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安魂咒】章十六（1 / 1）
“小小姐出生在一个宁静的夜里，那夜新月如眉，龙堡主与妩小姐就将女儿取名为‘眉’。起初他们一家三口的感情很好，日子也过得和和美美，但是过了几年，自从龙堡主建立了龙家堡之后，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龙夫人温妩的墓旁，余老妪深深叹了口气，对面前的易小山与风小满说道：“龙堡主在江湖上不知结交了什么朋友，时常整月整年的都不回家，只靠妩小姐独自一人照养小小姐。后来，大概是龙堡主惹了什么事情，小姐与龙堡主间就生了隔阂，久而久之，就在小小姐四岁多的时候，妩小姐竟离开了龙家堡，再也没有回来过……”
“出走了？”风小满惊道，“她的女儿呢？也被一同带走了？”
余老妪摇头：“小小姐体弱多病，妩小姐大概也是为她着想，才没有带她一起出走。老身原以为，小姐只是一时负气回了娘家，就连夜赶了回去，哪里知道小姐并不在那里，反倒是老身这一举惊动了老爷和夫人，后来，竟是龙堡主也知道了……”
“这可不好。”易小山道，“龙夫人这一走，龙堡主脸上定是脸上无光，之后就算龙夫人回来，也难有好日子过。”
余老妪又叹了气，说道：“老身也是这样想……易大人，这事虽然是小姐的过错，但看她之前日夜消沉，对龙堡主的思念渐渐变成怨恨，老身便生了私心……老身不想再看她回来再过以前的日子，想她既然离开了龙家堡，天高地广，小姐若因此得了自由，老身也替她开心。”
易小山听罢摇头，像是不同意余老妪的想法，风小满听了却点头，说道：“虽然我不认同你家小姐的做法，但人这一辈子，金也好，银也罢，全都比不过自由最重要！与其被关着怨恨一辈子，还不如逃出来潇洒自在！只是，她毕竟是一个人的妻子，更是一个孩子的娘亲，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不负责任？”
“责任与自由，有的人看重前者，有的人却视后者如性命。小姐在这两个中间挣扎了三年多，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老妪继续道，“小姐离开龙家堡后，老身也没脸继续留在那里，在寻了小姐一年都无果之后，便告别了龙堡主，准备归乡养老。然而世事难料，老身在路过小姐儿时最常去的一片竹林时，老身、老身竟然看到了小姐！她……”
风小满急急追问：“她、她怎么了？”
老妪皱起眉头，似乎即将要说的事情难以启齿，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慢慢道：“小姐衣着朴素，看来着实过了一段苦日子，老身遇见她的时候，她正在溪边浣衣。老身犹豫要不要过去，却不想在她的身边，竟然又出现了一位男子，小姐与他举止异常亲密，关系不言而喻。老身知道这不合礼法，但如果是小姐的意愿，老身自然不能阻拦，只是当看到小姐起身的时候，竟发现她有了……身孕……”
话说到此处，风小满吃惊地捂住了嘴巴，易小山则是皱眉瞪眼，激动道：“这怎么可以！”
老妪道：“易大人都看不下去，可想龙堡主更是要大发雷霆，不知会酿出什么后果。老身思及此，便主动现身与小姐相认，起码，要照顾到她的孩子平安出世……就这样过了五个月，苍天保佑，小姐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是个男孩儿。小姐看着他内心欢喜，就将孩子取名为‘心’。那个男人姓何，所以，孩子的名字就叫何心。”
“孩子是无错的。”风小满说罢，又想了想，“他的父母……也没错。”
易小山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追问道：“那之后呢？你说龙眉恨极龙堡主，莫非是龙堡主后来寻到了龙夫人和那个男人，将他们三个……”
余老妪看着身旁的墓碑，又深深叹了口气：“小姐身子矜贵，心儿又太小，竹林中的物资不够，老身只能去附近的镇上采买。谁知龙堡主的朋友众多，老身一时不慎，竟被人盯上尾随，泄露了小姐的住处。”
风小满提起心：“龙堡主知道了？”
余老妪点头：“他们回去通知了龙堡主，龙堡主自然不会放过小姐。我们三人带着孩子一路逃难，却还是逃不过龙堡主的追捕，三个月后，龙堡主终于如愿见到了小姐。”
余老妪道：“毕竟夫妻一场，龙堡主顾念旧情，没有下手，只说要将小姐带回龙家堡。可惜小姐不愿，那个男人也不肯，龙堡主一怒之下就将那个男人打成重伤，以他和心儿的性命要挟，逼得小姐不得不与他回去。而老身……大概是龙堡主念老身年纪已大，又忠心一场，本想饶了老身一条贱命放老身走，但是老身心系小姐，便求得龙堡主让老身与小姐一同回去。”
风小满想起他们先前推测的一切，原以为龙堡主与龙夫人伉俪情深，此刻得知了真相，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
余老妪继续道：“回到龙川后，龙堡主不许我们回龙家堡，将我们软禁在了别院，自己却再也没来过。别院地小，东西也不全，小姐本就在逃难途中落了病根，这样一折腾病得更重，后来竟没日没夜说起胡话来。难得清醒的时候，小姐挂念心儿，怪我为何不留下照顾他，而老身心中所念，唯有小姐……”
“又过了些许日子，小姐病得越来越严重，老身想去求见龙堡主，但就算磕破了脑袋，别院的段氏兄弟就是不让老身出去。直到有一天，老身听说龙家堡那头来了人，以为是救小姐的人来了，却不想看到的不是龙堡主，而是小小姐。”
“小小姐那年只有六岁，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是爹娘吵了架，娘生病了，爹才让她搬去别院养病。小小姐抱怨堡内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说她的娘亲不要她了，小姐见了小小姐，什么都不说，只是不住的流泪与叹气，似乎心底里也知道她对不起小小姐……后来，小姐终于说话，却是叮嘱小小姐长大后要照顾自己在堡外的弟弟，但是小小姐说她在家里已经有了个弟弟，系前几年文姨娘所生，叫‘炆’。”
风小满小声道：“是龙少？”
余老妪道：“小姐得知后也不知想的什么，竟仰天大笑起来，说什么恩怨两清，从此再不负欠。那日之后，小小姐本该回龙家堡去，却因小姐舍不得她而又多留了四五天，许是龙堡主见小小姐多日不回家，终于在第六日的傍晚出现在了别院。”
风小满想起功德塔内的那个灵位，又看看脚边的这座坟茔，不详的预感在心头慢慢漾开。
“那天晚上，龙堡主将我们全部遣了出来，自己与小姐两人单独留在房中。我们都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龙堡主出来的时候，小小姐趁机跑进房去，不久，却是嚎啕大哭起来……”余老妪满眼泪光，哽咽着道，“老身追进去，就见得小姐僵硬地倒在床上，脸色惨白，分明是已经……断了气……”
“她是怎么死的？”易小山紧接着问。
余老妪抹泪道：“老身看见小姐的床榻旁有两只杯子，小姐应是……中毒而死。”
“是龙堡主干的！”风小满急急道。
“不是他。”易小山道，“龙堡主要动手，早在找到龙夫人的时候就可以动手，根本不需要等到那时，还是在……自己女儿的面前。”易小山沉思片刻，又问：“龙眉九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诈死？她绑架了那么多龙川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余老妪犹豫了一会儿，忽然在温妩的目前跪下，凝视着那一块墓碑说道：“小姐过世后，龙堡主不愿见到小小姐，就将她锁在了别院。后来过了几年，正好遇上西图人入侵中洲，小小姐便趁时局动乱之时逃了出去，从此再无下落。直到五年之前，小小姐才找到了老身，让老身与她一同为她母亲报仇。”
“你答应她了？”易小山道，“糊涂！”
余老妪道：“易大人说的是，但小姐乃是老身亲手带大，虽有过错，也不至落个死于非命的下场啊！何况小小姐心中的怨恨极深，老身不想让她一人走入歧路，与她同行，是希望能看好她，在她放下更大过错的时候拉住她。”
“更大过错？”易小山哼了一声，“难道夺了那十条人命便不算是大过错？你们还要多大的过错！”
余老妪忙道：“那十人如今并无危险，小小姐更不想夺他们的性命！小小姐只是……想让他们暂时消失而已……那十人，有些是与龙堡主关系亲密之人，有些是知晓小小姐身份之人，小小姐绑架他们，也是希望能更方便地接近龙堡主而已。”
“更接近龙堡主又是为的什么？还不是要杀人复仇？你还说不是什么大过错？”易小山怒道，“分明是你自己也想复仇，才假借了龙眉之手，夺人性命！”
老妪俯下身：“易大人说的，老身确实不能反对，只不过老身后来醒悟过来，劝说小小姐放弃寻仇，可小小姐始终不听老身的，执意要替小姐报仇。老身劝不动，只好来到小姐的墓前，希望求得小姐的原谅……”
“求又有什么用，人都死了那么久……”
风小满一阵嘀咕，易小山一个激灵，忙道：“那十个被绑架的人现在何处？带我过去。”
老妪身子一颤，登时向易小山叩了一个响头：“请易大人不要怪罪小小姐！一切都是老身糊涂！还请易大人放过小小姐啊！”
易小山嘴角一扯：“放心，你与她同谋，两个都逃不掉！小满，扶她起来！”
风小满扶起余老妪，回头朝这对母女的坟墓望了一眼，思索道：“易捕头，你说既然那失踪的十个人里包含了与龙堡主关系亲密之人，为什么龙少会安然无恙呢？他可是龙堡主最亲近的人呀！”
易小山脚步一顿：对啊，为什么？要复仇的是龙眉，那龙少应该也是受害者才是。
风小满道：“会不会是龙眉做了什么手脚，不得不依靠龙少来进行计划，没了龙少，她就不能继续她的复仇了？”
“你是说，她需要龙少……来掩人耳目？”
“又或者，她需要龙少来提供资金，以供她收买户土帮的杀手。”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心中都有了答案。
易小山握紧双拳，立刻道：“速回龙家堡！”