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7章 王府(1 / 1)
南雪垂首不应,葛连青看着生气,怒极失言,一甩袖子冷冷道:“更何况你的身份摆在那,跟了他定然没有活路。”
“阿雪。”官银飞这才反应过来,急急扫视了稳坐如山的温如玉一眼,连忙跑上去拉她:“你这是干什么,你将来是要做观主的,那楚渐行是皇室的人,你……你怎么?”
到底是自幼养在长青观的女儿家,对世间这类情爱之事极难启齿,模模糊糊的的就推脱下去。
尉南雪扫了她一眼,微微使力抚开她的手,上前一步走到葛连青面前。黑白分明的眼澄澈通明,她嘴角上携着一抹笑,道:“哥哥,我在你眼下长大,我的性子如何你必然最是清楚。我若下了决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做更改。”
葛连青手指一颤,缓缓撇开眼。
“我虽从来都不问为什么,可这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
南雪漠然的对着空气道:“我是师傅捡来的孩子,自小在你们的看护下长大,我的师长众多,每个人都想把自己终生所学传给我,机关阵法,天文地理,政治论策,在离开长青观与一言堂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一个江湖人要修习这么多东西。”
葛连青的脸色渐渐雪白,紧闭了眼。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教我这么多东西,也不愿去想。长青观的师伯师叔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继任庄主之位,将绝情普修习到第十二章,达到先祖高峰,破除先祖留下来的隐秘。可我知道你是不想的。”
南雪的眼光柔了柔:“你不希望我出家,不是么?”
“是”葛连青唇瓣微颤,黑眸转了过来:“我不想让你出家,不代表我愿意成全你与长宁王的世子。”
言下之意便是以为楚渐行并非良人了,南雪眸子动了动,落在若无其事的温如玉身上,又接着开口问道:“哥哥为什么中意温少主?”
“如玉谨言慎行,细心聪颖,与你自是良配。”仿若是旁若无人,葛连青扫了安之若素的温如玉一眼又道:“想必尉前辈也是这般认为的。”
“良配么?”南雪淡淡沉吟:“何为良配?”
“阿雪,够了。”官银飞挡在南雪前面,语气有些不满:“你这么说,预置温少主于何地?你太任性了。”
南雪看着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弥漫着淡淡的怒气的眸子,顿了一顿把话咽下去。不顾阻拦来到稳坐喝茶的温如玉身边,官银飞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她稳定清晰地道:“温少主,我要与你退婚,你是何意?”
官银飞蓦然开口清叱:“阿雪!”
南雪充耳不闻,又微微一笑道:“我本无意嫁你,你又何曾有意娶我,既然如此,不如早早说清的好。”
温如玉在她的注视之下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后,面上笑容不减,只是眼眸之间已经没了笑意。
“雪姑娘当初答应婚事是为了什么?”
南雪抿唇不语。
温如玉站起身来,雪白的衣袍缓缓展开在眼前。他微微向前探首,柔韧的发丝擦着她的面颊而过,像是春日里的柳枝拂面而过。
他探着身子小声耳语道:“我不会答应退婚,绝对不会。”
“温狐狸。”南雪退后一步,抬眼瞅着他:“我们的婚约并非天下皆知。”
温如玉探出手掌抚了抚他发顶,微微一笑道:“自然。”
不仅没有天下皆知,知道的人也不见得会承认。
南雪倒没有躲发顶上那只手掌,只是微微抬首笑道:“你既清楚就该答允,这场婚约并无外人知晓,与你的颜面并无损伤,它不过是我们进天极宫的过河桥,你又何必当真?”
“不不不”温如玉轻轻摆首,眸子里的光却越来越寒,全无一点笑意:“婚约是人生大事之一,雪姑娘说结就结说散就散,与我颜面有损,我不答应。”
话到最后,连面上的笑意都没有了。温如玉到底还是少年,再稳重妥帖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
南雪未觉什么,一旁一口气憋了良久的官银飞身如己受,心里愧疚难当。她瞟了一边的葛连青一眼,见对方一脸苍白形容萧索,心中千般话语立刻隐忍下去,齿咬红唇半天不语。
她与南雪一同长大,相互扶持照顾多年,虽然不是亲生骨肉,可却也有着常人不能理解的情谊。如今尉南雪被朝廷之人所迷惑,温如玉又是一副咬死不放的样子,她作为南雪的至亲姐妹,自然愧疚难当。
悠光渐沉,屋子里一瞬间清寂无声。
官银飞不知内情,自然陷得最浅。;她见大家安静下来不再说话,转出身子挡到前面,刚刚要开口,谁知南雪一伸手拨开了她。
气势上不顾一切,目光坚定不移。
“温如玉,你既是义父的弟子,那我问你,你可知道邢东珍姐妹与他的往事?”
温如玉侧眼瞄到一向安稳如山的葛连胸口微微起伏,嘴角嗜笑回道:“不知。”
听他爽快回答,南雪转开眼,淡淡一笑道:“云山三仙都极为喜爱我,与师傅的关系又是极好的,你可知道师傅为什么让我跟了义父的姓,独独只做他一人的女儿?”
温如玉沉默以对。
“师祖曾有两名最为珍爱的弟子,这两名弟子是孪生姐妹,皆是天赋异禀的之人,性子却是大相径庭。两人下山之后为情所困,妹妹与爱人遁逃,姐姐为了成全妹妹,只得舍弃爱人一人回了长青观,做了观主。新一任的长青观主果真没有辜负师祖的期望,她心中对爱人含愧,收养了一个孩子作为此生唯一的弟子之后将她交给爱人为女,偿还一世怨情。”
南雪一席话落地,并未提及一人姓名,可在此处之人心智皆是非同寻常,哪里不懂她这话提及的是谁。
官银飞有些怔然的望着她,喃喃道:“阿雪,你什么意思?”
尉南雪不答话,而是再加力度继续道:“师傅遗恨多年,所以让我做爹爹的女儿,让我做长青观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俗家弟子,我又怎能违背她的心意,回去做什么长青观主了此残生,空负一身本领才华,做了那些世俗之人的陪葬?”
温如玉默然不语,半响之后突然绽出一笑,眸子里烟波涌动,好似午夜幽梦昙花,不尽魅惑妖娆:“你说这么多,不过是在为你自己开脱罢了。”
“不是”南雪摇头:“虚谷与尉罗的遗憾不该再延续到我和楚渐行身上,这不公平。”
“不公平?”
葛连青面上颜色褪去,几步挪过来,抬起袖子指向她额间道:“你若是要与楚皇室之人有所瓜葛,自此之后莫要再见我一面。”
他脸上波澜不惊,琥珀色的眸子射出来的光笃定不移。
“你若要跟楚渐行,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南雪身子一僵,似乎不可置信的陡然退了两步,她身后的官银飞这是惊醒过来,连忙扶住她的身子,慌忙之中冲着葛连青大吼道:“先生!”
葛连青直直看着她,没有松口的样子。温如玉紧抿着唇看着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南雪胸口剧烈起伏,她垂下眼睫看自己根根握起的洁白手指,让开官银飞的扶持,‘扑通’一下跪在葛连青面前,乌墨一样的瞳仁光芒尖利迫人:“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她眼里的光芒渐生,说出的话带着长江东去的气势。
“没有人可以阻拦我。”
群山万壑,丹阳余晖,层层叠叠的宫室仿佛都弥散在雾里,影影绰绰只能看清淡淡的轮廓。
尉南雪站在高处看葛连青带着温如玉扬鞭纵马而去,眼眶湿热,不由得转过了头去。看她这个强撑的样子,官银飞本来向上前扶持一下,可一想到她逼走先生与温少主的样子,顿时恼从心起,银牙一咬双手一缩,硬着心肠只当没看到。
南雪沉默着在风里站了会儿,静的像是千年的雕塑。
半响之后,尉南雪一转身子,轻轻对着银飞唤道:“走吧!”
银飞答应一声,牢牢跟在她后面。
两人沿着小径走了半刻,一路上并未遇到旁人。其间虽有暗波涌动,可却是无话可说。
官银飞渐渐不自在了。
葛连青与温如玉负气而去,南雪孤身一人不知会兴出什么心思,她只得留下相伴左右,守得她的平安。
她与南雪一同长大,两人虽不是时时刻刻密不可分的额,可一旦对上那可都是喋喋不休的性子。如今为了相识不久的男人,竟然无话可说到这般么?
行到最后还是耐不住这生疏的气氛,官银飞自身后扯住南雪的袖子,轻柔的换了一声:“娃娃。”
‘娃娃’是南雪的乳名,除去长辈之外,也就只有一同长大的官银飞可以叫得。亦如官银飞的‘绣绣’,也只有南雪可叫的。
南雪果然止住了步子。
她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怎么了?”
微笑一如往日,官银飞收回手掌,不忍心责问,牵动嘴角回之一笑道:“没什么。”
话音落地见南雪墨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心里一急,顿时眼光乱转。这一抬眼触及南雪绾发的簪子,她的心又渐渐平静下来,愣了会儿之后单手抚上去。
触手温润滑腻,一看便知是上品无差。
南雪未曾躲避抚上发间的手,沉思之时耳边又传来她柔雅的声音:“这发簪是天极公子送的。”
南雪眼睫一抖,对着她毫不避讳的眼,并不打算隐瞒的答道:“是。”
女子及笄之后接受男子所赠的发簪所示何意,她明白,南雪也不是不懂。
绾发定情么?官银飞心中长叹,已知此事绝难挽回。只是斟酌着开口询问道:“你那晚随人出去,是去见了天极公子?”
“不全是”南雪摇摇头,牵着她的手继续前走。
“我随同袁真进了天极宫的地宫,见了余兆阁与顾少堂。余兆阁留遗言与我之后魂归西天,顾少堂不堪受辱,被雪矶香催眠至今未醒。”
“我感念与他二人的的情分,可余兆阁已死,顾少堂了无生意,汤显易远走他乡,我答应阿九姐姐的事做得差不多了,不得违拗天意。本来打算撤手不理,谁知道去找北娇寻仇却遇到了楚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