哗然。
陆謇好不容易端起来的酒杯脱手掉落,溅了他一身的酒渍。楚恒月一张嘴张得老大。楚渐行终于转回目光,眉头难得的皱了下。
岳韩怔了一下反应过来,颤抖伸手指住她的鼻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是皇帝旧臣,一起打江山的第一谋士,如今被一个黄毛丫头当众羞辱到这种程度,再好的修养也坚持不住。
偏偏南雪还不休不止,说出来的话如毒蛇句句噬心。
“如你所想,我向来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论武功你连我三十招撑不过,拿什么跟我比?更何况不过是楚渐行的随行总管而已,我却是受三皇子之邀来京的贵客,哪里轮得到你对我指手画脚的额,你好大的胆子。”
话语嚣张彪悍,让元兴帝本来和缓的脸色也深沉下去。他看着底下的小丫头一脸傲气的模样,渐渐怒从心起,不由得怒吼道:“来人,给我拉下去。”
“父皇……”
楚恒月拦在前面,一屈膝跪下去。却听耳边传来南雪的声音。
“阿月,不必求他。”
随后她冷哼一声,在腰间一抹,再抬手时已抽出一条雪白软鞭,在空中一甩,凛凛有声。
金甲侍卫见南雪亮出兵器,立即抽剑围上。
岳韩眼底一亮,刚想要疾声高喝‘护驾’,却被一句冷淡而蕴含杀意的话给压了回去。就像九月的雨,一瞬间就让炙热了多日的天凉下去。
“我看谁敢动她!”
楚渐行身形如同孤峰独耸,散发着极致的冷意和杀气。
他一言既出,就好比是在平地中有惊雷乍起,惹的上上下下一同观望不休。
岳韩也没想到楚渐行居然公然违逆陛下,一时间也因为惊诧而忘了言语。
楚恒月听到世子说话心顿时放下大半,一时间撇过头朝南雪拼命使眼色。南雪不是不懂他维护的性子,只是心性高洁,又有意为之,自然不受旁人影响。她故意岔开目光,仍旧是手持软鞭一派毫不退让的模样。
元兴帝也不防楚渐行会在此时公然违逆他的命令,当下脸色一沉,直直立起身子。刀工斧凿般轮廓分明的脸上一片阴暗。
“长宁世子。”
元兴帝将手中杯盏重重砸在桌上,轰然有声。好不容易把心放回肚里的众人再次把心提回去,扑通一声声齐齐跪在地上。
“你这是要公然违背圣意。”
“臣不敢。”
楚渐行从桌案后转出来,站在正中,身姿如松如柏,有意无意的挡住了主座上的人看向尉南雪的目光。
“江南一事才平,尉南雪功不可没。朝政风波不断,陛下劳心劳力不应多想。更何况草原尚不安分,尉南雪还用得着。”
元兴帝冷笑一声:“边防二十万大军蓄势再发,区区草原又有何惧。”
“陛下不要忘了”楚渐行眸子一抬,冷冷道:“突厥王帐下第一勇士所培育的黑虎之师彪悍善战,人数上与陛下准备的大军不相上下。更何况边防尚不安稳,慕容大将军旧疾复发,父王闭门不出,京中已无可以同突厥军帅韩德图相争之人。”
谈到此处,楚渐行竟然语音愈高,皱眉道:“难不成,陛下要御驾亲征?”
满堂人的心震了震。陆謇首先叩拜下去,高呼道:“陛下三思!”
其他宗室臣子反应过来,相继叩拜在地,连绵高呼‘三思’,连岳韩也是一脸凝重的低下身子劝诫。
陛下宏图壮志他是最了解的,可如今的大越王朝将星暗淡,正是青黄不接后继无力的时候,哪里还能对一向善战彪悍的草原用兵。更何况陛下如果亲,征劳民伤财不说,岂不是动荡大越王朝的根本么?
一众人的心思都被扯到国事上,怎么还能顾及到尉南雪这小角色。
尉南雪突兀的站在门口处,身边的皇家侍卫跪了一地,现在这种紧张时刻,谁还有时间顾及她。她心里不了解楚渐行的意思,只是一腔怒气无处可发,偏偏楚渐行正正站在她正前方,截断了他与元兴皇帝的对视。她两眼深深盯住楚渐行的背影,眼神灼灼好像要掏一个洞出来。
楚渐行似无所觉,又冷冷道:“陛下如不在京,无人能镇得住大局。”
一句收尾,将紧张气氛营造的极足。元兴帝眸子变幻莫测,顿了顿才道:“纵然朕有对突厥用兵之心,这和尉南雪有什么关系?”
“她持兵器上堂,本就存了不轨之心,朕要杀她,长宁世子有什么异议?”
楚渐行不语。
元兴帝唇角一勾,才要抬手下令。楚渐行却又开了口。
“臣自请领兵攻袭突厥,还请陛下恩准。”
惊雷炸个不停,诸位已经炸的无法言语了。陆謇目瞪口呆,不知道劝谏谁好。岳韩指着楚渐行,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世子……你……”
楚渐行一直盯着元兴帝,目光不转不移,两人年岁相差约余二十余年,可在气势上楚渐行却不输于元兴帝。
元兴帝晓得国内之情,本无对突厥用兵之意,可楚渐行故意将机密摆在桌面上讲,就是为了以此胁迫他莫要再为难尉南雪。
看来尉罗的这个女儿在他心中果然是重中之重,竟然能然他不惧责罚,一心忤逆。
想到此处,元兴帝眼眸中狠戾愈加深刻。开口再不留余地。
“长宁世子为朕之臣子,有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朕若要你上战场带兵,你那什么搪塞拒绝?如今既然妄想以此来要挟朕,长宁世子,你是酒醉了吧!”
语气很辣,责问明显,丝毫不留余地。
岳韩以为世子这是要把陛下的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一时间后怕不已。陛下待世子一向是亲厚甚于亲子,如今却一句一个长宁世子,显然是动了真怒。岳韩害怕世子会有什么损伤,只得便在心中大骂着尉南雪便跪下去,低声禀道:“陛下息怒,世子……”
“长宁世子。”
元兴帝提高声音,故意截断岳韩的话。
“这是家宴,朕要处置尉南雪与国事并无关联,你莫要再仗着朕的恩宠得寸进尺!”
元兴帝紧盯着楚渐行,薄唇张合,终于下了令:“把尉南雪待下去,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语气掷地有声,显然是绝无回寰的余地。
楚渐行终于不再隐忍,深邃精致的脸上冷意更深,两指微微一动,一道之风顺势而去,正好击打在应声而起的黄甲侍卫身上。
与此同时,一道戾气自前方袭来,迅若流星,正好击打在楚渐行的胸膛正中。
楚渐行肩头一颤,额上沁出细密的汗来。
“世子!”
岳韩惊骇出声劝阻,一张脸上难掩惊惧之色。
楚渐行好似闻所未闻,一动不动的举着手。
牢牢护住官银飞不动,听到岳韩的惊呼才急忙转移视线去看楚渐行。映入眼眸的侧立身影坚毅如山,并无异样,南雪微微气恼,又一下子甩过头来。围在他周身的皇家侍卫不敢行动,只能僵硬的围着她。
首攻的两人已被楚渐行料理,现在只要尉南雪还一鞭当前就没有人敢再动她们。
元兴帝一掌打下去之后心中气恼略略减了些,见楚渐行还是一副木桩子不躲不避的样子,他略微侧头扫视尉南雪一眼,那双眸子犀利如豹。
尉南雪鞭子抬了抬,真气运转于全身,雪白衣衫如白菊爆绽。
一触即发。
就在千钧一刻的时候,楚渐行又开口说话。
“陛下可还记得杨家行军布阵的奇宝。”
元兴帝瞳仁一缩,厉声道:“说。”
楚渐行迎着他的目光,一句不吐。
竟然以此要挟君上,看来这尉南雪真的不能留了。
元兴帝知道他的脾气,当下眼睛一沉,指着他身后之人冷冷道:“此事与尉南雪并无关联,你若在以此放肆,休怪朕辣手摧花。”
楚恒月心里有些凛然,转过了眼落在楚渐行身上,只求他莫要再惹怒父皇。要知道楚渐行是父皇亲手教养长大的皇室子嗣,继承了江湖天极宫尊主之位,比他还要尊贵非常。父皇不可能杀害自己辛苦培育的长宁世子,那就只能把气撒在南雪身上。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楚渐行只看着元兴帝,对频频朝他示意的他视若无睹。
真是和尉南雪一个脾气!
楚渐行沉默的时间极久,元兴帝等得不耐烦了,一挥袖子就要出手。他突然一动眼神,淡淡开了口。
“杨家承袭,由天人北辰一族军事奇才北辰疏影所创的十大奇阵布阵图,这世上,只有尉南雪能画出来。”
“陛下若不想早日拿下突厥,尽可以将她杀了。臣,再无异议。”
一语落地,楚渐行大步回坐,气势收敛,面色如常,果真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形容。岳韩并没想到世子会扯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以楚渐行的品性是不说谎的。尉南雪若真的能将十大阵法画出来,那陛下就是再不喜欢她也必定不会杀她。
果然,元兴帝的脸色大变,死死盯着楚渐行,浑身气场愈发暴戾。过了半响之后,他冷哼一声坐下。
“都先起来。”
谢恩的声音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