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9章 群英荟萃(1 / 1)
“正是如此。”贺文仿似听到了他的心中所想,冷漠说道:“黎牧年少荒唐,把爱慕东珠夫人的事弄得天下皆知,当年还曾向东珠夫人求亲,被拒之后至今念念不忘。十四年前东珠夫人嫁给莫衡,莫衡视她如珠如宝,为她挥金如土,奢华供养。三年前莫衡离世,黎牧再度上门求亲,被赶后应该是得了高人指点,在一些特意的推动下,与三教九流勾结敛财,指望建造豪华府室,赢得东珠夫人的芳心。”
“愚钝之极”楚恒月冷嗤了声。心想这黎牧真是无可救药,竟想以财诱人,古意门虽然富有,可是连个江南第一都算不上,东珠夫人肯嫁给莫衡,肯定不是为了身外俗物。
贺文面趋严肃,清晰的说道:“公子曾告诉我说,黎牧如此行事,是有人看中了他的背景,利用他来搅乱杭州政局。因为他有丹书铁卷护身,皇上考虑圣名,必不会杀他,但一定会遣使细查。黎牧虽然饱读诗书,可他心思简单,城府不深,所以来者只要稍稍有点手段就能坐实了他的罪名。即使这些年来他与江湖勾结不为外人所知,但劳民伤财建造华府却是有目共睹,如今他已失民心,下野已是必然。”
“这样说来,黎牧身份特殊,这案子牵涉必定极广,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以杭州之变牵涉京都眼线,这条‘大鱼’真是好手段,想必是要趁此时在别处行隐蔽之事“没那么简单。”
“呃。”楚恒月愕然。
“下个月就是武林大会,元兴十四年公子刻意退出至使群雄争霸,江湖各派一定是元气大伤。武林众多新秀也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崛起扬名。初入江湖之人大多心绪不定,少年意气,只要稍加威慑指引,便可握在手中。这支新的力量一旦成长起来,威力绝对不弱。”
楚恒月不及他想得深远,听闻此语惊叹道:“好大的野心,竟想掌控武林,不过以公子的武功,那人的计谋一定无法得逞。”
“公子并未接下英雄帖?”
楚恒月呆坐无语,贺文看他连续吃瘪的样子心里舒服的很,清清楚楚的说道:“公子说杭州之变没这么简单,黎牧虽失了民心,可他的老师孔德轩却仍是天下文人敬仰的大儒,爱徒下野,依这呆子的性子一定会羞愤不已,带领全朝文人向皇上施压。他虽然迂腐混沌,但作为前朝遗老,在无什过失的前提下,皇上也不能轻易动他。为了平息这群呆子的事变,皇上必修擢升陆謇入朝。”
“南山书院堂长陆謇?”
“是,陆謇既是孔德轩的外侄,又是他最为珍爱的弟子,擢升他入朝即可平息躁动又能笼络人心,皇上何乐而不为呢?至于杭州,受黎牧所累,杭州百十官员将有六成会获罪遭贬。科举在即,皇上提拔陆謇为官就如同催绿东风,会使大量的旧臣宗族人士应举入仕。新官入朝,无论会不会被派去填补杭州空缺,在朝中成长起来,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楚恒月本来满目惊叹的想道:“好厉害的手段,要让他成了,一石二鸟,还不搅得天翻地覆。”可听到公子的推测如此清晰合理,知道这位他从小就敬佩到极点的人一定会有应对之法,眼中紧张之色褪去,随即便笑道:“公子思维缜密,高瞻远瞩,真不是凡人能比的了得。”
“如果公子留守杭州,那就只有我一人独上平阳顶了,只怕以我的武功不足以在大会上震慑众人。”
贺文转过头冲他笑道:“殿下不必担心,还有赵无定。”
“青帮帮主赵无定么?”楚恒月皱眉。“据说此人性格乖戾,嗜武成痴,没想到是公子的手下。我虽不了解江湖事,但有虚谷、明峰这类高人,他的武功似乎也不足以震慑江湖。”
“这个倒是无妨”贺文点点头:“北明峰,南虚谷都已退隐,依照赵无定真正的武功,除他们三人之外并无敌手。”
拉车的四蹄踏雪稳稳停靠在一所豪华府邸的朱红大门之前,门上赤金大匾之上张狂的写着‘天府’两个大字。
——天府,意指天使御府。这就是黎牧为御史准备的府邸。
楚恒月与贺文下了车,一路说笑着进了府,转过主厅,顺着小径进了一间寝阁。楚恒月一心想逗呆板的慕容输,还没进门就开始大叫到:“哎呀呀,听说我们慕容大侠受伤了,快让本殿下看看,本殿下洪福齐天,说不定能给你去去霉运。”
贺文忍着笑跟在他后面,抬头一看,果然是一张眼睛冒火、面如玄冰的脸。
慕容输在茶楼被南雪用独门手法点了穴道昏迷,他的手下去接应他回来却怎么也解不开他的穴道,这才冒失的跑到宴会上请示贺文,贺文同楚恒月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下车时听到侍卫禀告说他穴道已解的消息,这才松了口气打趣打趣他。
慕容输摔在地板上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并不碍事。他深知楚恒月的性子,好脾气的忍着他的打趣,等他说完一揖到地,笑道:“三殿下要唱戏请去后院,在下还有事要同文商议。”
说完还若有其事的做了个请的姿势,直接走到贺文面前,把尊贵的皇子殿下晾在一边。
楚恒月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自己倒了杯茶水喝。
慕容输将在茶馆里的所闻所见细细的讲给贺文听。
“接应我的侍卫和我说,那茶楼里的人都跑光了,老板也不知去向,就一个小姑娘守着我等到他们来,我当时昏迷,他们就自作决定带了那姑娘回来,你要不要见见。”
贺文正在思考江湖之中谁能将慕容输赢得这么容易,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皱起了眉头,之后又突然笑道:“听你这么说那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忍心交给我严刑逼供?”
慕容输被楚恒月打趣以后心里就窝着火,听贺文也不正经的说些有的没的,当下再也忍耐不住,一拳挥过去。
贺文歪头一让,大笑着闪出门去见那小姑娘。慕容输被他们这么一闹,心中畅快了许多,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向公子交待。楚恒月倒了茶,戏谑的笑着招他过去,他心想反正今夜是肯定睡不下的,不如拉一个人来。也就陪同楚恒月胡闹起来。
外面月色正好,今宵众人难眠。
春光盈盈,鸟语花香。南雪在被子里窝了会儿,伸出头来一看,大抵知晓了时辰,觉得再让哥哥等下去实在不好意思。
坐起身来伸个懒腰,南雪掀开被子下床。梳洗着衣,系上头发,换上随身携带的碧绿裙衫,南雪抖擞精神出去陪同哥哥用早饭。
葛连青立于外间的一方四仙桌后,在栏栋前俯视俯瞰东街晨景,听到身后的声响,含笑转首,看着穿的清清爽爽的南雪,微笑着招手让她过来。
南雪走在路上左顾右盼,四处扫视后觉得下方喧哗热闹,一定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可哥哥在此地,她肯定不能擅自出行。南雪有些颓然的垂了眼,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两人围桌坐定,葛连青将甜浆粥挪至南雪面前,说道:“南雪,哥哥今日有事,要出去见一位朋友,你在这等我,待我回来携你去看西湖三月”
神游天外的南雪乍一听到这句话,连忙压抑住自己雀跃的冲动,在心里欢呼出声的同时,面上却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甚为乖巧的点头应下。葛连青心思不在此处,也就没发现她的异常,微笑着又吩咐了她一些该注意的事宜,嘱咐她不许乱跑,等到南雪吃完才下了楼登马而去。
南雪送哥哥下楼,见他纵马而去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处,立刻喜形于色的一跃飘回内堂,抓住一个青衣小厮就问:“小兄弟,敢问杭州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久居家中不识世俗,想出去玩……嗯,见识一番。”
那小厮被突然扑出来的南雪吓了一跳,好久之后才想起说话:“姑娘要独自出门?”
客栈的小二大多八面玲珑,对客人有问必答,更何况白净的南雪确实招人喜爱。乌帽小二想了想,觉得女儿家多爱热闹处,喜食甜食,去些干干净净的地方最好。
“杭州美景多多,姑娘还是等你家兄长回来再一同赏玩吧。至于吃,在我们杭州,除了运河之畔的金阙楼,唯有南市卿华庭里的全素斋席最为著名,香氛爽口,神形兼备,女儿家最爱。”
南雪少年心性,听见可口美食就立刻高兴了,对那仍在滔滔不绝的小二道了声谢,转身又飘了出去。乌帽小二看她身手敏捷,不听完自己的话就跑了,无奈的在后面发力大喊:“姑娘要吃斋还是早去为妙,全素斋每天只出八席待客,在午时之前必然都被定下。”
耳力甚好的南雪好巧不巧的听到了这句话,去牵马的脚步停下,转身拱手谢过小二哥的好心提醒,一个后跃消失在他面前。
小二哥把白巾搭在肩膀上,看着腰肢纤细的小姑娘一下子就没了踪影,有点感叹羡慕的说道:“有武功就是好啊!”
倚红带绿的杭州承天后遗。水映青天,云遮苍穹,大气古朴。
娇阳正好之时百姓涌出,南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南雪为了吃斋,弃了白马不用,在街道上运起绝妙轻功。飞檐走壁,快若惊鸟,来来往往的人们大都只是见到一扶浅碧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待要再看时,那身影已融入前方人群,再无踪迹。
心急素庭美食的南雪勇往直前、不顾阻挠,在人群里像只捉老鼠的猫一样横冲直撞。这撞来撞去终于给她撞上了一个大麻烦。
世事茫茫难自料,谁又知道这看似平坦的前路埋了怎样玄机。命运的手隐在黑暗深处,谁也看不到它的模样。
至于这一世的凄厉绝艳,这一生的惊世传奇,又是怎样的因种下怎样的果?
后来的南雪总是想,她这半生里的烦恼忧愁,大抵都是从这一撞上开始的,那若是当初没有这样一场遇见,到了最后,会不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醉卧方晓酒浓香,肠断才知情伤人。
十五岁的南雪还不知道命运的可怕,在那时她一心所念的,只是卿华庭里的一席斋罢了。
除此之外,不作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