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章（1 / 1）
【阿妧，我想看你跳舞】
“雪降——”
密猛地睁开眼，自己怀里正紧紧抱着雪降。
雪降有些错愕的愣在了密的怀里，但很快回过神，伸手轻轻拍了拍密的背，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莫说汤谷中的瘴气能控制人的心智，你方才定是陷入了梦魇，若不是发现得早，那可危险了！现下可好些了？”
密喘着粗气，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莫和计都，在与莫对视的极短时间内极快的闪开了目光，缓缓松开了雪降，“我只是……梦到你们都被青龙杀了。难免担心。”
雪降站起来，朝着密眨眨眼，“我知道。我方才也梦到了，好在被莫叫醒的早些。”
密极快的打量了一眼计都和雪降，猜测着他们方才梦到的是什么梦魇，又看向莫，两人对视，似都在打探对方心底，却又同时置之一笑。
想要探究别人，却不想被探究。
正当四人稍稍缓和了神色时，忽的又天摇地动起来，来不及反应，脚下的冰面就裂成了无数的裂缝，快速的朝天地尽头裂开。
那一条条沟壑引申向远处，裂开的地缝好似地府的刑台，朝着四人挥手，预示着死亡。
除了雪降，其余三人迅速变回了元神，莫将雪降驮在了背上。四人急速飞离地面，看着方才脚下的大地顷刻变作了龟裂的冰面。
广袤的冰原上裂开了无数沟壑，长长短短，参差不齐，却都远远的消失在天际的尽头。裂开的地面虽然雪白，却看着瘆人，因为没有生气，那种近乎死寂的安静。
忽的一条巨大的青龙在云端飞速窜过。
四人都是一惊，雪降急急说：“快追！阿妧与诺凡在它手中，我们不能被落下。”
话音一落，金凤、彩凤、火凤齐齐飞出。三人速度极快，朝着青龙的方向急急掠去。
雪降趴在莫的背上，紧紧贴着莫丰满的羽毛，穿透云层、掠过云梢，靠着莫的背，笑说：“若能一直这样靠着你，未尝不是好事。”
火凤呼啦的扇了一下雪降，狠狠的瞪了一眼，好似在说“什么时候还顾着谈情说爱”！
雪降捂着嘴咯咯咯的笑起来。
青龙猛地直直朝着冰面冲去，三人也不怠慢，立即跟上。
到了近处，青龙猛地停下，左右两爪紧紧抓着昏睡的诺凡和玉妧，身子一摆，轰的一声盘踞在冰面上。
“阿妧！”雪降脱口而出，不等莫变回真身，一纵跳下去朝着玉妧就跑去。
密一把扯住雪降，“站住！”
“放开我！”
“你要去送死，要我眼看着？我告诉你，不、可、能！”
雪降怔住，看着密。
计都赶过来，急急说：“对付青龙要紧，他们还不会有事。”
青龙抖了抖浑身的青色鳞片，凄厉的一声惨叫，紧接着猛地一跺脚，整个冰面都是狠狠的一震。
它在宣告，这是它的领地。
“青龙。”莫沉着声音叫了一声，却没有下文。
计都看了一眼莫，又看向密说：“你说，有没有可能二哥是救世天神？四灵需听他的。”
密想也未想就答：“不可能。显然我们之中没有救世天神，那一日白虎与我们打斗且不说，方才青龙见了我们也没有丝毫的畏惧。若是救世天神，按照父帝的说法，他们该俯首称臣的。”
计都想了想，表示赞同的点点头。
“青龙，放了他们！”雪降指着青龙说。
青龙仰头一声怒吼。
雪降正想施法对付青龙，玉妧突然叫起来：“不要！雪儿，你们快走，我来对付它！”
“玉妧仙子，你眼下这般……如何对付它？”计都有些气闷这玉妧还未搞清楚情况，翻了个白眼。
雪降敛起手中的神力，却又听见玉妧的声音，“雪降！快走啊！你们快走！”
这一次雪降也忍不住说话，却猛地被莫扯着胳膊就往后急速退去，眼前是青龙长长的摆尾紧紧追着自己而来。
“我交换她！”雪降大声喊道。
果然，青龙闻声停住了。
“我不同意！”密立即反对。
雪降往前一步说：“你看，他们都不同意我来交换，可见我很重要。我一个人换他们两人。”
“雪降！”密发狠的叫道，声音透着严重的警告意味。
雪降看了一眼密，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莫，莫只是凝视着雪降，依旧没有说一个字。
雪降嫣然一笑，朝着青龙走去。
雪降，希望你赌一把是对的。
莫的双拳紧紧握在长袖下，手心聚集的神力只要发出，连玉山也可以劈开。身子却忍不住的颤抖着，克制着自己奋不顾身冲上去的冲动，克制着自己恨不能抛开一切的冲动，大局为重。
可我的大局又是什么？
青龙等不及雪降走过去，一把扔掉了诺凡，抓住了雪降，这才缓缓松开了玉妧，计都忙的变做火凤飞上去接住了下坠的玉妧。
雪降看到玉妧无事，抬起手掌就朝着青龙的眉心劈去。
青龙毫无防备，被雪降一招击中，“嗷——”一声震天响。
青龙一把扔掉雪降，猛地一个侧身，扫尾朝着雪降打去……
“不要——”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了喊叫。
玉妧横身一挡在雪降身前，同时，莫与密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一左一右提起手中汇集多时的神力朝着青龙的脖颈刺去。
一股蓝血喷涌而出。
“不要！”
玉妧看着青龙歪斜着巨大的身子缓缓倒下，口中发出的声音震彻天地，撕心裂肺。
青龙倒下的那一刻，黑色的眼中透出了一丝暖意，汇成一股清泉流向了玉妧。那一眼，玉妧躲不开，正如她挡在雪降身前一般，决绝的没有留给对方一步退路。
众人发现有些不对劲，都站在了原地看着。
玉妧扑在了青龙的脸旁，有些惧怕，有些迟疑，却也有些眷恋的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青龙的胡须，“是你，对不对？”
雪降拄着地坐在冰面上，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难道说……立即扭头去看诺凡，却看见诺凡的身体化作一个傀儡躺在地上。
玉妧眼中含着泪，却久久不肯落下，满含着怨愤和心疼说：“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既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为什么要娶我？娶了我，却又来这里做青龙？做了青龙，却不肯杀我……”
青龙低沉的呜了一声。
玉妧心中抽动了一下，移动身子靠在了青龙的脸旁，抱着青龙的脸，低声说：“我不如你一般这样笨。涔姐姐死时，她未说完的话是想对你说的，她早看出来你是青龙，却知道我舍不得你，她想劝你带我走，对不对？可她不知道，诺凡一心都忠于天帝，绝不会走的……你真傻。”
随着蓝血越流越多，青龙身上的鳞片开始脱落，每落下一片，青龙的神力就被带走一点，血液也被带走，直到最后。加之先前青龙被密与莫刺中，还被雪降击中早就是强弩之末，活不了多久了。
玉妧抱着青龙，提起所有体内的仙力，缓缓将自己的仙气注入青龙的身体，青龙猛地变回了真身。
诺凡躺在地上，朝着玉妧伸出手，“不要……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玉妧微微摇头，握住诺凡的手，轻声说：“我不想听你说这句话，我还记得成亲之日，你站在百里梨花树下，答应我生生世世只陪在我身边，至死方休。可你却连叫我一声阿妧都不肯……”
说来奇怪，随着玉妧仙力注入，两人周身长出了扶桑花。
一朵朵扶桑花，宛若碗口一般的大小，红艳如琅琊山上莫种下的那些曼珠沙华，却比那些花开的更好。
“你可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诺凡闭着眼，嘴边却含着笑，仿佛他看见扶桑花盛开了。
扶桑花开了，真美。
玉妧皱着眉想了想，“是在玉山吗？”
“是。在玉山。可那时我们还小，我不当你是玉山的仙子，你不当我是天宫的天神，我只是我，你只是你。你是天下最幸福的姑娘……”
玉妧有些惊讶，看着诺凡哭笑不得的瞪着眼睛说：“你，你就是那个和我在玉山山巅胡闹的小神仙？”
诺凡微微颔首。
那一日玉妧因学不好织云锦，被西王母责骂了。受了委屈的玉妧一人来到玉山之巅，坐在桃花树下看着远处的云朵开开合合。
“你在看什么？”
玉妧回头看了一眼，一个穿着青衣的小神仙，和自己年纪相仿，身上却一板一眼的透着年长的成熟。
玉妧没心情玩闹，很快就转回了头不说话，低着头玩着落下的桃花瓣。
“你不欢喜？”小神仙显然没有想走的意思，极其自然的坐到了玉妧身侧。
玉妧瞪他一眼，不说话。
小神仙猛地把手圈在嘴边大喊：“我要做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山谷立即发出了回音——最幸福的男人，最幸福的男人，最幸福的男人……
玉妧眨巴眨眼睛看着小神仙，觉得很有意思，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手圈在嘴边，想了想喊道：“我要做天下最幸福的姑娘！”
最幸福的姑娘，最幸福的姑娘……
“你是天下最笨的傻丫头！”小神仙突然朝着还未结束的回音喊道，喊完，他就跑。
玉妧愣了片刻，回过神才知道他在说自己，又气又羞的站起来去追。两人又笑又闹，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叽叽咕咕的说着话，沿着玉山的小路一路往下跑。
玉妧眼眶泛红，紧紧抱住诺凡，“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在彼岸弄你的埙，我在此岸织我的锦，从那一年开始，我们竟然遇见的这样早，却相识的这样晚……”
“阿妧，我想看你跳舞。”
玉妧轻轻点头，轻轻松开怀里虚弱的诺凡，猛地站起身，身上的扶桑花沿着裙摆翩翩落下。
玉妧站直了身子，往一边走了几步，站定后背对着诺凡做出一个起舞的姿势。
诺凡欲从怀里掏出埙，却已经力不从心，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密立即拿出金镶玉竹笛，吹起了《关雎》。诺凡感激的看了一眼密，眼神移向翩翩起舞的玉妧。
莫伸手施法，清风忽起，两人身旁生长出来的扶桑花被风吹落，花瓣围绕在玉妧周身，随着那个灵动清婉的女子一起跳舞。
茫茫冰原，艳艳扶桑。
女子一舒一合合着笛音，扶桑花中间躺着的男子，一袭青衣，侧着头看着女子舞动，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雪降眼中的泪水奔涌而出，扭过头不想再看。
玉妧还如以往一般跳着，却已经没有用心。那个肯看自己跳舞的男人已经死去，这一次以后，这支舞便无须再跳。
繁华落尽。
玉妧猛地停下，冲到诺凡身侧抱起了诺凡的尸身，腾空而起快速的飞走了。
“阿妧！”雪降急急冲过去想追，却被莫拉住，“不要过去。”
雪降挣扎着，“阿妧！阿妧！”
莫将雪降抱进了怀里，压着声音说：“嘘……嘘……嘘……”嘴里发出安慰人的嘘唏，眼睛却朝着计都使眼色。
计都会意，变做火凤追着玉妧飞走，密看了一眼雪降和莫，也化作金凤追去。
天下最幸福的姑娘，不就是玉妧。
世间最幸福的男人，不就是诺凡。
因为他们拥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